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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传统的世界秩序
——罗伯特·考克斯的国际关系批判理论探析

2022-03-04曹司彬

烟台职业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考克斯世界秩序霸权

曹司彬

(中国人民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2)

批判理论反思的是国际关系中普遍存在的压迫现象,考察现存世界秩序诸如起源、实质与合理性等问题,寻找适用于人类解放的国际关系实践模式。罗伯特·考克斯的批判理论对于国际关系现实的批判有其深刻的哲学基础和历史结构分析框架,考克斯在这一基础和框架的统领下对国际关系的一些基本范畴进行了反思和重构,特别是超越了传统国际关系理论对国际秩序的解读,为我们更好地认识国际关系的现实提供了帮助。

1 考克斯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基础

考克斯批判理论坚持用历史唯物主义来分析国际关系,是对传统国际关系理论的一种超越。历史唯物主义旨在探索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之间的相互关系,从而更好地理解现实世界及其结构。历史唯物主义在当今时代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体现于埃里克·霍布斯鲍姆、葛兰西等当代马克思主义学者的著作中,也体现于年鉴学派的作品中[1]283。考克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视包含在他对新现实主义的修正方面。

首先,辩证法。考克斯在这里使用的辩证法体现在两个层次上:一是逻辑的层次上,二是真实历史的层次上。在逻辑层次上,它是指一种通过研究矛盾而追求真理的对话。包括概念不断地与他们所表现的现实发生冲撞,并随着现实持续变化而不断地调整,以适应这个现实;作为一种概念调整的方法,每一句关于现实的断言,都隐含着他的对立面,断言与对立面两者之间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共同拥有着一定量的所追求的真理,而且这种真理一直处于变动之中,从来不封闭在某种限定的形式上。考克斯进而指出,辩证法在真实的历史层次上是指在任何具体的历史条件下,相互对立的社会力量的对抗潜在地产生出替代对立面的发展形式。例如,在冲突问题上,与新现实主义不同的是,历史唯物主义将冲突视为结构发生变化的可能性源泉,而不是一种持续运动的结构中反复出现的结果[1]283。

其次,历史唯物主义增加了垂直的权力依附关系。历史唯物主义通过研究帝国主义的议题,一方面重视水平维度上强大国家间的问题,另一方面还增加了垂直维度上的权利问题。与之相比,新现实主义仅将对立水平维度作为关注的对象。

再次,历史唯物主义关注国家与市民社会,从而拓宽了现实主义的视角。在葛兰西看来,结构(经济关系)和上层建筑(政治层面)之间存在互动关系;国家-社会复合体可以视作是世界秩序的实体,可以对诸如此类复合体历史表现开展探究。

最后,历史唯物主义重点研究变动生产过程,把它看成解释复合具体历史表现的重要因素。与新现实主义含蓄地将生产过程及其固有的权利关系视为国家利益的不变因素不同,历史唯物主义对生产领域变化的辩证性和可能性非常敏感,重点考察了生产、国家权力以及国际关系中的权力之间的联系。而新现实主义则完全忽略这个过程。考克斯指出,正是在这一点上,新现实主义的问题解决理论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理论明显地区别开来[2]197-199。

考克斯把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分析国际关系的哲学基础,它对考克斯批判理论基本观点的形成起到了导向性作用,促使考克斯更好地纠正传统国际关系理论的错误和国际关系现实的不足,从而呈献给我们一个更全面的变动的国际关系历史与现实。

2 考克斯的历史结构行动框架

考克斯批判理论的核心之处就在于提出了一种新的分析国际关系的行动框架——历史结构行动框架(见图1),即个体的行为由三种不同力量决定:物质力量、意识与制度。同时也解释了人类活动的三个不同领域,即生产、国家形式与世界秩序及其之间的关系,提出了在三种不同力量的作用下社会力量阶级、各种国家形态与世界秩序怎样被具体并历史地塑造的。

