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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 茫(组诗)

2022-03-02西衙口

文学港 2022年1期
关键词:驴子

□西衙口

兰亭序

黄河以它的胶着,进入新乡。

发卡的手机下面,运转着另一部默片。

永和九年,群贤毕至。

下岗客,贩子,散碎职员。

这些酒瓶爱好者,

在渡口废弃的大铁船里,

清谈着二流时代的二流废话。

水田青,菡萏红。

沙洲上的天鹅,是我抄经换来的。

诗歌是长镜头的偏见

而临摹不是

我最初写下的那三百个字,也不是。

蚯 蚓

以山水对我的教育,

我的血管比古木的根部更加古老。

我的语言,比石头的鸣叫更沉默。

大多时候,它红如一阵野花的气息。

雷声填填。浊流

从百多公尺的黄土层上冲决而下。

渡口里堆积着屠夫,泥水匠,妓女,

游侠,和尚,吹鼓手,和货物。

我们交谈着。抓住的是黑暗,抓不住的是枯枝,泥。

一处坠楼现场。我以我的瞎目看见

这些粗汉们把他摔碎的灵魂拼凑起来。

又为他短少的一段流水,修造了的5000米干渠——

在他忍耐而尊严的胸膛里——以我不存在的脚趾头看见。

枯水期

飞燕木是唯一一种能够从海上回游的

高可数丈的针叶灌木。当然,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据我所知,

它似乎还没有成功过。我们在开封高悬的

河床上钻探。黄河在这里曾经断流经年

——由于某种波及全境的造神运动——

飞燕木把它的花开在利津。

而使它们受孕的粘稠的叫声,

却远在三门峡百十里的水面之下。

加大深度,金刚石达到了牌坊街断面。

这里每年都要在抢水的械斗中死人。

但这些牌坊却是给予女人的。

她们在后来寡居的岁月里继续打斗,

她们内心的悸动最终变成了

伟大的冰凉而得到了敕封。

我甚至钻到了我的老父亲。

他早年追逐一截乌木顺流而下,

再无消息。而现在,

他却扛着半截儿烧焦的盛世,

爬上河堤。两岸又涨价了。

疫情有多凶,价格就有多凶。

经过我的苹果店,并没有停下。

他机械地攀爬着,在他皱纹一般的

凶险里。一根黑木头,靠在石墙上。

立 夏

树莓

一边采着,一边腐烂。

为什么一个人不能活着说出他的爱?

必须城破,

才能说出一个人的赤诚。

真理是买路钱

每次经过

都要留下他的一个肉体。

我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人,

我用无瑕疵的颜色,甜度,和清脆

在人前宣告真理,

至高的真理

纯洁的真理

无关名誉,金钱,或者野心。

除了西衙口的自由,没有另外的自由。

称称我,

在你们的大梁上。

我活着的自由里,

有围观的自由。

我燃放鞭炮,

把秧苗插进发酵的水田里,

这就是我的态度。

我活着是为了认识你,

不认识你,我拒绝死亡。

大 雪

记忆不过是个一般的概念,

外延的宽泛让它几乎失去了意旨。

没有覆压三千余里的宫殿。

不过是一间寒屋,

在不知道是山内,还是山外的大山里:

石桌。土烟。粗茶。呆滞的目光。

可是茫然

还在一味地南压。

已经到了自己拒绝接受的温柔之地。

老北风呼呼地刮着。

这个已经知道抽象的君王,

独昧于自己要命的江山。

蝉 声

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远是另一个平行时空。

流水获取它的蓬勃奔放

驼鹿签收它来年的犄角。

夏天一个虚拟的器官

说到底是一个办闲事儿的地方。

晨鸡的嗓子

蜜蜂的性器

娼妓的病,

村干部插在别人碗里的筷子

各种杂事,不一而足。

一头驴子也在这里获得它的脾气

而我将再一次错过这个夏天。

我是一个药片儿

我在我自己的头脑里

制造幻听,偏头痛,和过度治疗。

驴 子

驴叫是苍茫的单位。

在我去国的路上,有59个苍茫。

想那进京证和火烧有什么关系,

但加上驴脾气,它们就有了关系。

环路上的人狠命地摁着喇叭。

每个人的喉咙里,都孤零零地站着一头毛驴。

你很难想象,驴子有很多朋友。

一头草驴,和一匹马走在一起,多么骡子。

驴子和刀兵不配

关山度若飞,另有其人。

细雨斜风,诗人蹇途。

长安街那贵金属雕塑,另有其人。

然而,什么是驴性,

在这慷慨悲歌的土地上,

京油子,卫嘴子,驴肉火烧,

这些地道的压榨品,

它们身上的每一个锐角,钝角,

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倾轧,

都可以单独拿出来说嘴,

不说那炙烤的麦香,还没有离开炭火。

然而,你将永远也不会了解驴性,

没在帝辇下走过不会,在帝辇下走过也同样不会。

它的眼睛太圆,你进不去,

它的鼻子太方,你同样也进不去。

它为什么把道路蒙上黑布,并不停地让它们转圈。

你不能理解,除非你也这般古怪。

实际上,我们在路上见到一头驴子并不容易,

让你猝不及防的不过是一头声音,嚼过的口香糖。

我们不了解驴性,就像我们迷失于自性,

可是,就算我们找到一种普遍的原则,又能如何。

在干戈与玉帛之间,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相信实际更多一些,谁会去相信驴是小一号的马。

在荡倚冲冒中,一再后退的总是驴子。

诗歌,一种消极的意识。

你看我们的诗神,走在崎岖里

像烟草的力量,流在我们的血里。

它在雾锁的栈道下颔首啮噬,

雨落着,实际上它就是最大的一滴。

然而,这畜生也会为彩虹抬头。

这自由的奴隶,吃得兴起,

工作报告从它的后腿中间端出来。

它面对整个虚无讲话,

少有的从容,甚至还有点恰到好处的武断。

而“虫豸们一齐亮出凶猛又荒凉的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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