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去昧与共识建构:突发公共事件中阴谋论的影响与治理
2022-02-28王婷瑜肖语奇杜智涛
王婷瑜 肖语奇 杜智涛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北京,102488
突发公共事件是指突然发生,造成或可能造成严重社会危害,需要采取应急处置措施予以应对的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公共卫生事件和社会安全事件等。突发公共事件特别是重大突发公共事件暴发时,往往会出现真相与阴谋论赛跑、理性与非理性博弈等现象交织,从而引发难以预料的“次生危机”。同时,突发事件伴有的紧迫性和危害性,会给社会生产生活带来巨大的风险与挑战。据统计,我国近二十年来发生的重大突发事件多达十余起,其中包括2003年SARS疫情、2008年“5·12”汶川地震、2008年南方雪灾、2011年“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2015年“8·12”天津滨海新区爆炸事故、2020年新型冠状肺炎病毒疫情等。这些重大突发事件带来的直接破坏以及其产生的次生灾害,都给中国社会经济发展与民生稳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应对突发事件以及由此引发的次生危机是维护公众权益和实现社会稳定发展的重要手段。每次重大突发事件的背后,都能看到阴谋论的影子,厘清阴谋论在突发事件中的影响并寻求有效的治理模式,显得尤为重要。笔者以2020年新型冠状肺炎病毒疫情事件为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探寻突发事件危机中阴谋论的影响与治理。
一、突发公共事件中阴谋论的普遍性与缘由
(一)无处不在的阴谋论
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始终不乏阴谋论的身影。阴谋论(conspiracy theories)是一部分群体试图以秘密阴谋的视角来解释重大社会和政治事件的情况和原因,其内容一般为反对普遍共识的态度和言论。[1]阴谋论在社会和政治话语中由来已久,波及范围极广。阴谋论的雏形可以追溯到各民族的神话故事或神灵信仰。波普尔认为:“阴谋社会理论,不过是这种有神论的翻版,对神(神的念头和意志主宰一切)的信仰的翻版。”[2]近现代以来,每当有重大突发事件发生,总会有阴谋论蔓延。例如,在1918年大流感、HIV病毒的发现、戴安娜王妃之死、“9·11”事件等诸多重大突发公共事件中,阴谋论均大行其道。
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与疫情相关的阴谋论更是层出不穷。诸如将病毒来源归结于5G信号或转基因生物、新冠病毒是人为制造的生物武器等阴谋论四处流传,而互联网的蓬勃发展及社交媒体的广泛应用为阴谋论进一步发酵扩散提供了温床。大量研究已经证实,大多数“出名”的阴谋论最初是在社交媒体上产生和传播的。[3]阴谋论甚至一度成为网络平台上的“主流”话语范式,深刻影响着人们的态度及认知。阿林顿的研究指出,使用社交媒体作为新闻或信息来源的个人对新冠肺炎相关的阴谋论有更强的信念。[4]可见,技术的革新并未使阴谋论远去,每当有突发事件发生时,其传播力影响力反而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二)突发公共事件中阴谋论产生的原因
