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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少将贺光华的延安岁月

2022-02-23王晓建

延安文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光华

王晓建

一、在延安的岁月

1937年7月7日,日本军队在北平(今北京)西郊挑起芦沟桥事变,中国人民全国性的抗日战争爆发了。

大敌当前,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开始了第二次合作。为表示共赴国难的诚意,共产党将沿用6年的“中华苏维埃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名称作了调整,改称为“中国共产党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毛泽东任中共中央军委主席,周恩来、朱德、王稼祥任副主席,萧劲光任参谋长。中共中央军委直辖的总参谋部,由聂鹤亭任部长。总参谋部下设4 个局,第一局为作战局,局长何长工;第二局为情报局,又称技侦局,局长曾希圣;第三局为通信局,局长王诤;第四局为管理局,局长陈奇涵。贺光华担任二局三科科长,三科共有陈福初、邱兰标、谢特山、况步才、陈定鉴等10 位同志。

8月下旬,长征到达西北的红军主力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朱德、彭德怀分任总指挥和副总指挥。八路军的3 个师——115 师、120 师、129 师陆续开赴抗日疆场。10月间,留在南方八省的红军游击队奉命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新四军军部于1938年1月正式组成,叶挺任军长,项英任副军长。

中央军委参谋长萧劲光是贺光华在红5 军团工作时的老首长,他上任后在二局见到贺光华,亲切地询问了贺光华这几年的经历,然后嘱咐说:“技侦工作十分重要,它为军委首长指挥八路军、新四军作战提供重要依据。贺科长,你们通过技侦手段获得的情报,要作综合分析,反复验证,尽可能搞得准确些。”

第二次国共合作实现了,技侦工作范围一度缩小,机器、人员也减少了。贺光华时时感到三科的人手不够用。在人员不能增加的情况下,贺光华要求全科同志努力提高工作效率,每小时的译电量不能低于100 个字。有的同志觉得这个指标太高不好完成,贺光华给大家鼓劲说:“几年来,反‘围剿’,长征,我们一直过着动荡的生活,吃饭都没保证。现在有了安定的环境,工作条件生活条件也改善了,我们的效率当然应该高一些。再说,我们的许多战友去了前方与日本鬼子拼命,我们在后方多译一个字,他们在前方就可能少流一滴血啊。”这番话打动了同志们,大家更加勤奋地工作和钻研,每小时的译电量普遍达到了100 个字以上,有的同志还达到了200 个字。

115 师在山西灵丘取得平型关的首战胜利后,日军飞机开始轰炸共产党领导的陕甘宁边区,军民颇有死伤。为避免损失,军委总参谋部进行了疏散,二局和一局迁至延安城东北郊的王家坪。

在王家坪,贺光华有一天译出了一份有关钱壮飞的电报。这份电报是国民党贵州特务机关发出的,大意是:现在查明,共谍钱壮飞(钱潮)确系落入土匪之手,其妻自上海携款来赎未果,钱已被杀。贺光华在长征途中收译过要求寻找钱壮飞的电报,后来又听曾希圣局长讲过钱壮飞的事迹。贺光华对钱壮飞如此牺牲的结局很是痛惜。

1938年1月20日,延安为牺牲在西征路上的董振堂举行了追悼大会。贺光华请假赶去参加了追悼会。会上宣布:将董振堂的家乡河北省新河县改为“振堂县”。在追悼会的会场,贺光华意外地遇见从新疆归来的老首长李卓然。追悼会结束后,他便随李卓然来到中央军委总政治部,李卓然的新职务是总政治部宣传部部长。

贺光华说:自己在援西军工作了一段时间,知道李卓然等率西路军进了祁连山,但是后面的情况就不了解了。李卓然简略地讲了他与李先念、李特、程世才带领西路军余部走出祁连山到达新疆的经过,有些遗憾地说:“其实,出祁连山时,我们还有八九百人。我的意见是直奔甘肃新疆交界的星星峡,可多数同志听不进去,一定要打安西县城,以为安西城里只有民团团丁200 人。结果,发起战斗才知道,安西城里有新到的马家军骑兵两个团,我们不但没打下安西城,还损失了几百人。等撤出战斗退到星星峡时,只剩下四五百人了。这一仗不打就好了,那几百位同志也不至于在眼看到达新疆时牺牲、被俘了。”

贺光华问起董振堂牺牲的情形,李卓然沉痛地说:“董军团长带领红5 军在甘肃高台坚守了好几天,最后吃了刚收编的民团的亏,民团叛变打开城门,马家军才冲进城。董军团长跳城墙撤退摔伤了腿,走不成路被马家军追上,他打到最后一颗子弹。董军团长牺牲后,马家军砍下了他的头,挂在高台城的城门上……”追述到这里,李卓然的眼睛湿润了,他遥望着西方说:“贺科长,咱们都该像董军团长那样,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不向敌人、向困难低头!”

