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汗的小伙伴（小说）

勒·傲登

阿斯汗对从野外找到的小黄羊羔爱得要命。当初他找到这只小黄羊羔时,它在野外被铁丝网缠住，好像有几天几夜了。如果不是阿斯汗及时碰到，它一定就没命了。阿斯汗救了它并抱回家，以挤来的母山羊奶子喂养它才保住了性命。也许是小黄羊羔知道阿斯汗救了它的命吧，很快就跟阿斯汗熟悉起来，形影不离。阿斯汗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扇风耳。慢慢地小黄羊羔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只要一叫它的名字，再远也即刻跑过来缠绕他。从此他们两个成了相依为命的好安达（朋友），阿斯汗去哪儿它就跟到哪儿，阿斯汗也喜欢它做伴。如果扇风耳一会儿不在，他觉得身边缺了什么，甚至孤独寂寞。只要扇风耳在身边，他觉得挺充实,满心快乐。在蒙古包旁，在游戏场，在野外玩时，常听到他跟扇风耳说话。它听懂听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寂寞时有了可以说话的小伙伴。阿斯汗还没找到扇风耳之前经常跑到邻居家，跟他的发小浩布琴玩。有了扇风耳之后他几乎没去浩布琴家玩了。不仅如此，浩布琴找他来玩时他都表现出一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和扇风耳玩。

看到他对朋友的这种态度，额吉（母亲）心里很好笑，就故意挖苦他：“呵呵，自从有了扇风耳，我的宝贝儿却忘掉了自己的发小呗？”

这时他很急：“多了一个小伙伴又咋啦？你们不给我生个弟弟，我只能这样。”

额吉听了之后怪怜悯：“佳佳，是爸妈的不对，不过你要看好它，不要走丢了之后哭鼻子啊！”

阿斯汗极不高兴：“您总是说不吉利的话，烦死我啦。”

这是阿斯汗最怕发生的事。爷爷看到孙子为了扇风耳不顾一切的样子很心疼，随意地说了一句：“野生动物很难改掉它的野性，长大之后如果见了它的原群会跑丢的。”从那以后，他不仅不想从长辈们的嘴里听这番话，而且更加紧了对扇风耳的看管，就差抱到被窝里去，让它躺在枕头旁，伸手摸着它慢慢睡觉了。早上醒来第一个想到的是扇风耳，如果见不到会急着到处找。额吉知道他的这个弱点，早晨叫他时：“阿斯汗快起来吧，再不起来，你的扇风耳会跟着羊群跑丢的。”

额吉这么一说，阿斯汗想睡个懒觉也不行，揉着眼皮子马上起来。

这时爷爷很不乐意：“你怎么在孩子正熟睡的时候叫他呢？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额吉笑着对阿斯汗说：“没事，聪明的孩子应该早起床。我的宝贝，领着你的扇风耳把乳山羊赶到草场去吧。”

只要领着扇风耳，让阿斯汗干什么都不委屈。他拿上额吉手里的小鞭子就往外跑。阿斯汗想到让他担心的又一件事，如果他上了学，扇风耳该怎么办？爸妈跟爷爷已商量好，今年秋天让他上学。他也很愿意和自己的发小浩布琴一起上学，但是他不想离开扇风耳，听大人说上课时不允许带小动物进教室。这成了他最难对付的心病。有时候他想干脆不上学算了，但又怕落后于发小浩布琴。如果上课时允许领着扇风耳该多好哇，我相信扇风耳会听话的，不会影响他人的学习。为什么不允许带它进教室呢？真遗憾。

早上的太阳迎着他笑，凉爽的清风轻轻地吻他脸。哇，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啊！阿斯汗领着扇风耳往已远去的乳山羊群跑。虽然他使劲儿跑，还是扇风耳比他跑得快。刚找到它时，不说跑，连走路都不安稳。可现在不仅肚子鼓起，毛色变亮，又打起精神来了，而且跑得越来越快。是不是爷爷说的那样它已经长大了。如果是这样，说不定它有可能会跑丢。为了以防万一，尽量还是远离它的原群。按理说，这附近应该没有它的原群吧，我们家不是早就搬到这新的牧场了吗？

阿斯汗的乳山羊群趁着晨凉正在吃草。他的扇风耳像是在学吃草，瞎转悠在原地。无事可干的阿斯汗捻着草尖发呆。扇风耳初学吃草时爷爷说过：“不要惊扰它，食草动物不能只靠你来喂它，学会吃草是件好事。”阿斯汗虽然想天天喂它，不离开自己，但不敢不听爷爷的话。他知道爷爷非常疼爱自己，可又不喜欢无理取闹。所以他挺尊重爷爷，尽量不生爷爷的气。听爸妈说：“如果常生爷爷的气，抱怨得老人家会上天的，那时候你就没有爷爷了。”阿斯汗怎能让爷爷上天呢，他不想没有爷爷。

“嗨！阿斯汗，在放山羊吗？”

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阿斯汗立刻抬起头。原来是他的发小浩布琴，手里握着几块小石头站在旁边。

“呵呵……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咋不知道，是不是从地里钻出来的呀？”

“呵呵……是的，你不注意时我从地里钻出来的，我厉害吧？”

“哼，我就不信，不会擦鼻涕还说大话，你什么时候学的本领，让我再看看。”

“好好，咱俩先赌一把，我们玩石头游戏。如果你赢了我可以再演一次。”

“呵呵……谁看你那骗人的把戏，这种把戏我的扇风耳也会玩呢。”

“呵呵……玩笑，我们还是玩石头游戏吧，上次你赢了，今天我一定赢你。”

