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生态危机理论及其当代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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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马尔库塞以资本主义发达工业社会为着眼点，从技术、消费、自然维度深刻剖析了资本主义制度，探究资本主义社会形成生态危机问题的根本原因和症结所在。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下产生的科技异化、消费异化和自然异化现象。通过剖析马尔库塞生态思想理论内涵，吸收他关于解决生态危机途径的独到见解，对于加强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生态危机;异化;马尔库塞

【中图分类号】B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09-0050-03

基金项目：2019年度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思政专硕） （项目编号：L19BSZ067）;2019年度辽宁省“百千万人才工程”人选科技活动支持项目（项目编号：2020921112）;辽宁省“兴辽英才计划”青年拔尖人才项目（项目编号：XLYC2007063）。

在世界各国高速发展的情况下，生态问题也随之显现出来。为获取无止境的物质财富，人们无所顾忌地开发自然资源，造成了严重的生态危机，导致了人与自然之间的深刻矛盾。究其根本，生态问题并不是单纯的环境问题，而是与关乎于资本主义社会体制的制度危机。生态危机是人的生存危机或曰政治危机，而绝非纯自然或纯科学的问题。[1]马尔库塞通过对资本主义制度的逐层剖析，找寻生态危机的内在逻辑，试图通过解放人的内心向度恢复自然的主体地位，实现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合理吸收马尔库塞生态危机理论的有效价值，对当代社会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马尔库塞生态思想发展历程

（一）马尔库塞生态思想的孕育背景

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于1898年出生于德国柏林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1919年，马尔库塞进入德国洪堡大学学习。1921年，转入弗莱堡大学学习。在完成博士论文《德国艺术家的小说》后，马尔库塞开始研究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胡塞尔的现象学。1933年，马尔库塞在胡塞尔的介绍下进入了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并成为了研究所的中坚力量之一。在马尔库塞成长和生活的年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经历了两次工业革命后，在经济、政治以及社会家庭等方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此同时，资产阶级集体迅速发展，在经济、政治等领域占有了绝对的统治地位。而资产阶级并不满足于此，其大力发展工业技术进行资本主义再生产，不断兴建扩建工厂、压迫剥削工人、大肆掠剥自然，无偿占有工人的剩余价值，同时构造符合其利益的消费观念和方式，从而控制人的思想意识，进一步实现利益最大化，维护资本主义制度的运行和发展，巩固和发展自己的统治地位。马尔库塞在其《反革命与反叛》中解释道“在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更加剧烈，人们为了获取更加丰富的物质财富，毫无节制地开发和利用自然资源。”[2]在此意义上，资产阶级将目光锁定在自然环境上，企图对自然资源的大力攫取，推动对市场需求的绝对占有。这种对自然资源不合理地肆意开采导致西方很多地区出现不可逆的自然损害现象，各地的环境问题日益加重。马尔库塞的生态思想便是在这样一种资本主义社会背景下形成的，他见证了生态环境的步步恶化，形成对资本主义制度、自然和人之间关系的深刻认识和见解。就像马尔库塞所言：“今天我们必须反对制度造成的自然污染，如同我们反对精神贫困化一样。我们必须发展资本主义世界的环境保护，使它不再受到阻遏，为此我们必须首先在资本主义世界内部推进这项工作。”[3]

（二）马尔库塞生态思想发展理路

马尔库塞并未针对其生态思想出版过专著，进行系统性阐释，但在其《单向度的人》《反革命与造反》《审美之维》《爱欲与文明》《工业社会和新左派》等诸多著作中都能找到马尔库塞对资本主义社会生态危机问题的深刻批判和反思。马尔库塞生态思想的开端便深受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的启发，在思想发展过程中又不断吸收其老师海德格尔、法兰克福所长霍克海默思想的有益之处，并将弗洛伊德的压抑的学说与马克思人的本质思想相结合，形成其特有的“弗洛伊德式的马克思主义”，诸多哲学家思想对马尔库塞的影响和加持，为其生态学理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马尔库塞开始对现实社会进行了无情地批判。马克思的哲学思想贯穿了马尔库塞的一生，在一定程度上马尔库塞对海德格尔、弗洛伊德、胡塞尔等哲学家思想的理解和吸收都是建立在与马克思哲学融合的基础上。基于社会批判的视角，马尔库塞讨论了资本主义社会生态存在的科学技术的异化、社会消费的异化、自然主体的异化等诸多论题，从而探索解决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具体方案。

二、马尔库塞生态危机理论主要内容

（一）生态危机下的科技异化

在资本家和统治者制造的假象下，发达工业社会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表现出高度的发达，然而马尔库塞清醒地认识到，这个社会却是充斥着异化现象、压抑和统治的病态社会。随着科学技术水平在评估国家综合实力时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均更加重视工业生产，相继完成工业技术革命，发达工业社会逐渐形成。在发达工业社会中，科学技术大大促进了社会生产力，对经济的发展起到了无可厚非的作用，然而伴随的代价却是对自然加倍地剥掠和对人无休止地压抑。总的来说，生态危机在一定程度上是资本主义制度与科学技术发展共同作用的结果。

