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传达设计中的书法美学应用

翁瑾钰（中国地质大学（武汉））

一、中国书法——中国文化的一种象征

中国的书法就是汉字的浓缩与净化，那么究竟什么是“书法”呢？我们可以从它的性质、美学特征、源泉、独特的表现手法方面去理解。书法是以汉字为基础的，兴始于汉字的产生阶段，“声不能传于异地，留于异时，于是乎文字生。文字者，所以为意与声之迹”。因此，产生了文字。书法艺术的第一批作品不是文字，而是一些刻画符号——象形文字或图画文字。汉字的刻画符号首先出现在陶器上。最初的刻画符号只表示一个大概的混沌的概念，没有确切的含义。中国的文字艺术起源很早，把文字的基本书写发展到一种融入了作者的观念、思维的审美阶段，这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法的形成。书法艺术是从甲骨文开始的，历经了两千多年的发展和演变，文字的产生，其基础是“象形”，最初“写字就是画画”，书法的形成即文字从最开始的图形变成了具体的文字。人们写字，是为了用文字来记载事物，并且实现传达情感和交流思想的目的，不同时期的文化背景和经济能力都能或多或少地影响当时的字体结构形式，所以中国文字的书写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逐渐发展成为一种艺术。“中国的笔墨，中国的书法的传统、中国字，是象形的。有象形的基础，这一点就有艺术性。”而文字作为传递历史的最好载体也表现出了历史的种种文化事实，对于中国的汉字知识划分，我们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分支：书法学、文字学、美学、文学、史学、哲学，而这些又恰好是构成中国文化框架的重要支柱。所以中国书法也是传统文化的一种象征，同一切种类的文学艺术一样，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头脑中的反映。对于中国文字的起源，自古众说纷纭，但最被广泛接受的便是“仓颉造字说”。“仓颉造字说”反映了先民们的一种联想的思维方式，其以抽象的点线面延伸，创造一种活灵活现的新形象，这也进一步代表了，书法的本质是思维的具体符号的艺术表达，可以说它是抽象的也是具体的，它浓缩和折射着中国文化的发展，是文化传统的代表。因此笔者认为，中国书法是传统文化、艺术文化和情感文化的集合。而这里所谈论的书法艺术的美，“即是现实生活中各种事物的形态和动态的美在书法家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在这种反应的同时，书法家有表现出他们异地的思想情感，这种思想情感，当然也是以现实社会为其源泉的”。

二、中国书法在视觉传达中的文化情结

（一）视觉传达的概念

视觉传达设计是指利用视觉符号来进行信息传达的设计，它不是靠语言来进行的具体概念的传达，而是靠接受者对于传达者的理解。设计师是信息的发送者，传达对象是信息的接受者，视觉传达的过程，就是设计者将思想和概念转变为视符号形式的过程，它的主要功能是传达信息，是对“图”——图像、图形、图案、图画等的视觉共识获得的理解和互动，而其中文字就是最普遍使用的视觉符号元素。视觉传达设计是现代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现代社会信息传播的主要形式。其目的不在于传达深刻的销售理念，而在于使人产生一种注目的效果，看到形象并且对形象产生记忆性。广告制作人兰·格德斯曾说过：“一瞬间，就是户外广告所占有的时间，也就是你能拥有的全部时间。因此，文字词句与形象都必须具有强烈的戏剧性效果，容不得什么细腻，瞬间的刺激是它的宗旨。”现代生活的节奏极快，使受众者的阅读时间相应缩短并分散，因为视觉设计应该是一种简洁的艺术，具备简短易理解的性质，文字和图形需用直观简约的方式将信息转化为典型、理想的艺术形象。