图1 历史结构的行动框架

考克斯创新性地提出了新的解释世界秩序的公式,任何一个层次都将被看成受其他层次影响但又包含其他层次,从而更能全面地表现历史的进程。物质力量具备摧毁性与生产性的能力,即这些能力存在的动态作用是技术能够加以转化的自然资源、贮存装备(如工业和军备)以及能够支配着这些东西的财富。观念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共同的看法组成的倾向于恒久化的观念,这些观念在长时间内不容易改变,但是受到了历史条件的限制。比如一些国际惯例、国际规则在近期是不会发生大的变动,它是一种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在未来可能不会发生很大改变的恒久化的观念。另一种将观念与历史结构相关联,是不同群体对社会秩序的特有观念。可能形态不一,互为对立,可能发生冲突。制度将特定的秩序持久化并稳固化。制度体现了其在产生时存在的主导地位的权力关系,并倾向于将权力关系与集体概念保持一致。制度既可能成为相互对立的思潮的角斗场,也可能成为不同思潮的反映。

三个力量范畴双向互动,各自都不是唯一的解释变量,标示力量的线条取什么方向是一个历史问题,需要具体个案具体分析。物质力量对于观念和制度是基础;观念对物质力量具有建构与反思作用;制度作为一种霸权秩序权力的基础存在将具体的秩序稳固化持久化,是特定观念与权力关系的混合体,同时又将影响观念和物质权力的变化发展。考克斯批判了新现实主义不关注国家在形态上的分异,不重视世界秩序中规范和制度方面;同时也批判了单纯重点研究国际规范和制度权威的霸权稳定论。考克斯指出三个层次的概念来分析霸权稳定的存在,即具有普遍意义治理世界的制度、直接秩序主导性集体概念与物质性力量的分配格局,这个新公式能更好地解释不列颠治下的和平以及美国治下的和平,也能更好地解释为什么美国在两次大战之间具备绝对权力优势,却不能建立稳固的世界秩序。考克斯运用历史结构主义的分析框架,通过这种新的分析方法展现给学界一个辩证的国际关系发展史。他为国际关系的现实提供了一种新的行动框架,构成了其批判理论的核心,他对国际关系现实的批判是基于这一基本框架展开的。

3 考克斯对国际关系基本范畴的反思

3.1 对国家概念的修正与拓展

考克斯对传统的国家概念进行了修正和拓展,为国家赋予了新的历史意义。国际关系中最常见的类型是民族国家,民族国家是政治权力的主要集合体。随着时间不断变化,人们对有关行为体(不同类型的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的本质产生了混乱看法,扩展了利害关系的范围(不但有高级政治,还有低级政治),增加追求目标的丰富多样性,使得交往方式和行动发生的制度环境更加错综复杂。

考克斯通过分析新现实主义的国家观点来得出他对国家概念的理解。新现实主义的重点研究对象为国家,把国家化约为其物质力量的概念,并将世界秩序结构化约为均势,把均势视作物质力量的结构。现实主义认为社会力量不重要而不予理睬,不甚关心国家在形态上的分异(只是认为,自由民主政体中的“强大社会”妨害国家使用武力或者把特殊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且倾向于不重视世界秩序中的规范和制度方面。

考克斯指出国家处在国际化的全球性进程中,在这一进程中世界经济地位不同的国家形成了与自己的地位相适应的国家形式。外部压力加上国内社会群体之间权力关系的重组,造成了各国的国家结构顺应总的国际政治结构的改变。他指出在国际关系中存在着多层次的参与主体,在秩序起作用的范围内包括了主权国家、次主权国家和跨国组织这几个层面,小到一个地区,大到世界城市、国家联盟(如跨国主义的集中体现欧盟),未来秩序不会是基于西方世界的普遍主义原则,后霸权时代将是不同主体相互依存的时代,超主体间性(super-intersubjectivity)将淡化国家的概念。

国家仍然是国际关系研究的重要问题。传统研究将国家与市民社会区分开来,将外交政策当作国家利益的纯粹体现。伴随当代市民社会与国家的相互渗透与作用,这些概念已经逐渐成为纯粹的分析性工具,用来模糊地解释不同领域的活动。考克斯淡化了国家的概念,他主张将国家观念扩大化,尤其是将其社会维度加以放大。考克斯认为国家仍然是国际关系思想的焦点所在,仍然是单数的概念:国家是一个国家的国家。未来将存在着多种的国家形态,这种前景将体现为国家和社会复合体的不同配置。考克斯指出应该从整体上看待世界秩序问题,但谨防将世界体系具体化,谨防贬低国家权力,此外要给予社会力量和进程一定的关注,看看他们如何与国家的发展、世界秩序相联系。

