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后的刺棚笼
2022-03-05罗兴才
罗兴才
老屋位于襄东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庄里住着三户罗姓人家,三户人家的房屋呈“F”形横卧在一条黄土岗脚下。如今,老屋早已消失了,但老屋后面的那片刺棚笼常常引起我的回忆。
刺棚笼是许多浑身长满尖刺的灌木相互攀援形成的,因形如棚子,我们便叫它“刺棚笼”。它呈南北走向,像一条欲飞不舍的绿色卧龙盘踞在老屋后面,成为村庄的天然屏障。
刺棚笼由三种不同的植物分层组成。以房屋坐向为序,从内到外,第一层是纵横交错、相互缠绕的藤蔓。我至今不知道这种藤蔓的名字,只记得它浑身密密麻麻地长满麦芒似的钢针般坚硬的细刺,如果不小心抓在手中,掌心会被数不清的刺刺伤,很多刺没入肉中,看不见,挑不出,钻心地疼。在藤蔓密集处,常有小鸟在里面搭巢,那是斑鸠等生儿育女的地方。第二层是密不透风的狗陈刺。3米余高的枝条张牙舞爪,一根根又尖又硬的刺像一把把小匕首。春天,每根刺的根部发出乳黄色的小芽,慢慢绽开成片片绿叶,随后开出朵朵白色小花。到了秋季,花儿们孕育出一个个小桔子似的狗陈蛋子。因为狗陈蛋子的形状、色彩都与桔子相似,只是个头小一些,所以人们以讹传讹,说桔树是用狗陈刺嫁接而成的。最外层是密密麻麻的黄荆条,一蔸可以长出十多根粗细匀称、笔直挺拔的枝条。黄荆条的木质特别皮实,弯来绕去都不会断裂。
这道天然屏障,总会给人们带来喜悦和繁忙。
春季,狗陈刺刚发岀乳黄色的嫩叶。大人们冒着手指被刺伤的危险,小心翼翼地采摘下一片片狗陈芽子,用开水浸泡、晾晒。晒干的嫩芽用开水冲泡后,拌上些许小磨油和食盐,就成了美味的下饭菜;还可以用它炒鸡蛋,狗陈芽子炒出的鸡蛋鲜嫩清香,口感绵长,是韭菜炒蛋的味道难以比拟的。
盛夏,黄荆条收了浆,人们用镰刀对黄荆条进行间伐。割下的枝条被编成口呈腰盆形的篮子,或者圆口箩筐,除了自用,还可以拿到市场上卖。黄荆条的叶子被采摘下来,用菜刀剁碎,拌上一些糠麸,是喂养生猪的上好饲料。
酷暑难耐时,刺棚笼是孩子们的乐园。我们三五成群,找到一处灌木丛薄弱的地方,打开一个缺口,深入刺棚笼的心脏,找来一些棍棒和麻绳,把下垂的刺条支起来,把地面扫干净,铺上一条席子,躺在那儿纳凉。偶尔发现了鸟窝里的鸟蛋,大家争先恐后地钻过去,拿走鸟蛋,让大人把它煮熟后,与小伙伴们分享。我们还常常在地面挖出10个呈椭圆形排列的小圆坑,配上几十粒用瓦砾打磨成的石子,围着它做走窝游戏。每次玩起这个游戏,大家总是流连忘返、废寝忘食。
刺棚笼也有让人难堪的时候。那时经济拮据,交通不便,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需要用肉食品招待时,主要靠宰杀喂养的鸡鸭。如果客人头一天来,可以趁鸡笼鸭舍还未开门之际,手到擒来。客人若是半晌時节到,那时鸡鸭都被放岀了笼舍,到刺棚笼里自由自在地觅食了,要捉住它们,就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有时撵得鸡飞狗跳,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时,主人只好在席面上向客人表示歉意,说客人“缺口福”。客人目睹了捉鸡逮鸭的场景,也会开心一笑,理解主人家的热情与苦衷。
时光如梭,如今,当年的我们都步入了暮年,曾经给我们带来无穷无尽乐趣的刺棚笼随着村庄的消失而消失了,可是每每回味起那段时光,总感到人与自然的和谐,感到快乐和幸福。
[作者系原襄樊市(现襄阳市)教育局党委书记、局长)]
责任编辑 姜楚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