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安全学》评介
2022-03-04陈大亮张亚楠
陈大亮,张亚楠
(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
许建忠. 2021. 翻译安全学. 天津: 天津大学出版社.
一、引言
2014年,许建忠提出翻译文化安全概念,这是国内学者第一次把翻译安全问题提升到理论研究层面,具有开拓意义。2015年,他在“第三届中国外语界面研究高层论坛”上,进一步提出创立翻译安全学的想法,得到参会者们的认同。2018年,他以“中国翻译安全问题研究”为题目申报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并成功获批立项。2021年7月,他的新作《翻译安全学》由天津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是继《翻译生态学》《翻译地理学》《翻译经济学》之后的第四部系列专著。作者守正创新,开创了翻译生态学、翻译地理学、翻译经济学、翻译安全学四个跨学科研究领域,拓宽了翻译研究的学术视野,丰富了翻译学的知识体系。
《翻译安全学》由前言和七个章节组成,初步形成翻译安全学的结构框架。首先,前言部分简要介绍了翻译活动的重要性、翻译学研究的发展历程、国内翻译学学科架构的三大领域,并阐释了何为翻译安全学。在接下来的章节中,作者首先阐明了翻译安全学的定义、研究对象、研究方法以及翻译安全学的萌芽、发展及其创新、价值与意义;其次,作者从中西文学翻译和非文学翻译两个方面论述了翻译安全发展简史,并从翻译安全生产角度剖析了翻译过程,分析了翻译安全漏洞,阐述了翻译安全生产规则以及翻译安全生产所需的保障工作;最后,作者结合翻译与国家发展战略之间的关系,论述了国家翻译安全形势中存在的问题与应对措施,把翻译安全问题提升到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在全书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二、创新之处
本书选题具有重要意义,研究对象前沿,创新意识强,开创了翻译安全研究的新领域,对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科技等文本的安全生产与保障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作者在写法上注重理论联系实践,“不但从理论上解释翻译生产、生存、发展的客观规律,而且注意密切联系我国翻译的实际情况,立足于阐明翻译生产实践中的种种问题”(许建忠,2021:3)。笔者将从跨界融合、守正创新、立意高远三个方面评析本书的创新之处。
1 跨界融合,开辟翻译安全学新领域
自有翻译活动起,翻译安全问题就存在。但对翻译安全问题进行理论研究是最近几年开始的,翻译安全学更是一个崭新的研究领域,国内外几乎找不到相关的研究成果。许建忠是翻译安全学的创立者,他从语言安全概念中获得启发,从语言安全联系到文化安全,又从文化安全发展到翻译安全。在翻译安全概念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翻译安全学,并构建其理论框架,推动概念向知识体系发展。
从翻译实践来看,政治、经济、外交、军事、文化、商贸、金融、生态、法律等文本的翻译都存在翻译安全问题。从翻译研究来看,本书运用跨界融合的研究方法,跨越了政治学、经济学、文化学、地理学、生态学、翻译学、安全学等多种学科,把相关知识整合在一起,形成翻译安全学的研究框架。作者“紧紧围绕翻译安全这一主体,从翻译与安全之关系入手,以翻译系统为主线,以安全体系为横断面,建立起纵横交织的整体结构和框架”(许建忠,2021:2)。这个框架包括翻译安全生产过程、翻译安全生产漏洞、翻译安全生产规则、翻译安全保障、翻译安全学研究的可持续发展五个有机构成部分。从术语创新来看,作者针对翻译安全学的研究对象,提出了人地关系论、空间协调论、翻译研究空间、翻译安全生产、翻译漏洞、翻译安全保障、翻译安全生态系统等新术语与新思想,能够解释翻译安全领域的特殊现象。因此,翻译安全学在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研究内容、分析框架、主要观点等方面具有区别于其他翻译研究领域的独特性,开辟出了一个崭新的研究领域。