考克斯打破了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中以国家为中心的倾向,他使我们放弃了对国家的传统观点,使我们看到了国家更广阔的内涵和外延,使我们更加关注市民社会以及非国家行为体在国际舞台上的作用。当然,考克斯也承认国家的实体地位,即在国际关系与社会冲突发生的领域或霸权建构的领域。温特说,非国家行为体正成为比国家更为重要的变革发起者,但是体系变化最终要通过国家得以完成。

3.2 对霸权概念的重新解读

考克斯定义的霸权概念是双向度的,既包含了强制性的领导权,又包含了意识形态上的认同。考克斯指出:世界霸权体现为普遍的规则、制度与机制[3]。他给权力关系增添了意识形态因素和主体间因素。在霸权秩序中,占据支配地位的国家做出一定的让步和妥协,以获得较弱小国家对于秩序的认可,再以普遍利益的措辞将其表现出来。

考克斯分析了霸权与世界秩序之间的关系,即世界秩序围绕霸权的概念建立起来。霸权一方面是指国家的绝对控制地位,另一方面是指被国际社会广泛认同的秩序。强国的绝对优势地位是霸权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但是当霸权在国内层面确立地位,即有可能通过特定的社会生产关系模式外溢至国际层面,从而超越既有的社会秩序并对整个世界产生影响。

考克斯认为:国际层次上的霸权不仅是国家间的一种秩序,更是一种带有占优势地位的生产方式的世界经济内的秩序,这种生产方式渗透到所有国家且与其他次要的生产方式相联系。世界霸权可描述为社会结构、经济结构与政治结构。它是大多数国家能够找到共有利益的世界秩序,且有“霸权与非霸权”之分,如图2所示。

图2 考克斯分析霸权的历史结构行动框架

考克斯指出国际组织本身是霸权秩序的产物,体现出利于霸权世界秩序扩张的规则。在意识形态上将世界秩序的规则合法化,并从边缘挑选精英国家以服务于霸权角色的需要[4]。

考克斯用其提出的历史结构框架来分析霸权的产生发展。考克斯对霸权的重构是把权力、观念、制度三个部分一起考量的,他们是三维一体的。这种通过历史结构的行动框架来考察霸权以及霸权稳定论,批驳了新现实主义、自由制度主义解释霸权稳定论失效的原因。考克斯认为,从抽象层面上看,历史结构或行动框架的观念是具体的力量配置方式[2]200。他假设在大三角互动中实现了物质力量、观念、制度的良好互动,最终达到了稳定的状态,那么将这种稳定等同于霸权的概念,并将三个层面的概念结合起来,即某种普遍意义的方式治理世界的制度、世界秩序的主导性集体概念与物质性力量的分配格局。在这个大三角中,国家权力不是解释霸权稳定的绝对因素。具有普遍意义的世界制度、物质性力量的分配格局以及主导性集体概念,这三方面一起构成了霸权稳定的变量。考克斯举了美国在两次大战间的例子:美国霸权时代的世界和平是伴随着新自由主义形式和新商业主义发展形式一同产生的。美国的霸权特征包括两个方面:首先,与美国霸权相伴而生的新秩序的创始国国内有一个占霸权地位的社会阶级,并且这个社会阶级的霸权强大到足以扩张到全世界。美国的生产方式成为世界的榜样,输出到国外,为各国所争相效仿。其次,霸权国同时输出政治力量和思想,对世界秩序中容许何种国家形式的存在起了限制作用[5]。霸权国在世界秩序的金字塔中处于塔尖的位置,为了保证各国在他所允许的范围内活动,恩威并重,遵守规矩就可以得到好处,不守规矩的国家则面临政治颠覆的下场。因此尽管美国在两次大战中具备了绝对的权力优势,却不能建立广泛认同的稳固世界秩序。

