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叙事

徐 源

外来人口

开大风扇 N 级台风

掀起桌上名字

降落于10 平方米

东北平原不过如此 云贵高原

只有巴掌大

破损 堆满灰尘的

玻璃是南方

别把裤子挂在窗户

树上的椰子 让采摘南方的人

承担法律责任 三位外来人口

承包一片果园 海螺

有自己的海滩 星辰承包黑夜

工棚里 三位外来人口

想亲人 见不着

辽阔的南方 开放硕大的花朵

高楼里吐出西装 广场上冒出青春短暂

大街铺满地砖

每一块粗糙的命 很硬

不同省份的口音 挤进普通话

呆了五年的人 经过闽南话

三位外来人口 带着一身果香

在公交车上讨论 台风过后

会不会有人购买他们的体温

会不会有一只船

从水上 爬到墙上

待了50 年的人

额头上的皱纹

才是南方的地图

机 床

机床不是床 电流睁开眼

南方打一个哈欠

鸟排着队 等待早餐

工人的脸像一份说明书 灯光

操作庞大产业的末梢神经

它发出的声音

碾着青春 幻想

和一栋楼打出的酒嗝

南方 种植金属的土地

廉价的螺纹管 工业的米粮

分娩于机床 消逝于时间

农民工从不说心中所想

碾碎的一根手指 回到故乡后

才有痛感

他们的身子里 安装着机床

过度磨损 报废后

从额头上挤出锈 后遗症

机床不是床 南方的山冈

春光如漆 涂在工号上

产品检验 当欣喜镀满螺纹管

以计件的方式

计算人生和世界

把它的声音扔进大海

大海无边无际 波光粼粼

南方 一首悲壮的歌

被风吹进一代人的耳朵

玩具厂

从任何角度组装色彩 都可

把南方组装成

春天的玩具 以任何理由

抽出词语

都可把南方拆解为羽毛

工厂排列人类两旁

向左或向右

可走进一面玻璃

留下衣服 只要

舍得脱下叶绿花红

一截电池 可抵达社保局

风遥控南方 使它灯火通明

或沉寂一杯咖啡

下班的农民工 舒展身子

像一截弹簧

从公交车跳到云朵

他们喜欢浓茶

背向公园自拍

广告屏播放一把刮胡须的刀片

明星的脸被化妆品遮掩 耳廓缀着一只鸟

加大贸易 不如把南方

捐赠给山区 把农民工的汗水

还给他们的子孙

一些人来了 一些人离开

抱紧一棵树痛哭

塑胶的南方

以任何模型 都可以

把它生产成史诗 春天

玩具不缺少梦

玩具缺少发芽

招工启事 南方封面

工厂宿舍的阳台上

晾满一代人贴身的配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