贺光华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王家坪,把对董振堂的悼念化作更加努力工作的实际行动。

1938年3月,曹祥仁从抗大学习归来,任二局副局长,连续举办了3 期服务训练班,技侦人员和机器都增加了。贺光华支持曹祥仁的做法,还鼓励三科的人员到曹祥仁办的日语训练班跟着学。他自己也要了一份日语教材,得空就翻翻。

11月,为了防空和保密的需要,二局迁往延安以北的安塞县碟子沟。碟子沟地形很好,便于保密,但只有几十户人家,闲窑很少。二局人员挤了再挤,住处还是不够。二局领导动员同志们自己动手,在老乡的指导下打了一排窑洞。贺光华为打窑洞手上磨出了血泡,他住进新窑洞办公后,对毛泽东的名言“延安的窑洞是最革命的”,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感悟。

1939年1月,已接替曾希圣任局长的曹祥仁通知贺光华到抗日军政大学去报到,参加抗日军政大学第五期的学习。进学校学习是贺光华久已盼望的事,他交待了工作,兴冲冲地打起背包,赶往驻延安凤凰山的抗日军政大学报到,近70 里路,大半天就跑到了。他被安排在第五大队。

抗日军政大学简称抗大。1939年1月28日,抗大第五期开学,全体学员有4900多人,比前四期哪一期都多。在隆重的开学典礼上,抗大副校长罗瑞卿望着人山人海的学员,高兴地感叹道:“这真是抗大抗大,越抗越大!”毛泽东也参加了开学典礼,并代表中共中央讲了话。毛泽东说:全国都有学校,有学军事的,有学政治的,有学其他的,我们抗大就是学军事政治的其中之一。但我们有特点,我们学的东西,有坚定的政治方向,还有艰苦的工作作风。

第五大队驻坪场,大队下设敌军工作训练队和参谋训练队,学员大多是八路军的干部,也有一部分从敌占区和大后方来到延安的青年知识分子。贺光华在参谋训练队学习,课程有战略学、战役学、战术学,还有兵器、筑城、地形知识、交通、军制、马学、卫生学等科目。他自感文化程度低,有些课听起来困难,便采取了两个办法,一是虚心向同学请教,哪怕这位同学是刚刚参加革命的小青年;二是利用课余时间补习文化,从根子上补起,通读高小和中学的《国文》《数学》课本。

几个月下来,贺光华不仅初步掌握了参谋业务的基础知识,文化程度也有不小的提高,对以往首长们在反“围剿”作战和长征中的一些指挥决策、用兵方略,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以前在译电中遇见的一些不解其意的词句,也大都找到了答案。

开了春,罗瑞卿副校长号召全体教职学员都投入到生产运动中去,要求每人开荒2 至3 亩,还要自己动手纺线、织布做衣服。开荒不难,只要肯出力,谁都能抡起镢头干;纺线织布也不算太难,练一阵就能学会;只有做衣服,实在是太难,连许多女同学都被难住。贺光华10年前差一点就出师当裁缝,此时为完成生产任务重操旧业,居然并不生疏,把军装裁剪得像模像样。同学们发现了他的专长,纷纷找他“变工”——他们替贺光华开荒,贺光华替他们做衣服。贺光华虽然只开了4分荒地,却裁剪了十几套衣服,与同学们一起胜利完成了生产任务,还受到五大队领导的表扬。

此事惊动了抗大政治部主任张际春。张际春曾在红5 军团政治部当过宣传部长,与贺光华很熟悉。他来看了贺光华做的衣服后连声称赞,还问道:“你这手艺怎么没在5 军团露过?”贺光华回答说:“为了学做衣服,我没少挨师傅打骂,参军以后就不想再摸剪刀了,谁想到如今搞生产又用上了。”

毛泽东听说抗大的生产搞得好,出席了抗大的生产运动初步总结大会,在大会上发表了题为《为自己的劳动是不可限量的》讲演。毛泽东说:历史上几千年来做官的不耕田,读书人也不耕田。假使全国党政军学,办学的,做官的,大家干起来,那还不是一个新的中国吗?这番话让贺光华想到:自己的裁缝手艺还真不能丢,按毛主席的说法,这手艺关乎人人都参加劳动的“新的中国”。

在抗大学习的一个好处,是能听到许多首长所作的精彩报告。仅1939年4月、5月,贺光华就听了毛泽东《抗战形势和任务》的报告、关于国民精神总动员的报告、纪念五四运动的讲演,还听了王稼祥关于学习问题的讲话、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吴亮平所作关于国际形势的报告、129 师政委邓小平所作报告《关于敌后工作的策略》。

