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的转折：从留学生到服务者

于芳

2008年北京奥运会后，做了2个月奥运志愿者的刘亦霖从老家吉林到纽约城市大学攻读互联网无线通信专业硕士，并且在一年后成功转为硕博连读。求稳与冒险，这两个看似矛盾的特点，一直贯穿着刘亦霖求学、就业、创业的10年。

求稳与冒险的特质在刘亦霖身上和谐存在，这并不奇怪。早在他创业之初，《时尚健康》杂志就专访了他冲浪、创业两不误的生活经历。

尝试冲浪运动，需要有极强的冒险精神，但要能真正上手，则需要对自身的控制力和对环境变化冷静而迅速的反应。一个冲浪玩得好的人，必然需要同时具备这两种看似矛盾却必须和谐的特点。如果这样的特点在一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留学生创业者身上显现出来，那便是超出年龄的老成。

2008年是中国学生赴美留学的里程碑——中国赴美留学生人数增长率首次达到20%。此前，只有2001年的增长率达到了两位数（10%），而且这个增长率连续保持了几年。2008年中国赴美留学生人数已经将近30万，之后的增速逐年降低，2017年的人数是35万。

2008年中国赴美留学生人数大增，这要感谢当年的北京奥运会及其带来的外交利好。在那之前，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学子们还得提着一口气获取签证。

笔者还记得，大概在2004年的时候，朋友家的一位学霸哥哥接到了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硕博连读录取通知，但直到签证通过，他才敢向亲友们报喜。据他描述，在签证现场，甚至出现了因过度紧张而呕吐不止的学生。

除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带来的外交利好，还有一个重要的促进因素，就是美国人才市场对“STEM”（由科学、技术、工程、数学这4个学科的英文单词首字母组成）人才的渴求。刘亦霖回忆道，2006年和2007年计算机科学相关专业毕业的学长们没有找不到工作的。巨大的人才缺口让美国格外欢迎这些学科的学子。

2008年的狂欢之后，金融危机爆发了，大环境变了。

那时，不仅应届毕业生很难抢到工作，在职的人们也陷入了朝不保夕的恐慌。后来美国经济在慢慢复苏，但是特朗普政府在移民政策和留学生就业政策上的“暧昧态度”，让本应是经济暖春的季节里，却出现了严酷的就业寒冬。

当年的情况严峻到什么程度呢？刘亦霖回忆说，很多公司倒闭的时候低价处理了办公器材，甚至免费赠送价值昂贵的器材。遇上符合专业需要的器材，穷学生们算是赚大了。不过，作为创业者现在说起这一段见闻，刘亦霖的脸上没有小确幸的窃喜，而是平淡中带着一丝唏嘘与同情。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留学生们几乎一入学就开始找实习、工作的机会。这时候的刘亦霖却做了一件极其不务正业的事儿——他参加了纽约城市大学中国学生联谊会的文艺活动，并在学生会主席毕业后接了班，还张罗起了更大型的留学生活动。

筆者有过留学经历，对中国学生联谊会有两个深刻的印象，一是大家赖以生存的“BBS”，找房、买卖二手货、在华人圈子找工作，多亏了这个功能完善且人气旺盛的“BBS”;二是学生会每两周会包大巴车，免费带着大家去我们那个城市最大的食品及日用品批发中心采购。虽然批发中心很大，但大家都会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华人食品及器具区，其中最受欢迎的是猪蹄和“老干妈”系列。另外，纽约的华人圈较大，“中国城”里家乡风味的食材多得是，甚至有些品牌的价格和国内差不多，所以，中国学生会在大家生活上的指导意义不大，这使得学生会的吸引力和人气又低了许多。

所以，当刘亦霖接班了学生会主席的工作时，周围的朋友都觉得难以理解——竟然有人不好好利用宝贵的时间去找工作！学生会的事务其实不算复杂，最受欢迎的就是每年组织新生接机和老生返校的经验分享会。当时的中国留学生不算多，学生会组织并未形成规模，甚至没有成形的章程。但是，刚加入学生会不久的刘亦霖决心做一件大事——把中国留学生的文艺汇演搬进林肯中心。

早在吉林大学读书的时候，刘亦霖就是校交响乐团的成员，他学的是黑管等西洋乐器。加上他爱好冲浪，出入健身房是日常必需。人生的际遇实在不可说，谁能想到，音乐与健身竟给他的人生带来了蝴蝶效应。

在纽约城市大学的第一年，刘亦霖在健身房结识了当时的中国学生联谊会主席，他正在为办一场文艺汇演求贤若渴。无论是出个节目还是办一场晚会，刘亦霖都经验丰富，他很有信心地参与进去。就这样，他走上了一场学校晚会的舞台，继而走进了学生会、接了主席的班。

那一件大事发生在2009年国庆节期间，他想，既然不能回国看大阅兵，那就用自己的方式为祖国庆生吧。于是，纽约城市大学的中国学生联谊会联系上了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提出希望联合美国东北部地区所有学校的中国学生会，在林肯中心办一场盛大的文艺晚会。

这样一场大型的晚会筹备得相当顺利。不仅总领事馆全力支持，在美国东北地区的中国学子也纷纷响应，老一辈的华人华侨也积极捧场。晚会导演吴晓清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华人，当时正就读于纽约城市大学艺术学院导演系，还有在好莱坞的实习经历。