所以笔者认为，视觉传达设计有四个设计宗旨：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单纯简单的信息内容、新颖独特的艺术形式和真实准确的信息传达。中国书法作为文字的衍生品和中华民族千年历史沉淀的书面语言，其线条和结构就像图形一样传递给大众独特的审美感官，给大家带来视觉冲击，其造型的艺术表达充满新颖，运用简洁、易辨的文字符号，使之个性鲜明、别具一格。可以做到设计需要体现和反映视觉形象的整体性要求，其艺术特色丰富而不杂乱，多样而统一，给人以视觉上的美感与享受。

（二）中国书法在视觉传达中的应用

现代视觉传达设计自从20 世纪80年代传入中国以来，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也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在设计构思时设计师们不再以单纯地模仿西方设计来作为自己的设计灵感，而是将自己独特的文化因子（中国传统文化）慢慢融入设计思维当中，意识到所设计的并不是某一种对象，而是一种新的思维模式、一种生活方式甚至是一种新的文化。书法艺术是中华民族的艺术瑰宝，也是国际数千种文字语言中唯一一种可以称为艺术的书写形式，其中蕴含着复杂的修饰性的美和无可比拟的生命力和感染力，其艺术风格也适应了上文中笔者提到的四个视觉传达设计的宗旨。

在视觉传达设计的众多类别中，例如包装设计、海报设计、插画设计等，各个国家都广泛地融合了自己的文化特色，而中国在文化与创新设计融合这一块略显薄弱，尽管设计是从西方引进而来，尽管各种方便快捷的新科技对视觉传达设计起着积极的推动作用，但设计中的民族因子往往会使设计更有温度。纵观现代视觉传达设计，也已经有不少的设计师将书法艺术融入了设计当中，比如设计大家靳埭强老师，他高度融合中西的设计理念，让他在众多设计师中脱颖而出，他主张把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融入西方现代设计的理念中去，而且这种理念并不是简单的相加，而是在对中国文化的深刻理解上的融合。大家所熟知的中国银行的标志，便是靳埭强老师的佳作，整个符号简洁流畅，充满时代感，中间巧妙地蕴含一个“中”字，来凸显中国银行的招牌，而外形又酷似一枚铜钱，极易于受种者对于标志的解读，却又蕴含着浓烈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所以这个标志可谓是靳埭强融贯中西方理念的经典之作。

靳埭强老师的设计一直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而不是盲目跟随潮流，由于受波谱艺术和包豪斯的影响，他的作品中也具有立体和机械的元素，但最具有创造性的元素依然是中国书法艺术。他将几何与山水融合，加上强烈的色彩设计构成，使他的创作风格别具一格，在飘逸之外还多了凝练与冷峻。这种创作风格是书画界和设计界中从未有人尝试过的，而靳埭强老师却认为无论是设计师或艺术家，都不要忘记自己的根，于是他的创作灵感源泉大都是传统的一些水墨和刺绣工艺，从传统艺术当中获取一些设计元素，再与现代设计相互结合，形成独特的“双轨制”设计风格。

在很多视觉传达设计中，书法艺术的原创性和精神性设计更具有新颖性和竞争力，因为民族性就是设计的独特性，使作品在千篇一律的现代设计中独树一帜。靳埭强老师的成功在于他对中国传统的印章和书法艺术的精妙把握，“中国印”的成功是因为高度融合了中国传统的印章和书法艺术，不难看出，视觉传达设计中所蕴含的书法艺术的美学特征对于视觉传达设计来说，已经成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美学源泉。

（三）中国书法元素在视觉传达应用中的重要性和必然性

汉字是中国几千年不断演化和发展而来的艺术瑰宝，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也是迄今为止持续使用时间最长的文字，是上古时期各大文字体系唯一传承者。书法艺术是中华民族特有的艺术门类，书法艺术中的“无声之音”“无形之相”，折射出结构、韵趣和意境等中华民族传统审美文化的特征。与其他艺术形式相比，书法无疑是最具有民族特色，最能体现中华民族传统审美文化特征的一门艺术。

