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学源性问题”的小说阅读教学改进策略*
——以《百合花》为例
2022-03-01刘志军
□ 刘志军
在教茹志鹃的《百合花》之前,我要求学生预习课文,并把他们初读这篇小说生发的感悟和疑惑(笔者称之为“学源性问题”)写下来。经整理发现,班里有近四分之一的学生认为“小通信员和新媳妇是两口子”,有学生问道:“明明是两口子,为何作者要写得这么隐晦?”还有的学生问:“两口子表现得像陌生人,是否说明那个时代封建意识很重?”如果没有收集“学源性问题”的过程,我们也许根本不会想到这就是学情,也不会察觉到自己原先的教学设计存在什么问题。我们平时在教学设计时,虽然也倡导关注学生,但在落实时却基本是“教师为中心”的。如果我们对学生的情况一知半晓甚至茫然无知,依然“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的话,教学效果究竟会如何,应该是不言而喻的。既然我们从“学源性问题”中发现了问题,就不妨把它当做抓手,从以下几个方面对《百合花》的教学设计进行改进。
一、爬梳“学源性问题”,化课程目标为课堂目标
我们平时在备课时,常常为了对应“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的三维目标而设置具体教学目标,也就出现那些看似高大上却无法落地的“伪目标”。不妨来看一下《百合花》教学设计中常见的教学目标:
1.理解小说情节、环境和人物的特征;
2.理解顺叙、倒叙、插叙、补叙的不同效果;
3.运用文本细读的方法,体会运用细节刻画人物的方法;
4.培养纯洁美好的心灵和无私奉献的精神。
其中前两个目标属于“知识与技能”类,第三个是“过程与方法”类,第四个则对应了“情感态度与价值观”。这些目标看似很全面,然而它们的设置和具体的文本并无太大的关系,表述也过于空泛,在教学中难以落到实处。那么,小说阅读的教学目标如何界定?《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中有清晰的表述——“感受作品中的艺术形象,理解欣赏作品的语言表达,把握作品的内涵,理解作者的创作意图。结合自己的生活经验和阅读写作经历,发挥想象,加深对作品的理解,力求有自己的发现”“从语言、构思、形象、意蕴、情感等多个角度欣赏作品,获得审美体验,认识作品的美学价值,发现作者独特的艺术创造”[1],从中我们可以获知,小说教学目标设置时,必须立足于语言、构思、形象、意蕴、情感等多个知识维度,但重点还在于激发学生的“感受”“理解”“发现”“欣赏”等思维活动。
将“学源性问题”收集起来,通过进一步归纳整理发现,除上面提及的疑问外,学生还提出了另外30 多个不同的问题,具有代表性的有:为何新媳妇愿意借被子给“我”而不愿意借给通讯员?“百合花”有怎样的象征意义?小说表达了怎样的情感?这样来写战争题材是否冲淡了“军民鱼水情”的主题?为什么新媳妇对通讯员的态度和对别的伤员不同?“我”只是小说中的线索人物吗?小说中的环境描写,基调前后不同,它们是如何照应情节发展的?小说的背景是战争时期,是否对小说主旨有更深的意味?