阴谋论属于难以直接证伪的理论,对持有阴谋论信念者而言,关于阴谋论的反驳有可能会直接或间接地加剧他们对阴谋论的认同,甚至导致其他阴谋论的产生。然而,有一些阴谋论违背基本的科学原理和社会普遍共识,缺乏基本的逻辑和科学根据,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何阴谋论依然拥有庞大的受众群体,能够引发极高的讨论度?人们为什么会如此相信阴谋论,这值得进一步深思和讨论。
从个人认知的角度来看,阴谋思维来源于个人认知,同时与个人知识水平存在一定的相关性。从心理学视角看阴谋论,阴谋论者的个人认知和心理状态影响其思维模式和阴谋论信念。在复杂的信息环境中,尤其是面对突发公共事件时,人们对信息的渴求度提升、好奇心增强,未知风险带来了强烈不确定感,此时公众更需要在环境中感受到安全感和控制感。此外,阴谋论的吸引力更多来源于其对人们社会心理动机的满足。阴谋论提出的假设和解释,为陷入不确定和焦虑状态的大众提供了一种信念,对复杂的现象问题提出了直白简单的解释,满足了受众对于获取信息和找寻真相的心理期待,那么只要事件真相的复杂性超过了部分人的认知和理解能力,阴谋论就永远有容身之地。同时,阴谋论的提出能使个人感到自我的独特性,当人们认为自己掌握了稀缺性的重要信息时会强化个体的自尊心,产生更为积极的心态,这在疫情期间极大地满足了受众的心理需求。[5]
从环境影响角度来看,社会环境加剧了阴谋论的产生扩散。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长时间的独处和封闭状态让人们产生了孤独和焦虑的情绪,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层面都缺少与外部的互动及正向反馈,亲社会感下降,人们势必会展现出更为消极的态度和抵触情绪,容易产生逆反心理,对权威和官方感到失望和不信任。同时,互动行为的减少也抑制了信息的流通、加剧了信息不对称,造成了个体的认知失衡。因此,公共事件的灾难级别越高,短时间内社会环境越复杂,阴谋论越容易滋生发酵,公众情绪也越易被激化,从追求理性的客观表达转向焦虑化的情绪性表达,强调自我的态度立场,忽略事实的逻辑和真相。[6]
二、突发公共事件中阴谋论的影响
突发公共事件具有非常规性的特点,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例,在疫情暴发初期,公众对于疫情相关的资讯掌握有限,在信息不透明、不流通的情况下,公众对信息和内幕的渴求度骤增,舆情传播速度加快。若遇到相关部门及媒体回应关切不及时或失当,舆论主体发布的内容与公众获取的信息不相符,新的舆论会以阴谋论、网暴等方式涌入,激化次生舆情。次生舆情的产生会削弱人们对主流信息的信任感,加剧阴谋论的产生和谣言的传播,模糊事件焦点,不利于维护社会公共利益。当面对突发公共事件时,次生舆情的产生会引爆公众情绪,激发群体极化,加剧恐慌情绪的蔓延,无益于应对公共事件的政策实施。阴谋论和次生舆情的产生关系密切,阴谋论的扩散具有较强的破坏力且持续蔓延,其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一)阴谋论阻碍科学应对
有研究表明,受教育程度越低持有阴谋论信念越高。[7]阴谋论在一些情况下与科学研究相悖,甚至带有反智主义。例如,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解构科学话语的阴谋言论比比皆是,严重阻碍了科学防疫的落实和推进,影响了突发公共事件的科学应对,具体表现如下:
首先,在疫情期间,各类谣言快速滋生、十分猖獗。公众迷失在爆炸的资讯和辟谣信息之间,过载的信息量让公众产生倦怠和焦虑情绪,阴谋论混杂其中使公众短时间内更难从信息迷雾中找出真正科学的答案。谣言的肆虐和“宁可信其有”的心态,让大众面对突发事件对权威信源的信任度降低,对真正的科普知识和疫情情况持怀疑态度,这妨碍了防疫知识普及和科学防疫工作的推进。