设计历来是以一定的文化背景为基础的，进入现代社会中，世界已经演变成一个文化大交流和大融合的时代，更新迭代的各类信息都通过不同的媒介和方式给我们营造了一个十分庞杂的“信息环境”。很多设计学家都预言：在这个时代，谁的设计能更深刻把握民族和现代的文化精神，谁的设计就将具有更多的文化魅力，谁就能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设计是一种通过符号系统完成文化信息传递的过程，包括视觉传递、听觉传递、嗅觉传递等，理论上将这类特殊的“语言传播”统称为视觉传达，是在人们的风俗习惯和民族心理中寻求可传达情感的载体，从而巧妙地转化为设计符号和语言。而视觉传达设计又因其信息量大、传播面积广、受众群体多等特点在诸多传播方式中独树一帜，占据着特殊的位置。而现如今，随着我国经济的不断发展，计算机网络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虽然书法艺术是群众文化当中的一种较为常见的活动形式，但在众多方面已经被逐渐取代了，这无疑会给书法艺术的传承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所以想要进一步传播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国视觉设计的发展就必须通过汲取传统文化营养和加强特定符号间的交流，求得设计文化的多元发展和本土化的创造性建构。作为设计师，我们也应该熟悉和了解我们的民族文化，并继续传承。书法艺术不仅能给中国现代设计提供灵感和源泉，更能在设计中展现独特的优雅、柔婉、古朴、飘逸的艺术魅力。设计中有许多传统艺术有待发展，我们没有理由一味地模仿和盲从外来文化，更不应鄙夷和忽视我们优秀的书法艺术。只有这样才能产生出艺术火花，推动中国设计的进步。

三、书法艺术所具有的独特的美学特征

（一）中国书法中所蕴含的美学

汉字之所以成为一种独特的艺术，是因为汉字本身的审美特征，即形象美与抽象美、动感美与静态美、形式美与意境美。这些独特的美学特征，也使汉字成为艺术。汉字是以形表意的视觉信息传达符号，有着完美独特的造型结构和多元文化意蕴。“汉字直接表达意义”，这“正是汉字与西方拼音文字的巨大差异所在，是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差异的深层根源”。汉字文化对于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国度来说确实是一种巨大的话语资源和文化资本。笔者认为汉字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坚实载体，也蕴含了中国独特的创形思维。

鲁迅曾提出，中国文字“具有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最早的汉字是以象形为基础的，是一种有形美。关于汉字的起源，有“仓颉造字”云云，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以“六书”理论为框架来分析汉字结构，其就以汉字是时而可见的形象为基础，即前人所总结的“远取诸物、近取诸身”之说。从上述可知，中国古代汉字的构造所带来的美并不同于西方文字简单的左右方位排序，也并不是单纯的画画，是为了表现一定语言，所以汉字一开始就具有了符号的性质。尽管汉字的发展是从象形开始的，但并不会一直都流淌着象形的血液，发展成了图画。书法艺术强调汉字的形象美，并展现形象美，但书法艺术也并不仅仅局限于形象美，如果单纯地表达形象美，那书法艺术就不是汉字而是绘画了。书法之所以有艺术美学的特征，是因为它具有一定的抽象性，具体表现为线条的形象美，这种线条可以脱离汉字单独存在但又是构成汉字的基础。人们在观赏书法时，大多数并不是在观赏书法的内容而是书法的文字形态，所以书法既是形象的也是抽象的。

汉字是二维的、线性的艺术，有时甚至兼有音乐、舞蹈的特性，它的表现带有动感和韵律，而在动感之下也有一种相对的静态，对于汉字而言，动态与静态是不可拆分开来的，这就像是一帧帧的动画是由一个个相对静止的动作曲完成的。一定程度上来说，书法艺术的动态和静态是相辅相成、相互辉映的，而这一点也恰好符合视觉传达设计中的某些审美需求。