从术语结构与语义组合来看,“翻译安全学”一词可以切分成“翻译安全+学”,也可以切分成“翻译+安全学”,但二者在学科性质与研究对象上是不一样的。前者以翻译安全为研究对象,是翻译学的一个分支;后者是从翻译视角研究安全,以安全问题为研究对象,属于安全学领域。许建忠是如何界定翻译安全学的呢?“翻译安全学,就是将翻译及其安全因素相联系,并以其相互关系及其机理为研究对象进行探索,从安全论视角审视翻译、研究翻译,并对翻译中的种种现象进行剖析。”(许建忠,2021:3)由此可见,翻译安全学研究的是翻译安全,对应的英文是translation security,其结构应该切分为“翻译安全+学”,其性质与定位仍在翻译学领域。
为了更好地理解翻译安全学,我们可以与国外的两本专著进行对比分析。一本是2014年出版的Security in Translation: Securitization Theory and the Localization of Threat(Stritzel,2014),另一本是2022年出版的Translations of Security: A Framework for the Study of Unwanted Futures(Berling et al.,2022)。从书名上看,这两本书好像与许建忠的《翻译安全学》相似,仔细分析会发现他们的研究内容与研究对象完全不同。国外这两本书是从翻译视角研究安全问题,重点在security,落脚点在security studies。《翻译安全学》是从安全视角审视翻译,重点在translation,落脚点在translation studies。
在中文语境下,翻译安全学的“学”既可以理解为学科,也可以理解为学问。许建忠(2021:2)是在学问这个意义上为翻译安全学定性的:“翻译安全学,就是探究翻译中翻译安全问题的一门学问。”仔细阅读全书,笔者发现许建忠并没有刻意把翻译安全学称为一门学科。笔者非常赞赏许建忠教授这种追求学问而不滥制学科的谨慎态度。翻译安全学首先是一门以翻译安全为研究对象的学问,至于它是不是一门独立的学科,这是一个学科建制问题,也是一个漫长的学科化过程,须经过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认定。
2 守正创新,剖析翻译安全生产漏洞
《翻译安全学》的第二个创新点在第四章,作者用四十页篇幅五节内容剖析了翻译安全生产漏洞问题,在全书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该章的创新之处主要表现在提出新概念、论证翻译漏洞生态系统以及独到的研究方法三个方面。
首先,作者提出翻译漏洞与翻译漏洞生态系统两个新概念。笔者在中国期刊网上以“翻译漏洞”为关键词或主题进行检索,没有查到任何相关的文献。以同样的方法也检索不到任何与翻译漏洞生态系统相关的研究成果。这说明许建忠是第一个提出这两个概念的学者。什么是翻译漏洞呢?“从内涵方面讲,翻译漏洞是在同一关系中与事物的客观规律或状况不相符合的认识和行动;从外延上说,翻译漏洞是其认识错误和实践错误的集合。”(许建忠,2021:63)这个定义有些抽象,读者理解起来有一定难度。作者进一步解释了该定义,笔者从作者的解释中提炼出两句话帮助读者理解,即人的行为违背了翻译客观规律就会出现翻译漏洞,翻译漏洞就是各种翻译认识和翻译实践所造成的错误。那作者为何不用“翻译错误”,却要新创一个术语“翻译漏洞”呢?这不难解释,新思想与新观点需要新概念与新范畴才能得以适切表达,翻译安全研究需要与之相匹配的术语,包括翻译漏洞、翻译安全生产、翻译安全保障。
其次,作者认为“翻译漏洞研究是一个综合性的安全生态系统,具体来说,包括翻译漏洞的本质和特征、翻译漏洞的发生规律、翻译漏洞发生的主体机制和非主体机制、翻译漏洞的类型和比例构成,以及识漏、补漏、防漏机制”(许建忠,2021:63)。这五个方面依次排列,相互联系,具有内在的逻辑连贯性。翻译安全生产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翻译安全漏洞,出现翻译安全漏洞后该怎么办。首先是探究翻译漏洞的本质和特征,然后寻找翻译漏洞发生的一般规律与特殊规律,接着分析翻译漏洞发生的主观与客观原因,再进一步剖析翻译漏洞的类型和比例构成,最后建立识漏、补漏、防漏机制。这体现了翻译漏洞生态系统的有序性、目的性和自我调节性。
再次,作者在翻译漏洞的研究方法方面也可圈可点,比较突出的是辩证法与定量法。翻译漏洞本来是翻译中的消极因素,但作者擅长辩证思维,认为正确与错误、一般与特殊、主体与客体、内因与外因、正价值与负价值等矛盾相互之间可以转化。在此基础上,作者提出漏洞伴生律、致漏过程律、漏根互作律、漏极必反律、翻译漏洞价值论、翻译漏洞相对论等别具一格的新观点与新思想,对翻译实践及理论研究都具有启发意义。此外,作者运用数学公式来计算犯错率、纠错率以及译文综合差错率,对翻译漏洞进行量化分析,克服了翻译研究的主观性、随意性及模糊性。
3 立意高远,助力国家翻译安全
