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隐匿的认同:Z世代青年热衷声音社交影响因素分析

2022-03-02曾远力

关键词:受访者社交软件

曾远力

(广东金融学院公共管理学院,广州 510520)

近年来,一种名为“声音社交”的新的交友方式在年轻人群体中悄然流行。这种社交本质上属于陌生人社交的一种方式,是一种以声音为媒介,以相关软件或平台为载体,具有一定社交属性或功能的社交方式。在传统的以声音、音频为媒介但不具备社交功能的软件或平台上收听电台或音乐的活动,不属于声音社交范畴。

声音社交因其隐匿性好、入手门槛低等特点,深受以“95后”“00后”为主体的Z世代人群关注。Z世代是一个网络流行语,也叫“新时代人群”,现在普遍认为是指1995—2009年间出生的一代人。这代人是在互联网的环境下长大,熟悉互联网的使用,对互联网有着较高程度的依赖性,可以说是互联网的原住民。尽管他们的生活环境随着社会发展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先乡土社会环境下的熟人关系大为减弱,而今更多的是自致性关系,但也并未妨碍他们依然有着较为强烈的社交需求。声音社交相关软件和平台自2016年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2019年,吱呀、soul等代表性声音社交软件一度在App Store下载排行榜中名列前茅,甚至超过微博,仅次于微信和QQ。以“95后”“00后”为代表的Z世代青年为何热衷于声音社交,声音社交有何吸引力,是何因素在影响着青年参与声音社交,这些都是我们要探讨的问题。

一、文献回顾

声音社交本质上是陌生人社交的一种方式,因其需要通过耳朵进行传递,也被认为是“耳朵经济”的一部分,当前有关声音社交的研究主要涉及这两个方面。

关于陌生人社交,研究者的主要关注点是其行为动机和产生的影响。汪雅倩认为,以主播为中心的直播间呈现出场景化、情感化等特征,成为用户表达真实自我、满足深层精神需求的“自留地”;虚拟直播间提供了一类全新的职业选择,赋予主播网络化个人主义,使主播的自我效能感显著提升;以陪伴性、匿名化为特征的陌生人虚拟互动成为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新型社交方式[1]。喻国明等人探讨了在社交网络平台上的人际关系,是如何在自我暴露逐步深入的过程中层层建构的问题。他们基于系统控制论原理,探讨了一种可以通过陌生人社交实现强弱关系转化的模式:控制主体以陌生人社交软件为传播渠道,设立游戏规则并接入社交场景而作用于用户,最终在系统主客体互动反馈与外部催化作用下,形成一定的亲密关系[2]。此外,有的学者针对女性或青年群体对陌生人社交的认知及社交软件使用状况进行了调查分析[3-4],有的学者从商业角度,探讨了陌生人社交带来的商机和营销模式等问题[5]。

“耳朵经济”目前主要存在于喜马拉雅、蜻蜓FM、得到、荔枝等软件或平台。相关研究指出,“耳朵经济”主要有网络听书、知识付费和音频直播3种类型,并对应着不同的生产模式,其传播内容多元且专业,其传播过程呈现出碎片化、垂直化、交互化、年轻化和互动性强、受众分众化等特点。尽管其市场规模在逐渐壮大,但是“耳朵经济”一直存在着版权之争、内容质量良莠不齐、App界面设计视觉化、盈利模式单一等问题[6-7]。

目前国内关于声音社交的研究文献很少,在知网上,以“声音社交”或“陌生人社交”作为关键词的文献只有35篇,其中还包括不少篇幅短小、内容重复、以简单描述为主的行业调查类非学术性文章;限定来源为北大核心和南大核心期刊后,检索到的相关论文只有五六篇(检索时间为2020年8月9日),其中多以陌生人社交、私密社交为论述对象。

由此可见,有关声音社交的研究在国内较为缺乏。尽管陌生人社交的方式包含了声音社交,但声音社交实际上无法等同于陌生人社交,因此对陌生人社交的研究也无法等同于声音社交。另外,虽然声音社交也可以认为是“耳朵经济”的一部分,但在“耳朵经济”的相关研究中,涉及声音社交的也大多只是侧重于音频平台及其应用的探讨,对其社交属性未有深入论述。为此,本次研究,将借助NVIVO分析软件,基于扎根理论的分析范式,对Z世代青年使用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的类型及其运作过程进行分析;对他们进行声音社交的行为及其个体原因进行探讨;对声音社交在青年群体中火爆的社会原因作出解释。