对于刘亦霖来说，更难得的是在那样一场节奏紧张的活动中结交了一批挚友。他们当时都是各个名校的中国学生联谊会主席，是各个领域的博士研究生。后来，一些人坚守着学术道路，另一些则“下海”创业。此外，一次改变刘亦霖人生道路的机会也悄然降临。

这次活动让刘亦霖和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结下缘分，后来总领事馆决定建设 “纽约中国留学服务中心”，计算机专业出身的刘亦霖直接进入了项目组，成了总领事馆的正式员工，并参与开发设计了留学生回国时需要申请的“留学人员回国证明”“J-1豁免系统”。

就这样，这个把找工作的时间浪费掉了的人，还没毕业就被天上掉下的铁饭碗砸中了。然而，在总领事馆工作了2年后，刘亦霖一连作出了3个重大决定：退学、辞职、创业。

如果追溯所有人梦开始的地方，一般都有个共性，就是他们在工作中都能独当一面，并且在主导某个大项目的时候产生了两个“觉悟”：其一，竟然有这样的市场需求;其二，看起来这么难的事儿我也扛得下来。之后，他们便会结合自身经历和对社会的观察开始创业。刘亦霖也不例外。

当时，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为了建好“纽约中国留学服务中心”，走访了全美各大学校，为留学生群体提供留学安全讲座，深入了解中美教育之间的差别以及中国留学生的需求和痛点。之后，总领事馆又搞了一个医疗保险项目，爱折腾的刘亦霖成了该项目负责人。项目组的人并不多，作为负责人，刘亦霖不眠不休地跟进每一个环节。为了分析清楚大家的需求，他们联系了200多个中国学生联谊会进行调研，确定了大家最关注的问题;然后，联系全美最大的保险公司进行谈判，为中国留学生争取到了多项目、低保价的超级优惠;接着，又马不停蹄地通过电话向全美的中国学生联谊会推广该保险。

看病难简直是全球的通病，但是在美国却难出了新高度：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医院，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急诊。而预约就医，在美国的时间周期通常是一周。预约时最要紧的，就是确定该诊所属于自己的医保联网诊所。所有的困难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因——看病太贵。如果不在医保的游戏规则里，之后收到的账单会让你永生难忘。

出门在外，遇到的难题多得是，就医和医保尤其恐怖。而其他的痛点贯穿了留学生的学习、生活和就业，比如：刘亦霖刚到纽约时就遇上了少见的租房难题。他预定好的房间被另一位提前到达却找房不顺的同学抢占了，还好有仗义的好朋友收留，他才熬过了第一个学期。这其中就涉及了租房和法律保护两个难题。

经历了总领事馆的医保项目之后，刘亦霖决定将留学生服务的事业继续下去。结合自己曾经的租房难经历，他决定从租房、法律保护入手，辞职创业。

求稳与冒险这两大特点再次鲜明地出现在刘亦霖的创业初期。辞掉总领事馆的“铁饭碗”，建立一个网站开始创业，这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不靠谱的小打小闹。他选择房产和法律保护两个方向的切入点，不仅因为有市场需求，也是因为有靠谱“货源”。当时，刘亦霖的表哥在波士顿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所以，他有底气提供靠谱的房产服务。法律服务也是如此，刘亦霖联系上了一家起步不久的华人律师事务所，为他们对接留学生客户。经过多年合作，现在这家律师事务所已经成长为波士顿最大的华人律师事务所。刘亦霖也从纽约搬到了波士顿。

2021年8月1日起，美国放开了留学生赴美限制， 持有F / M 签证的学生将不再受“赴美禁令”的影响，可直接由中国前往美国，无需在第三国中转隔离14天。图为上海浦东机场T2航站楼内，工作人员在对旅客进行信息核验。

由于當时团队较小，除了网络的运营和维护，刘亦霖还设定了沿用至今的综合服务模式——“基础服务-活动-媒体”。他解释道：“当时的基础服务都是对接到专业的公司，不需要我们有专门的团队，而办活动、做宣传这些工作，和我在学生会做的事情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刘亦霖没有为了流量拼免费，从一开始，他就对服务收取佣金，让公司有收入，能够稳定运营。对比今天国内拼免费的创业潮流，一开始就赚钱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对于在外的华人来说，这几乎是必须的，因为没有那么活跃的华人资本市场来广撒网。

随着影响力越来越大，公司从业务到规模都开始了高速扩张。刘亦霖很谨慎，每推行一项新业务，都会利用好留学生网的媒体属性做调研;除了法律部分外，包括房地产以及陆续增加的求职、语言培训、高端申请的项目，刘亦霖都坚持招兵买马、完全自营。波士顿的综合服务体成形之后，他先后将模式复制到了纽约和加州。在2014年建立纽约留学生网的时候，还获得了国内著名投资人王功权的天使投资。

如今，在美国东、西海岸三地分公司的基础上，刘亦霖和他的团队成立了亦美彼岸集团总公司，公司的规模也超过了200人。

谈到未来的发展，刘亦霖说：“我觉得我可以保证以饱满的激情工作20年。之后我是否希望换种生活，或者公司是否希望换个领导层，谁知道呢？”

（责编：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