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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诗钩沉

2022-03-02

文学港 2022年1期
关键词:一艘船沈园外一首

题隆回大东山樱花(外一首)

太 阿

从日本赏樱回来的人来到大东山,

一场铺天盖地的雪从山头往下落,

像一场葬礼,等待丧魂失魄的孩子。

快清明了,他想从东山禅院前滑行飞翔,

掠过湿漉漉枝头洁白的花瓣,

可在人群中却闪现油菜花金黄的脸。

道路一次次一百八十度拐弯,

充满泪水的眼睛越过桃花梨花分界线,

野性壮阔明亮的幻象又重新出现——

这是时间的苦难,美的绽放,

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的眼晴。

岛生长在涪江中,现在开始生长在心中——

破败的村落已被拆除,茅草望着流水,

算不清经历了多少时间,就像横渡的船

弄不明白经历了多少波涛。

其实人早已陷入了岛中——

大马戏、冰雪、奥特莱斯、玫瑰小镇,

人造的波澜冲击沙滩,比死海更汹涌,

还有威尼斯的船划进酒店大堂,码头上的

金发女郎香水味漫过薰衣草的发际。

哦,星空,广场,隔岸观火,

音乐声捣破天,但插不进流水的五线谱,

喷泉是岛心湖中唯一的暂停键。

一切彼此推让着,夏天的太阳一样

滚向我的生活。不,别人的生活。

我只是一个过客。造梦者、建设者,

带走了岛,留下泄洪的出口,

洪水充斥着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就像观音,随时合手让人膜拜。

突然想起前辈陈子昂,他跑去登幽州台,

而我来到他的故乡,古人、来者、天地,

怆然的泪从岛开始,两座桥将其套牢,

防止莲花变成沙或流水。

因为爱情――夜游沈园

计 军

一台经典的悲剧

每个晚上在沈园准时上演

今日沈园家徒四壁

爱情已沦为表演抑或纪念

心动还是风动

在后人祈愿的风铃声中

伤感一次次地苏醒

红酥手,深埋这塘荷叶之下

雪白的藕臂斟满

这一池八百年的黄藤酒

桥边梅花寂寞未开

独立十个世纪的寒秋

两阙钗头凤

深刻岁月的岩壁

并肩厮守

却再也从未携手

那条在月光下闪烁的街河

是放翁的那把剑

跌坐在沈园门口

低吟至今

今晚的月色饱满

一轮在沈园

一轮在千里之外

水塔上的鸽子(外二首)

费 城

水塔上的鸽子安之若素

许多时候,它们像一粒悬浮的尘埃

抑或高墙上一抹正待凝固的血渍

抑或苍穹下一束秘密燃烧的星火的碎屑

——快要熄灭了

黄昏近在咫尺,所有未知的事物围绕着我们

这是生命中曾有过的真实

在锯木厂

在锯木厂,寂静笼罩着我

那些参差的灌木丛,抖落下叶子

瘦骨伶仃地站立窗前,被风吹送的样子

满是惊惶

黑黝黝的树影更暗了。树枝枯折

压低了天空。仿佛多年以前

那个少年,站在明晃晃的秋风里

看一棵沙枣树,如何抖落尽满树叶子

啊,心地荒芜之人

多年前已不知去向。繁霜覆满的庄园

路人正小心探询远方亲人的消息

我听见时光扔出石头

蛰伏的夏日终究被完全否定

一只鸟努力飞入一块岩石,当翅膀 折断

一些事物正在破土而出

一些杂草扑向墓碑的乱石

生命尚未完表达

一只夏虫便交出了年老的蜕

花园被一碗凉水盛上宴席

被另外一些柔软的阳光炙晒着

一个人渴望在内心呐喊

一只空酒杯促使我陷入沉思

一个女人正在水面写下抒情的文字

没有一阵风,能够把我带到高处

没有一滴露水,能够成功抵达一个异乡人

内心的贫穷

乌尔姆之夜(外二首)

