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两英译本之译者行为对比研究

黄 勤，辛沛珊

（华中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

一、引言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是中国现代作家丁玲的著名长篇小说，1948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它以冀北地区农村土地改革为背景，讲述了在暖水屯的土地改革运动中人民群众取得初步胜利的故事。通过描绘不同阶级人物的心理活动与行动，作者生动刻画了以奸诈狡猾的地主钱文贵、在斗争中不断成熟的党支部书记张裕民以及长期受封建势力压迫的农民侯忠全为代表的不同类型的人物形象，再现了中国共产党与广大劳动人民在土地改革运动中面临的困难以及广大农民对封建统治阶级的反抗与斗争。

该小说出版后受到国内外广泛关注，1949年被译成俄文，在《旗帜》杂志上发表，荣获斯大林文学奖二等奖。1984年，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英文全译本由外文出版社正式发行。聂华苓的节译本选取了原作中第49章与第50章的内容，收入《百花文集》第二卷（Literature of the Hundred FlowersVol. II: Poetry and Fiction）中，1981年由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选译部分详细介绍了农民们对地主钱文贵的批斗与土地改革的过程。目前对该小说的英译研究主要集中在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全译本上，鲜有学者对聂华苓的节译本与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全译本进行比较研究。本文基于译者行为批评理论对比分析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和聂华苓的英译本，旨在阐释译者的不同身份与角色对翻译选材和翻译方法的影响。

二、译者行为批评视域下的译者身份与角色

周领顺（2014：215）指出，在翻译过程中，身份是译者所呈现的语言性语码转换行为特征，角色主要表现为译者的社会性表演特征。高玉霞（2016）将译者身份分为制度化和非制度化两类，指出这两种译者身份会使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制度化译者受国家意志的影响，为国家统治服务，译者行为受到管制和监督。而非制度化译者要面临市场的挑战，追求的是翻译的经济效益。谭载喜（2011）提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可以担任多种角色，如先知、启明星、筑桥师、画家、演员、乐师、调停者等14种主要角色。译者身份相对稳定，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可能会随之产生语言性、社会性等多种角色，这也促使他们必须保持译文与原文、译文与社会间的平衡关系。

译者角色化是译者为了使译文满足某种需要而调整和改变自己行为角色的社会性选择过程，译者的身份和角色决定着译文走向（周领顺，2014：218-219）。语言性译者角色属翻译的范畴，其行为特征表现为对文本求真，而社会性角色行为表现为对社会务实（同上：221）。译者应尽力在这两者之间保持平衡，既要保持翻译的根本（求真），又要努力实现翻译的社会功能（务实）（同上：87）。

三、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与聂华苓的译者身份与角色

1 译者身份

杨宪益于1934年赴英国牛津大学莫顿学院学习，获得希腊、拉丁文与英国文学荣誉学士、硕士学位。戴乃迭于 1937年考入牛津大学，是该大学首位中文学士。1940年，杨宪益、戴乃迭从牛津大学毕业后回到中国。解放战争胜利后，夫妻俩进入外文出版社工作，全身心投入到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事业中，对外文局主办的《中国文学》杂志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合作翻译生涯中，他们先后翻译了《红楼梦》《楚辞》《儒林外史》《鲁迅全集》等名著，为中国文化的对外交流与传播做出了巨大贡献。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属于制度化翻译体制下的译者，他们有详细的角色分配，遵守严格的组织纪律。在《中国文学》的选材上，作为专家学者的他们也需要向中文编辑妥协（高玉霞，2016）。杨宪益（2001：190）称自己为“受雇的翻译匠”，翻译的内容不由自己做主。