从西路军回到延安的陈昌浩也来抗大作了报告,他主要讲解日寇的政治宣传与我们的对策。陈昌浩的报告旁征博引、分析透彻,贺光华听了感到很有收获。等陈昌浩作完报告,贺光华走近讲台与他相见,给他敬了礼。陈昌浩一眼认出贺光华,高兴地说:“贺科长,我现在在中央宣传部工作,你有时间可以到我那里去坐坐。”

6月下旬,由于日军企图进攻陕甘宁边区,加之陕北粮食困难,中共中央政治局作出决定,将抗大和陕北公学迁往晋东南。7月,罗瑞卿率抗大等校师生6000 余人离开延安,前往山西敌后。贺光华所在的第五大队和第一大队工农干部队、第二大队职工队留在了延安,组成抗大第三分校,许光达任校长。两个月后,贺光华从抗大第五大队毕业。

贺光华本想在毕业后到前方去工作,可抗大的干部却告诉他,军委总参谋部的首长一定要他回到部里安排工作,而且通知他不要回安塞二局,直接到延安城郊的王家坪去。

贺光华不大情愿地来到总参谋部驻地王家坪。这时候,萧劲光已到留守兵团担任司令员,滕代远接任军委参谋长,总参谋部部长也改由陈奇涵担任。

陈奇涵找贺光华谈了话。陈奇涵是贺光华在红3 军工作时的老首长,对贺光华知根知底,开门见山便说:“我知道你想上前方,可都去前线,这里的工作谁来做?我还不是一样,正在绥德警备区守河防,抵挡日本鬼子过黄河,上级一句话就把我调回来了。”

贺光华知道,陈奇涵原任总参谋部第四局局长,只干了两个月就调任绥德警备区司令员,才把黄河河防整饬好,又被调回延安。贺光华想:老首长以己为例,是希望我能够正确对待个人愿望和组织需要,便坚决地表态说:“我是想上前方打日本鬼子,但只要组织上需要,我没二话,一定留在二局安心工作。”

陈奇涵说:“不,这次你不回二局,我们要你到缺人的一局作战科工作,当副科长。你在二局原任科长,现在学习归来却当副科长,不要闹情绪哟。”

贺光华不介意地说:“你了解我的,在红3 军,我已经当了排长,还不是又降下来当了警卫员?”

陈奇涵笑着说:“我记得这件事,正是因为了解你,才把你调回来呀。”

就这样,贺光华被任命为军委总参谋部第一局作战科副科长,第二天即来到驻王家坪的一局作战科上了任。作战科科长叶楚屏是湖南平江人,原为红3 军团的干部。叶楚屏和全科十几位参谋热情地欢迎了贺光华。

二、总参谋部作战科长

总参谋部第一局即作战局,局长由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的郭化若担任。郭化若是一位在军事理论研究方面颇有造诣的学者型干部,时时有论著问世。

一局的工作是有条不紊的,滕代远参谋长和陈奇涵部长每天上午到军委副主席王稼祥办公室汇报,晚间11 点到军委主席毛泽东住地汇报。汇报内容为一天的国内外军事动态,对这些动态的分析以及如何应对的建议。听取、记录王稼祥和毛泽东的指示后,滕代远和陈奇涵再返回一局传达毛泽东、王稼祥的指示,由一局作战科起草电报发至各大单位,如八路军总部、各师、各大军区和留守兵团,新四军军部和江南、江北指挥部。各大单位结合本部队本地区的实际情况参照执行军委首长的指示。

为便于作战指挥,滕代远建议在王家坪增建一间独立于其它房舍的作战室。当时的延安建筑材料奇缺,一局的干部、工作人员在延安城边发现了一座半倒塌的废弃旧庙宇,便将其拆掉,把砖石木料运回王家坪,在山坡上建起了作战室。贺光华参加了搬运砖石木料的劳动,作战室竣工后,他又与同志们一起,在作战室里挂起了世界地图、中国地图和各战区的作战地图。

一局作战室落成、布置好以后,便成为总参谋部的核心部位,只有中央军委首长和总参谋部有关领导,以及一局作战科人员才能进入。作战室的警卫人员大多是老红军战士,就连这些老红军战士送开水,也只可送到门口而不可进入室内。作战室里还不准吸烟,贺光华亲眼看到,毛泽东几次在作战室内犯了烟瘾,也只能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捏着闻一闻。

作战科可以说是一局任务最重的科,八路军、新四军、东北抗日联军、华南各抗日游击队,这些共产党领导的武装都在独立作战。作战科的首要任务是将我军、友军、顽军及日军、伪军的态势搞清楚,这就要不间断地分析前方我军来电、技侦情报、交通员带来的函件、地下工作者的密信等等。贺光华很用心,迅速做到了对各方面的情况了如指掌,随时供首长咨询。他还与叶楚屏共同对科里的参谋提出要求,必须熟记我军、友军、顽军、伪军团以上及日军联队以上部队的番号、驻地和主官姓名。