人们将汉字通常喜欢称为方块字，而四方形所能变换的图形要多于圆形和三角形，这也是体现汉字形式美的基础所在，每一种形式的美都有属于自己完美的黄金分割，而汉字的黄金分配律就是各部分的比例，恰为0.618，这种形式不仅可以表达汉字的形式美，也更能使书法艺术成为极具装饰性的设计作品。意境是中国美学思想的重要范畴，也是中国书法的显著审美特征。刘熙载《艺概》有云：“圣人作《易》，立象以尽意。意，先天，书之本也；象，后天，书之用也。”刘熙载认为基本的点和线构成了汉字，即“象”，而书法就是借助这种“象”，表现了其“意”。写字偏重于表达实用性，而书法则偏重于表达情感性和艺术性。成功的汉字在表现自己的形式美的同时，还能让人们感受到作者当时的思想情感和精神境界，汉字的美是以意境和形式为前提的，这也为很多视觉传达设计者的设计带去了灵感。只有当汉字的形式美与意境美统一，才能真正体现其作为艺术的魅力所在。

（二）视觉传达中汉字书法美的体现

人们常说“书画同源，取法自然”。先民们在观察自然事物时，用一些特定的意象、符号来记录真实的事物与事件的发生，并将此事件传递给他人，这也是最初的汉字形式。象形的汉字就仿佛那些现实之物一样，可以最直接简单地表达事物的基本形态，也蕴含着造字者对于事物的情感态度。因此也可以说汉字在反映客观事物的同时也展现自然之美和社会文化，它用灵动的线条来表现事物的形象之美。中国书法艺术除了具有图像之美之外还具有书法的意韵之美，这种美具有高级的表现力，能够通过简洁明快的线条将人与自然、人与现象之本身和具体事物的外观形象特征鲜明地表现出来，并且充满艺术。由汉字所表现出来的艺术是一种极具内涵、充满灵韵的视觉享受，它不仅展现着汉字中的静态与动态之美，也体现了作者的神奇意境，这种意蕴美充分地体现了汉字活跃的生命力和节奏感。而书法艺术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特质才显得美妙无比，生机勃勃。汉字的各种结构都在或多或少地体现美学特征，排叠、避就、顶戴、穿插、疏密等，就像视觉传达设计中对与排版的疏密和大小的讲究一样，都是在追求一种和谐舒适的美。“计白当黑”是汉字书写过程中一个非常严格的要求，它强调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比画中有重有轻，有平缓之处也有起伏之处，在世界几千种文字之中，也仅仅只有中国古代的传统书法具有虚实之分，而恰恰是这种从矛盾中追求和谐，从和谐中追求变换，造就了汉字的特殊结构之美和工艺之妙。书法艺术与现代设计都讲究节奏感，书法相较于戏曲、舞蹈和音乐等也是最贴近大众生活和社会的一种艺术形式，因此它符合现代设计的原则。设计中的各种视觉元素理应吸取书法中的气韵，使各个设计元素互相呼应。视觉传达设计的目的就是在于快速的传递信息，而书法艺术则能在达到这一诉求的同时展现事物之美。因为提炼好的、精准的、美观的书法艺术，无疑是现代设计中的重中之重。

四、结语

书法作为文化的传承已有了悠久的历史，现在我们知道，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风格与精神面貌，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停止创新前进。但在这个信息时代的大背景下，我们更应以国际的视角去重新审视对于中华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在设计中将书法的章法、结构完美地表达出来，将书法艺术与视觉传达设计相结合，形成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英国美术评论家赫伯特·里德曾在其名著的《现代绘画简史》中说道：“一个新的绘画运动已经崛起，这个运动至少部分的是直接收到中国书法的启示。”汉字凝结和透露了中华民族之美，并可以完美地体现民族文化形象，所以说中国书法元素在视觉传达设计中应用，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最能表现也最有价值的中国的应用元素，也是离老百姓最近的，最能让中国老百姓广泛接受的一门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