聂华苓1948年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外文系，1949年去了台湾。1964年，旅居美国，在爱荷华大学作家工作坊从事教学、写作和翻译工作，之后与丈夫保罗·安格尔（Paul Engle）共同创办文学组织“国际写作计划”（International Writing Program）。该组织产生了巨大影响，聂华苓也因此成为诺贝尔和平奖候选人。在前往美国后，聂华苓相继出版了多部译作，如《中国女性作家小说八篇》（Eight Stories by Chinese Women）、《毛泽东诗词》（Poems of Mao Tse-tung）等。她的《百花文集》（Literature of the Hundred Flowers）在1981年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作为长期旅居美国的华人，聂华苓对美国翻译市场的发展与出版业的行情有了充分的了解。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在中美两国的外交关系逐渐走向正常化之际，聂华苓敏锐地察觉到了市场的需求与热点，通过西蒙与舒斯特出版社（Simon & Schuster）出版了《毛泽东诗词》英译本。出于经济需求和美国自身文化语境、社会环境的要求，聂华苓的译本需要得到美国市场的认可与支持，同时其翻译事业也受到市场的制约和影响。为了迎合美国市场与读者的需求，在翻译《毛泽东诗词》时，聂华苓有意识地回避了涉及政治与意识形态的内容，多选择那些描述自然景观的诗作（莫詹坤、陈曦、钱林森，2020）。聂华苓的《毛泽东诗词》英译本轰动了西方文化界，并获得了美国市场的广泛认可，西方人开始接触毛泽东的诗词。聂华苓对美国出版行业和图书市场的了解与把控凸显了她的市场化译者身份。

2 译者角色

译者的身份是有限的，而角色是无限的（周领顺，2014：215），译者扮演的角色可以是多样化的。谭载喜（2011）提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扮演的14种角色，如筑桥师、画家、调停者、把关人等。本文认为，译者角色直接影响着译者行为与翻译方法。具体到《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翻译，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和聂华苓都扮演了多种译者角色，其译者行为也受到了不同角色的支配与影响。但总体而言，杨宪益、戴乃迭夫妇选择将整部小说全译，几乎不加删减，并力求还原原文的精神与意义。他们采用的翻译方法以直译为主，以再现原作者在创作中展现出的才智与情感为目标，尽力向目的语读者提供和源语读者相同的体验。“正如优秀画家必须赋予所临摹之作以原作品的全部特征，与它一模一样，优秀译者也必须在其译作中使所译原作者之才智清楚看见。”（谭载喜，2011）因此，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展现出的译者行为更倾向于画家的译者角色。

相较于其他译者角色而言，聂华苓则在翻译过程中担任着调停者的角色。她只选取了两章进行翻译，并对这两章的内容进行删减和前后顺序的调换，以简练的语言凸显小说的主题，揭示农民与地主两大阶级的深刻矛盾和反封建的时代主旨。聂华苓的翻译内容和选材也契合时代特点，激发了目的语读者的阅读兴趣，有助于他们了解当时真正的中国，在中西文化之间搭建有效交流的平台。她就如同联络员一般，“介绍大家去认识外国作品，引诱大家去爱好外国作品，使国与国之间缔结了文学姻缘”（谭载喜，2011）。因此，她的译者行为与调停者的角色是契合的。

四、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与聂华苓的译者行为

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和聂华苓由于不同的译者身份与角色所导致的译者行为体现于他们对原文本的副文本与正文本的选择与处理上。就副文本的处理而言，主要包括书名、前言与后记等内容。在正文本方面，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和聂华苓在段落与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上都表现出了译者行为差异。

1 对副文本的处理

鉴于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与聂华苓不同的译者身份与角色，他们对副文本的处理方式截然不同。借用法国学者杰拉德·热奈特（Gérard Genette，1997）对副文本的分类和定义，本文中主要讨论对内副文本（peritext）的处理，具体包括书名、前言与后记等。