1939年12月,滕代远带叶楚屏离开延安,先赴晋西北指挥反顽作战,后到晋东南太行山区,担任抗大副校长、八路军前方总指挥部参谋长,未再回延安的总参谋部。王若飞接任军委参谋长,贺光华接替叶楚屏任作战科科长,安东任副科长。

贺光华初任作战科科长,就根据中央军委和总参谋部的指示,参与了《八路军司令部工作条例》《参谋部对晋西北参谋会议的意见》的起草工作。郭化若局长在这两份文件中各增添了一句话:“没有健全的司令部机关,便不能指导今天的战争”“无知识,便没有参谋”。这两句话,令贺光华印象深刻,下决心不断用各种知识充实自己,以胜任总参谋部机关的工作。

一局设有一个小图书馆,藏书近千册。贺光华稍有空闲就跑到小图书馆借书看,除军事方面的《步兵及诸兵种通用最新野外勤务》《步兵操典》《对骑兵战术》等书外,他还读了美国记者斯诺的《西行漫记》和《大公报》记者范长江的《中国的西北角》,甚至还硬着头皮读完了一本苏联小说——法捷耶夫著、鲁迅译的《毁灭》。

为了进一步掌握前线各方面的情况,总参谋部1939年底通知八路军各部队,自西向东按晋西、晋西北、晋察冀、晋东南、山东的顺序,分批派人来延安汇报工作,每批间隔20 天。贺光华参与组织了这项为时几个月的工作,对前方部队的了解更加深入具体,向局长、部长、参谋长介绍情况或提出建议时,也更加胸中有数了。

1940年3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在重庆召开全国参谋长会议。中共中央军委决定: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参加这次会议,并且要在会议上发言,介绍八路军的战绩和国民党制造磨擦的真相。在郭化若指导下,贺光华组织作战科统计了八路军参加抗战以来,对日伪军作战2689 次,歼灭日伪军9 万9 千余人的战绩,还列举了国民党顽军制造的历次磨擦事件详情。叶剑英据此在重庆发言后,产生强烈反响。毛泽东得到各方面的反馈,满意地批示道:报告得到了广大的同情。

5月下旬,朱德从晋东南的八路军总部回到延安,住进王家坪。从此,自延安发出的重要军事文电,均署毛泽东、朱德、王稼祥的名字。但贺光华发现,晋东南八路军总部发给延安的电报,却仍然是朱德和彭德怀署名,这样就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许多电报都是朱德、彭德怀致毛泽东、朱德、王稼祥。有一次朱德到作战室来听汇报,贺光华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朱德笑笑说:“是啊,朱德发朱德收,是讲不通,不过这是工作需要,只得再维持一段时间吧。”

1940年8月下旬,八路军在华北发动了正太战役。正太战役因为有105 个团20余万人参战,后称为百团大战。百团大战期间,频频传来的捷报令作战科的同志们十分兴奋,贺光华带领几位参谋在作战室的地图上插了许多颜色不同的小旗,分别代表我军、友军、日军、伪军。站在地图前,对我军的作战行动便能一目了然。朱德、王稼祥、王若飞等首长都来作战室听取了百团大战的战况汇报,毛泽东因为患病住院没有来。

百团大战期间,作战科除及时将作战情况综合整理上报军委和总参谋部首长以外,还承担了起草战报的工作,供新华社播发,《新中华报》刊登。在全部400 多份战报中,贺光华修改过300 多份,还亲笔起草了20 多份。

历时3 个半月的百团大战结束后,贺光华带领作战科人员综合统计了战绩,八路军120 师、129 师、晋察冀军区等部作战1824 次,毙伤日军2 万余人、伪军5000 余人,俘虏日军280 余人、伪军1.8万余人,拔除据点2900 多个,破坏铁路470 余公里、公路1500 余公里,缴获各种炮50 多门、各种枪支5800 余支。八路军自身伤亡1.7 万余人。

1940年11月,蒋介石授意制定了《剿灭黄河以南匪军计划》和《解决江南新四军案》,密令国民党31 集团军、21 集团军和苏鲁战区等部20 余万人,加紧准备进攻驻华中的八路军、新四军;密令第三战区做好向驻皖南的新四军军部进攻的部署。

二局破译了国民党下达的密令,一局作战科奉军委和总参谋部首长命令,迅速将此情况通报给了八路军总部和新四军军部。经首长批准,作战科还打破常规,将通报范围扩大到八路军、新四军的师以上单位。自12月上旬起,贺光华与作战科全体人员开始在作战室昼夜值班。

12月下旬,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调集7 个师将新四军军部包围,战事一触即发。贺光华按照王若飞和郭化若的指示,组织作战科起草了一份“十万火急”的电报,1941年1月1日向新四军军部发出。这份电报详述了国民党第三战区围攻新四军军部的动向。

