长视频版权生意:一场双标的博弈
2022-03-07黎文婕
黎文婕
爱奇艺多次陷入侵权诉讼 图片来源:爱企查
长短视频的版权之争,之所以质疑声不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版权保护这件事上,长视频平台显得有些“双标”。
最近的事件是,2021年《鱿鱼游戏》爆红之后,爱奇艺和优酷都未忍住“流量”的诱惑,想方设法想要蹭一波热度。然而苦于没有版权,只能打着擦边球入场,结果不仅没因此获利,反倒饱受用户质疑。
其中,先有涉嫌“抄袭”的优酷,其公开的一张新综艺海报,使用了明显的《鱿鱼游戏》符号和色调——三角形、圆形、正方形,而“儿时游戏”“强剧情”“智力与体力大挑战”几个关键词,也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鱿鱼游戏》。
后有上线剧情解说并标明“原创”的爱奇艺,在爱奇艺搜索《鱿鱼游戏》,看到上万个相关视频。其中,“《鱿鱼游戏》韩剧全集速看”“《鱿鱼游戏》悬疑剧”等命名极具混淆性的视频,不仅标明了“原创”,还模糊了“解说”这一关键词,往往给用户一种“有版权的正片全集”的错觉,实则均为视频解说。
爱优腾今年曾多次声讨抖音、B站、快手等短视频平台,认定未经授权对视频的切条、搬运、速看、合辑等均为侵权行为。不承想,在巨大的流量池面前,长视频平台前一秒还在高呼版权保护,下一秒就蹭起热度进行二次创作,这番操作,多少有些“打脸”。
事实上,回溯历史,则不难发现,长视频平台的“双标”,早已有迹可寻。
在长视频行业内部,此前其实也存在诸多版权纷争。
其中,电脑报搜索发现,据爱企查公开信息,爱奇艺也曾多次陷入侵权危机。在2020年至2021年,乐视就曾多次起诉爱奇艺侵害作品信息网络传播权。根据公开的民事判决书,乐视公司诉称,被告爱奇艺公司未经许可在其经营的爱奇艺网站和视频软件上向公众提供涉案作品的在线播放服务,侵害了原告乐视公司的信息网络传播权,涉案作品包括《三十岁,你好》《上海迷雾》《勇士之城》和《食来孕转》等。
而面临侵权质疑,爱奇艺曾多次辩称,作品由用户上传,被告为网络服务提供者,应当适用“避风港原则”。
一面为了自身利益,呼吁提倡扩大互联网领域的“合理使用”和法定许可,避免过度的版权保护限制传播和带来不正当竞争,一面又攻击短视频平台的二次创作,呼吁加强版权保护,长视频平台似乎仍停留于一种利己的竞争思维,而非真正从行业大局出发的版权意识。
此外,众所周知,在当年各家视频网站还主要采买欧美影视剧和日本动画的时代,优酷、腾讯视频、爱奇艺、乐视四家的采买部门相互抬价竞购独家放映权是常态,其结果是谁也不可能赚到钱,变成了一个个贴钱给原作者且对用户免费的大号播放器。
而在长视频平台竞争的白热化阶段,各大平台也曾长期依靠资本力量,大面积采购影视IP,并封锁IP版权、开发权、使用权,垄断IP的利益空间,这种恶性竞争既让长视频平台自身陷入了入不敷出的窘境,也对创作者的权益造成了一定影响。可到了眼下,面对短视频创作者,长视频平台也开始主张“追讨”版权的利润,这似乎有些有失公允。
既然自身的立场总站不住脚,为何长视频平台还要在版权问题上如此较劲,枪口死死瞄准短视频?
