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本分析的医学专业教材《模块法教学—人体系统解剖学》连词使用特征研究*

张菲菲 贡 献

（1 海军军医大学国际军事医学交流中心对外汉语教研室，上海 200433；2 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上海 200083）

“近年来，医学国际教育项目和学位越来越受到各国留学生的青睐，已经成为来华留学最热门、学生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专业”[1]。海军军医大学外训系（现国际军事医学交流中心和外训大队）自2011年开始招收六年制临床医学专业外军中国政府奖学金本科留学生，是全军唯一的医学留学生同班施训（外军学员与中国学员同受教、同受训、同实习）教学单位。2010年，教育部规定“对中国政府奖学金本科来华留学生要开展预科教育，在完成预科教育之后，学生应能够掌握汉语基础词汇和基本语法点，掌握一定量的专业词汇和科技汉语的常用表达句式，借助工具书阅读中文专业资料的初步能力及进入专业学习时所需的相应的书面表达能力”[2]。学历生在进入专业学习之前，汉语水平应达到一定标准，医学专业不得低于新汉语水平考试（HSK）四级[3]。

“根据教育部的规定，达到新汉语水平考试四级（HSK四级）的留学生即可进入医学专业与中国学生一起学习专业课程，但是仅通过HSK四级的学生，其语言能力很难达到用汉语学习医学的要求”[4]。对于来华攻读医学本科学位的留学生而言，进入中国高等院校学习专业知识最急需的是能直接服务于课堂理解和教材阅读的汉语知识，其语言上的突出特点就是书面语色彩突出，大量应用复句包括多重复句。然而，来华留学生第一年的语言预科教育以通过HSK四级为目标，主要为通用汉语教学，重视口语表达，少涉及正式的书面语语体。学生在完成预科阶段汉语课程以后，用汉语学习医学专业课程，语言难度陡然提升，适应困难。了解临床医学专业本科留学生专业教材的语言特点包括其词汇和句法使用特征，能够为医学汉语这一桥梁课程的教材研发提供编写依据，从而更好地弥合预科阶段和专业学习阶段的语言鸿沟，更好地服务于学生的专业学习，提升来华医学留学本科生的培养质量。

1 语料来源与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解剖学课程为切入点，以《模块法教学—人体系统解剖学》这一解剖学教材为语料来源。人体解剖学“不仅是医学课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医学科学的基础。只有正确认识人体的形态结构，才能进一步理解人体的生理现象和病理变化，才能对疾病实施正确的预防、诊断和治疗”[5]。《模块法教学—人体系统解剖学》一书是八年制、七年制、五年制医学本科专业教材，也是海军军医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外军本科留学生第一学期所使用的解剖学教材，较全面地体现了人体系统解剖学的学科知识，能一定程度上体现医学专业教材的语言特点。

本研究使用“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计算语言学研究室所研发的语料库在线（www.cncorpus.org）”[6]作为分词处理和词频统计工具。为更好地体现医学专业教材的语言特点，保证结果的准确性，对语料进行了预处理：删除了实验卷全部内容，理论卷中删除了每一卷正文前的重点内容提示，正文中的标题、序号、图表、编者姓名、英文术语对照、病例讨论，以及正文后的专业英语短文和学习方法介绍，以保证分析的文本最能体现医学专业教材的汉语词汇使用特点。最终得到语料17.7万字。

2 医学专业教材连词使用特征

医学专业教材的语言特点，与其他专业汉语的文体特点有相同之处。杜厚文[1]曾用定性分析的方法从词汇和句法两方面谈论以理工专业为代表的科技文体的语言特点。他认为科技文体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单句复杂化和复句常用化，因此较多使用连词、介词和具有关联作用的副词。黄振英[2]认为科技汉语中，长复句的数量要比长单句多很多，分析多重复句应首先抓关联词语。科技汉语文体的这种特点主要是因为“科技作品不仅要求内容精确，而且要求论说周密清楚、条理分明、逻辑性强。使用关联词语能够明晰地显示出各分句间的逻辑关系和层次，所以关联词语是表示复句各分句间意义关系的重要手段”。

本研究结合科技文体的以上特征，选择以连词作为研究对象，穷尽统计该医学专业教材中的连词种数和词频，并将其与HSK词汇大纲中的连词分布进行对比，总结概括医学专业教材中连词使用特征，找到预科阶段和专业学习阶段在连词方面的使用差距，为预科阶段的通用汉语教学和专业汉语教学提供内容上的参考依据，从而帮助学生更好地过渡到专业学习阶段。

2.1 医学专业教材连词使用情况统计

以医学专业教材中的连词为研究对象，连词词性的确定以《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为依据，是指连接词、短语、分句、句子和语段的虚词。通过语料库在线工具，对17.7万字的语料进行统计，共得到连词67种。根据连词连接的前后成分之间的逻辑语义关系，将其分为13类：因果、转折、递进、假设、并列、选择、目的、时间连贯、事理连贯、条件、对立对比、附加和总括。然后对每种类别中的连词种数及每个连词的使用频率进行统计（表1）。