宗 昊

在多瑙河的边沿行走

漫山遍野的葡萄像极了油画

这是艺术家们向自然馈赠的奇珍

月亮在我的对面,远处教堂高高耸立

只那一瞬,我被那精致的雕塑所震撼

群山压低身体,俨然要化成江南的水乡

哦,那个敲鼓的鼓手,端着酒杯的女士

坐在船上。我对面的渔夫递给我

一张印有爱因斯坦的黑白邮票

那个蜗牛壳喷泉,我看了一眼

被那个火箭尾巴所诧异了一下

也许只有那些高贵的灵魂才能看明白

夜深水凉,我接受了陌生人递来的糖果

在星空下,思考着这座城市最初的理想

沙河镇轶事

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杨树

步入深林中,众鸟肆意鸣叫

第一次听到来自北方的声音

我凝视着蓝色的天空,数百只鸟

从容飞过,它们仿佛也来自外省

特意来到这一片平原,在麦田里蹲守

远处的山峦,我无法看清楚它的面目

对其古老的传说也一无所知

叶子终于开始凋零了,一片落到溪水里

一片落到墓碑上。那些悲伤的事情

我悄悄将它们遮掩在眼角里

不让它们流出来。流出来了,那就流吧

我太思念家乡了,想念它的一切

太痛苦了,丢不下对家乡的念想

会在半夜里回忆起银杏村的趣事

比如在半夜钓青蛙,捉萤火虫

要么在大堤上追月亮,摘星星

有时一个人跑出来,仰视着夜空

产生各种冥想,比如掀开这片黑幕

去寻找星星,我瞪圆了双眸

发现其中的一颗,像极了我的家乡

秋天的杂货铺

我抬头望了望

在半空中结网的蜘蛛

拿起相机去拍摄,它温顺地看着我

藏在嘴底的笑靥被我捕捉到

这是我一直惦记的地方

曾在睡梦中多次发出呢喃

我抚摸墙角的苔藓与蔷薇花

没有一个事物可以逃离我的视角

那一年,有片黄叶子举目无亲

跑到这个莫名的小镇

在秋风中逃亡的虫子

在那一刻突然守口如瓶

海滨墓园(外一首)

格 风

革命者的墓园坐南朝北

石头像石头一样

站在路边

我每次路过

都会想起

问路的外省青年

他刚从392级台阶上下来

向左向右两个不同方向人来人往

走过来的人说下面是海

里面是空的

石头也是空的

渐行渐远的背影

字迹模糊

凝望他的人

还像石头一样

站在路边

说再见

外面在下雪

脑子里在说话

说再见,意识很清醒

“离家这么远,有这么多的水泊”

不记得里面说什么

外面肯定在下雪

我肯定听到了

啪嗒一声挂掉电话的声音

那种老式摇把子电话

在很远的地方

和谁说再见

此时我应该在造船厂

传达室外面

雪越下越大

黄昏的鹭(外一首)

李 萍

一只鹭在黄昏的注视下

不知所措

觅食的水塘渐渐裸露,再也藏不住

眼波掩盖的漩涡和汹涌

拍翅低飞,低飞

淤泥里也长满眼睛,一只睁

另一只也不闭,瞳孔放大,放大

天空撒下一粒粒流云的种子

暮色在心中聚合,何去何从

似乎已不是问题

长长的喙重新梳理一遍纠结的羽

细瘦的脚印终会在空气里湮灭

夏末秋初,节气路口

一只鹭的思考掉进我混沌的眼眸

晒梅

一年一次的梅雨季

日子经雨水浸泡

膨胀,变形

积尘长出菌子

心情像打落的树叶

任它沤着

逮着个大晴天

赶紧掏出五脏六腑

掏出七情六欲

掏出弥漫犄角旮旯的

蛛丝马迹

陈年往事

用阳光和空气的小程序

或删除、或修复

或新建

人这个容器有点小

常常需要刷新

风声(外一首)