1941年1月4日,新四军军部率机关直属队和6 个团转移,1月6日遭国民党军8 万余人伏击,1月8日陷入重围。1月9日,中原局书记刘少奇从苏北发来电报,称项英和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在紧急关头脱离部队,建议中央电令新四军军部,改由东南局副书记饶漱石在政治上负责,叶挺在军事上负责,以挽危局。1月10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致电叶挺,望新四军全军及党员干部服从叶挺、饶漱石指挥。从1月4日到1月10日,贺光华天天都坚守在作战室,困倦得实在支持不住时,才坐在角落里打个盹。

1月11日深夜,毛泽东、朱德、王稼祥、王若飞来到作战室。郭化若汇报最新情况后,建议命令新四军被围部队分散突围。毛泽东沉思片刻,亲笔起草了致叶挺、饶漱石的电报:“你们当前情况是否许可突围,如有可能,拟以突围出去分批东进或北进(指定目标,分作几个支队分道前进,不限时间,以保存实力,达到任务为原则)为有利。望考虑决定为盼。”

接着,毛泽东指示给在重庆的周恩来发电报,要求他立即与蒋介石交涉皖南国民党军撤围问题。毛泽东还要求电告彭德怀:命令黄克诚率八路军第5 纵队加速南下,支援苏皖新四军。贺光华、安东等将毛泽东起草或指示要发的电报请首长们签字后,一一送往一局机要科发出。

1月12日夜,叶挺、饶漱石发来电报,报告已经命令部队分散突围。之后,新四军军部电台再无信号,作战科只能从破译国民党军的电报中了解情况了。国民党军的电报称:已将叛军新四军军部解决,并扣留军长叶挺。几天后,刘少奇发来电报证实了这一消息。

贺光华怀着沉重的心情,参与起草了总参谋部致八路军、新四军各战区的电报,通报新四军军部被国民党顽军伏击的情况,新四军军部被聚歼的教训,以及各路顽军针对我军的部署和其战术特点。

3月14日,作战科得到项英和新四军副参谋长周子昆在泾县蜜蜂洞被杀害的确切消息。贺光华在作战室摘下军帽,默默地悼念了与他感情深厚、对他帮助极大的老首长周子昆。

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从重庆回到延安后,住进王家坪,主持总参谋部的工作。叶剑英经常来作战室,一局的每一位科长、参谋,叶剑英都叫得出名字。叶剑英对作战科在工作上要求严格,在生活上也关怀备至。他发现作战科的值班人员没有夜餐,在向贺光华问明情况后,特批每天给作战科补助半斤白面做夜餐。贺光华与同志们商量后,决定每天晚上用这半斤白面熬一锅疙瘩汤,给值夜班的同志们吃。前方部队捎给军委首长的食品,如缴获日军的罐头、饼干、香烟,叶剑英也时常分出一些给作战科送来。

1941年6月22日,德国军队突然向苏联发动进攻,准备不足的苏军在战争初期失利,不断向东后撤。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与德国、意大利结盟的日本会不会趁火打劫,出兵向苏联远东地区进攻呢?叶剑英要求作战科作出分析供领导参考。贺光华带领全科加班工作4 天,根据以往掌握的驻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兵力约25万,作战飞机1000 余架,而苏军驻远东地区兵力为66 万人,作战飞机2800 架,加之关东军在张鼓峰、诺门坎两战中都遭惨败的情况,作出了日军暂时不敢向苏联远东地区进攻的估计。这个分析由一局领导向叶剑英作了汇报,叶剑英认为基本正确,表扬了作战科。

6月底,叶剑英又来到作战室,恰巧贺光华值班。叶剑英看到贺光华手边有一本《八路军军政杂志》,随口问道:“贺科长对这本杂志上的文章有兴趣吗?”贺光华回答:“有兴趣的,我思想水平、文化程度不高,一时又没有进学校学习的机会,读这本杂志,能开阔思路,对提高文化程度也有帮助。万一有看不懂的地方,还可以请教郭化若局长,他就是这本杂志的编者。”

叶剑英赞许地说:“很好嘛,你坚持读下去吧,有什么看法和问题,也可以与我探讨,我也给这本杂志写文章呢。”

贺光华指着杂志目录说:“这一期就有你的文章——《粉碎日寇的新的战略进攻》,因为工作太忙我还没有看完呢。”

叶剑英注视着贺光华说:“这样吧,你如果想进学校学习,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叶剑英说到做到,十几天以后,贺光华果然得到去马克思列宁学院学习的通知。他高高兴兴地向副科长安东交待了工作,来到驻兰家坪的马克思列宁学院。

马克思列宁学院简称马列学院,是延安的最高学府,成立于1938年5月。院长是党中央负总责的书记张闻天,主持日常工作的是院党总支书记张启龙和教务处处长邓力群。马列学院的课程有马列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党的建设、中国问题、世界革命史等十几门。贺光华珍惜这次难得的系统学习的机会,认真听讲、潜心读书,还做了不少笔记。他第一次通读了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列宁的著作《国家与革命》,感到眼界大开。