对于原文的书名，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将其直译为 The Sun Shines over the Sanggan River。桑干河被译为Sanggan River是现代汉语拼音的直接转换。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作为制度化译者，其英译本承担着对外宣传中国文化的作用。因此，他们选用了新中国政府推广使用的现代汉语拼音来作为向西方世界传播中国语言的一种手段。聂华苓则不同，她将桑干河译为Sangkan River，采取的是威妥玛式拼音法。这是因为当时西方读者熟悉且使用的仍然是该拼音规则，作为市场化译者，聂华苓的选择贴合了市场需求，体现出向读者靠拢的务实性。通过降低读者的阅读障碍，聂华苓的翻译充分激发了读者兴趣，促进了中国文学在西方世界的传播，符合她作为调停者的角色要求。

对于该书前言与后记的翻译，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完整保留并翻译了作者撰写的前言与著名文艺理论家冯雪峰的评论文章。其英译本还包含了原文中各个人物及其关系的附加说明，能帮助读者更快速地了解人物之间的关系与故事情节。在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制度化译者身份和画家的译者角色影响下，他们对原文本前言与后记的忠实翻译有助于再现作者的创作意图，从而帮助目的语读者体会小说主旨，理解文章的深层含义。其译本承担了政治外宣的任务，向西方世界输出中国文化。

聂华苓则有所不同，她仅英译了冯雪峰的评论文章，附在译文之后，这样做也有利于扩大《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在西方世界的知名度，更好地推介中国文学作品，传播中国文化，符合其调停者译者角色的要求。但她并未添加书中人物的关系图，因为作为市场化译者，聂华苓选择对该小说进行节译旨在迎合读者的阅读期待，如果额外添加小说中的人物关系与作者前言则会增加读者的阅读负担，影响译本的市场接受度。聂华苓对副文本的处理彰显了她的特殊译者身份与角色，体现了她对读者需求和译本可读性的关照。

2 对正文本的呈现

对于正文本的呈现情况，本文将主要从译者对段落的省略与删减方法的运用和文化负载词的英译来比较两个译本，从而阐释不同的译者行为。

2.1 段落英译

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与聂华苓对原文中的部分段落进行了调整。由于他们不同的译者身份与角色，对原文段落的省略与删减的处理体现了截然不同的译者行为。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以直译为主，还原原作内容；聂华苓采取省译与节译，向目的语读者靠拢。例如：

（1）“成，选就选哪，咱提郭富贵。”是王新田那个小伙子的声音。（丁玲，2019：212）

杨、戴译本：“All right, then we’ll choose some! I propose Young Guo.” This was Young Wang speaking.（Ding，1984：302）

聂译本：“All right, we will choose! I propose Kuo.”（Nieh，1981：245）

此例描写了村民们选举村主席的情形。杨宪益、戴乃迭夫妇采取直译法，直观再现了村民们进行民主投票、选出主席时的激动心情，凸显了原作反封建、反专制的主题。他们忠实原文，将该例中出现的次要人物王新田予以保留，表现出对语言的求真，契合其画家的角色和制度化译者的身份。相比而言，聂华苓将原文中后半句话中的人物名字直接省略。由于节译本的读者对书中人物信息的接受是有限的，作为市场化译者，聂华苓充分考量市场需求，选择只将重要人物的名字译出，以减轻读者负担。她对原文进行删减和省略，以简练的语言凸显文章主旨，使得故事情节连贯紧凑，激发了目的语读者的阅读兴趣，这是她务实行为的体现，也彰显了她调停者的译者角色。

（2）最后选举了评地委员会，刘满的名字被所有人叫着。郭富贵也被选上了。李宝堂的主席当得不错，人们也选上了他……他摸着他那像两把刷子似的胡须难为情的说道：“你们不嫌咱老，要咱办点事，咱还能不来！”

人们又选了任天华，他是一个打算盘的能手，心里灵，要没有他，账会搞的一片糊涂……程仁不受钱文贵收买，坚决领导大家闹斗争，他们拥护这个农会主任。（丁玲，2019：223）

杨、戴译本：Last of all a land assessment committee was elected. Everybody shouted Liuman’s name. Young Guo was elected too. Orchard-keeper Li had made quite a good chairman, and he was elected too…He rubbed his bristling moustache and said with embarrassment: “If you don’t think I’m too old, and want me to do a job, how can I refuse!”