二、研究设计

为了掌握真实的第一手资料,笔者亲身体验了吱呀、鲸鸣、soul、荔枝等多种声音社交软件,并对7名使用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至少半年以上的青年进行了深度访谈,内容主要涉及受访者使用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的具体情况和体会等。这7名受访者的基本特征及其使用的软件或平台如表1所示。

表1 受访者的基本特征及其使用的软件或平台

借助NVIVO软件,经过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3个阶段,对Z世代青年选择声音社交的原因进行逐级归纳。开放式编码阶段,对每一句话都进行自由节点编码,如有意思相同或相近的,则予以合并;主轴编码阶段,探索开放式节点之间的关系,通过多重比较、筛选,得出主轴编码;选择性编码阶段,经过再次多重比较、归纳,反复总结,得出最终结论。

三、声音社交的类型、运作过程以及与其他社交软件的区别

(一)声音社交的类型

有关声音社交的类型,不同的软件或平台之间差别甚大,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通过声音来沟通交流。总的来说,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的类型可划分为以下4种:一是游戏陪玩类软件但兼具社交功能,如小伙伴;二是陌生人交友类软件,如吱呀、soul;三是音乐类软件但兼具社交功能,如鲸鸣、音遇;四是语音直播类软件但兼具视频直播或网络电台等功能,如虎牙、荔枝。

不同种类的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提供给用户的社交方式各不相同。游戏陪玩类软件:大多跟游戏捆绑在一起,存在一人点单、一人接单的情况,类似于外卖,具备很强的商品属性。接单人大多会迎合点单人的需求,彼此若“聊得来”,就有可能建立起朋友关系。这类软件还有准点叫醒、真人点歌、语音交友及聊天室的功能。陌生人交友类软件:需要用户在注册时发布一段语音作为个人标签,通过这些标签,使用者可以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发送消息、进行匹配,进而建立朋友关系。这类软件可以发布类似朋友圈动态的信息,也有可供群组聊天的房间,一般最多容纳6人。进入房间,可旁听,可参与。想参与时,向开房主人申请即可。音乐类软件:多以歌唱作品作为载体。比如在鲸鸣,用户会发布一段歌唱音频,吸引感兴趣的人跟着合唱。好的合唱还可能被选中,增加曝光率。使用者会根据自己对声音或歌唱作品的喜好选择聊天对象。语音直播类软件:用户通过做平台的签约主播,以分享自己日常生活或趣事的方式博取关注,进而与关注者开始聊天或结交朋友。

(二)声音社交的运作过程

1.起始阶段

从本次的受访者来看,他们的接触途径大多是经由朋友介绍(需指出的是,这种介绍并非朋友主动,而往往是自己好奇心的驱使)或者是在其他平台看到推广之后开始使用的。在破冰时期,有个别受访者选择以原声进行交流,他们认为应该像日常社交那样,从话题入手,由共同话题而产生共鸣,才是一个好的切入点。但大多数受访者表示,自己会对声音进行一定程度的整饰,比如通过声卡或其他道具使声音听起来更具磁性,更具氛围,更容易使人着迷。这种行为在声音社交中似乎是被参与的青年们所默认的,就算是以原声交流的使用者,也能接受对方美化后的声音。

2.维系阶段

破冰认识之后的维系方式大致有3种。第一种是制度约束。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签约主播身上。根据与平台或软件的签约条款,主播或主持每天必须完成规定的语音直播时长以及约定的相关任务,才能获得薪酬。第二种是利益关系。对于签约主播或主持而言,即便没有制度的约束,在直播的过程中,因为自己讨喜的表现而获得打赏也是他们增加收益的最重要方式。而对于一对一的陪玩软件来说,也存在一个人点单、一个人接单的情况,由此产生的往来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经济利益的考虑。第三种是精神寄托。这种情况普遍存在,因为大多数参与者就是要通过声音社交获得身心上的放松,甚至收获朋友。这也是维系使用者持续参与声音社交的一个主要原因。