1942年春,贺光华在马列学院参加了整风运动。几个月后,马列学院与中央党校合并,一部分学员转至中央党校继续学习,也有一部分学员结束学习分配了工作。贺光华一直为自己抗战以来没有去过前方而抱憾,现在看到马列学院可以分配工作,就提出去前方工作的申请。总政治部组织部与总参谋部一局协商后,安排贺光华到晋绥军区工作。

三、驻防葫芦河畔

1943年5月,苏联宣布共产国际解散。国民党顽固派借此事大做文章,公然提出“解散共产党”“取消陕甘宁边区”。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6月间召集军事会议,确定了兵分多路向陕甘宁边区进攻的计划。

面对国民党顽固派发动的第三次反共高潮,中共中央决定将358 旅主力调回陕甘宁边区,防范国民党军进攻。

接到回师陕甘宁边区的电令,358 旅立即行动,以李夫克率第7 团留在第三军分区;旅部率716 团和第8 团从山西临县回师陕北,目的地是陕甘宁边区的南缘——鄜县(今富县)西南部的葫芦河地区。

贺光华制订、下达了358 旅的行军路线后,与朱明同率旅直属队出发向西南前进,旅部和716团、8团从碛口镇渡过黄河,到达陕西绥德县的义合镇。

这时,正在绥德的358 旅政委李井泉来到旅部。贺光华以为李井泉是回旅里工作的,就打开笔记本,想向他汇报工作。李井泉却笑着说,自己是来看望老部队和老战友的。原来,李井泉自1941年春离开358 旅,先后兼任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秘书长、军事学院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抗日军政大学总校1943年3月从前方迁至绥德后,李井泉又被任命为抗大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井泉说,自己兼职多,目前主要任务是配合抗大校长徐向前工作,一时不会回旅里了。李井泉还叮嘱贺光华,现在旅里的主官都不在位,过些日子朱明也要到中央党校学习,希望贺光华大胆地把工作抓起来。李井泉得知贺光华是红一方面军出身的干部,便说,自己原来也是红一方面军的,长征后期调到358 旅的前身部队红2 军团,在这支部队待久了,与同志们处得都像亲兄弟一样。相信贺光华在358 旅也能干得好。

358 旅在义合镇宿营时接到电令,原属358 旅的715 团,回归358 旅建制。715团编入独立第1 旅后,负责防守吴堡一线黄河河防,吴堡距义合镇不远,朱明与贺光华商量此事,觉得该到715 团团部去一趟。两人随即骑马赶往驻吴堡的715 团团部。715 团团长顿星云、参谋长鲁赤诚热情地接待了朱明、贺光华。他们也接到了归建的电令,四个人当下议定,待调归独立第1 旅的714 团接黄河防务后,715 团即向南开拔,走子长、蟠龙镇、甘泉大道前往鄜县归建。

358 旅继续南下,经清涧、子长、安塞、延安、甘泉,于7月上旬到达鄜县西南部的葫芦河地区。旅部驻王家角村,716 团驻张家湾,第8 团驻黑水寺。重归358 旅建制的715 团还未到,朱明要求贺光华给715 团选择一个条件好些的驻地。贺光华跑了几处,将715 团的驻地安排在了寨子湾。

葫芦河地区毗邻甘肃省,河川里原本人烟稠密,只因19世纪60年代陕甘农民起义期间发生民族间的仇杀,村镇全被烧毁,居民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方圆百里成为一片荒地。偶然见到一些居民,大多不是本地人,而是河南、四川逃荒来的。初来乍到的358 旅大队人马,面临的第一个困难就是没有住处。好在时值盛夏,部队可以露营,但入秋入冬怎么办呢?朱明找贺光华研究后,认为当务之急是组织部队指战员自己动手打窑洞。

贺光华勘察了旅直属队和各团驻地,以358 旅司令部名义起草、下发了通知,指定了各团打窑洞的地点,要求一定要在入秋前打好窑洞,让所有指战员冬季都有住处。

全旅指战员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不出一个月,在葫芦河河川两侧的山坡上打成了1300 多孔窑洞,远远望去十分壮观。但新窑洞还不能住人,一是刚打成的窑洞太潮,二是窑洞还没有门窗。贺光华组织部队分头行动,一部分人组成打柴队,负责收集柴草,在窑洞里盘火炕、烧炕;另一部分人组成伐木队,上山砍伐树木,再由会做木匠活的战士锯成木料制作门窗。

贺光华随伐木队上了山,他要求只伐大树留下小树,好让小树继续生长成材。政治部的一位干事是知识分子出身,很少干力气活,半天伐不倒一棵树。贺光华就与他互助一起干,不料这位干事眼睛还近视,一斧头下去弹了回来,正砸到贺光华的手背上。贺光华的手顿时鲜血迸流,干事吓呆了。贺光华强忍住疼痛,安慰干事说:“没关系没关系,你接着砍。”卫生员为贺光华包扎后,他坚持着与干事一起把那棵树砍倒。