这些问题涉及小说阅读的诸多方面,有文字理解层面的,有“三要素”层面的,还有情感主旨层面的,也有写作技法层面的。当然,发现问题并不是目的,只是课堂教学的基础工程。“学源性问题”反映的是学情,尤其是对某个具体文本和某类文体的认知程度及阅读能力。摸清了这个“底子”,课堂教学的教学目标才能落地生根。
“从学生的问题出来进行设计,有助于教师及时把握学情。”[2]197分析学情是为了将课标中界定的目标(大目标)转化为课堂教学的目标(小目标)。换言之,课堂教学目标是基于学情分析的课标目标的细化。课堂教学目标不是几句现成的套话,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定量指标,它们需要根据学生的不同年龄阶段、知识基础、能力水平来及时调整。某些知识或能力,如果学生已经掌握得很好,那么即便再重要也不必作为课堂教学的目标;反之亦然。离开了学情这个基础,教学目标常常会流于空泛;而只有充分尊重学情,教学的目标才会更具有适切性。基于上述思考,我将《百合花》的教学目标定位在对推进课堂进程、提升学生能力具有重要价值的地方:
1.细读文本,圈画细节并进行批注,有理有据地分析主要人物形象;
2.感受小说展现出的人性之美,结合创作背景,探究小说的主题思想;
3.理解小说中的“平静”与“深情”,欣赏其艺术感染力;
4.阅读课外资料,读写结合,探究“百合花”的含义。
这些教学目标有着不同的维度,也没有完全脱离传统的“三要素”,同时增加了学习方法的指导和不同层次思维的训练,更符合课程标准规定的方向。
二、改造“学源性问题”,变学生疑问为教学提问
教学内容和教学目标的关系,如同建筑材料和设计图纸的关系;教学设计的作用就是让教学目标转化为具体的教学内容。《百合花》是一篇短篇小说,教学内容来自哪里?一般不外乎以下几种。一是教材的规定,现行教材每个单元都有相应的提示或练习,其作用就是规范教师的教学内容,保证教学不旁逸斜出;二是教参的引领,各种教参凝聚了多方教学智慧,对我们的教学具有指导作用;三是个人的经验,不管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还是刚入职的新教师,都会凭借自己对文本的理解来确定教学内容。上述几种来源对教学设计都有参考价值;但也存在一定的不足之处,就是没有充分考虑学生和教师的个体差异。
那种看似热闹的语文课堂为“伪语文”课堂,所提的问题大多数为“伪问题”;因为问题是“伪”的,所以课堂也就“真”不了。而要上出“真语文”课,必须要以解决“真问题”为基础。什么样的问题才是真正需要通过教学来解决的“真问题”?我想,就是那些涉及学生知识层面的“盲点”和能力层面的“堵点”的问题。教学就是为了扫除“盲点”,疏通“堵点”;而“学源性问题”恰好为我们诊断出了“盲点”和“堵点”的所在。此外,学生的疑问大多还是他们的“兴趣点”,如果在课堂教学中能用好这些问题,还可以有效调动学生的学习兴趣,对教学过程的顺利推进也是不无裨益的。
学生提出的疑问有小众的,也有普遍的;有难度适中的,也有过浅或过深的;有游离文本的,也有贴近文本的。教师要做的就是挑选出具有代表性的“学源性问题”,找到那些具有普遍性、难度适中以及与教学有密切关系的问题,然后将它们转化为课堂教学提问。如对“明明是两口子,为何作者要写得这么隐晦”这样的疑问,我们可以改造成“你认为小通信员和新媳妇是两口子吗?阐述你的理由”的教学提问,将其作为“理清小说中的人物关系”教学环节中的重要内容。如“新媳妇为何对通讯员有特殊的情感”这一问题,我们可以拿它和“‘我’的情感”作比较,设计“新媳妇对小通讯员的感情和我对小通讯员的感情有什么区别”的教学提问……这些提问都来自于“学源性问题”,适当的改造是为了让它们表述得更为规范,更适合于课堂的教学。
用教学提问引出教学内容,把教学内容串成教学环节,这基本上就是一堂阅读课的教学流程。在课堂进程中,教学环节体现了教学内容安排的先后顺序,虽说百人百课,但好的课堂教学必须是要遵循教学规律的。比如“理清小说中的人物关系”一般应置于“分析小说主旨”之前;而“辨析小说主人公”也应出现在“赏析人物形象”之后。而在新课程标准理念下,教学过程还需要突出“教学情境”,单纯的教学提问需要向“教学活动”“学习任务”转变。因此,综合考虑上述因素,将《百合花》的教学内容和环节设计如下:
