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静宫,我将心灵安放银杏树下(节选)
2022-02-23钟志红
钟志红
的确,春天的银杏树,梢头荡起让人不轻易察觉的笑靥,可是风的催化,还是雨的沐浴?但我分明享用到它的注目礼,流露出仙女拂绦的体姿语言,既悠远作古又鲜活至今。茂盛的树冠,虽然无力封锁苍穹的光泽,确实留给我一手遮天的悖论解读,这是一种胸襟,更是一种情怀;不算笔直的树干,可是一道道无规则的经纬线,焦点一脉脉难以释怀的心迹,书写着顽强不屈、生命不息的繁体,遒劲“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必然。
夏日,在银杏树的绿荫下,有我与爷爷仰视树冠的身影,他在一顶硕大的遮阳帽下,嘴衔着烟叶“叭嗒叭嗒”地作响,为他一个个美丽的传说伴奏。虽然,我没能求证古树的传奇故事,但不影响我对爷爷的刻意赏识,认为他吟哦的不是一首歌谣,而是颐养天年的乐趣。到了拥有暑假的年龄,树下的河溪总会嵌入我和玩伴们的小脚丫,嬉水喧哗乐此不疲,欢声笑语荡漾四方;与家人水上泛舟,或用肉墩墩的小手爬树,欲撵上父亲如山的身影。
开学的时候,早到的秋日给我一种错觉,以为万物的萧瑟便是生命的蛰伏期。看着疲惫的植物,老去的花卉,它们貌似以一双惺忪的睡眼,让我不知忽视了多少涌动的美丽。只有薄凉的秋风,把银杏叶温存地捋下,虽有些决绝,却闪动着莞尔的意味,向我投来无言的问候语,邀我对秋色再燃万紫千红的憧憬,有心把天和地串联的本意。再见叶上的雨滴,可是从天空栖落的一片片精灵,带着云的问候语、霞的祝福词,流光溢彩、相映成趣,在秋日的故里演绎别样的性感。
当花鸟准时在冬季去了远方,捎去诠释栖息乐园的惬意,带走了对银杏的眷恋。家灯幽雅地趴在夜的身上,驮起我匆匆回归的身影。冬夜里的纱巾,搭在每一棵银杏树身,垂落在这一片疆域上;雪花的粉墨登场,编织着灯火光鲜的情书,让徐志摩的诗句也“轻轻地”难以望其项背;反射月光精髓的涟漪,一丝不苟地包裹同里放飞的灯盏,舞蹈在寂静的字里画间;还有碎屑的夜风,打着口哨在翻滚,着手编织过年的爆竹声到来……
是呀,人生苦短,昔日如烟,我时常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中不得自拔。有憾事悔事的纠结,有成就虚荣的甜蜜,那份明心见性的境界难以回归,自然远离了心无旁骛的自在;况且,长时间置身于城市的喧闹,被手机和电脑把控的生活,我总在有如高频率锻打机的工作节奏中挣扎,或置身多彩的暧昧中放纵自己,一味地追逐纸醉金迷的流行生活不得自拔,自然远离了童年的无暇、少年的梦想,定然鲜有闲暇思考,什么时候就让自己的心灵失守了善良和纯净。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审视银杏叶上的露珠,目睹如织的游人漫步天静宫,一对情侣可是借助金色杏叶的护佑,誓言海枯石烂?一对父子树下双手合一的祈福,能否捧回人杰地灵的垂青? 我还注意到一位老人,虔诚地凝视银杏树,若有所思状。虽然,我无法辨识他的目光究竟明亮还是混沌,但相信他定被银杏树唤回几多的人生回忆。或者说,曾经的亢奋与惊喜、失落与多舛,在树前确实渺小,正如我恐惧死亡、渴求爱情,曲解“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丢失了曾经真实的自己。
洗涤心灵,心情安然。一滴雨露,稀释世间轻浮,把我驮入对接地气的质感敬意中;一片残叶,注册一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美丽心灵。我虔诚的感怀,分解温润的追忆,秒杀我沉浮于名利的冥想苦思,泯灭我对欲望贪婪的孜孜以求——无论名利和得失的诱惑,皆如浮云,彻悟银杏树对天静宫不舍不弃的坚守,这种忠实于自己的缱绻和决策,让我心存敬意。
听晨钟暮鼓,声声唤醒出迷津。感悟“大成若缺,其用不弊”的老子,只觉得自己在高高的树梢上打坐,望红尘滥情、争名逐利的薄凉,很轻易地远离“贪嗔愚痴增长,忧愁困苦交缠”的浮躁,让一片银杏枯叶焐暖我止水的心。从这个角度审视天静宫的一棵银杏树,尽情感叹不息的生命,是万物永恒的主题的同时,享用那份不可多得的“我独泊兮,其未兆”“大小多少,报怨以德”的福利,也就不难理解银杏树和叶的隐喻:唯真而行,唯善而为,唯美而往。
清静无为。我在银杏树下安放归来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