3.3 对世界秩序的重构

世界秩序问题在二战结束以后引起了政治家和决策者们的极大兴趣,欧美学者纷纷对世界秩序的问题苦思冥想和激烈争论。考克斯也关注世界秩序,他的著作和文章中对世界秩序这一问题也有涉及。考克斯指出,世界秩序是为全体国家的战争或和平问题加以持续界定的特殊的力量配置[2]204。研究世界秩序的目的不是为了描述一个不断自我加强的权力体系,而是要找出权力体系内最具有利于变化的条件,来为制订一项推动政治和社会变化的战略进行必要的事先准备[6]。现存世界秩序最大的缺陷在于其不合理性和不公正性。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是既有秩序的受益者。对其进行理论上的批判是改变现存世界秩序改变的基础,这是批判理论产生的历史使命[7]。

考克斯用历史结构主义的方法来考察世界秩序,他指出,世界秩序经历了19世纪英国强权下的世界和平,20世纪美国强权下的世界和平,以及两次世界大战与大萧条时期的世界秩序。世界秩序是可以变更并被替代的,从而构建了国际关系理论中某些范畴的不同历史意义,或者说具体的生产模式形成了具体的国家形态和世界秩序的特点,从而去否定西方主流国际关系理论跨历史的“永恒”主义倾向[8]。

他从三个层面分析世界秩序。生产组织中的变化产生新的社会力量,新的社会力量又塑造了新的国家结构,而普遍化了的国家结构变化又改变了既有的世界秩序。19世纪末以来西方国家内产业工人(一种新兴的社会力量)被吸纳为国家政治生活的参与者,他推动了这些国家朝着经济民族主义和帝国主义(一种新的国家形态)发展,导致了世界经济的碎片化,迎来了更具冲突性的国际关系阶段(世界秩序的新结构)。

考克斯认为这三个层面的关系不是单向不变的,而是互动的。跨国的社会力量通过世界结构对国家施加影响,世界秩序的特定结构影响着国家形态的选择;国家形态因采取不同的控制类型而对社会力量的发展产生影响。可以看出社会力量、国家形态和世界秩序类似于考克斯提到的物质能力、观念和制度的特定构型。但他们之间又不是割裂的,任何一个层次都被看成是既受到其他层次影响又包含其他层次,这样才能更全面地表现历史的进程。如图3所示。

图3 考克斯建立的霸权与世界秩序模型

考克斯预测的未来世界秩序以历史结构为基础,其主要作用不在于指明某种特定的世界秩序,而是提出变动的生产进程所产生的社会力量是考量未来可能性的出发点。

考克斯在此对世界秩序做出了三种可能性预测,他不仅对传统国际关系理论做出了批判,更从生产的角度对传统国际关系理论中的霸权秩序进行反思,并力求重构,如表1所示。他的愿望是通过建立一个新的市民社会,从而建立一个公正的世界新秩序。但是考克斯并没有描绘出一个具体的世界秩序。他认为每一种世界秩序都体现了特定的国家结构和世界秩序观,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考克斯的实践历史观。

表1 考克斯预测的三种世界秩序格局

3.4 对文明、全球化与多元主义的反思

考克斯在出版了《生产、权力和世界秩序》一书之后,对国际政治的问题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他认为国际社会中将出现“后威斯特伐利亚”秩序,全球化时代会出现多元世界的相互依存状态[9]。这种观点在他2002年出版的《多元世界》一书有集中的体现。他指出国际社会将处于一种高度相互依存的状态中,但是单一占主导地位的霸权国家将不能维持现有的国际秩序。因为可替代的权力将扩散到其他领域,秩序将是一种在全球化时代基于多样文明可接受范围内的秩序。考克斯进一步指出多层次的参与主体,在秩序起作用的范围内包括了主权国家、次主权国家和跨国组织这几个层面,小到一个地区(很小的国家),大到世界城市、国家联盟(如跨国主义的集中体现欧盟),世界秩序将是一种类似于多层次的中世纪欧洲的秩序格局。

