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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隐匿在角落的故事

2022-03-02龙华云邱知尘

艺术评鉴 2022年3期
关键词:叙事学

龙华云 邱知尘

摘要:法国文学理论家热奈特所提出的叙事学理论对于叙事学的研究导向了新的层面,对之后的理论研究产生深刻影响的同时,热奈特也成为了叙事学理论的代表人物。电视剧《隐秘的角落》一经上映便在国内获得了巨大的热度。本文通过将其作为叙事学研究的范本,利用热奈特叙事理论中的时态与语式理论,从剧中往往被人所忽视的细节中探究其获得如此成功的深层原因。

关键词:隐秘的角落  热奈特  叙事学  时态与语式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2)03-0161-03

一、介绍与理论依据

(一)剧作介绍

电视剧《隐秘的角落》是由韩三平监制,辛爽执导,秦昊、王景春领衔主演的国内首部家庭悬疑剧集。该剧播出于2020年6月,一经播出就收获了观众们的较高评价,在豆瓣影视这一国内较权威的影视评论网站获得了高达9.0的评分,这一剧作无疑成为了2020年影视圈内的黑马之作。

该剧改编自紫金陈的推理小说《坏小孩》,主要讲述了一个沿海小城的三个孩子在景区游玩时无意拍摄记录了一次谋杀,从而将几个家庭卷入一系列扑朔迷离的案情之中,最后孩子们依靠警方,利用聪明才智战胜罪犯的故事。

(二)理论渊源

影视作为一门有着叙事功能的艺术,其叙事性在一定程度上与戏剧、小说等文学性艺术有着较深的渊源。而电影叙事学的理论自发生到成熟,以至达到研究的范畴都一定程度上受到文学叙事的影响。

叙事通俗来说就是“讲故事”,相较于讲什么故事,它更倾向于怎么讲故事。“叙事学”这一术语正式提出的是法国结构主义理论家茨维坦·托多洛夫,他首先从叙事语法的角度对叙事作品进行研究,并第一次提出了“叙事学”这一概念。而后法国文学理论家热奈特撰写的《叙事话语》为叙事学理论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将叙事学对于结构的研究引领向了影视艺术更为细致的文本操作层面,更加关注作品的故事、情节、人物、时间等细节要素,提出了叙事的时序、语式和语序等理论,从而为之后的影视叙事学理论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热奈特的叙事学理论视域下剧中悬念设计的分析

作为一部家庭悬疑剧集,《隐秘的角落》最大的看点就在于剧中人物之间为达到目的而进行的博弈,在情节发展的过程中带给观众以“烧脑”体验。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编剧在剧中安排了大量的细节描写、情节铺垫,使得观众引发思考。在观众思考的同时又会落入新的“圈套”,环环相扣。如此一来剧中的人物与情节就可以得到相互补充,使整部剧得到升华。

热奈特所提出的叙事学理论将叙事分成了:时态、语式与语态,下文着重从时态和语式两方面对《隐秘的角落》进行分析。

(一)时态

时态,即故事的时间线与叙事时间之间所构成的关系。为了追求神秘悬疑的效果,制造紧张感,剧中常用与故事本身发展顺序不相吻合的叙事顺序。剧作第一集中,故事一开始便是张东升将两名老人推下山崖的情节,口中大喊着爸妈,这样的安排让观众不自觉地产生疑问:为什么推两人下山?两人到底和凶手是什么关系等问题。观众随着疑问自然而然地受到情节的吸引,而这一效果正是通过使用“倒叙”的方法所产生的错位感来完成的。随着叙事时间与故事时间逐渐重合,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剧作悬疑效果的冲击。为维持这种悬疑的气氛和情节的紧张感,编剧使用闪回或梦中惊醒的方法完成插入式的叙事。剧中多次出现严良闪回儿时父亲被捕时,以及朱朝阳父母未离婚时美好的梦突然惊醒的场景。这类高频率、高速度的插叙打碎了剧作的“平淡”,交代了人物性格的成因,在保持紧张感的同时完善了人物形象,用更立体的人物形象带动故事情节的悬疑感。