9月上旬,358 旅全旅指战员高高兴兴入住了新窑洞。但是解决了安营扎寨的问题,却又冒出来一个饮水问题。葫芦河河川里流行着一种少见的地方病——柳拐病,当地患病群众都长着粗脖子,全身关节肿大,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当地人传说:患柳拐病是喝了葫芦河的水造成的,常年在葫芦河边生活的人都难逃噩运。看到柳拐病人的形象,部队指战员入住新窑洞的欢欣情绪一下子变了,许多战士顾虑重重,有的干部还向旅部反映:能不能换个地方驻扎?

贺光华奉朱明之命到各团了解情况,发现问题很严重,一些战士听说葫芦河的水有问题,再渴也强忍着不喝水,但不喝水身体怎么撑得住呢?结果真有几个战士生了病。这一来,恐慌情绪蔓延得更快了。

贺光华向朱明汇报后,朱明也很忧虑,他决定一面向上级反映葫芦河河水的情况,一面在部队中开展宣传教育,克服困难完成保卫陕甘宁边区南大门的任务。

朱明派贺光华到延安反映情况。贺光华骑马跑了两天,赶到延安。358 旅进入陕甘宁边区后,归陕甘宁晋绥联防军直接指挥,贺光华径直来到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一走进联防军司令部参谋长办公室,贺光华就发现参谋长是位熟人——曾任红5 军团参谋长的张经武。他向张经武汇报了358 旅面临的柳拐病问题,张经武十分重视,又把联防军卫生部长苏井观请来一起想办法。张经武和苏井观表示,会尽快解决这个实际问题。

当天晚上,张经武请贺光华吃了晚饭,一盘炒鸡蛋,一盘炒土豆丝,这在当时算得上是“佳肴”了。两人追忆了不少红5 军团的往事,为红5 军团在河西走廊的全军覆灭而叹息。饭后,张经武问贺光华:“延安有不少你的老战友、老首长,你再住两天,看看他们吧?”贺光华摇着头说:“旅里只有朱明主持工作,事情太多,我还是赶紧回去吧,老首长、老战友以后再看。”张经武赞许地点了点头。

贺光华赶回鄜县王家角的第六天,联防军司令部就派人送来了一麻袋碘和几百斤海带。张经武还捎来了一封信,信上说:据向延安自然科学研究院和中央医院了解,患柳拐病与人体缺碘有关,特送去一批碘和含碘的海带。

贺光华赶紧组织人将碘和海带分发给各团,部队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批碘和海带还真发挥了作用,358 旅在葫芦河畔驻防至1945年8月,这期间没有一个指战员患上柳拐病。

1943年10月,延安召开了陕甘宁边区高级干部会议。会后张宗逊旅长回到了358 旅,朱明奉调到中央党校学习。

贺光华参加了张宗逊主持的358 旅团以上干部会议,张宗逊在会上传达了毛泽东关于冬季开展军事训练的指示,要求“在冬季5 个月中实施全军普遍的和彻底的军事训练,准备迎接大规模战争”“今年冬季来他一个很好的训练,达到一个当两个的目的”。张宗逊解释道:所谓“一个当两个”,就是通过训练,使我军一个士兵的战斗力能顶上两个士兵的意思。

会上研究了358 旅搞好冬训的具体措施。张宗逊对贺光华说:“抗战爆发后,358 旅一直处于紧张的战斗环境下,没有机会系统地练兵。现在部队回到陕甘宁边区驻防,正是练兵的好机会。贺科长,你搞一个训练计划吧,要从基础的射击、投弹、刺杀开始训起。”

贺光华接受任务后,组织作战科拟制了冬季训练计划,张宗逊阅后表示同意这个计划,随即下发各团实施。358 旅从11月下旬开始掀起了练兵热潮。

贺光华随张宗逊去了8 团、716 团,现场检查指导训练。

358 旅的刺杀动作原本沿用日本军队的“进退进退”式,延安发来苏联军队的刺杀训练教范后,遂改用7 个动作连贯的苏联军队式。在716 团,张宗逊看到一些刺杀高手不满足于苏式刺杀动作,将中国传统武术的动作揉进了苏式刺杀动作,感到很实用,便要求贺光华将这些动作在全旅推广。贺光华把这些动作一招一式地记下来,回到旅部编入补充教材下发给了部队。

在8 团,贺光华发现1 连战士齐跃宗、射击标兵张福才等自发举行了射击竞赛,提高了射击难度,认为很有典型意义,便向张宗逊作了汇报,张宗逊当即给予肯定。贺光华派人进一步调查了解后,在全旅组织起了射击竞赛,有力地推动了射击训练。