考克斯将关注的焦点转向了文明、全球化、多元主义等方面的内容。考克斯对文明的关注应该追溯到他在麦吉尔大学的学生时代,对历史背后精神实质的关注促使他去关注文明。通过思考后霸权他得出结论:新霸权将会取代当代衰退的霸权,未来秩序不会是基于西方世界的普遍主义原则,后霸权时代将是不同主体相互依存的时代,超主体间性(super-intersubjectivity)将会在文明间架起一座桥梁,从而促使国际社会的新秩序回归于文明,这种文明既不是亨廷顿文明冲突论中的文明,也不是弗朗西斯·福山笔下文明终结论中的文明,这种文明意在寻找国际秩序中文明的共同土壤(common ground),后霸权时代国际秩序的建立基于一种超主体间的文明,这种文明将扎根于相互依存的多样性中[10]。考克斯主要吸收了维柯关于文明多样性的思想,即多元世界文明具有多样性,应认识并接受文化和文明多样性的真实存在,并相信每一种文化和文明都是合理的,尽力发掘他们之间的相容性和一致性[11]。考克斯认为文明之间的冲突不是矛盾的主要根源,不应该用文明的差异来界定不同国家的从属,也不应该置文明于不顾;文明应该是不同国家间、不同主体间实现合作,形成制度性安排的粘合剂,它潜藏在形形色色的国家形式背后,帮助形成一种以共有文明为基础的超国家间世界秩序。

考克斯谈到了对全球化和多元主义的看法。他指出市场不是基于国家这个单位存在的,而是依赖于极小的有合法性的单元。秩序的改变需要融入多种社会力量的支持。他进一步指出了不同主体参与全球化的依据和案例。考克斯对国际组织的关注使其回归到了多元主义,他指出多元世界的秩序扎根于社会基层,但是并不意味着应该忽略全球治理的重要性。多元主义不只是国家间制度的互动,比如贸易和货币政策的互动,也是地方和全球政治的互动。多元主义关注的不仅是现有秩序怎样被建立起来,也关注秩序可能的潜在变化[12]。

全球化时代新的等级制度被创造出来。考克斯揭示了怎样看待界限和等级的概念问题。他指出,等级不再被无产阶级认为是粘性的概念(cohesive concept)。统治阶级和附属阶级的存在相对于其他形式的界限(如种族、民族、宗教、地区从属关系)存在一种辩证的关系。因此,等级和身份需要重新确定。全球化时代考量等级的重点因素是社会因素而不是地理界限,不能以核心和外围的概念来限定等级的概念,抑或是传统国际社会划分的以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来限定等级。

考克斯认为不同主体间对物质世界理解的重要因素是共享的观点和集体意象(shared idea and collective images)。但是对于考克斯来讲重要的问题在于现实客观世界是怎样被建构起来的并且被重建的。这需要关注从挑战变为现实的实际问题。可以看出,考克斯仍然是以一种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看待国际关系,但是他更加关注于理论的实际应用,反思精神在其观点中得到深刻的体现。

4 结论

考克斯最初主张用革命的手段推翻资本主义的统治,建立新的世界秩序。这种霸权在短时间内具有一定稳定性,使得弱小群体很难挑战甚至推翻现存秩序,因此考克斯的批判理论演化成一种趋于温和的批判理论,这就促使各个行为主体积极地参与国际社会事务,而不是以一种另起炉灶的方式背离国际关系主流,这对于中国的国际关系的实践与发展有很大的启示作用。

无论是在革命时代还是和平时代,国际关系批判理论都显示着其强大的政治影响力。考克斯的理论是一种促进变革的理论,它能够很好地解释革命年代被压迫民族的反抗运动,进步力量追求解放的革命;同时全球化时代民间社会对国际权力体制的挑战、反全球化反霸权主义浪潮、边缘文明与核心文明的对话等都受到了国际关系批判理论的政治影响。

考克斯看到了国际社会的多元化发展趋向,因此更加关注不同主体之间的互动关系,特别是非国家行为体对国际事务的重要参与作用。此外考克斯同样关注道德、精神意向在国际关系领域的重要作用,指出国际关系应在文明的多样性中寻找出路。考克斯对多元世界的关注,使其关注各行为主体背后的文明,并希望通过文明架起一座桥梁最终实现公平、合理的世界秩序的构建,以求得人类真正的解放。同时,他对未来世界可能出现的三种霸权秩序进行了假想,虽然没有提出具体的世界秩序发展路线,但其理论的重心就在于其对现存世界秩序的批判意义,批判性地审视人类的未来,从世界交往的层面寻找更适宜人类解放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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