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写·审美·阐释——谈影视剧《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的艺术创获

楚 惬，张艳燕

（1.内蒙古师范大学 文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2.郑州市科普中心，河南 郑州 450000）

2020年9月28日，由吴子牛执导的《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 一举斩获了第32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优秀电视剧奖。 该剧以纪实性与艺术性兼具的影视笔触叙写了右玉县70年植树育林、 防风固沙的艰苦历程， 依照历史线性时序对右玉县历任县委书记进行了影视化塑造， 在具体的历史语境与生动的艺术情景中完成了历史形象复刻和艺术群像塑造的同一与统一。 影视剧《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将右玉县作为中心和叙事原点， 完成了兼顾历史性与艺术性的现实题材影视剧创作， 是一部具有较高艺术成就和较强时代意义的影视经典。

一、叙写之维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充分利用史料、文献的价值， 将县委书记群像与众多配角进行了离散化处置，摒弃了专题纪录片、人物宣传片中角色塑造概念化、扁平化和脸谱化的倾向，在叙写之维精准地把握历史性与艺术性， 在保证影视剧整体结构完整度的基础上，进行人物形象的立体化、丰满化塑造。

衡量一部影视作品完成度与艺术性高下的重要标准是纵览整部剧作在影视叙写与精神导向的阐释方面是否并行不悖且互为表里。 吴子牛等主创精准拿捏了影视剧叙事结构与精神价值的间性关系，巧妙地规避了专题纪录片或人物宣传片僵化的影视创作技法和呈示风格，真正将正能量、主旋律的价值导向树立起来。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一以贯之的是历任右玉县委书记矢志不渝地带领人民群众植树育林、防风固沙的“右玉精神”。《文艺报》艺术评论部高小立主任在评点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 时谈道：“不论书记如何更替，一个叙事的轴，就是共产党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1］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主故事板创设性地架构了类基因序列式的叙写结构， 即将整部影视剧划分为两组主要矛盾与三条贯穿式线索。 类基因序列式的叙事结构繁而不乱地将 “右玉县和她的县委书记们”之间的故事与变化向审美受众娓娓道来。整部影视剧存在着两组主要矛盾：其一是宏观矛盾，右玉县人民群众在历任县委书记的带领下始终在同恶劣自然环境斗争，是“生态文明”“生态审美”的具体表征；其二是微观矛盾，历任县委书记无时无刻不在与人民群众中那些迟滞着右玉县发展的个人或 “小团伙”作斗争。 三条线索：一是武铸与右玉县部分百姓代表，如史来保、李杏儿、唐静茹等个人的成长与蜕变过程。 武铸是追随老首长梁怀远一同从部队转业到右玉县的， 他不断地在工作与生活中锤炼着自己的党性修养，最终成长为右玉县委书记。小农意识较为浓重的史来保与朴素勤劳的李杏儿从普通农民一步步成长为县城里的耕种能手和劳动先进。 右玉县初任县长唐永年的女儿唐静茹从跟随父母刚到右玉县时的抵触和逃离，到将右玉当做第二故乡，并与李杏儿、梁小妹结成好友，在晚年一同发挥余热，助力右玉发展。 这些影视剧中人物设定的成长背景与生活逻辑是伴随着右玉县和新中国的发展而丰富和立体起来的。 正是这些生动可感的人物形象才让整部影视剧变得叙事结构严整、故事脉络清晰。二是右玉县历任县委书记致力于改善当地自然生态环境的历史认知与科学决策。 历任右玉县委书记人物形象与所处的时代不尽相同， 在绿色右玉建设的具体决策上也是并不一致的， 但是他们对于中国历史发展进程的阶段性认知和右玉绿色发展的本质把握都是敏锐的、准确的和坚定的。三是右玉县从“黄龙”肆虐寸草不生到鲜有“黄龙”满目碧翠的自然景观的改变。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在叙写之维的努力即是紧扣影视结构与故事脉络、 线索等的内在逻辑。正如祁志祥教授所言，“创造艺术的纯形式美的基本法则是寓杂多于整一，或者叫对立统一、和谐对称……”［2］两组矛盾的设置更是让《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 区别于一般的报告性文学或纪实性影片严肃、刻板的审美限制，让影视剧从历史真实素材中生成影视叙事脉络与架构。三条主要线索相互交织、交叠，让整部影视剧真正做到了有血有肉，在故事情节与人物关系的曲折发展变化中将精神价值导向升格、拔高。《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在叙写之维将视听语言与叙写逻辑等进行创构， 并与影视作品内里所暗含的精神价值、生存逻辑、生活逻辑与生命逻辑等作了具有高度契合性和前瞻性的结构化处理，使之呈现出一种多线性同一、同向的结构，这也就审慎地规避了以往影视作品创作过程中容易出现的逻辑错置或剪辑乱序的弊病。

二、审美之维

审美实践是作为审美主体的人对于审美客体美的属性的敏锐捕捉。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将叙写之维营构的美的场效与人类审美官能共性诉求融摄为审美之维， 将影视剧中诸多人物形象的美凸显出来，如质朴憨厚、勇于开拓的杏儿，敢爱敢恨、热情正直的武铸，书生气度、执拗真诚的田汉民，厚道勤劳、小农意识的史来保，以及让观众又气又笑的张六子、李福有等。剧中角色突破了以往在塑造人物形象时的割裂感。 吴子牛等主创充分依托整部影视剧在结构方面所形成的场势、场效，以生动的情节、故事与剧情等在具体的历史语境和影视情境中让各色人物美感由被动渲染转变为主动呈现。《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中的各色人物形象以契合自身身份、背景和动机等的行事逻辑进行着各自以及关联的影视形象与事件的域态生成，编剧、导演等主创在发挥各自创作主观能动性的同时有着高度艺术自觉性、 自律性，克制了创作者对人物形象的过度干预，使得整部影视剧中，人物形象各自有独立的思维与行事逻辑。