2014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时首次提出总体国家安全观。2015年7月,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五次会议通过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召开,会议将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纳入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并写入党章。2021年1月,经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批准,教育部印发通知,把国家安全学设为一级学科。
许建忠关注上述国家大事,关心国家发展大局,思考国家翻译安全,前后花费七年时间,终于写成这部《翻译安全学》著作。早在2014年他就提出国家翻译文化安全概念,并界定其内涵:“在翻译和文化交流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国家安全问题,如翻译和文化交流的双向流动及平衡问题、强势经济带动下的强势政治和强势文化问题等。”(许建忠,2014:73)《翻译安全学》立意高远,把翻译安全研究提升到国家翻译安全战略的高度,为国家语言规划、国家翻译实践、意识形态安全等问题建言献策。
在国家语言规划方面,许建忠针对我国当前的语言规划能力还无法适应国家发展战略需要的现状,提出了四点建议:第一,应建立能统筹全国语言规划的机构;第二,应大力促进境内各民族之间的语言相互学习工作,重视民族语言之间的翻译问题,以及方言在军事、重大危机等领域的重要性;第三,优化汉语国际推广的机制及孔子学院的合法性问题;第四,科学进行外语规划,增强我国外语能力,维护国家安全。具体来说,由于外语在国家安全结构中的地位日益重要,我国必须增强外语能力,同时处理好外语和中国语言的关系,不能让外语威胁母语的生存安全,更不能动摇我国主体语言资源的主角地位。
在国家翻译实践方面,作者关注中宣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国家新闻出版署、中国外文出版发行事业局、中国民族语文翻译中心等国家层面的翻译领导机构以及翻译机构组织的各类翻译出版计划,关心国家翻译政策,研究翻译安全选题,顺应国家发展的需要,分析政治、文化、军事、外交等领域的具体翻译实例,针对翻译安全生产的过程与规则提出改进的译法。
在意识形态安全方面,许建忠认为在国家安全受到外来威胁的国际形势下,翻译安全应该重视意识形态的翻译安全问题。他强调“政治文本的翻译必须考虑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之间的不对称权力关系,因为这种关系会体现出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的权力斗争,以及弱势文化的抗争,尤其是在政治、宗教、军事等敏感术语的翻译中更为明显”(许建忠,2021:40)。面对日益复杂的国际形势,翻译更应肩负起国家和社会的责任与担当,为国家整体翻译安全贡献力量。
三、不足之处
在肯定《翻译安全学》的研究价值与创新之处的同时,笔者认为该书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首先,第二章翻译安全发展简史的梳理部分与翻译安全的联系不够密切。作者从中西方的文学翻译、非文学翻译的角度来梳理翻译安全发展简史,其中谈到的很多内容都没有触及翻译安全问题,难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翻译安全发展简史。其次,作者把翻译安全中的安全概念泛化了,导致第三章和第五章中的翻译安全生产过程与安全规则的内容也相应泛化,例句的选择、翻译过程的分析、翻译技巧与方法的探讨与其他翻译研究趋同,削弱了翻译安全研究的个性与特殊性。尽管存在上述不足之处,但考虑到翻译安全学是一个崭新的研究课题,作者“摸着石头过河”,走的是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缺点在所难免。
四、结语
在2021年最新公布的学科专业目录上,国家安全学被设立为一级学科,这对于翻译安全学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翻译安全学》是第一部专门研究翻译安全问题的学术专著,作者守正创新之功是无论如何都值得称道的。作为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翻译安全研究大有可为,期望看到更多的研究成果,推动这一新兴研究领域进一步繁荣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