3.持续阶段

声音社交能否持续地进行,有3个要素必占其一才行,即音值、音商、音容。音值是指声音的悦耳程度。在声音社交中,如果双方对彼此的声音都相对满意,则持续下去的可能性就会增大。但由于在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上的声音大多是经过整饰的,所以音值并非决定性因素,发挥更重要作用的是音商和音容。音商是指说话的技巧,也就是会不会“撩人”,会不会安慰人。有一次顺畅舒服的交流体验,则会大大增加继续“聊下去”的可能性。音容,指说话的内容。交谈内容能否引起他人的共鸣或兴趣,这是影响聊天持续性的重要原因。在声音社交过程中,若只有音值,则可能只是即时性的交流;如果既有音商又有音容,那么往往可以持续交往。当然,持续性交往并不一定是声音社交参与者的主要目的。因为即便是临时起意的聊天,只要能够从中获得愉悦感,他们也愿意继续使用这些软件或平台,只不过交流的对象会发生变化而已。

(三)声音社交软件与其他社交软件的区别

声音社交软件与微信、QQ的区别: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属于陌生人社交的范畴,而微信、QQ等社交应看作熟人社交,其软件属于通讯工具,两者有着本质差别。甚至可以说,有时候是先有了声音社交,然后才有微信聊天。因为一般情况下,要通过先接触、熟悉之后,才会添加通讯方式。

声音社交软件与抖音等短视频App的区别:首先,声音社交更具隐匿性,声音社交软件只通过声音交流;抖音等短视频App则基本都能够看到作品发布者的外貌。其次,声音社交软件主要是一个互动交流的平台,社交属性更强;而抖音等短视频App则更像一个自我展示的平台。最后,某些声音社交软件大多数情况下是一对一的交流,即便是一对多的情况,也会有人数的限制;而抖音等短视频App则更公开,对直播的观看人数几乎不会限制。

四、使用声音社交的个体原因

Z世代青年进行声音社交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通过对7位受访者使用声音社交软件相关资料的整理,借助NVIVO软件,经过逐级编码,我们将其原因归结为自我性格认知因素、外在的推力因素和软件或平台的拉力因素(见表2)。

表2 使用声音社交的个体原因

(一)自我性格认知因素

促使青年们使用声音社交软件的一个原因是他们的自我性格认知。对于内向性格的受访者而言,他们不善于线下的人际交往,不喜欢出去玩,更愿意宅在家里打游戏,因此线上环境让他们感觉更自在,少了许多束缚。但并非只有内向性格的人对声音社交感兴趣。本次研究的受访者中也有自我认定为外向性格的人。可见,自我性格认知不是他们进行声音社交的决定性因素。

(二)外在的推力因素

外在的推力因素可以看作是外部环境的影响或者外部条件的限制。有3位受访者提及,自己是因为空闲时间较多,在线下无所事事,便选择去线上聊天打发时间。也有受访者表示,线下社交对于他们来说有诸多不足和限制,比如说线下社交可以看到对方的表情,一旦话不投机就有可能给自己或对方带来尴尬;另外,随时要遵循现实世界交往的原则,不敢随便开玩笑;交流时,一般都需要约定时间、地点,本人要到场,不如线上方便。而且,线下社交主要是与有交往基础的人发生联系,但这种联系很多不是自主选择的,比如有的是同事关系,就算不情愿,也往往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和谐。还有小部分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受限于现实生活中固有交际圈,难以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导致不得不在线上寻找兴趣相投的伙伴。由此可见,外在的推力是青年们选择声音社交方式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

(三)软件或平台的拉力因素

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有其独特的优势,这种优势可以看作是一种拉力。通过对访谈记录的分析,发现这种拉力因素是他们选择声音社交最主要的原因,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一是用户可以收获良好的情感回馈体验。7位受访者中有6位都表示,他们可以在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上自在地分享烦心事,不用担心被嘲笑,并且更容易获得别人的安慰,同时也免去了担心自己向亲人朋友吐露心事而给对方造成心理负担的烦恼。因此,声音社交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很好的缓解压力的方式。当然,分享的事情也不只是负面的,正面的、积极的也同样可以分享,所以情感回馈不仅具有抚慰功能,而且可以真正解决问题。有的受访者也提到,当遇到一些难题需要在软件或平台上寻求帮助的时候,有些建议是非常有用的,因为建议者处在一个更加理性和中立的立场。如果参照社会资本的相关理论,我们可以认为,参与声音社交的青年从中获得了“工具性资源和表达性资源”。这些嵌入声音社交关系网络中的社会资源,构成了参与成员的社会资本。此外,使用这些软件或平台的人大多有相似的爱好,彼此的融入也比在线下社交时容易得多。线上聊天的随意性使得参与者就算话不投机也能随时离开,不会出现线下社交的尴尬场面。同时,由于在线上聊天是匿名的,参与者不会担心说错话,更放得开,即便是“尬聊”“土味情话”,也似乎别有一番趣味。而且这些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大多数操作简单,对这一代“互联网原住民”青年而言,极易上手。