Co-op Tian was elected too, because he was good at using, the abacus and quickwitted. Without him they would be in the soup with their accounts….Cheng had refused Schemer Qian’s bribe, staunchly leading them all in the struggle; they all supported such a peasants’ association chairman.（Ding，1984：301）

聂译本：A land assessment committee was elected.（Nieh，1981：256）

此例描述了斗倒钱文贵后，村民们选举评地委员会的情形。杨宪益、戴乃迭夫妇选择不加删减地直译，不仅忠实再现了原文的结构和内容，也点明了人民对当家作主的希冀。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将原文精神完整再现，展现出对原文的求真行为，也正好契合了画家的译者角色，进一步彰显出他们的制度化译者身份，即通过翻译向西方社会输出中国的文化与意识形态。

而聂华苓再次选择将这两段省略，只把“最后选举了评地委员会”一句译出。原因在于《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一书中涉及的人物繁多，关系复杂，若不加以删减，会增添目的语读者的阅读负担，不符合市场要求。因此，她采取省译法，便于读者理解，是务实之举，符合其市场化译者的身份。在此例中她仅保留了村民们选举评地委员会的情节，并未具体说明评选结果。她将原文中与节译内容关联较弱的情节删减，以凸显该段落中的重点内容，帮助读者降低阅读难度，提高阅读兴趣。她的译者行为凸显了其调停者的译者角色。

2.2 文化负载词的英译

文化负载词（culture-loaded words）是指在语言系统中最能体现语言承载的文化信息、反映人类的社会生活的词汇。这些词汇反映了特定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积累的、有别于其他民族的、独特的活动方式（廖七一，2000：232）。借用奈达（Nida，1945）对文化的分类方法，可以将文化负载词分为生态文化负载词、物质文化负载词、社会文化负载词、宗教文化负载词和语言文化负载词等五类。《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主要描写了20世纪40年代华北解放区的土地改革运动，生动地展现了当时中国的时代特点与冀北地域特色，文中使用了一些文化负载词。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与聂华苓采取了不同的翻译方法，集中体现了他们的译者行为。本文主要选择社会文化负载词和语言文化负载词予以说明。

（3）……但他们却不得不将钱义的二十五亩留下，老百姓心里不情愿，这是上边的规定，他是八路军战士啦！（丁玲，2019：222）

杨、戴译本：But they could not touch Yi’s twenty-four mu. The peasants were dissatisfied, but this was an order from above, because Yi was a solider in the Eighth Route Army!（Ding，1984：316）

聂 译 本 ： But they could not touch Chien Yi’s four acres. The peasants were dissatisfied. But this was an order from above; because Yi was a solider in the Eighth Route Army, they could not touch this land.（Nieh，1981：254）

两个译本在翻译“亩”这一中国传统土地计量单位时采取了不同的翻译方法。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将“亩”音译为mu，保留原文的中国文化特色，将其原封不动地传递给目的语读者，表现出对原文语义求真的译者行为，符合其制度化译者的身份和画家的译者角色。而聂华苓直接将“亩”英译为acres，将计量单位转换为目的语读者熟悉的英亩，以迎合目的语读者的阅读习惯，展现出市场化译者在靠近读者方面做出的努力。她借用目的语读者熟悉的计量单位引发目的语读者对中国传统计量单位的共鸣，承担着促进中西文化交流的调停者角色，再一次表现出务实的译者行为。

（4）石头落在大海里，咱们年年盼，也盼不到个信息。（丁玲，2019：214）

杨、戴译本：He was swallowed up like a pebble in the ocean, and year after year went by without any news from him.（Ding，1984：305）