庄晓明

没有树

将迷失于自己

我站立

我摇曳

为风命名

然后,我凋零

我曾在的空间

风声飒飒

那扇门

那扇门

向着八方的风敞开

有时

衣襟吹挂门环

又随意扯回

透过围墙

深夜,月光从院内

送出满地花影

——你徘徊叹息

某个路口

有位流浪诗人

曾踏歌而入

但他的那把钥匙

已岁月里遗失

——我渐渐忘了那扇门

晚风中

偶尔还隐隐听到

风摇门环的回声

痒(外一首)

袁 磊

窗外那片工地又熬过整个冬,如今拔节如

春笋。我来武汉已历七载

每早听到瓦匠师傅在高层上敲打,如警钟

我就感觉自己是罪犯,或者困兽

被囚在这栋还建楼里。而每晚准点亮起

探照灯,像是怪兽发光的巨眼

在监视我,无法逃脱的生活

七年以来,我始终无法摸清这几个开发商

是如何捣腾土地的,将这片像老家祖宅的房舍

整平,如小皇帝重修宫殿

在午夜,在心绪濒临绝望的时候

我曾倚在窗前,追过那束探照灯凿开黑暗

通往远方,便以为生活就在那里

但远方苍茫,什么也没有

正如我,为饭碗疲于奔命,却总觉自己是

异客,什么也没有

而偶来的好运都如闪烁的灯光,对生活

隔空搔痒。有好几次,在这束

探照光里,我似乎瞧见了自己,也是

怪兽。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良方

解了七年之痒

江船

凌晨夜渡,江船泊于长江大桥北

拽住波涛的汹涌,一列火车至蛇山脚下横渡

载着大江的怒吼。夜船起航发出困兽般的嘶鸣

像解开了江水的隐秘。射灯变换角度

跳上龟山之上的电视塔,像替我寻找着什么

大江浩瀚,隐隐,这江心的客船

像一个思考者噬骨般的隐痛,对城市充满了旧怨

对江流又添了新愁。借江船往返

我站在痛苦和巨人之上,回首

可得古楚,远眺

可摘新城

一艘船(外一首)

张 平

一艘船有时并不在大海航行

一艘船泊在水边

不知多久,看上去衰老,木桨也烂了

手也握不紧

当然也没有努力抓住

像有过险境,拼命地划呀划呀

一艘船松开了

一艘船有时也不在水边

一艘船在脑海,也不是在航行

只是移来移去

像一个符号,像一个逗号,像一缕暗影

一艘船像太多东西了

一艘船想起太多了

海水驳杂,盐粒浸入

太咸了,有时我忍不住伸出舌头

叫着叫着

母亲

母亲不再养兔子了

不再到几里外的溪边密林

摘兔子草

烟花三月,母亲

守着父亲的疾病

烟花三月,母亲买了两枚戒指

给两个未知的孙媳妇

说她年纪大了,什么时候都会不见了

两枚戒指

当作纪念

金色的戒指,很小,琥珀一样

时间的敌人

谭滢

迟早这些讨厌的都会纷纷找上门来

如虱子般爬满全身

这时间的刑罚

皱纹、雀斑、蝴蝶臂、关节炎

它们不知不觉偷走你的胶原蛋白、骨殖和肌肉群

时间会让两片不同的叶子击掌欢呼

称兄道弟,也会让两片相同的叶子

彼此猜忌,反目成仇

当然,还会让长着反骨的后代变得温顺通达

时间就在那冷眼旁观人间的窑变

我喊蚂蚁

吴定飞

在南山,村小与老屋一墙之隔

墙体被时空击伤

我确信,我看到的这只蚂蚁

隐居多年

而我像刀枪入库的故人

轻轻地喊蚂蚁

它不吱声

从我的左脚爬过右脚

然后,旁若无人地沿路返回

进入自己的蚁穴

它不关门

就像出行一样

不用开门

它的祖国,已经越来越小

但我确信

它仍在坚守这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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