二是用户可以自己主导喜欢的娱乐模式。声音社交的参与者,既可以自己做陪玩,比如在软件或平台上“点单”叫其他人陪自己玩游戏,也可以自己点单叫陪玩,在部分软件或平台上发语音弹幕、合唱,或者在软件或平台上开一个房间,与到访者随便聊天。总的来说,在使用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时,可以自己主导当下喜欢的聊天模式,而这种自我主导的娱乐方式是非常减压和轻松的。

三是用户可以从中获得大小不等的经济利益。对部分受访者来说,获取经济回报是相当重要的。比如有的受访者用在这些软件或平台上做陪玩所获得的收入,负担了自己在毕业后还未就业时的基本生活开支;有的受访者用赚取的收入,贴补了自己工作之余玩游戏和买衣服等休闲生活方面的开支。

综上所述,青年们使用声音社交的个体原因是多方面的,选择声音社交也不是某种单一的原因,而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五、使用声音社交的社会原因

随着网络化的深入,声音社交已经成为年轻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他们每天都会在这些软件或平台上花费一定的时间。究其原因,除了前文提到的三大个体因素外,还有4个方面的社会因素。

(一)媒介技术的发展

当今社会,技术的发展已经令大众的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特别是信息技术领域的变革,可以说是日新月异。正是这样的环境使得手机等电子产品越来越智能化,线上软件被赋予各种各样的功能,用户良好的使用体验成为技术研发的主要目的。Z世代青年一出生便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可谓是互联网的原住民,使用这些媒介对他们来说是轻车熟路,这是技术的进步给他们提供的先天条件。

然而,技术的发展也让吉登斯所说的“脱域机制”成为可能。大约在两个世纪以前,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的一生可能都处于“熟人社会”之中,迁移极少且范围有限,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主要通过面对面来进行。如果距离太远,则主要通过书信来完成,通信的对象也一般都是认识的人。可以说,在那时的环境中,人与人的交往是时空统一的。新世纪,媒介技术日新月异,使得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时空发生了分离,也就是所谓的“脱域”。人们即便身处地球的两端,也可以轻松通过互联网软件或平台取得联系。这种脱域机制使得交流的成本大大降低,方便性也有了质的提高。正如有的学者所说,互联网解决了物理距离造成的沟通障碍,使青年之间的零距离互动交流成为可能,并且推动了参与过程的平等性,忽略了个人条件、容貌、收入、年龄等原初条件,降低了参与的门槛,也包容了多种形式的非主流文化发展[8]。

(二)拟像与仿真的社会

媒介技术的发展以及时空的脱域机制导致了鲍德里亚所说的拟像与仿真社会的产生。拟像有3个序列:仿造、生产、仿真。在仿真阶段,鲍德里亚认为,我们通过大众媒体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甚至因为我们只能通过大众媒体来认识世界,真实的世界已经消失了,我们所看到的是由媒体营造的、被操控的符码组成的“超真实”世界。如果一切都在媒介中存在,一切都在媒介中被感知,“超真实”以模式和符号取代了真实,那么现实世界将是一个由模式和符号决定了的世界[9]。

声音社交这种线上社交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媒介。线上社交取代了线下社交,甚至线上社交更能让人体验到“温暖”,或许这种温暖也是在一定程度上被模式化和符号化了。使用这些媒介软件或平台的用户,通过一系列的操作,会产生在这里生活更美好、更真实的感觉,甚至将此当作一种精神寄托。因为有了这些软件或平台,便可以减少与真实社会的联系,除了在线下维持一些基本的生活需要,其他活动大部分都可以在这些软件或平台上完成。在这些软件或平台上的生活,似乎是一种更加真实、更加令人期待和愉悦的生活。从这一点来说,似乎也符合鲍德里亚所谓的“超真实”对真实遮蔽的内涵。鲍德里亚就曾以迪士尼乐园为例,揭示了该乐园由一个原本只是供人娱乐休闲的非真实场所,变为部分人将其视作美国现实世界的幻觉。

(三)个体化时代的来临

当今中国社会的另一个大背景是个体化日益加深。“个体化指的是个体身份从承受者(given)向责任者(task)的转型,和使行动者承担完成任务的责任,并对他们行为的后果(副作用)负责”[10]。也就是说,先前的社会形态中个体更多地是在被动地接受社会的安排,而如今个体更多地是在进行自主选择。个体化首先强调的是人们与原有的社会整合机制之间的脱嵌过程,是个体与建立在阶层、种族、家庭、邻里、职业基础上的社会认同和自我认同的脱嵌过程[11]。