文艺创作的“人民性”问题不论是在创作阶段还是在审美过程中都是不可忽视的。 人民性是判定一部文艺作品审美水平的重要标准之一。 从审美之维来讲， 文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实质是唤起人民群众审美共鸣的度量衡。 好的剧情可以牵动审美受众的综合感知， 好的视听技巧可以刺激审美受众的生理官能，好的精神内涵可以鼓舞审美受众的能动体验。《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 通过扣人心弦的情节、曲折感人的剧情和深远丰富的立意塑造了生动的县委书记群像。 正如中国传媒大学陈友军教授所言：“将抽象的理论范畴呈现为生动的艺术形象， 是文艺作品文艺审美的主要任务之一。 ”［3］

历史语境与艺术情境的交叠使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在人物形象、故事情节与艺术品质之间产生了谋求审美张力最大化的动因。 如果机械地将县委书记群像严格按照影视剧集标准进行编创、 拍摄与剪辑处理， 就会影响人物形象的塑造对于受众的体验作用。 楼昔勇教授指出：“任何一个审美对象的存在，总是具体的、形象的，是人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审美感官直接感受的。 ”［4］影视角色作为审美属性的具体承载与呈现是需要生动的故事、 情节进行域态营构的，同样地，作为审美个体的人也必然要在审美域态中完成审美感官对审美属性最敏锐、 个性的捕捉。《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在影视形象的塑造、故事情节的搭建与精神价值的探寻等方面既遵循着文艺创作自由美的导向性，也恪守着历史的条件性。同时，吴子牛等主创也在积极尝试让角色关系、情节矛盾等的艺术张力在审美之维的场势下实现最大化。

三、阐释之维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在影视剧作品自身的叙写之维与审美受众的审美之维的基础上开辟了另一重阐释空间。 影视艺术是现实生活主观能动的反映与衍生，而非简单的、机械的复刻。 作为一部取材于真实历史和人民记忆的现实题材影视剧，《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 文学文本与影视文本自生成阶段即已经开始基于历史真实底色的艺术叙写。 右玉县现存的工作笔记、 新闻报道与影像资料等为影视剧提供了充足的创作素材，奠定了《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从文学文本转译为影视文本的可行性。源自历史的、生存的、生活的和生态的审美驱力使作为审美主体的人在观看《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的同时能够凭借各自的审美自主性发掘蕴含其中的精神价值。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的文艺阐释既带有对其叙写之维的解构意味， 也是对其审美之维的反思与拔高。

经典文艺作品的阐释之维自有其深刻性， 试图以任一视角来抓取阐释的可能性都无可避免地挂一漏万。文艺阐释包含着对文本生成的探赜，也有对审美批评的解读与阐发。叙写、审美与批评都是阐释之维的有机构成。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作为献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的文艺作品， 先后两次登录央视频道“国庆档”。 收视率与收视份额都能够清楚直观地反映审美受众对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文艺价值的认可。任何题材的影视剧都无可避免地要直面艺术真实与历史真实的取舍，迁就、迎合受众审美习惯还是以影视逻辑突破和刺激受众审美官感等问题。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是将真实历史情境作为叙写之维的主色调， 进而在右玉真实人物原型的基础之上尝试进行历史事件的艺术化创作。在真实历史情境中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兼顾了历史性与艺术性、历史真实性与艺术真实性，甚至在这样的处置中平添了一份艺术活力。 审美之维是鉴赏者与创作者在作品完整生成过程中的博弈场。 创作者在创作之时往往预设了作品的审美受众以及审美反馈。一味地迁就鉴赏者的审美官能，不仅会使创作者自己丧失了作为文艺工作者的风骨， 也会使其作品丧失深刻性与经典性的本质属性。正因如此，经典作品的诞生往往需要创作者与鉴赏者跳脱时空界限并与之进行持续对抗， 唯此才能不断地完成和不断地被阐释。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的文艺阐释不仅仅是建立在时代节点背景下的生成性阐释， 同时也要经历不同时代审美受众的持续性解读。

叙写与审美是阐释之维存在合法化的基础。 若是一部影视剧的情节与故事停留在历史浅层陈述的符号化层面， 人物的形象与逻辑仅是作为时间与空间坐标轴上割裂式的标记， 影视艺术的魅力将无从谈起。现实题材影视作品既要让历史事件得以还原，更要让事件与人物丰满和立体。 文艺阐释即是建立在多元路径回溯和探究文艺作品生成过程与审美规律的艺术实践之上的。 文艺阐释是一种对文艺作品本质和意义的探问。

《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的叙写与审美视角为现实题材的影视剧创作开拓了思路， 阐释之维又将艺术作品的本质与意义进一步的深化与升华。 优秀的、经典的文艺作品是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站在影视艺术的角度来看，叙写、审美与阐释是决定影视作品是否受人民群众欢迎的至关重要的三个维度。《右玉和她的县委书记们》 是一部无愧于时代与人民，兼具着文艺审美、生活厚度、历史真实与精神气度的优秀影视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