从政治经济学领域来看，先进的科学技术能够带来显著提高的社会生产力，成为推动社会快速发展的有力杠杆，具备自身的价值功能。在各国资本主义工业社会大环境下，科技水平的提高即代表着社会财富的增长，這使得资本家之间的竞争愈加激烈，并进一步致使资本家毫无顾忌地开掘自然资源以获取更多利润。在政治层面上，资本高度集中于少数人手中，统治趋于极权主义，而这种极权的合理性依赖于科学技术的日益革新，科技以技术的合理性维护着社会统治极权的合理性。在机器大大提高生产力的同时，人们也在依赖机器甚至沦为机器的附庸，在这种理性主义的渗透包围下，人们享受于被支配的状态，逐渐丧失了否定性思维和独立的人格。此时的科技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为资本向自然和人类社会的扩张和占有提供了现实基础，科技以一种新的形势渗透着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无孔不入地牵制着人们的思想、意识、生活，人性被摧残，自然被奴役。伴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社会财富也不断地积累和增长，与此同时人们受到的奴役也进一步增强。在资本家的贪婪无度下，科技一味注重其作为手段的工具维度，逐渐丧失了其价值维度，产生了异化。

（二）生态危机下的消费异化

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社会生产力也迅速发展，人们由此得以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然而却迷失于资本主义营造的消费主义文化的漩涡之中。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资本家不断扩大生产，各式各样的商品层出不穷，人们的消费方式和消费观念发生改变，人们的物质水平得到提高，人们的物质需求得到满足，开始享受于资本主义社会环境，拜金主义、享乐主义以及消费主义成为司空见惯的社会景象，以此为核心的价值观逐渐扭曲。消费异化的根源在于科技的异化，科技对生产力的推动在帮助人们改善物质生活的同时，制造出与生存消费必需品无关的“过度消费”，让人们陷入了无休无止追求物欲的巨大漩涡。“发达工业社会的显著特征是它有效地窒息那些需要自由的需要。”[4]这种需求是统治者为巩固极权而营造的虚假需求，人们的消费动机不仅仅满足于获得生活必需的物质资料，而是追求无止境的物质享受，人们的主观能动性和理性思维逐渐被瓦解。人们被商品所捆绑，资本不停地生产商品，人们不停地盲目消费，虚假需求满足的程度越深，人们被压抑奴役的程度便越重。在科技的进步革新和物质的丰富变换下，人们对生活感到麻木僵硬，劳动不再是人们自由自愿实现自身价值的感性活动，而是为了获得取劳动报酬进行物质消费，由此劳动产生了异化。人的完整人格被摧毁，丧失了对现实世界的否定性批判，成为了单向度的人。此时的消费不再是以满足人们的生存需求为原则，也不以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为目的，而是纯粹地为了消费而消费，消费成为统治者维护社会统治的又一崭新形式，产生异化。

（三）生态危机下的自然异化

马克思认为：“在私有财产和金钱的统治下形成的自然观，是对自然界的真正的蔑视和实际的贬低。”[5]自然是独立于人存在的感性存在物，人类依附于自然而存在，人们在生产生活中享用一定的自然资源，同时也依据自我意识在一定范围内改造自然。在马尔库塞看来，自然“不仅仅是一种材料，不仅仅是一种有机物或无机物，而本身就是一种生命力，是主体—客体，奋力求生是人和自然界的共同本质。”[6]然而在虚假需求“合理化”的掩盖下，资本家为获取利益最大化，不断满足人们的消费欲望，不惜牺牲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而对自然资源变本加厉地摄取和占有，致使大自然屈服于资本利益，生态问题日益严重。城市生活垃圾堆积成山、河道污染逐渐加剧等等，人们在获取资源的同时不惜牺牲生态环境，大自然的有限承载力日益受到挑战，人类与自然之间产生尖锐的矛盾。“奴役人的统治者也往往借助于对自然的统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7]人们对自然的掠取和破坏在到达一定限度后，自然也会还给人们相对的“反作用力”。自然作为人类生产生活资源的馈赠者，却被资本家用以工具满足自身利益，导致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三、马尔库塞生态危机理论对我国生态建设的

现实意义

（一）树立合理的科技观

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它是推动社会经济和生活发展的强大马达，是一个国家前进发展的巨大推动力，是各个国家沟通联系的重要桥梁。科技本身是中立的，不具有任何价值偏向，然而科技产品在被研发时被统治者预设为了符合自己利益的目标，赋予了其价值取向，因此技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是非中立的，是为了资本家生产的“合理性”服务的。马尔库塞认为：“技术使人的不自由处处得到合理化。”[8]科学技术满足了人们的基础欲望，同时也引导着人们追求的价值取向，使人迷失在物质欲望丛林中，丧失了对真正的自由的追求。

