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教育资源供给主体的社会资本理论分析

韩 娟

（广州城市职业学院 高等职业教育研究所，广东 广州510405）

拓展扩大老年教育资源供给，是新时代老年教育事业高质量发展的迫切任务。一方面，随着中国人口老龄化发展水平进入增长的 “快车道” ，发展老年教育，努力实现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成为中国新时代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重要举措，进而老年教育资源需求不断扩大。国家统计局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 “2020年，大陆地区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总量为2．64亿人，已占到总人口的18．7%。自2000年步入老龄化社会以来的20年间，老年人口比例增长了8．4个百分点，其中，从2010年 “六人普” 到2020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的10年间升高了5．4个百分点”［1］。另一方面，我国老年教育发展起步比较晚，教育资源供给存在总量不充分，配置不均衡等问题，因此，从2016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到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都倡导和鼓励高校、职业院校、社会力量等多元主体，采用多种形式，共同参与，扩大老年教育资源供给，推进资源下沉到老年人群的身边、家边和周边。

英、法、美、日等国家，在世界上较早进入老龄化社会，也是世界上老年教育发展起步较早的国家，不仅已经形成相对完备的、多元主体构成的老年教育资源供给格局，并且各个主体依托自身教育资源优势，在资源供给内容、资源供给的途径上大相径庭，社会成效显著。社会资本理论的长处在于，能够较充分揭示不同资源隶属主体在社会关系网络中对资源的组织、运用和获得。通过社会资本理论，从老年教育资源供给主体切入，审视英、法、美、日等国老年教育资源供给的成功范例，有助于中国更清晰地理解资源供给各主体凭借和运用自身哪些资源优势；更准确地把握各主体在资源供给内容和途径选择上的深层次原因，有助于科学参考借鉴发达国家累积的有效经验，推动中国扩大老年教育资源供给，保障老年教育高质量发展。

一、社会资本理论视域中的老年教育资源配置

（一）社会资本理论的属性及构成

老年教育资源供给，就是老年教育资源配置。当前，学界更多研究和关注政府之手和市场之手在老年教育资源配置中的运行机制，而社会资本理论则强调社会网络关系中资源的特性，进而综合运用社会之手、政府之手、市场之手，优化资源配置。

1．社会资本的属性

资本是人类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等各种社会经济资源的总称。 “社会资本” 是与 “物质资本” “人力资本” 并列的资本类型，是根植于一定社会关系或社会结构中能够对经济社会发展发挥促进或阻碍作用的一种重要资源。社会资本的属性主要有：

（1）无形性。与物质资本的有形可触摸、人力资本的无形可识别相比，社会资本具有无形性，它存在于社会关系网络中，是需要通过组织及个体间的联系才能产生的一种资源。（2）公私兼顾性。组织机构或者集体的社会资本，不仅是组织本身的重要资源，也可以成为组织成员个体的人际关系资源，为个体所用。（3）不可转让性。与通过转让来获取的物质资本、通过人才引进来增强或者弥补的人力资本相比，社会资本存在于社会关系中，资源的获取依赖社会关系的联系，当组织或者集体的固有社会关系不存在时，其社会资本也便随之丧失。组织成员个体一旦离开其组织，原先附着于该成员的社会资源也会消失。同理，社会资本相对丰富的组织，也无法将自身的社会资本让渡给社会资本相对匮乏的组织。（4）可再生性和自我强化性。与物质资本的不可再生性，人力资本的衰退和丧失的特性不同，社会资本具有可再生和可修复性，以及基于正向使用良性互动或反向使用恶性循环等自我强化特性。

2．社会资本的构成

社会资本的构成是社会资本理论的核心问题，一般认为，网络、规范以及信任是社会资本的构成核心，且三者之间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网络，是社会组织之间、以及公民个人与社会组织之间因为一定的社会关联而形成的社会关系，是社会资本的来源、起点和中心，是规范和信任得以形成的客观基础；规范，是资本主体间在社会关系网络中形成并得到普遍认同和遵守的规则、准则及其蕴含的价值理念，包括正式的、非正式的两种类型；信任，是社会资本主体在社会关系和规范基础上、在一定范围内产生形成的可靠性，是社会资本的核心要素和最重要构成，是网络和规范的集中体现。总的来说，社会资本是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黏合剂，有助于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益。

综上可以得出，不同的资本主体，由于其在社会关系网络中的角色、功能等不同，因此遵循的社会运行规则不同，因而其在社会关系中赢得的信任维度也会有所不同，拥有资源的种类、内容、形式、优势等不尽相同。