①“小通信员和新媳妇是两口子吗?”(激发兴趣,理清人物关系,进而了解故事背景)②“小通讯员为什么借不到被子?”(分析故事情节、人物形象)③“谁是小说的主人公?”“小说中的‘我’仅仅是一个线索人物吗?”(探讨人物设置和小说叙事手法)④“小说中‘美好、纯洁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新媳妇对小通讯员的感情和我对小通讯员的感情有什么区别?”(探究小说主旨、作者情感)⑤“文中为何一再提到同乡、毛竹?”“为何残酷的战争在作者笔下却如此温馨?”(疑点探究和艺术性鉴赏)⑥完成小作文《我谈〈百合花〉中的“________”》(读写结合)。
这个设计方案中,括号内的每个教学环节基本上都是借教学提问来引出的,此举旨在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而提问也只是一个引子,其目的是从“点”到“面”,由一个“主问题”带动一个“问题群”,着力解决一个教学重点或难点。教学环节之间前后衔接,层层推进,符合小说阅读的一般规律,又能给学生思维的台阶和跳板,有助于思维走向深处。
三、回望“学源性问题”,用未尽之问丰富测评形式
教学测评,即教学成效的测量与评价,是课堂教学的重要组成,也是一个公认的难点。通常我们会用课后习题的形式进行检测,并以此作为课堂评价的依据。不可否认,这些习题大多是经过精心设计且能体现某些能力要求的,但这种类似于标准化试题的习题是在课前就由他人确定下来的,它们能否针对某一堂具体的课进行有效的测评呢?不同的学生、教师、课堂,却用相同的习题这把“尺子”来衡量,以此来评价学生的知识能力水平、教师的教学能力和课堂的成败优劣,其效果如何呢?我们可以先来看一份常见的课后习题内容。
提供两篇语段,分别选取了《百合花》(散文)和《夏夜里的最后一枝百合花》(小说)作为材料,设置了选择题、填空题、表格题和问答题若干道。
这样的检测习题对《百合花》的课堂教学有何价值?除了选文的标题和“百合花”相关外,我们很难看出它们和教学的文本还有哪些相通之处。我们不能说这样的习题毫无用处,但如果任何习题都可以作为课堂教学检测题的话,那么我们对课堂教学质量的把握就失去了测评的意义,只会让师生落入题海战术的泥淖。
我们缺少的并不是习题本身,而是更有课堂针对性的测评手段。既然我们已经从“学源性问题”中掌握了学生对该文本的困惑以及他们学习需求,那就不妨再利用它们来作为测评的帮手。经过了课堂的教学,回望一下课前的那些“学源性疑问”,看看是不是每位学生都已经得到了合理的“解答”,还有没有哪些有价值的问题尚未解决。教师可以根据课堂的生成情况将这些问题当做检测题,来测评阅读教学的成效。
在学生提出的数十个“学源性问题”中,“我觉得这篇小说太过于平淡”“这样来写战争题材是否冲淡了‘军民鱼水情’的主题”这两个问题颇具有代表性,它们反映了学生对小说写作风格的疑惑,后一个问题还有关小说的主旨。而这两个问题又都是“大”问题,将它们放在课堂教学后段作为检测题,既可以为学生把脉,了解他们对课堂教学内容的掌握情况;又能发散学生的思维,将课堂教学内容引向更深层次。教师可以适时为学生搭建“支架”,引入该小说的时代背景和作家的创作经历,补充茹志鹃的其他作品及相关的文学评论,来帮助学生了解这篇小说产生的特殊年代,进而探寻其“没有爱情的爱情牧歌”[3]这个颇为“另类”的主题表达。
还有一种未尽之问存在于课后,我们也可以利用它来作为测评的手段。学生通过自己的学习,解答了课前阅读时产生的疑问,其意义不仅在于获得了所谓的结论,更能产生一种“寻宝”后的喜悦和动力。一堂成功的课,并不是为了让学生的问题“消失”,而是为了鼓励学生产生更有价值、更有深度的问题。布鲁纳曾经指出,教学是一种提出问题与解决问题持续不断的过程。课后,教师可以引导学生再次研读文本,写下自己新的发现和新的疑问,作为课外的补充作业,也可以视作学生对课堂教学的一种反馈。
“对于阅读教学来说,提出明确而适宜的问题重要,用适当的方式解决问题更加重要。”[4]在教学设计时,如果能立足于“学源性问题”,设计合理的教学内容,采用适当的呈现方式,遵循“问题的提出—问题的解决—新问题的产生”的认知规律,也许可以进一步拉近小说与读者的距离,为小说阅读教学提供新的实践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