“好吧，谁输了就夹鼻子啊！”

“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他俩就面对面地坐下来，开始玩石头游戏了。石头游戏是他俩最喜欢玩的一种游戏。不用准备什么，只要有石头的地方就可以尽情玩。再说玩这种游戏，不伤害你的眼睛，也不弄脏你的衣服，所以大人也不反对。让孩子们从小学会精明利索，眼快手巧。

不知玩了多久，一看，不远处吃草的山羊群不见了。扇风耳也不见了。阿斯汗马上跳起来，把手中的石头倒在地上后东张西望。能看见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既着急又慌乱的他一口气跑到对面的小山丘上。还好，山羊群逆着风返回来了。可是怎么找也找不见扇风耳。阿斯汗想哭，但哭不出来。他很后悔，不应该跟浩布琴玩石头游戏。他正责怪自己时，山羊群后面有模糊不清的三个东西好像在走动。一看很像扇风耳，再一看又不像扇风耳。阿斯汗没想那么多，朝那边跑。看到阿斯汗很着急的样子，浩布琴也急了。啥也没说就跟着他跑去。

他俩跑近时那三个被惊跑了。可其中的一个没有跑远，跑了一段就停下来。显然是扇风耳，他俩跑过去，阿斯汗津津地抱住它的脖子。扇风耳频频翘摆尾巴，用嘴巴去拱他。找到扇风耳，浩布琴也放心了，坐在旁边抚摸扇风耳的背。这时才注意到满头大汗的对方，天真地笑了起来。

“幸亏知道得早，不然的话把扇风耳会弄丢的，就怪你。”

“还好没弄丢，要是弄丢了，你的样子有可能吃了我。”

“吃了你又能咋样？你又不会把扇风耳找回来。”

“呵呵……”

“呵呵……还是回家吧！”

回到家，阿斯汗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爷爷。爷爷抚摸着他的头，深深叹了口气说：“你的扇风耳有可能找到了它的原群，现在该让它走了。黄羊本来是苍天之兽，没法永远留住它。你想拴也拴不住，它的心早已不在这儿了。我的宝贝要想远一点，你不可能一辈子和扇风耳待在一起啊。因为你快要上学了，离开它是早晚的事。你换个角度考虑一下，如果你是它，它上学走了，你能不孤独吗？不难过吗？我觉得还是早离开得好，就放了它吧。再说，野性动物不可能跟人与牲畜生活在一起，它们讨厌喧哗，不喜欢烟尘，只喜欢安静。你把它困在这里不是个办法，你在让它活活地受罪呢。你甘心吗？”

听了爷爷的话，阿斯汗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但是他努力地控制住。爷爷知道他的孙子在想什么，就没怪他，也没有逼他。老人家心里明白：现在的孩子没有兄弟姐妹，只好让动物来做伴，这是可以理解的。我的孙子聪明着呢，知道他该怎么做。不必催他，慢慢来吧。

应该是想多了吧，从那天起在阿斯汗的眼里扇风耳好像变了。不仅消失了它的淘气可爱的模样，连朝气都下降了。好像听到什么，吃草间常常往远处望。吃奶的兴趣也没了，也不那么喜欢吃糖了。阿斯汗虽然还没下决心放它走，可心里很清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它会死的。他实在左右为难。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之间，草尖变黄秋天已到。眼看就要开学了，阿斯汗想了好几日后，终于决定把扇风耳放走。他不但看到日益变样的扇风耳心疼，而且不能折磨它的念头渐渐在他的心中占了位置。阿斯汗请求额吉给扇风耳做了一枚耳坠子，戴在扇风耳的右耳朵上。估计别人知道这是他的扇风耳，抓住它也会立马放走的。另一方面，可以证明在草原上奔跑的黄羊群中有他的扇风耳。这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

这天早晨，阿斯汗起床比以前还早。因为，他的爷爷选了好日子，今天要把扇风耳放走。阿斯汗洗脸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以母山羊奶把扇风耳喂得饱饱的。它大概知道即将要离别，不仅吃的奶比以往还多，而且吃了不少糖果呢。

刚过小晌午，阿斯汗和浩布琴领着扇风耳上路了。爷爷招手欢送，额吉向上天洒奶以求天地保佑。他俩领着扇风耳慢慢过了自家草场。出来时爷爷嘱咐过：“过了草场就不用走那么远，送到那天两个黄羊被惊跑的地方即可。野生动物有它的智慧，很快能找到原群的。”阿斯汗一定想和扇风耳多待一会儿吧，自从走出家门，他就像被绊住了双腿似的走得非常慢。

浩布琴往后看了他一眼：“草场已过了，就放这儿吧？”

听了浩布琴的话他才抬头：“那好吧。”只说了一句。

“好，那就放这儿。”浩布琴转过来抚摸扇风耳的背。

阿斯汗抱住扇风耳的脖子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装在裤袋里的红糖放进它的嘴里，把它的头朝向该去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扇风耳很不情愿地往前迈了几步，又返回来频频翘摆尾巴，用嘴巴去拱了他几下。它的眼神里隐藏着一种告别前的忧伤。阿斯汗早就泪水盈眶，但他转过脸去尽量不让浩布琴看到。浩布琴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他俩将扇风耳朝那边用力推了好几下，它还是不肯走。他俩只好让扇风耳留在那里，两个人就往回跑。跑了一段路，往后看去，扇风耳还站在那儿。他俩索性咬咬牙，继续往回跑。浩布琴注意到阿斯汗在偷偷地擦眼泪。

耳旁传来扇风耳熟悉的咩咩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