（二）社会资本理论视域中的老年教育资源配置

1．教育资源的类型划分

教育资源，是保证教育活动正常进行而使用的各种资源要素的总和，包括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影响教育活动开展的非物质因素或者精神资源，如教育的理念、制度、经验、传统、态度、精神风貌等。教育资源可以按不同标准划分为多种类型，譬如在存在形态上，分为物质资源（亦称有形资源）和精神资源（亦称无形资源）；在隶属主体上，分为政府教育资源、教育机构资源、非教育机构资源和学习者个人资源等；在作用方式上，分为直接资源和间接资源，其中直接资源是指直接作用于教育服务活动的各种要素，譬如师资、课程、教育设施和场地等，间接资源包括理念、政策、制度、信息等，能通过多种方式影响教育活动的规模、对象、内容、规格等。

2．老年教育机构是老年教育资源的直接供给者

在各种资源供给中，处于核心主体地位的必定是各类老年教育机构，主要由高等院校、职业学院、社会机构、学习者个体等承办，他们是直接教育资源组织的核心，这类主体提供的老年教育资源的内容、数量和质量，决定着各老年教育机构的规模、层次、类型、内容、途径和质量，决定着老年教育的实现条件和发展水平，本文的分析也聚焦在此。

3．间接资源是老年教育资源供给的必具要素

理念、政策、制度、信息等间接资源，通过多种方式制约、影响教育服务活动的开展。从社会资本理论视角看，它引导着理念的更新、指导着制度的建设、搭建着体系的架构、构建着主体的联系、规范着行为的运作、监督着操作的质量。

二、社会资本理论视域中各主体的老年教育资源供给分析

（一）高等教育机构的老年教育资源供给

高等教育机构，是指正规学校教育制度中处于系统顶端，提供教学、研究以及授权颁发学位的高等教育组织，主要包括大学、学院、高等职业（技术）学院、高等专科学校、成人高等教育机构等。它高度聚集了各类高级专门人才，高度集中了人类创造的科学门类和文化精华，也因为拥有这种天然的资源优势，也便必然承载着为社会提供充分教育资源供给的最重要责任。

1．高等教育机构提供的正规教育少受老年人青睐

大多发达国家的高等教育机构，在正规教育上，并不刻意排斥老年学生。但这并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老年教育，而是高等教育普及化，民众享有高等教育机会权利扩大的产物，特别是教育内容、教学组织等方面，并不是针对老年人普遍学习需求和学习特征来提供的，因此，接受高等教育机构正规教育的老年人很少。据英国1996年7月的统计，50岁以上的学生在高等教育学生中占比4．55%（在全日制学生中仅占0．5%，在业余制学生中占12．6%），只占其总人口的0．28%［2］。

2．高等教育机构专门为老年人提供的教育类型多样

高等教育机构还针对老年人学习需求和特点，专门开办了多种模式的老年教育。

（1）法国第三年龄大学模式

“第三年龄大学” 理念由皮埃尔·维拉斯提出，他认为法国的大学应该成立一种促进老年教育的联合机构，以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和老年学研究。1973年，在法国图卢兹，维拉斯创建了世界上第一所第三年龄大学。第三年龄大学是以大学的附属机构或学院的形式建立的，由地方政府提供相应资金，与所依托大学共享学校的一切资源，包括场地、设备、师资、行政等，并因其依托大学及其师资队伍而享有较高水准的教学质量［3］。第三年龄大学模式，无疑供给了高质量的老年教育资源。但也有研究发现，第三年龄大学的推广和运行，存在 “资源分配的不合理容易引起对老年教育资源的漠视，老年人的多元化学习需求难以得到满足，日常教学和管理工作难度较大” 等弊端［4］。

（2）美国社区学院老年教育模式

在美国，社区学院是老年高等教育资源的主要供给者。除了教育内容丰富、高级专门人才聚集等高等教育机构共性优势外，社区学院还独具优势：首先， “服务社区发展” 的办学宗旨和价值取向，决定了它能够服务社区居民的发展愿望和学习诉求；第二， “方便就近入学” 的社区学院教学网点布局，保证了社区居民能获取便捷的教育资源；第三，地方政府财政拨款支持，保障了社区居民能获取低廉教育资源；第四， “提供灵活多样的教育服务” 的运作模式，确保学院面向所有学习者，开展包括正规教育，半日制、业余制等非正规教育，以及针对特定对象特定内容的非正式教育等，适应不同学习者的学习需求。

（3）英国开放大学的老年教育模式

在英国开放大学， “每五个学生当中，便有一个年龄是50或50岁以上”［5］。开放大学充分发挥了开放教育的优势，为老年人提供了灵活的学习机会：开放的就读机会，不设任何入学条件和要求；灵活的教学管理，课程的选读完全取决于学习者个人的意愿和爱好，学习不限定完成期限；多样的教学方式，以远程学习为主，再结合学习者自愿参加的辅导学习。与传统大学相比，英国开放大学的老年教育，为老年人提供了更便捷、更灵活、更低廉的学习资源，最大程度满足了老年人的个性化学习需求。