因此，塑造合理的科技发展观就显得尤为重要。一个良好的社会应充分重视科学技术的价值中立性，以人的需要为建构原点，充分发挥科技满足人基本需求的重大作用，消除资本因素对科学技术的研发控制，摒弃发展科技对自然造成的生态损害，在有限范围内创造其对人类有益的最大价值。树立正确的科技发展观，需要正确运用科学技术的发展规律，始终保持人与科技的和谐互通，持续确保科技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促进社会的前进发展。

（二）塑造正确的价值观

马尔库塞提出，重塑正确的价值观，首先要人们理性区分真实需求和虚假需求。真实的需求是人们赖以维持生存的基本物质资料，与人的生命活动息息相关。而所谓虚假的需求，是统治者维护统治以及资本家获取利益而强加于人们的，是“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求，是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9]人们的真实需求被掩藏，人们的虚假需求在商品捆綁中被激发。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大众文化屈从于资本利益与统治权力，通过广告、宣传、霸占市场等方式，灌输给人们消费理念，主导着人们的价值观念。对此，构建正确的消费价值观应将人们从虚假需求的欲望中解放出来，以人的生命、生活、生存为根本指向，重新审视人与消费的关系。

在全球化浪潮的大趋势下，随之而来的是西方价值观念的渗透，消费主义和拜物教盛行。大众媒体通过电影产品、杂志报纸、音乐视频等途径全方位入侵人们的日常生活，人们的价值观、审美观、消费观在潜移默化地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近年来，电商直播迅速兴起，主播利用人们的需求心理大肆宣传产品的“必需性”，结合明星效应的加持，人们的消费欲望被疯狂刺激，逐渐丧失消费理性，盲目掉入电商“虚假需求”的陷阱里。在此情况下，利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发挥意识导向，就显得尤为重要。在价值观引导上应旗帜鲜明地指出要用“真实需求”代替“虚假需要”，理性辨析社会中层出不穷的思潮，反对铺张浪费以及奢侈消费的理念及现象，保持明确清醒的认知，否定经济理性、消除异化消费。批判和打击毫无节制的非理性消费，保持社会经济效益和生态伦理稳定的统一并重。与此同时，大力发展绿色循环经济，倡导低碳绿色生活，倡导勤俭节约，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和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

（三）回归自然的主体性

科技异化、消费异化以及虚假需求对生态环境造成了损害，从逻辑先在性出发，生态危机问题的症结在于自然失去了其主体地位。若想消除对自然环境的损害，解决生态问题和实现自然解放，首先要恢复自然的主体性，消除在资本主义制度控制下人们对自然的控制观念和不端行为。因此消除损害要同时实现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这就需要摒移人与自然之间的抵触和对抗，回归自然的主体性，唤醒人们的生态意识。这“不是回到技术前状态，而只是推动它向前，以不同的方式利用技术文明的成果，以达到人和自然的解放，和将科学技术从为剥削服务的毁灭性中解放出来。”[10]人们不能再以统治者的姿态而自居，而应变成自然的同盟好友，尊重自然、保护自然，构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是生态伦理关系的理论内核，也构建良好的生态环境的逻辑前提，这内在地规定了自然占有主体地位，而人类应将自身置于客体，人们对自然的索取和改造不应停留在物质层面的占有，而是在精神层面用审美的眼光，“按照美的规律”人道地塑造自然、利用自然，获得真正的审美享受。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国家投入大量资源来发展国内经济，力图保障人民的基本生活需求。以东北工农业建设的繁荣发展为开端，经年努力下我国社会生产力大幅度提升，跻身于世界经济舞台正中央，社会的主要矛盾也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我国飞速发展的同时，应注意“物质与精神两方面需要的发展水平要在一定程度上相匹配”[11]。“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伟大工程中，要否定以消耗自然资源为代价的经济发展观，而应该重视精神文化建构，通往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实现对人与自然的“终极关怀”，构建生态社会主义下的“美丽中国”。

参考文献：

[1]许俊达.评马尔库塞的自然解放论[J].安徽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1995，（1）：10.

[2]Herbert Marcuse.Counter Revolution and Revolt[M].Press Boston，1972：60.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6]复旦大学哲学系现代西方哲学研究室.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1983：148-150.

[7]杜秀娟.马克思主义生态哲学思想历史发展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03.

[4][8][9]（美）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

[3][10]马尔库塞.工业社会和新左派[M].任立编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11]马尔库塞.论快乐主义·现代文明与人的困境：马尔库塞文集[M].李小兵译.上海：三联书店，1989：3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