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剪纸的技巧及风格（外一篇）

郑飞雁

陕北剪纸根据其剪法的不同，分为熏样剪纸、直接剪纸、画样剪纸和印刻剪纸等。

熏样剪纸的步骤一般是把剪好的样子粘贴在一张白纸上，然后放在煤油灯上用上升的浓烟熏烤，当油烟把纸张熏黑后，将样子取下来，白纸就显现出原样子的图案。剪纸艺人将原样收起，把熏样附在白纸上，就印出许多花样。人们就可以用纸钉把样子和各种颜色的纸钉在一起，最后照着花样剪出各种图案。这种剪纸通常是用于比较复杂的剪纸图案，比如《鹿鹤同春》，要将鹿、鹤及背景松树的形状剪得栩栩如生，就需要照着原有的花样来剪。

直接剪纸的随意性比较强，可以将各种颜色的纸正面相对叠起，背面一一相叠放齐，剪成自己喜欢的花样形式，这样的剪纸具有对称性强的特点。如剪“燎疳娃娃”“送病娃娃”的时候通常就用这种方法，也可以是对生活中的人、物、场景等的描摹剪刻而成。这类剪纸会带有一定的夸张性，不求形似，只求神似。还可以是用手撕成，这种剪法虽然比较粗糙，有许多毛边，但最适合情感的表达，可以说是一种情感宣泄的通道，也可以作为休闲娱乐的一项活动。

画样剪纸是指先用笔在纸上画出所要剪的图案，接着用剪刀剪出花样，然后固定在特定的载体上，最后用各种颜色的线将花样刺绣覆盖。画样剪纸主要运用于鞋垫、荷包、鞋头花的制作。这类剪纸方法比较传统，更能体现陕北人民的保守性格。

此外，还有印刻剪纸，即刻好模型，直接在纸或者其它载体上印刻而成。比如陕北人民在丧葬中使用的纸钱，就是将圆形纸中间用“纸钉”器物钉成的。此外，制作炉馍馍的模子也是利用印刻剪纸的方法。

以上几种剪法各有特点，对于初学者，熏样剪法、画样剪法和印刻剪法都是不错的选择。陕北民歌唱道：“生女子，要巧的，石榴牡丹冒铰的。”陕北女子初学剪纸是从花草入手的，因此要想剪出艺术水平较高的剪纸还得一步一步来。对于剪纸驾轻就熟的人来说，直接剪纸更能体现其创作水平，因为原创的剪纸才更具生命力。

在剪纸技巧方面，陕北剪纸的线纹很少是纤细的，多为粗劲有力、简洁明快，剪出的形象如陕北人民一样粗壮有力、狂放不羁，这与陕北人民主观生活态度有关。陕北人民生活的自然条件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闲的时间很少，导致剪纸得速成，粗线纹是在所难免的，另一方面还与剪纸的客观工具有关。陕北地处黄土高原，交通不便，过去使用的照明设施是煤油灯，这就为熏样剪纸提供了客观条件。此外，陕北人民的生活比较单调，剪纸的题材一般都以现实生活为主，如牛拉犁，犁比较粗糙，剪出的样子也相应地比较粗略。因此，陕北剪纸风格从整体上来说是粗犷的。

陕北人民向来重视阴阳搭配和虚实相生，剪纸艺术也不例外。从剪纸的颜色上看，剪窗花的纸一般都是红色和绿色搭配，红色象征阳，绿色象征阴，这样既蕴涵了中华民族“阴阳相合，化生万物”的本原哲学，又暗合了人们的阴阳观念，表现出农耕文明时代人们的审美意识形态；从形式上看，陕北剪纸的形式表现为虚与实的结合，虚处是剪空或刻去的部分，实处就是剪纸的形状。虚实相生的剪纸艺术体现了哲学上的对立统一规律，也体现了陕北人民生活中的哲学原理。

农耕文明的社会背景下，陕北人民以农业种植为主，生命意识和繁衍意识是当时人们的基本意识，剪出的生命树是人们生命意识的表现，生命树即由许多树枝形状构成，树枝上有人、猴子、马、羊……传统观念里的多子多福思想促使她们剪出“抓髻娃娃”“石榴戏牡丹”“莲生贵子”等图案。这种表达方式符合陕北人民憨厚、淳朴的性格特征。

从社会学角度看，陕北过去靠天吃饭，如果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妇女会剪“扫晴娘”，以示祈晴。这一传统可追溯到元代，泽州李俊民诗中有咏《扫晴娘》一首：“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形象地刻画出“扫晴娘”的形状。这是对自然界雨神的祈祷，也警示人们注意这样的天气，加大对庄稼的保护。

从文字学角度讲，在文字产生之前，人们用画图和图解的方式记事或者是传达信息，说明图画给人的视觉形态与意义之间有着约定俗成的关联。陕北剪纸从这方面讲同样具有约定俗成的意味，如春节时人们剪出的“鱼”就会被认为是对富裕的向往。