（二）社会福利机构的老年教育资源供给

专门为老年人提供老年福利是现代社会福利制度重要组成部分。从社会福利的角度提供老年教育资源改善和提升老年人生活品质，日本的老年福祉体系比较突出。

1963年，日本便制定了《老年人福祉法》（在日本被称为 “老人宪章” ），强调地方政府对老人包括受教育权利在内的福祉的责任，强调社会福利的地方化和统一化；1989年，厚生省又制定《高龄者保健福祉推进十年战略》（也被称为 “黄金计划” ）：1990年制定《生涯学习振兴整备法》，落实了政府对老年教育发展的责任。《老年人福祉法》颁布后，厚生省便成立了专管机构——老人福祉课，专门管理包括老年教育在内的老年事务发展，地方各级政府也都成立了相应部门，保证了老年教育的健康推进。

目前，在日本社会福祉体系，实施老年教育的主要有乐生学园、老年人俱乐部、高龄者事业团和银色人才中心等机构。其中乐生学园是日本最初的老年学校，一般都开办在公民馆内。依托公民馆遍布日本社区的网点布局优势，乐生学园普惠型的老年教育，成为日本老年教育的重要组成，主要通过增进老年人的代际交流、家庭责任、社会责任以及自我保健等，鼓励老年人参与社会活动，提高老年人的社会性等。此外，由社会福利协议会指导成立的老年俱乐部，也发展成为日本较大规模的老年人福利组织，开展的老年教育具有 “教养三分，娱乐七分” 的特点。旨在帮助高龄者实现再工作意愿的高龄者事业团和银色人才中心，除了提供工作信息外，还通过组织志愿活动，促进高龄者的社会参与度，成为 “支撑国家和地方公共团体高龄化社会对策的重要组织之一”［6］。

（三）非营利组织的老年教育资源供给

这类老年教育资源提供，以老年游学营为典型。老年游学营是以世界为 “教室” ，将旅游与教育相结合的老年教育组织形式，1977年在美国诞生。通过为老年人提供独特的教育经验，丰富和提升老年生活品质。游学营没有受教育程度的入学要求，游学过程中也没有任何有关作业、考试、学分等。到1997年，美国有1500个学院、大学和学习机构与老年游学营活动合作，55个州设有60个老年游学营机构［7］。

游学营的发起者是两位美国教育家，其一是新罕布什尔大学的主任。凭借组织者的社会资本，游学营得以在暑假期间，利用各大学闲置的校舍、设施，为老年人提供低费用旅行，提升老年人智力刺激、体力冒险活力，并以大学专业教师为主导，结合地方特色和学习资源，通过步行、骑行、出海、访谈、游览等方式，完成对相关艺术、文学、历史、环境等内容的了解、学习，使老年人素质得以提升。游学营的运作经费主要来源于学习者学费、州政府补助、大学补助、民间基金会补助、校友捐助、企业赞助等。

（四）自助团体的老年教育资源供给

自主学习团体，以英国的第三年龄大学模式为典型。严格来说，英国的第三年龄大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 “大学” ，而是一种志愿性、自我导向型、自主自助的老年教育组织形式，它特别注重老年学习者学习需求、学习目标、学习经验等特点和优势的有效发挥。它的运行特点在于：团体组建的自主性，完全依据老年人的兴趣和需求，以及社区熟人间的信任纽带，在社区范围内自主决定组建，实现了老年人就近便捷学习；课程设置的自主性，有人愿学有人愿教，新的 “课程” 即可设立，因此课程内容异常丰富，涉及博雅类、运动体能类、个人技术类、娱乐休闲类、旅游学习类等；运作经费的自主性，活动经费主要来源于成员缴纳的低廉会费，以及少量的援助资金，因此，各项活动都由成员志愿承担。2017年，英国的第三年龄大学已发展到1010所［8］。

三、结语

老年教育是一项全社会多系统多部门联动的系统工程，其实施机构的不同性质，决定了其组织调配和使用教育资源的数量、种类及质量水平，也决定了其运作机制有行政强制、市场引导、自主调节等多种类型。为了进一步扩大老年教育资源，加大现有各类主体拥有的老年教育资源整合力度，还需要在三个方面施力：第一，政府部门加大间接资源投入的精准度，通过观念引导、制度设计、政策制定、平台搭建等手段，调动和鼓励各类资源主体参与老年教育提供资源供给的积极性，推进各类资源主体参与老年教育提供资源供给的可行性；第二，院校、社会力量、个体学习者等不同资源主体发挥各自特长和优势，采用灵活方式，增强和扩大老年教育资源供给；第三，各类资源供给主体加强合作，扬长避短，丰富资源供给的内容和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