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正积攒燃点

黄晓平

野草正积攒燃点

庄稼黄熟，陆续归仓

散落草棵里的零星

待雀子拾起，填充嗉囊

冷不丁的我出现田野上

雀子们惶然，以为我来赶雀子

我怎会这般无趣，去抢

稻草人的孤寡风光

我要去田野那边的野外

走一走，亲眼见识风干的野草

枯黄的模样，我没来时

野外已是野草的主场，我来了

野草即将完成最后的张狂

这时段，野草正积攒燃点

怀揣火种而来的我

加剧了它们的渴望，而我

只赠以远水般的目光

醒了的铁

醒了的铁，不急于起床

做个深呼吸

捋着将要面对的一切

第一步把醒前的连环梦抛开

好梦噩梦无一例外

第二步打开电视新闻频道

看自己醒在怎样的年代

第三步将第六感投射到窗外

感应当下的股市与气温谁涨谁跌

第四步细细打量屋内，看看

照顾自己打点滴的兄弟而今安在

第五步嗅嗅空气中锈的浓度

猜想她，何时脱身旧命追随而来

第六步翻阅媒体登的招聘启事

看谁，在等待一个硬碰硬的卖力者

第七步清点荷包里的零钞

确定打工路上，坐公交还是地铁

第八步清一清有些含混的烟嗓

练习出门要讲的普通话

第九步拔下床尾挂着号头的钉子

用满身的牙很享受地咀嚼

醒了的铁，体内已满血

一个鹞子翻身下床

一丝不挂，闯荡世界

穿防护服的稻草人

防护服是孩他舅年前帮备的

防着，护着，有备无患

一直没用上，麦熟时节

用来给地里的稻草人白袍加身

不知谁加配了一副口罩

在口罩上方，添画了护目镜

冷不丁的来了精气神

新潮，神秘，熟悉中透着陌生

稻草人已不像稻草人，远远看去

像某个奔波在乡村抗疫一线的弟兄

入 秋

山高了，山沟里没来由地

多出些长青苔的石头

像铁，生了锈，落水的云朵棉被一样厚

云里水里，满是扑哧扑哧的泥鳅

山道上走过来几只水牛

犁过了春，耕过了夏，踱到水边歇歇秋

饮水是歇，哞哞是歇

树根上蹭痒也是歇

那个踩着牛背跳芭蕾的白裙儿

长腿儿

艺名叫白鹭

日子里这些小节目不入流

却入眼，更入秋，一直演到叶枯草黄

露白牛尾，霜打牛头

喇叭花

那时我看它

只是一支好看的小喇叭

牵藤扯线到窗前，对我

说些听不懂的闲话

——晨光里跑动一匹高头大马

——马蹄子在露水珠里踢踢踏踏

今朝看出是朵花

像野惯了的小姑娘不想长大

真的也就没长大，而喇叭

把喜洋洋练成金曲，等着吹送她出嫁

——马蹄子还在露水珠里踢踢踏踏

——晨光里跑回来一匹高头大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