其次,国外已有研究表明,相信新冠肺炎病毒阴谋论的受调查者的疫苗接种意愿比不相信阴谋论者低25.4%,阴谋论的支持者对政府推出的卫生公共政策更具有抵触情绪。[8]阴谋论的盛行影响了公众的疫苗接种意愿,增加了防疫工作的难度。同时,阴谋论者更易相信代替疗法,如用羟氯喹治疗法代替官方的治疗方法,在国内也不乏支持“偏方”治疗新冠肺炎的旁门左道。除了和病毒相关的阴谋论,疫情期间有关于民生的阴谋论也传播甚广,环境、动物、粮食等议题均有涉及,由此甚至一度引发扑杀宠物、大规模囤货等社会现象。
最后,阴谋论的影响不仅限于疫情期间,若阴谋论长期主导舆论场,会解构公众科学和理性的认知,让公众在情感上走向质疑焦虑,在思维上偏离科学逻辑,尤其削弱公众对官方和主流信源的信任度,甚至会影响公众对政府的信心。因此,加强对阴谋论的干预尤为重要,控制阴谋论的传播才能保持个体心理健康、维护社会稳定。
(二)阴谋论扰乱社会舆论场
“媒介建构现实”是媒介建构论在传播学视域下的一种共识,大众传媒通过媒介向公众建构出了“拟态环境”,影响并改变大众的现实认知。阴谋论与个人认知及集体共识密切相关,有学者提出阴谋论是“后现代主义下底层群体的认知地图”[9],媒介生态深刻影响着个人认知、阴谋论产生和社会共识。
国外有研究显示,在社交媒体中,阴谋新闻的关注者比主流科学新闻的关注者具有更强烈的内容传播意愿,即阴谋论的关注者更倾向于扩散和传播阴谋信息,在调查中近八成的点赞和评论都来自经常接触阴谋论的用户,阴谋论者具有更强的交流互动倾向,而科学新闻的关注者在信息传播过程中投入较少。[10]同时,由于社交媒介接触与阴谋论信念呈正相关[3],媒介接触对公众产生阴谋论信念也能起到一定的影响作用,主流科学的信源接触能遏制阴谋论的传播。在互联网时代,个体作为信息传播中心具有更强的不可控性,社交平台的蓬勃发展也为阴谋论的持续传播提供了条件,阴谋论极易在突发公共事件冲击下失衡的媒介生态中形成意见气候,影响个体的认知和判断。
阴谋论倾向于将复杂的政治和社会事件归咎于某一单一阴谋结论,以此来降低理解的难度、消解现实的复杂性。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病毒的来源、变异、疫苗接种效果等问题研究周期长、研究难度大,官方主流媒体追求信息的准确性,难以在短时间内给公众以直接明确的答案,公众易被激起对主流信息的排斥和逆反心理,同时认知闭合需求高的人群迫切需要获得答案,阴谋论此时便成了不二选择。部分掌握话语权的意见领袖或媒体为了流量主动设置议程,以科普的名义散播谣言,“带节奏”搅浑舆论场,加剧风险社会的危机性,为阴谋论的扩散推波助澜,造成恶劣的影响。
(三)阴谋论消弭社会共识
公共事件常伴随人们自发聚集进行热点话题的讨论,从而形成公共事件的舆论生态,突发公共事件更易刺激公众产生焦虑情绪,这种情绪在舆论场中进行传播、达到情绪共振,进而形成群体极化。群体极化(group polarization)是指持有相同观点的人在群体中往往会做出更为极端化决策的一种社会现象,而阴谋论在群体极化方面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长此以往会造成社会共识的崩塌。
突发公共事件在短时间内刺激公众情绪,引起广泛关注,形成影响巨大的舆论场。在阴谋论的叙事体系中,情感判断往往大于事实判断,许多阴谋论常以强调民族意识、激化偏见矛盾的姿态出现,以“身份站队”代替“理智分析”,短时间内聚集存在认知偏见的公众,为群体极化提供天然的沃土。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美国将COVID-19污名化为武汉病毒,引起病毒实验室、病毒人为制造等诸多阴谋论,原有的社会共识被分裂。