至1944年3月5日,358 旅的冬季练兵结束。贺光华按照张宗逊的指示,组织了一次全旅军训考核,统计结果为:全旅步枪射击命中率由练兵开始时的48.5%,提高到90.3%;投弹由练兵开始时的平均25 米,上升至40.69 米;单杠等军体器械,由练兵开始时仅有10 余人会做,增加至1000 余人会做。

更令贺光华欣喜的是,全旅还涌现了一大批获得“三手”称号的军事技术尖子。按照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规定的标准,在军训中射击3 发子弹命中21 环以上者,评为“朱德射击手”;投弹40 米以上者,评为“贺龙投弹手”;刺杀测验获90 分以上者,评为“高岗刺杀手”。全旅有900 多位干部、战士荣获“三手”称号。

358 旅冬季训练成绩突出,受到中央军委的重视。贺光华参与起草的《358 旅冬训总结》,上报联防军司令部后,1943年7月20日被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全文转载。

1943年3月上旬,358 旅全旅投入了开荒生产。张宗逊找到贺光华说:“前一段你搞军事训练有成绩。下一步全旅要投入开荒生产。部队不打仗的时候,生产也是作战。所以,你还是把旅机关和直属队的生产抓起来。”

为完成张宗逊交待的任务,贺光华在窑洞里琢磨了大半夜,针对旅部机关干部多、老战士多的特点,想出了几条措施。一是干部带头开荒,必须自己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能叫战士代劳;二是请政治部门加强开荒生产的意义和不怕苦不怕累的宣传教育工作;三是请后勤部门杀猪改善伙食,保证大家的体力。

联防军司令部根据兄弟部队359 旅在南泥湾的生产情况,规定358 旅每人每天开荒地6 分。6 分地就是大半亩地,贺光华心里没底,自己扛着镢头上山先试了试,结果是:从清晨吃了早饭开始干到中午,中午吃了饭不休息接着干,一直干到吃晚饭,才开了3 分地。贺光华觉得6 分地这个指标在开荒初期只能提倡而不能硬性强调,待大家都掌握开荒地的要领后再执行为好。

贺光华的措施和想法,得到了张宗逊的支持,旅机关和直属队的开荒稳扎稳打地展开了。

最初的几天,开荒的进度不理想,连棒小伙子一天也只能开四五分地,机关干部就更少,只能开一两分地。贺光华并不着急,一再对大家说注意掌握使用镢头的要领,还关照机关的老同志、女同志要量力而行,别累坏了。10 天过后开荒的进度就上去了,连队战士最高纪录开到了8 分地,机关干部也能开五六分地了。

直到这时贺光华才组织开荒竞赛,奖励达到和超过6 分地指标的同志。竞赛中贺光华仍从实际出发,司令部的科和政治部的科比赛,警卫连、通信连、侦察连、教导队之间比赛。针对机关女干部体力弱的情况,贺光华还出面搓合成了几个男女搭配的互助小组。

到了4月下旬,机关直属队按时完成了开荒2 万亩的任务。2 万亩虽不及各团开荒4 万亩那样多,却仍使张宗逊感到满意。张宗逊在开荒总结大会上说:“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机关直属队,他们男男女女老的老少的少,能开出2 万亩地来,很不错啦!”张宗逊的话,引起了与会者的一片笑声和掌声。

接着,贺光华组织机关直属队在新开垦的荒地上种下了谷子、糜子、荞麦、土豆、南瓜。几场雨一下,满山遍野的庄稼长了起来,原本荒凉的黄土地变成了绿油油的米粮川。

入了夏,贺光华和同志们一起在庄稼地里辛勤松土、锄草,眼见亲手种下的荞麦开了花,谷子、糜子秀了穗,南瓜藤边也坐上了小南瓜,大家都喜上眉梢。

8月间,“抢救失足者运动”波及到了358 旅。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社会部部长康生所作“抢救失足者”报告的影响下,358 旅成立了一个“整风队”,把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后参军、入党的知识分子都集中到“整风队”审查。没过几天,从“整风队”中就传出了“某某是特务”“某某是内奸”“某某是军统”“某某是蓝衣社”的惊人消息。

贺光华经历过打“AB 团”“肃反”之类的运动,对一些人在革命队伍内部无端猜疑同志、整人的做法历来反感。这一次,他坚决地担保了作战科的一位参谋,以工作离不开为由,亲自将这位参谋从“整风队”领了回来。贺光华还找张宗逊讲了自己的心里话:“在咱们旅,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特务、内奸呢?要真有那么多,还不早出大事了?”张宗逊望着贺光华,好一会才低声说:“贺科长,你是军事干部,不该你管的工作就不要插嘴了。”贺光华怏怏地回到自己的窑洞里。

秋天到了,正待开镰收割之际,贺光华接到通知,要他立即到延安的中央党校报到参加学习。贺光华已经与358 旅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他有些不舍地与战友们一一告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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