或许更重要的原因是,长视频平台苦短视频久矣。近年来,短视频平台的实力日趋强劲,用户量以及观看时长不断增加,与此同时,广告以及盈利方面的实力也明顯提升,对长视频造成了不小压力。
至于广告营收,财报显示,爱奇艺的广告营收已从2018年的93亿元降至2020年的68亿元人民币。同期,短视频行业的广告收入增长近30%。艾瑞咨询2020年7月发布的《2020年中国网络广告市场年度洞察报告》则显示,在广告主最关注的线上媒体营销方式中,51.7%的广告主最关注短视频营销,而选择长视频营销的仅有16.5%。
另一方面,短视频平台在宣发和营销上开辟出了视频行业另一巨大的潜在市场,为行业整体提供了一条增量思路,毕竟优秀的二创视频相当于影剧综的宣传片。就连以爱优腾芒为代表的73家影视机构在联合声明中也曾承认,“丰富、有趣的短视频作品满足了人们创作、展示、分享及利用碎片化时间观看作品的消费诉求”。
但显然,短视频的增长之快,引发了长视频的不安。毕竟,当短视频迅速发展时,长视频平台却不断陷入会员涨价风波、超前点播之争、裁员寒冬,以及烧钱大战后难解的历史遗留问题。
自顾不暇,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长视频行业内昔日三家互相缠斗的对手,似乎有了一致对外的决心,并只能将攻击点放在长期处于灰色地带,尚难明确界定范围的二创视频版权问题上。
至于二创视频是否构成侵权,北京炜衡(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翟常波律师曾在接受观察者网采访时表示,为介绍、评论某一作品或者说明某一问题,在作品中适当引用他人已经发表的作品,属于“合理使用”的范畴,所以并非二次创作短视频的行为一定属于侵权。
值得注意的是,2012年,时任腾讯主要创办人兼首席行政官,同时身兼中国版权协会副理事长、《著作权法》第三次修改专家委员会委员的陈一丹,曾公开支持“避风港”原则,他认为:“版权应当以增加文化活力为己任,而不是为了保护或鼓励既得的商业利益。”
目前,法律对“适当引用”并没有明确的限定,需要结合具体情况加以判断,而在实际情况中,这种需要具体界定的情况就成了灰色地帶,为长视频平台反向追责短视频平台提供了空间:在自身需要“繁荣发展”时,提倡扩大合理使用,而在试图封锁市场时,又转而反对“避风港”原则,要求控制版权。其中的双标,有点明显。
不难看出,要想靠围攻短视频,向短视频“讨利益”来寻求一条出路,其实并不能解决长视频行业的本质问题,甚至可能南辕北辙,无功而返。
盈利难,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而高成本下不能持续产出爆款,既是长视频盈利难,也是用户大量出走的原因之一。
财报显示,2019年,爱奇艺内容分销、在线广告、会员服务三大收入来源合计252.5亿元,当年内容成本为222.5亿元;2020年,三大收入合计 259.7亿元,当年内容成本为208.9亿元;到了2021年,Q3 爱奇艺营收 76 亿元,而内容成本支出高达 53 亿元。
而腾讯财报也显示,2020年腾讯内容成本为582亿元,腾讯视频占比较大。去年,腾讯公司副总裁、企鹅影视CEO孙忠怀也曾透露,腾讯视频过去三年投入的内容成本已经超过了500亿元,未来三年仍将投入超过千亿元。
投入如此之多,溅起的水花却寥寥。就连爱奇艺曾备受好评的迷雾剧场,也在2021年遇冷。
在如此困境下,长视频平台获得盈利的关键,就落在了边际成本递减上:通过持续扩大的会员规模,摊薄自身在版权采买上的成本。但现实却是,长视频平台的付费会员数量增长也已陷入瓶颈。
以爱奇艺为例,据爱奇艺2021 年一季度财报显示,其一季度会员规模为1.053 亿,与 2020 年一季度的 1.189 亿相比,不仅没有增长甚至还同比减少了 1360 万。
何以至此?“爱奇艺们”此前推出的超前点播、会员广告等一系列“迷惑”操作,曾引发用户不满与出走,甚至直呼“吃相难看”,也对长视频平台的数据造成一定影响。
从这个角度来看,长视频面临困境的解题思路或许错了。与其目的不纯地集中火力“攘外”,倒不如潜心“安内”,思考一条更为健康可行的发展之路。事实上,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解长视频行业的“燃眉之急”。
爱奇艺难实现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