从民俗符号角度讲，陕北剪纸艺人大都将她们剪纸的内在文化意蕴理解为“故事”或歌谣等，这是陕北剪纸艺人质朴心理的直露。陕西宜川剪纸艺人曹秀英，用民谣方式解释“石榴戏牡丹”的意思时说：“石榴戏牡丹，一辈子爱老汉；石榴带骨朵，一辈子爱媳妇。”综观陕北剪纸艺人的作品，它们并不纯粹是剪纸艺人率性而为的，而是依照剪纸艺人内心所恪守的传统文化和道德要求创作的，真正达到了“我以我手剪我心”的境界。

总而言之，陕北的剪纸从不同方面看有不同的风格特色，但都真真切切地反映了人们的现实生活。

《卯兔兆丰年》释义

作为定边剪纸第五代传人，传承和弘扬三边剪纸这门民间艺术，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卯兔兆丰年》是我在兔年创作的一幅有关三边民俗方面的作品。这幅作品的浏览、观赏、解读，应按从左到右、自上而下的顺序进行，其内容可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为引子，勾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遐想，剪出招宝兔正领头奋力掌舵起锚，及满载钱财和五谷的旱船。再看船舷上刻有“连年有鱼”的图案，玉兔们正以饱满的热情摇动着旱船向人们缓缓驶来。看到这里，人们不由想到，这么多的财富，是从何而来？接着，我用剪刀告诉人们，财富是党的富民政策和人们的勤劳换来的。旱船里的两只“合二仙兔”象征着和气生财，多劳多得就能五谷丰登。

第二部分是作品的主体，描绘出人们喜庆丰收的热闹场景。玉兔成群结队地走上街头，进行农副产品大展示。有的背着大白菜，有的抱着大麦穗；有的扛着大蘑菇，有的枕着大洋芋；有的跳起大秧歌，有的踩着大元宝。千姿百态，神气十足。我最为满意的是领头敲锣打鼓的平安兔，一班人马鼓乐鸣，共同吹起人寿年丰曲。热烈庆祝“十二五”，大型腰鼓队与扇子舞错落有致，遥相呼应，热闹非凡，街头巷尾充满了吉庆祥和的气氛。陕西定边随着现代农业产业化的逐步推进，土特产品种类繁多，玲琅满目，全都展现在观众面前。玉兔滚绣球，富贵不断头。群兔拔萝卜，团结庆丰收……这一系列的场景昭示人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奔小康。

第三部分是作品的尾声，突出表现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一排排整齐的陕北窑洞，白菜（百财）聚满房，粮食储满仓，金瓜塞满堂，金椒挂满墙，歌声贯满腔。淘气的小玉兔，头枕元宝两脚蹬天，躺在钱堆盛世昌。展现出农业产业化使人民一代更比一代富，一代更比一代强。

有人看了《卯兔兆丰年》说，这幅作品构思巧妙，如再加一圈花边装饰会更好看。我却认为，只要一个简单的边勾勒一下，倒显得疏密有间。

诚然，单就剪纸艺术而言，怎样才算好作品呢？我认为，根据主题和内容的需要，能够恰当地运用变形、夸张、比喻、谐音双关、谚语、象征、意象等表现手法，通过丰富的想象和抽象思维，表达人们美好愿望，能够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才算是有价值的好作品。

有人说，这剪纸剪得和照相机拍的一模一样，犹如一幅写生画。其实不然。剪纸不同于绘画，它可以打破时空，打破透视原理等，不讲究近大远小绘画原理。在《卯兔兆丰年》中，为突出马铃薯、西瓜的个头大、产量高，我应用夸张变形的手法，土豆比兔子及运输的车子大了好多倍，西瓜比窑洞大。如果真有这么大的土豆和西瓜，那就是地球上的土豆王、西瓜王了。同时也打破了透视规律，超然想象。

有人问，什么是剪纸语言？我认为，就是在剪纸作品中，常借动物、植物等形象表达特定的含义。例如：从前有一个不会写字的姑娘，为了表达心声，包了“一颗红枣，一颗花生，一个桂圆”给未婚夫寄过去。未婚夫收到礼包一看是吃的，就吃了下去。没多久，他见到姑娘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寄那些东西呢？”女子小声说：“我的意思是说，让你少吃多香（想），早生贵子。”男子这才恍然大悟。这个故事用在剪纸上，就是运用意象的手法表述语言，意味深长。

在《卯兔兆丰年》中，剪纸语言是怎样表达的呢？我个人认为，发财了就是有钱了，给兔子身上挽铜钱，就是发财兔。“蛇与兔（蛇遇兔）”是指一对美好事物的结合，俗话说，“蛇盘兔代代富”。“兔子背棵大白菜”是指祖祖辈辈发大财；“兔子吐金鱼”意为兔年吐金玉；“兔子抱麦穗”是指年年岁岁丰收；“兔子滚绣球，富贵不断头”“旱船顶上长牡丹，牡丹花下挂铜钱”意思是顶富的，最有钱的，富上加富；“兔子拔萝卜”寓意发展靠团结。还有：黄色南瓜一大片，黄金滚滚一大罐。红色柿子一大串，喜事多多一大链。颗粒庄稼一大船，五谷堆堆一大滩。兔子扭起二人转，兔年时来运又转。

对剪纸艺术，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您如果能在《卯兔兆丰年》中找到贵兔、玉兔、宝兔、丰收兔、长寿兔、发财兔、和气兔，那您确实是个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