公众被带入某种亚文化或小众团体时会产生非黑即白的排他倾向。[11]阴谋论从本质上而言属于反抗社会共识的小众力量,公众一旦在心理上接受阴谋论,形成逻辑自洽,便难以从阴谋论的叙事框架中跳脱出来,会更加不遗余力地传播阴谋论。同时,互联网时代中的算法机制强化了这种极化趋势,持有相同意见的公众通过网络更易聚合在一起,形成小众团体的舆论场,实现情感共鸣。然而大型的公共事件必定会促成多个舆论场的形成,极化的群体身处舆论旋涡中各自为营,难以形成不同群体之间的和平对话机制,不利于社会共识的达成。
三、突发公共事件中对阴谋论的科学治理
基于阴谋论所引发的诸多不利影响,对突发公共事件中阴谋论的科学防治需提上日程。考虑到阴谋论对科学理论、舆论场与以及社会共识的影响,其治理也要针对它们分别采取有应对措施。科学理性的认知依赖于知识的传播。在过往研究中,知识是影响公众阴谋论信念的重要变量。例如,在转基因食品相关的阴谋事件中,科学界便尝试通过大力普及知识来平息公众的争议。缺失模型指出,知识水平欠佳的公众可通过提升知识进一步支持相关事件。因此,科学界认为,知识会促进公众对相应事物的接受[12]。基于此,从知识视角出发是治理阴谋论的重要视域,具体而言,分为以下4个方面:
(一)预先接种重要科学知识
阴谋论涉及范围广、持续时间长,能潜移默化地塑造群体的认知,且公众一旦接受和认可阴谋论的内容,很难轻易被动摇和改变。前文中已论述阴谋论的产生基于复杂的心理机制和环境的催化,那么破除阴谋论主要应从消解阴谋思维和重塑科学话语体系入手。
麦奎尔(McQuail)提出的预防接种理论(Inoculation theory)站在受众的视角,着眼于抵抗宣传者的诱导说服,在大规模信息侵入前率先给受众灌输一些信息以抵抗信息的侵蚀力,即增强受众在思想上的防疫力。阴谋论传播以心理情感因素为主导,防治阴谋论侵袭采用先发制人的对话策略更为有效。同时,有学者验证了接种理论同样适用于治理阴谋论。研究数据显示,以理性和科学认知为核心的信息沟通可以削弱大部分不合逻辑或以情感为导向的说服效果。[13]可靠信源提前向公众输入事实信息,同时预先警告误导性消息存在的可能性,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有效遏制阴谋论的侵入和蔓延。
长期以来,我国民众受到儒家文化的影响,在国民性格和社会价值取向上具有更强的组织纪律性和服从性,对政府的信任度较高、政策执行性更强。同时,由于差序格局的存在,我国民众在面对未知风险时会倾向于采取规避态度,不愿将风险转移在自己或家庭身上。相较于西方,我国民众更加能接受权威和官方声音,在突发事件的混乱中更明确和规范的指令能在第一时间稳定人心。因此,我国的国情决定了政府和主流媒体在必要时必须发声,这对阻断阴谋论的传播蔓延至关重要,这也决定了民众在关键时刻能和国家站在一起,共同推进政策的执行和维护社会的稳定。
(二)推广应急科普
应急科普是指针对突发事件及时面向公众开展的知识、技术、技能的科学普及与传播活动,其目标是提升公众应对突发事件的处置能力、心理素质和应急素养,最大限度减少突发事件对人民生命健康、财产安全以及经济、社会的冲击。[14]面对突发的重大公共事件,常态化和“战时化”的应急科普共同发力,通过普及传播科学知识,让公众对专业性的应急知识有一定了解,从而帮助公众树立正确的科学观念,以科学的眼光和视角应对突发事件,以客观冷静的态度配合突发事件下的公共决策。
重大公共事件的暴发激化了风险社会的紧张状态,公众在信任与怀疑、安全与风险中踯躅摇摆。阴谋论的出现进一步加剧个体在面对重大突发公共事件时的无力感。由于接受信息的密度陡然增大,公众的知识储备和批判思维等能力品质在破解阴谋论时显得尤为重要,大众需要以知识与理性作为标准尺度丈量出真相的坐标。