单单依靠挖掘人物性格的成因和略显“莫名其妙”的叙事顺序来讲好一个悬疑故事是不现实的,情节的环环相扣和人物的高智商博弈更多的需要叙事方法中的“同时性(顺序性)”来体现。编剧通过大量交叉蒙太奇的使用,依靠一部小小的手机将所有的点联系起来。通过总结,发现剧中的悬疑成分几乎都出现在三个孩子通过偷来的张东升的手机与其谈条件的情节中,双方相互算计,高智商的朱朝阳、胆大的严良和聪明的普普与思维缜密且心狠手辣的张东升之间的头脑博弈。在一次次的通话中人物形象愈加丰满,剧作悬疑程度逐渐饱和,推动情节向高潮发展。

剧中还使用了与倒叙、插叙相似卻效果不同的方法——预叙,预叙与倒叙、插叙这种将结尾放在开头或插入一段情节的处理方法不同,预叙处理下故事的叙事逻辑仍然以开始-经过-高潮-结局进行。但在经过和高潮的中间加入一个预写的情节,这么做是为了减少高潮过后结局的突兀感。剧集的第二集和第三集朱晶晶坠楼事件作为丰满主角人物形象的情节,在叙事上与主线故事并没有很直接的联系。突然制造坠楼案件难免有些突兀,编剧通过使用预叙的手法,将陈冠声纠缠严良随即女孩坠楼的情节展示出来,设置悬念的同时又呼应了之前朱朝阳通过窗子看到朱晶晶走上顶楼的情节,不仅将这部分略显突兀的情节顺理成章的设置下来,还为之后王立绑架朱朝阳的情节埋下了动因。

(二)语式

语式,即叙事者对于故事的叙述(表达)方式,主要涉及的方面有“距离”和“聚焦”两个理论概念。

第一,距离,这里的距离指叙事者与故事之间的距离,通俗的解释即叙事者的叙述和故事本身的相似程度。《隐秘的角落》作为一部改编自小说的剧作,它在情节、人物等要素上的呈现与小说《坏小孩》之间的差异就是两者的距离。剧作的编剧与小说的作者并不是同一位,所以在方向上两者就已经产生了距离。电视剧由于其“家庭悬疑剧”的标签,使得其无法像原著那样更深层次地展现出人性的阴暗面。在原著中,主人公朱朝阳是一个冷静的“杀手”,所有人都直接或间接地死于他之手:朱晶晶被他失手推下楼致死;朱永平和王瑶被他拜托张东升杀死;张东升被他偷袭而死。甚至张东升所下的毒也只有他有所防范,从而活了下来。而在剧作中编剧通过情节调整(减少角色死亡),将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转移到了张东升的身上,张东升成了释放负能量的角色,而朱朝阳就只是个头脑聪明、处事冷静、能够随机应变的孩子罢了。剧作毕竟是改编,对于距离的把控也要适当,所以编剧通过设计,将情节的压抑与黑暗放在片头曲的动画之中,尽可能拉近这两者之间的距离。仔细观看不难发现,片头动画中三个孩子在躲避一个人的追杀,逃到最后进入迷宫的却只有一个孩子。这里是剧作对原著的暗示(最后存活下来一位孩子),同时进入迷宫后独自隐藏在角落,隐喻着主人公朱朝阳在经历一系列事件后内心的变化(内心锁闭,变得冷血)。

第二,聚焦,这一理论所偏重的是叙事者与剧中人物的关系,通俗来说就是叙事者主观对于叙事视角的选择。按照热奈特的叙事学理论中的划分,聚焦可以划分为“无聚焦”“内聚焦”与“外聚焦”。无聚焦就是我们常说的“上帝视角”,叙事者可以选择任何时空、任何角度进行叙事,同时叙述者所能了解到的对于人物的所见所闻,对于人物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以及内心所思所想都了若指掌。而内聚焦又称内视角,指的是叙述者借助某一人物的身体意识,从这一人物的视角出发,叙述该人物所体验的世界和生活。可以始终使用一位人物,也可以在叙事中根据需要轮流采用多人物视角叙述情节的发展阶段。外聚焦又称外视角,这里的叙事者以一种非人格化的态度进行叙述,“冷漠”的描写所见所闻,但不加任何诠释和拓展,不介入所叙述故事中的任何一个人物的内心活动,如此一来,该视角下叙事者所能了解到的信息是少于人物的。《隐秘的角落》是一部悬疑剧,其中所牵扯的人物也较多,为增加剧作的紧张感和神秘感,剧中所涉及到的聚焦类型也相对丰富。