应该说,中国社会正处于这样的进程之中,人们越来越可以“为自己而活”,越来越离开集体,以个体为中心安排生活。然而,传统的影响仍是非常深入和全面的。传统所倡导的一些价值观依然是主流,就算是Z世代青年,也还是会受其影响。他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个体化、现代化日益推进但传统观念依旧在产生巨大影响的时代。

人是社会性动物,社交需求始终存在,在脱离了原来熟人社会编织的交际圈后,人们便将这样的需求一定程度地转而诉诸线上了。或者说,因为个体化进程的推进,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人们一方面既无法完全依靠网络,另一方面又不能不依靠网络,所以在这样的矛盾中,将一部分的现实社交需求进行了转移,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平衡。

(四)亚文化形成的群体认同

在进行声音社交的过程中,志趣相投者会形成自己的圈子,而这些圈子一旦形成,便会增加群体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进而形成一种小群体间的亚文化。这种亚文化会成为他们维系群体认同和群体身份的纽带,同时也会强化他们对软件或平台的认同,并最终使得声音社交成为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融进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如果用滕尼斯开创的将“社群”与“社会”相区分的逻辑来看,前现代的“有机社群”形态已经被现代“社会”所破坏。亚文化群体,也就是已经被原子化、碎片化的个体,在重新建构社群意识时,便结成新的共同体或产生新的生活方式。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结构对传统人际关系网络构成了剧烈的冲击,同时也为亚文化群体的出现提供了新的社会条件[12]。

然而,与传统亚文化理论中的亚文化群体会对主流文化进行反抗,以期在反抗中获得自身独特价值的情况不同的是,声音社交场域中的这些青年似乎并不想反抗主流文化,他们只是希望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选择生活,没有要和主流文化产生冲突的意思。比如不少受访者都提到,他们不会主动去宣传并鼓动他人也去尝试声音社交,也不想否定主流价值观,也并不期待得到主流文化和其他人群的认可;井水不犯河水,圈地自嗨,是他们的愿望。正如有关研究指出的:这些青年一面积极主动地参与生产,呈现自我,在他人的反馈中获得自我身份的感知;一面在群体互动中与他人共享相同的表达方式和生活方式,并由此产生对这一生活方式意义体系的认同。通过共享和认同,拥有共同信念、价值观以及生活方式的社群也就此被建构起来了[13]。

上述宏观原因之间的关系如图1所示。

图1 宏观原因之间的关系

技术的发展使得时空间的脱域机制得以形成,而这两个因素也促使了鲍德里亚所谓的拟像与仿真社会的来临。同时,现代社会个体化的推进,与拟像与仿真的社会环境一起,成为年轻人的生活背景。身处于这样的社会,尽管社交的形态相较以往已发生了较大的转变,但是人们对社交的需求并未减少。当这种社交需求无法在线下得到满足时,人们便转而去线上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于是,网络社交派生出各种群体,人们在相似的群体中获得满足与认同。这样的满足和认同最终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让线上社交成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而青年群体的这种认同是隐匿的,通常不为外人所知,他们也不会主动去宣扬。

六、结语

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再到网络社会的转变是大势所趋,顺应这种趋势而出现的声音社交已融入很多青年的生活之中,影响着新世代人群的交友及生活方式。Z世代青年使用声音社交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自我性格认知、外部的推力和软件自身的拉力3种个体因素,也有媒介技术的发展、拟像与仿真的社会、个体化时代的到来以及亚文化形成的群体认同的社会因素。

声音社交工具可分为不同的类别,不同类别之间差异甚大,还有许多值得再详细分类并深入讨论的话题。例如,在一些陪玩的声音社交软件或平台上,似乎点单的大多是男性,女性则更多是“被雇佣者”身份,这是不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性别不平等?女性以声音为中介付出劳动,这种劳动形式意味着什么?这些问题都值得进一步探讨。

猜你喜欢

受访者社交软件
今天,你休闲了吗?
关于安全,需要注意的几件小事
低碳生活从我做起
社交牛人症该怎么治
认识亚健康
聪明人 往往很少社交
工业软件 自主创新
社交距离
你回避社交,真不是因为内向
即时通讯软件Whats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