应急科普是弥合突发事件造成信息差的重要方式,科普知识是日常生活中打破信息壁垒的关键。同时,从宏观来看,科普应急知识能提升社会科学传播的效率,科学知识的长期化、规范化传播发挥着重要的社会功能,能打破信息壁垒,弥合传播过程中的信息差,使得阴谋论无处遁形,从而丧失“市场”。具体来看:一方面,完整的科普机制是应急科普实现的基石,行政主体、党政宣传主体及科学协会等通过媒体向受众进行科普宣传,官方应急科普在公共事件暴发时为公众提供心理支撑和感情寄托,可靠的信源能提升传播效率,避免阴谋论等次生舆情发酵[15];另一方面,官方对应急知识的常态化、系统性宣传,营造了科学传播和构建知识型社会的良好氛围,能有效提升公众的忧患意识,使公众在面对突发事件时,能有效配合政府在公共卫生事件中的各项政策落实。这些都有利于消解突发事件中公众的焦虑情绪和阴谋论倾向。
(三)完善应急知识体系
应急科普是公众接受应急知识的重要抓手,也是帮助公众完善应急知识体系的关键。面对突发公共事件,应急知识在应对次生灾害和阴谋论产生的恐慌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危机时刻,专业的科学知识普及能在短时间内消除大众的紧张情绪,凝聚人心、聚集人力投入应急防控中,这极大压缩了阴谋论传播的空间。从个体视角来看,获取应急知识能提升个人的知识素养和认知能力,有助于避免个人被阴谋论影响认知。公众被淹没于信息爆炸的风险社会中,对知识获取的基本需求增大,经历过突发公共事件的公众往往对此类事件更具警惕性,了解相关科普知识的意愿也更强烈。应急知识的科学传播不仅可以满足公众对知识的基本需要,也培养了公众对知识需求的价值取向,提升了公众的整体科学素养。而科学素养的提升将使公众具备较强的认知判断能力,既有研究已证实,具备较高科学素养的个体会倾向于支持科学结论,不再相信诸如“疫苗是毒害小孩而为制药公司谋利”等阴谋论。[16]
通过普及应急知识这一提高科学素养的干预措施,有助于防止关于科学的阴谋式论断的扩散。当然,应急知识体系的建设应贯穿于日常的科学传播体系中,这样才能让应急知识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最大的效能,让公众“应急不急”,降低阴谋论趁虚而入的概率。
为提升应急科普效果,强化应急知识传播,帮助公众完善应急知识体系,应从应急知识传播的对象和方式着手。应急知识传播的对象应做到分级分类,以优化应急知识的普及效果。例如,在疫情防控中,针对不同的社会角色进行有针对性的紧急知识传播,在知识输出前先进行分类再进行有效传播,增加社会成员信任感从而抵御阴谋论的侵扰。知识传播的方式和手段应实现多元化。不同的群体对知识有不同的理解和需求,在保证知识内容科学性的前提下,采用高效并符合公众心理需求的知识传播形式同样至关重要。例如,在互联网上实现科普知识的可视化和数字化,借助视觉传播中不同表达手段吸引公众的关注;针对老年人及特殊群体,应急知识传播的手段应更加多元化,以纸质宣传单、宣传手册或广播等形式达到全民应急知识普及的目的,从而在途径层面抵消阴谋论传播的影响力。
(四)利用媒介建构社会共识
阴谋论的核心是阴谋思维,因此破除阴谋论的关键是消解阴谋思维并凝聚社会共识。社会共识的产生是知识动员的实现机制,知识动员是实现社会动员,促成集体行动的重要手段。[17]即社会行动源于社会认知,集体无意识共识和后天知识规范训练共同转化成社会行动的原始驱动力。
