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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刮了一夜

2022-02-23赵丰

牡丹 2022年17期
关键词:代步车楼顶心痛

赵丰

傍晚,在涝河岸的南河头村取牛奶回家,大风起兮,我驾驶的老年代步车在风中摇晃,这是少见的风,是杜甫“八月秋高风怒号”的那种。“号”的解释,为咆哮、呼啸、怒吼,总之是巨响,具有摧毁之力,让我想起新疆乌鲁木齐到吐鲁番中途可以刮倒汽车和火车的三十里风区。

回到家,急急奔上楼顶的小花园。高处不胜风力,楼顶的风更猛,一眼看见两株树状月季东倒西歪,仿佛要离开木制的大花坛,正在盛开的花朵在风中飘散。我一阵心疼,那两株月季是去年春天从小城的一个花圃直接从泥土里挖出来,朋友帮忙用一辆小卡车拉回来的,每株一百二十元。

去年它还在“缓性”(方言,植物的根系适应新的土壤的过程),零星开了几朵花,我在网上查询月季花的养护方法,经过整整一年的精心呵护,今年一开春,便长出来一树花苞,谷雨节前花苞绽开,一树灿烂的二十多朵。这属于嫁接月季,一株能开两种不同颜色的花,一株是大红和粉红的,另一株是淡白和橘黄的。

小花园面积不大,十数平方,我养了十几盆开花的植物,正在开花的有茶花、玫瑰、杜鹃、蔷薇、三角梅,它们的个头没有月季那么高,但也在大风里摇晃东倒西歪,娇小的花朵弱不禁风,随时都可能离开母体。

我期盼着大风停止,保佑花朵不被风吹落,然而直到夜幕拉开,那风并无停止的意思,晚饭后我不时上楼顶查看,不断有树枝折断,花片散落,在我的内心发出呻吟之声,除了心痛,还是心痛。面对大风,我束手无策。很多时候,人在大自然面前是软弱无助的。到了晚上九点多,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倾泻下来,我只好离开花园,任凭大风摆布着花的命运。听天由命,这是我无奈的抉择。

那个晚上,风似发疯一般咆哮了一夜,雨哗哗地响着,击碎了我的睡眠。深夜十二点,我还是忍耐不住,再去楼顶看,花朵已经散落大半,叶片在空中飘飞,做着欲哭无泪的舞蹈,剩下为数不多的花朵仍在树枝上挣扎,仿佛在为主人留下最后的安慰。我用叹息之声替代着他们的伤感。怜花之心,其实是一种自我的精神慰藉。回房躺下想着,这大风不息,明天早晨楼顶便会一片狼藉,花树的身上会是一片光秃。

下半夜,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已是天色大亮,风停雨住,外面一片安静,穿衣上楼顶便傻了眼,楼顶铺了一层花朵,像是一片色彩纷呈的花海,这美丽景象是以花落的代价换来的,除了心痛,我没有任何的感觉。那些躺下的花瓣一片潮湿,带着雨的影子,安静地躺着,像是出席一场无言的葬礼。我怔怔地站着,不想很快就清扫了这满地的花瓣。它们是我一年的心血,生命的丝丝缕缕凝结于那些花朵上。

一年的心血毁于一夜的大风,此刻那些离开了母体的花瓣是我生命的代价,我怎能漫不经心,又怎能无动于衷?我回到书房,把供奉心灵的香炉捧到小花园,点燃一根香插进香炉,默默地为那些花瓣默哀。太阳出来了,一场风雨之后,阳光那样清新、柔软地洒落在小花园里,那些在大风里丧命的花瓣呈现出晶莹的影像。我用手机多个角度拍照下这落花之景,然后举起笤帚,将那些花瓣集中在一起,装进一个蛇皮袋子里抱下楼顶,放进我的老年代步车,又带了些过期很久的报刊,驱车去了涝河岸旁,在一片空地上先点燃报刊,然后将花瓣倒上去,淋过雨的花朵很难燃烧成火焰,只是冒着浓重的青烟,像是我扯不尽的忧伤。

风雨之后,生活还得继续。无论还有多少的大风暴雨在前方的日子里等待着,我依然要以虔诚之心经营好我的小花园,因为那是我晚年的生命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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