聂译本：Year after year went by; nothing was heard from my brother.（Nieh，1981：246）

此例描述的情节是刘满的大哥参军赴前线，一家人盼望收到他的消息，但始终杳无音信。“石头落在大海里”源自成语“石沉大海”，比喻从此没有消息，无法得知踪迹。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将其直译为 he was swallowed up like a pebble in the ocean，将刘满的大哥比喻为被海洋吞噬的一颗石子，无法寻找踪迹。他们通过保留原文中的传统俗语准确地传递出刘满一家对大哥的担忧与牵挂，成功地凸显了小说的中国文化特色，还原了语义内涵，是忠实原文的求真行为，也彰显出他们的画家角色。聂华苓则将该俗语省译，仅将后文中刘满的大哥杳无音讯的客观事实予以描述，传达刘满一家渴望了解亲人踪迹的急迫心情，在保留原文意思的基础上，符合原文以短句为主的行文特点。聂华苓的译文展现出以读者需求为导向的特点。她将原文中目的语读者难以理解的俗语进行省略，从而减轻读者的阅读负担，彰显了其译者行为的务实性，契合了她的市场化译者身份。

（5）你们哪里会清楚这十年来的冤气。（丁玲，2019：213）

杨、戴译本：But how can you understand my resentment these last dozen years?（Ding，1984：304）

聂译本：For years, I ate that shit!（Nieh，1981：246）

该例描述了刘满控诉钱文贵多年来对自己一家的迫害以及他们因此蒙受的冤屈。“冤气”一词是指因受冤屈而郁结在胸中的不平之气，是人们在日常交流时普遍使用的口头用语。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将“冤气”一词直译为resentment，准确把握了刘满对钱文贵的憎恶和心中压抑的怒火，凸显了小说中封建地主阶级对农民的压迫，准确传达了作者的所思所想，是求真行为的表现。聂华苓将“冤气”译为ate that shit，该俚语的原意是形容一个人卑躬屈膝、蒙受耻辱的样子，与原文中刘满多年来蒙受冤屈的经历相契合。身为市场化译者，聂华苓用目的语读者熟悉的俚语对原文进行解释，是其在“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胡庚申，2006：51），即克服文化差异所造成的障碍，保证信息交流的顺利实现。聂华苓对“冤气”的意译侧面反映出地主钱文贵对农民的打压和摧残，帮助读者更直观地感受到原作的反封建主旨。聂华苓借用英语中的俚语侧面反映刘满愤懑的内心情感，成功地在原文和译文之间构建起桥梁，使得两种语言文化能够互相交流、协商，也充分体现了她面向读者和市场的务实行为，符合她调停者的译者角色。

综上，对于原文中的文化负载词，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倾向于进行直译，力求还原原著的精神，重现作者的所思所想，传播中国特色与文化。他们对语言求真的译者行为彰显了其作为制度化译者的身份和画家的译者角色。而聂华苓大多采取省译或意译的翻译方法，以提升读者的阅读体验。作为市场化译者和调停者，聂华苓则以其务实之举减轻了读者的阅读负担，增强了译文对他们的吸引力，从而实现符合市场需求、推动中国文学作品走向世界的目的。

五、结语

译者身份与角色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译者的翻译方法，继而表现出不同的译者行为。杨宪益、戴乃迭夫妇作为制度化译者肩负着对外宣传中国文化、传播中国思想的使命。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翻译过程中，他们主要扮演着画家的角色，以直译法为主，试图还原作者的思想和文学创作才能，体现了对语言求真的译者行为。与之相反，聂华苓是旅居海外的市场化译者，她的译作体现出市场导向性，主要承担着调停者的任务，以向目的语读者介绍中国文学、激发他们对中国文学的兴趣为使命。她对部分文本采取省译法，并大量使用目的语读者熟悉的词汇与俚语，彰显出务实的译者行为。

译者身份与角色对译者行为影响深远。从译者的角度出发对其行为进行考察与探索是促进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重要途径和关键手段。研究者们必须深入研究译者因素，助力中国文化更好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