形成社会共识,实现知识社会建构的前提是让知识成为人的精神主体,而社会共识建构在多项专业知识整合为综合知识的基础上。因此,这些拥有专业知识的人员和掌握知识的政府相关部门有责任让公众拓宽和丰富自己的知识领域,从而促进知识社会的建成,在此过程中,大众媒体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大众媒体传播的特点、价值取向、知识内容及意识形态会深刻影响受众。根据涵化理论,大众媒介通过报纸、杂志、电视、广播等媒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受众的态度和认知。涵化理论的主要观点是大众传播媒介对受众起到涵化作用,传播的内容会影响受众的行为,在形成共识方面发挥巨大作用。[18]考虑到阴谋论对社会共识的颠覆与瓦解,大众媒体通过涵化传递共识能够有效抵御阴谋论所带来的冲击,在更广泛的传播范围、更深程度上对其进行压制,从而维护个体控制感与社会稳定。
突发的重大公共事件往往会打破原有的媒介生态,造成媒介生态的失衡,这也给了阴谋论可乘之机。因此,在突发公共事件中,大众媒体不仅要力求还原真相,关注到现实中的困难,也要及时正确引导舆论、凝聚人心,用官方与权威去抵抗阴谋论谣言引发的信息污染。建设性新闻是指媒体着眼于解决社会问题而进行的新闻报道,是传统媒体在公共传播时代重塑自身社会角色的一种新闻实践或新闻理念[19],其可以作为化解阴谋论传播的有效路径。建设性新闻旨在打通官方和公众的对话渠道,在真实性和积极性间寻求平衡,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对个人认知的纠偏,在满足公众信息需求的同时给予公众正向的情绪暗示。在突发事件中,建设性新闻不仅以解决问题为导向,同时能照顾到公众的情绪,干预人们对于事件的认知。[20]在与阴谋论的抗争中,建设性新闻能以一种更为积极的心态聚合大众共同参与到社会治理当中。
目前,大众媒体依然占据主导地位,实现以媒介涵化受众。在媒介作为人的延伸的背景下,公众会受到涵化的影响,个人认知水平、知识体系和话语表达都将成为媒介化中重要的参与因素。突发公共事件中对阴谋论治理的最终实现,离不开认知建构和科学的应急知识这些核心内容,因此,构建社会共识势在必行,在风险社会中实现知识的传播是关键环节,应以知识作为连接的纽带,突破文化壁垒以及思维的差异,构建社会对话的新渠道,在纷繁复杂的信息网络中从知识科普走向科学认知,最终达成社会共识。共识之所在,阴谋谣言再难有立足之地。
四、结语
在后真相时代,事实逐渐让位于情绪,信息环境也更为复杂。尤其当面对突发的重大公共事件时,人们身陷庞杂的信息迷雾中,不得不在真假难辨的海量信息中捕捉和寻找真相。媒介的接触和使用与阴谋信念的形成及阴谋论的传播都存在一定的相关性,社交媒体通常是阴谋论滋生发酵的温床,媒介的广泛应用又进一步扩大了阴谋论的传播力。阴谋论的危害不言而喻,阴谋论不仅冲击着人们的科学思维和理性共识,其长期蔓延也不利于社会稳定。在明确了阴谋论的形成和影响之后,对阴谋论的科学治理便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破除人们的阴谋思维和阴谋信念是防止阴谋论扩散的关键,个体的理性认知能力和知识储备在风险社会中尤为重要。笔者强调以知识为出发点,推广应急科普,建立起完善的应急知识体系,最终利用媒介进一步建构社会共识,从根本上遏制阴谋思维的产生,消除阴谋论的破坏性。当前,国内对阴谋论在突发公共事件中的形成和治理的研究相对较少,笔者提出的阴谋论治理方案存在一定局限性,未来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继续深入探讨:其一,如何更好地普及应急知识,提升公众科学素养;其二,如何实现应急科普态化,减少反智的阴谋思维;其三,如何利用主流媒体和社交媒体的不同特点,发挥其媒介作用实现社会共识的建构,同时关注如何破解已长期存在的阴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