表1 《模块法教学—人体系统解剖学》连词使用情况（按词频排序）

结果显示，该医学专业教材中连词种类共67种，按照连词连接成分之间的关系可以划分为13类，分别为因果连词、转折连词、递进连词、假设连词、并列连词、选择连词、目的连词、时间连贯连词、事理连贯连词、条件连词、对立对比连词、附加连词以及总括连词。

因果连词共12种，引出原因的有3种，引出结果的有9种，原因连词使用最多的为“由于”，其次是“因”，使用“因为”最少，仅有3例。因果连词使用最多的为“故”，用例105次，还较多使用“因此”与“所以”，使用频次分别为78次和33次。转折前项连词共3种，按频次排序分别为“虽”“虽然”和“尽管”；转折后项连词，共有5种，“但”的使用频次远超于其他连词，达95次。递进前项连词2种，“不仅”超过“不但”；递进后项连词5种，使用“且”最多，32次。假设连词6种，使用“若”和“如”最多，频次分别为41和26。并列连词词种数最为丰富，有10种，连接名词成分的有“和”“与”“同”“以及”，连接形容词和动词的有“并”“并且”“且”“而”“而且”，连接句子或句组的有“同时”。选择连词有2种，“或”的使用率远超过“或者”，两者词频分别为462和4。目的连词有5种，都是以“以”为核心语素构成的词语，如“以免”“以防”“以便”“以备”。时间连贯连词除了常见的“然后”以外，还少量使用“继而”与“而后”。事理连贯连词2种，分别为“则”和“那么”，“则”的使用频率远超过“那么”，前者词频126次，后者词频1次。条件连词3种，分别为“无论”“只有”和“不论”。对立对比连词3种，其中表对立使用“相反”和“反之”，表对比使用“而”。附加连词2种，为“此外”和“另外”，“此外”词频35次，超过“另外”6次。总括连词1种，“总之”，使用频次2次。

2.2 医学专业教材连词使用特点

2.2.1 突出的文言、书面语体色彩 医学专业教材中连词的使用呈现出突出的文言色彩和书面语体色彩。一方面体现在表示同样的逻辑关系时倾向于使用古语词、书面语词，另一方面体现在古语词、和书面语词相对现代口语词更为高频使用。比如用“故”引出结果，用“若”引出假设，用“则”表示事理连贯，用“而”“反之”表示对立对比，且“故”“若”“则”“而”的使用频率都明显高于同类连词。在表示并列关系时，教材中未出现使用“跟”的用例，在表示转折关系时，未出现使用“不过”的用例，在表示假设关系时，未出现“要是”的用例，在表示目的关系时，为出现“免得”的用例，因为“跟”“不过”“要是”“免得”都是典型的口语词。

2.2.2 更多地使用单音节词 为了使表达简明扼要，医学文体的逻辑连接词更多地使用单音节词，或者说单字词，这与上面谈到的文言色彩、书面语体色彩也是相关的。比如表示原因使用“因”多于“因为”，表示转折使用“虽”和“但”多于“虽然”“但是”，表示选择关系时使用“或”多于“或者”。

单音节词，书面形式上看为单字词，从作者的角度来说单字词的使用让语言的表达更为精炼，但是从学生的角度来看，单字词加大了阅读理解的难度。与双音节词或多音节词相比，单字词词形的缩短，加大了学生的辨认难度，语素的减少导致词义的理解线索相应减少，因此词义不如双音节或多音节词显豁。比如，“如”可以指“如果”，也可以指“例如”和“比如”。“而”一个连词细分起来有5种用法。要确定词义，学生需要关注上下文，并且需要充分了解不同的意思和用法。再如，“因”可以作为独立的词表示原因，也可以作为语素与其他语素组合成“因此”“因而”，那么当我们看到“因此”这个组合时，就会产生歧义，可以是一个词“因此”，也可以是两个词“因这”，在教材中便出现了“但若手术操作粗暴，也可因此作用而造成肠襻纤维性粘连等后遗症”这样的句子。这时单音节词就给语素、词、短语的辨认与理解造成了更大的困难。

2.2.3 表示相同连接关系的词语变体多 从语料中发现，医学专业教材在表达相同逻辑关系时，在连接词的使用上呈现出更为丰富的变体，不仅仅使用通用汉语的典型形式。比如，引出结果的逻辑连接词在词种数上达9种之多，除了常见的“所以”“因此”“因而”“于是”以外，还有“故”“故而”“以致”“结果”等；递进后项连接有5个，除了常见的“而且”以及副词“还”“也”以外，还出现了“且”“进而”“以至于“这些词。表示目的关系的连接词有5个，且都为预科阶段学生不常见的，如“以防”“以免”“以便”“以备”“以”等。