外聚焦在这部追求神秘悬疑剧中使用的最为常见。剧中作为案件的中心,张东升无疑是整个局的设计者。作为一名数学老师,他思维缜密,瞻前顾后,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到。在我们看来他似乎是掌握着一切的“操纵者”,他不需要也无法与其他人交流他的想法。所以这一人物就成了外聚焦能够隐藏起叙事者的最合适人选。在剧作的第一集开头,我们只能看到他无缘无故的将两位老人推下山崖,但是观众却一头雾水。第四集中张东升在办公室拿到朱朝阳的“警告信”之后冷静地用铅笔拓出笔迹,循着地址找到三位孩子。之后换妻子的药、找社会人员借高利贷、询问船坞看守人问题等等情节都是通过外聚焦來呈现的。

内聚焦常出现在三个孩子聚在一起的场景,通过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实现多视角的轮流转换,通过这样的转换、信息的交流推动情节的发展。三人在去山上游玩回家后发现录下证据时进行的交谈、三个孩子通过电话多次与张东升之间的谈判、三个孩子在海边的船坞商量是否报警的情节等等都是内聚焦视角的运用。

仅仅内聚焦和外聚焦的效果还不足以支撑剧作的张力,突显情节的悬疑,剧中内外聚焦视角的转换才是整部剧的最大亮点。编剧通过铺设大量的细节和暗线,将视角由外聚焦转向内聚焦,用可见的细节将隐藏起来的叙事者暴露出来,让观众提前思考和分析,使得本该闭塞的信息得以传达,达到内外聚焦视角转换的目的,从而更有力地刻画人物,推进情节的发展。第二集中朱晶晶坠楼之后,赶来的叶警官看到了挂在树枝上的白色演出服,此时镜头给了特写。虽然并没有任何交代,但从中透露出很多的信息,比如朱晶晶是不是直接坠楼、朱朝阳能否及时救助、朱朝阳故意不救助……这一细节也在故事的结尾给了观众答案:普普给朱朝阳留的信中提到让他说出真相,重新开始生活。但朱朝阳并没有选择按照普普信中说的去做,而是选择了隐瞒,在带着警察还原现场时出现闪回情景,普普口中所说的并不是“她摔下去了”而是“她要摔下去了”说明朱朝阳确实有意不救助。结尾的设计在致敬原著的同时贯彻了整部剧悬疑紧张、令人细思极恐的感受。剧中多次出现闪烁的红色灯光也是一种通过细节转换聚焦的手法:张东升为岳父母拍照时镜头闪烁红色;王立尾随朱朝阳实施绑架时海滩反射的红色;朱朝阳被绑架到水产场,张东升刺死王立的情节整个场景也被红光覆盖,这些红光的运用都是一种聚焦视角的转换。红色在西方文化中象征着血腥、暴力,甚至死亡。通过安排红色灯光的闪烁,让观众获得一种超出时空的预知能力。剧中类似的细节铺设还有很多,如:小调性本就压抑的儿歌《小白船》,在剧中唯一一次完整的展示,歌曲却结束在“飘向西天”的歌词上,当画面中的雾散后出现张东升妻子的尸体。在推动情节的同时隐喻原著中三个孩子的命运;第十集的开头动画用了童话《三只小鸡》的形式,童话中小鸡被狐狸吃掉,暗示三个孩子去张东升家中可能会遭遇不测……这些都是作为转换作用来设计的。

三、结语

电视剧《隐秘的角落》作为近些年不可多得的优秀网剧,同时作为国内首部家庭悬疑剧,其质量是有目共睹的,在播出的短短一个月就获得相当大的热度和较高的评价。许多影评人、影视自媒体和影视爱好者们纷纷就其中细节的设计发表探讨观点,单从这一点来看该剧已经是一部较为成功的剧作。剧作从家庭出发,注重温情,在悬疑紧张之余不忘关注青少年的成长与发展,正能量的导向也是其成为黑马之作的有利条件。

通过对于剧作中细节的安排、情景的设计,加以热奈特叙事理论的分析,不难看出编剧在距离把控、时空构建以及叙事方式的视角问题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在剧中也都一一有所考究。通过视角大小、远近的转变,使叙事结构产生化学反应,从而使情节达到环环相扣的效果,促成了整部剧尔虞我诈、悬念层出的风格特点。

参考文献:

[1]陈晓云.电影理论基础[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

[2][法]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3]郭建飞.热奈特的类文本理论及其效应[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01):153-160.

[4]刘星.用热奈特的叙事理论分析《宠儿》的叙事策略[D].太原:中北大学,2012年.

[5]隐秘的角落 短评[DB/OL].豆瓣,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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