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的布鞋
2022-03-05黄国勇
黄国勇
节令小满后的第一天,如愿下起了雨。小满前后,农作物需要适当的雨水和充足的光照,以维持农作物灌浆饱满的必然需求,这真是一场及时雨。
下班后,眯瞪了一会儿,卸去了一身的疲劳。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翻着朋友圈,不经意间发现,朋友发了这么一则消息,意思是说外面风大雨大,而自己的伞小,且被风刮翻,淋了一身雨,样子很狼狈。这不禁让我想起儿时难忘的童年……
我在20世纪90年代上的小学,从家到学校距离5公里。上学时,我总是穿着母亲亲手做的布鞋—废布下脚料纳的白底儿,条绒黑面儿。那时,学校有一半同学都穿这个,当然也不乏家庭条件稍好的穿运动鞋、皮鞋。看着其他同学穿着黑油油的皮鞋,鞋面坚挺,鞋跟儿坚硬,走起路来噔噔作响,十分阔气。我心里特别想拥有一双这样的皮鞋,但我没敢跟家里人说,一方面我知道我的这个愿望有点儿大,另一方面是怕回去挨家人骂。所以,我大部分的时间是穿着母亲做的布鞋,偶尔穿一双白色回力帆布鞋。
记得有个周五,早上便下起了雨,碰巧我没带伞,穿的也是布鞋。放学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回家:有家长打着伞,推着自行车接的;有顶着书包跑回家的;有打着伞、披着塑料布走回家的;也有在学校屋檐下伸着头儿等雨小点儿之后回家的,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雨,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等待而变得善解人意停下来,等待的人也越来越少。我终究拗不过它,怕天黑之前不能回家家人会着急。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我走得极不情愿却无可奈何。一路上,我的心里十分矛盾,抱怨他们没有给我一双皮鞋或者运动鞋,抱怨他们没有给我一把收起来可以装在书包里的自动伞,抱怨他们没有在学校门口等我接我。
一个人走着。拐弯处,我远远地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那时候,我已轻度近视,看不清是谁。只见他快步走过来,走近一看,原来是我的父亲。只见他身披齐腰塑料布,头戴泛黄小草帽,脚穿盖过脚踝的黑色雨鞋,右手拿着一把黑色长把旧雨伞,左手用塑料袋裹了一双白色回力帆布鞋。父亲走到我跟前,一脸严肃,随后小心地帮我撑起伞,问道:“你的鞋呢,怎么光脚走?”我没吭声,他朝我身上看了看,浑身上下湿透了,我不停地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一只手紧紧地抱着放在肚皮上的书包。父亲接过书包,放在自己怀里,他递过来那双帆布鞋让我穿上,嘴里嘀咕着。我没听见他嘀咕着什么,大概是抱怨我回来迟了。
父亲和我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父亲问我为什么走这么迟,我说雨太大,没有伞;他又问干吗不和有伞的同学合用一把伞,我说我怕把妈做的布鞋和书包里的书弄湿了。听了这句话,他放慢脚步,转过身,伸出一只手,试图拉着我,老半天,他没有说话,最后他停下来,对我说:“你妈做的鞋,打湿了不要紧,回去烤一下就干了,给你买的解放鞋你嫌不好看不愿穿,你硬要皮鞋,等我挣钱了给你买一双。”我看着他表情凝重,却猜不透他那时候的心情。
回到家,母亲在门口,应该等了很久了。她老远地看见我们回来了,脸上露出笑容,嘴里说着:“这个时候才回来,赶紧换衣服吃饭。”锅里的饭已经凉了,菜也凉了。我狼吞虎咽地吃饱后,就去睡觉了。
深夜,煤油灯熏得我醒来。外面雨停了,母亲坐在椅子上,正比画着给我做布鞋—这是一双起先纳好的鞋底儿,她正在将鞋面儿和鞋底儿缝合在一起。只见母亲的左手无名指戴着顶针儿,手握一块黄蜡,右手拿着搓好的线绳,一遍一遍地穿过黄蜡一圈一圈地拉。黄蜡被拉出一道道溝壑,透过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她小心地将线绳穿过针眼儿,一针一线地缝着……
随后每年,母亲总会给我做布鞋,但我很少穿,渐渐地,她也不做了,我对她做的布鞋也淡忘了。毕业工作近十年,我没再穿过布鞋。
这一场雨,让我回想起儿时母亲做的布鞋,不禁感慨万千。她做的布鞋,让我一路走来,坦坦荡荡,平平安安。母亲教会了我朴实,教会了我一步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