2.2.4 关联词语不总是成对出现 在预科汉语教学阶段，为方便学生记忆、理解和使用，连词常以成对的关联词语形式出现在词表中，比如HSK词汇大纲就是将“因为……，所以”“虽然……，但是”“不但……，而且”“只有……，才”，处理为4个词目而不是8个，语言学界将其称为关联词语。关联词语的成对出现有助于澄清连接成分之间的逻辑关系，在阅读时漏掉其中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帮助学生获得篇章理解的线索，因此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篇章阅读的难度。然而，在医学专业教材中，连词常常并不以成对的关联词语形式出现，往往只出现前项或后项中的一个。比较突出地表现在因果关系和转折关系关联词中，如“虽然甲状腺主要血管已结扎，还会有血液渗出”，在下文中“但是”义连词并没有使用；再如“若窦内有积液时，在直立位时不易引流”，在下文中并没有承接义的词语使用。这样就导致学生在搞不清前后的逻辑关系时，需要投放更多的注意，进行回读确认或者后读定位，只能通过对上下文的语义理解而非形式标记来确定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哪个是递哪个是进，哪个是手段哪个是目的。

2.2.5 搭配关系更为多样 当关联词语成对出现，在医学文体中，某一连词与其他连词或副词的搭配表现更为多样。比如假设关系连词，不仅仅局限于“如果……，就”，”如果……，那么”。前项变体增多了，后项变体也增多了，因此形成了更多的搭配关系，假设关系的前项连词有“若”“如”“如果说”等，后项的承接词有“则”“即”“可”等，它们都可以两两搭配，形成“如/若/如果……，则/即/可”“的搭配关系。再如因果关系连词，也不仅仅局限于“因为……，所以”，因果前项连词可以是“因”“因为”“由于”，因果后项连词可以是“故”“所以”“因此”“因而”，可选项非常丰富，由此形成的搭配关系更为灵活和多样。

3 HSK词汇大纲中连词分布对比及对策建议

根据教育部的规定，来华医学专业留学本科生在进入专业学习前，汉语水平应至少达到HSK四级。有的高校结合具体情况，制定了HSK五级的标准。统计了HSK词汇大纲中各级别、各类别的连词种数，以此对学生预科阶段的连词掌握情况有一个初步的了解（表2、3）。

结果显示（表2），HSK词汇大纲一到六级共覆盖连词64种，其中一级词汇中包含连词1种，，二级有4种，三级有9种，四级有20种，五级19种，六级11种，四级出现的连词最多。二级和三级的连词主要以关联词语的形式出现。双音节词占到了所有连词总数的93.5%。随着级别的上升，连词的文言色彩、书面语体色彩趋于显著。截至HSK四级连词共出现34种，截至HSK五级连词共出现53种。把预科阶段结束后学生的汉语水平确定在高于教育部要求的HSK五级，以截至到五级的53个连词作为对比参照，对其进行分类统计，比较其与医学专业教材中的连词种数区别。

表2 HSK 词汇大纲各级别连词分布（不区分类别，按音序排列）

结果显示（表3），医学专业教材中的连词加上HSK五级词汇大纲中的连词，词种数共77 种，HSK 五级词汇所能覆盖的医学专业教材中的连词仅有38 种，占医学专业教材连词总数的比56.7%。HSK 词汇大纲多出10 种词，主要为口语词或主观性比较强的连词成分，如“可是”“不过”“要是”“不然”“跟”“只要”“除非”；缺少的连词占该医学教材连词总数的43.7%，缺少的主要为同义词语的单音节表达，如“因”“虽”“但”“如”，以及文言词语，如“故”“则”“若”等。通过以上数据来看，笔者认为在学生进入专业学习之前教师可以在预科阶段的通用汉语教学和专业汉语教学中对缺失的相关连词进行提前介绍，与表示相同连接意义、有共同语素的连词一同介绍，并指明其语体特点。

表3 HSK 五级（含一到五级）与医学专业教材连词词种对比（按音序排列）

本研究基于语料库在线工具对《模块法教学——人体系统教学》的17.7万字语料进行分词处理和连词筛选，统计出临床医学专业本科生解剖学教材中的连词词种数及使用频率，并将其与HSK词汇大纲中的连词分布进行对比。研究显示，医学专业教材使用的连词呈现突出的文言、书面语体色彩，更多地使用单音节词，拥有更为丰富的变体形式，关联词语并不总是成对出现，且搭配关系更为灵活多样等特点。笔者建议在预科阶段的通用汉语教学和专业汉语阶段，可以提前对一些常用的连词进行介绍，并指出其中的规律。使用逻辑连词只是汉语篇章连接手段之一，有些副词、介词也有类似的功能，除了这些形式标记，汉语的篇章衔接更多地依靠“意合”，而非“形合”，要全面地对以上衔接手段进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