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少数民族索布族

托马斯·斯派洛

安德莉亚·布纳雷从事的职业是德国的稀有职业之一。

在每年的四月到十月之间，布纳雷几乎每天都会跳上九米长的划艇，平静地穿过迷宫般的狭窄水道，为大约65户住址偏僻的家庭派送邮件。

布纳雷是勒德当地的邮递员，而勒德是一个人口仅150人的安静村庄，由人行天桥连接的沼泽岛屿组成，位于施普雷瓦尔德郁郁葱葱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生物圈保护区内。这片占地4.75万公顷的开阔保护区由草地、森林和运河组成，位于柏林东南约100公里处。这里公路很少，但有许多远足步道，因此深受游客欢迎，特别是德国首都想要逃离喧嚣的游客。

1000多年来，水道一直是当地的生命线。

施普雷瓦尔德的意思是“施普雷河上的森林”，这里有超过250公里的可用水道及大量有机农场，其中许多农场都出产该地区最著名的产品——施普雷瓦尔德酸黄瓜。《卫报》曾称这些受欧盟保护的甜咸口味黄瓜“是世界上最好的酸黄瓜”。黄瓜在七月、八月被采摘下来，然后会作为该地区的明星泡菜出现在各个小木屋摊点的货架上。

布纳雷享受工作带来的平静，她对该地区的荒野和湿地十分熟悉。每周她都会在勒德附近派送大约650封信件和小包裹——有时除了包裹，她还要派送其他东西。她用一根四米长的船篙巧妙地操纵驳船穿过狭窄的水道，迄今她的贡多拉式驳船已经运送过苹果树、割草机和平板電视。

1000多年来，施普雷瓦尔德寂静的水道一直是它的生命线，被称为“卡恩斯”的木船在该地区错综复杂的溪流中穿行，运送牲畜、农作物和乘客。今天，大多数农场都拥有一艘小船和一个小码头。在过去的124年里，这些水道也一直被用来运送邮件。

“能让这样的古老传统得到延续并恢复生机实在是太好了。”布纳雷边划船边说道，“这绝对丰富了乡村的生活。”她做这份工作已经十年了。

尽管布纳雷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施普雷瓦尔德附近，但她只能用德语与当地人和游客聊天。她后悔没学会该地区的第二语言，这是当地独特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施普雷瓦尔德不仅是6000种动植物的保护区，也是索布人的家园。索布族是世界上最小的斯拉夫族群，同时是德国承认的四个少数民族之一，另外三个是丹麦人、弗里斯人和德国吉普赛人。

索布人是居住在中欧与东欧喀尔巴阡山脉以北的斯拉夫部落的后裔。大约在1500年前，他们中的一些人迁徙到卢萨蒂亚，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有时被称为“索布”，它横跨德国东部、波兰西部和捷克共和国的北端。随着时间的推移，欧洲帝国和民族兴衰更迭，但索布人一直存在至今，他们就是现代德国境内讲斯拉夫语的少数民族。

施普雷瓦尔德不仅是6000种动植物的保护区，也是索布人的家园。

如今德国境内大约有6万名索布人。其中1/3住在勃兰登堡州（施普雷瓦尔德所在的州），其余的生活在更南边的萨克森州。

除了德语之外，索布人还会说他们自己的西斯拉夫语：萨克森州约有2万人说上索布语（与捷克语有相似之处）;而勃兰登堡州大约有5000人说下索布语（与波兰语更相似）。这两种语言都濒临灭绝，但在当地得到了保护和推广。

这意味着，当租用的小船缓慢驶过宁静的水道时，游客们可能会注意到公共标志是双语的。例如，勒德在下索布语中是“Lědy”。如果你问当地人姓名，很多人会用德语和索布语写下他们的名字和头衔。

“对许多人来说，使用索布语非常重要，是认同索布人身份的主要方式。”索布族研究所的语言专家费边·考尔夫斯特如是说。索布族研究所是一家专门研究索布族历史和文化的机构，位于包岑镇（上索布语中为“Budyin”）。如今，这里已是广为人知的索布族精神和政治中心。

我在撒克逊小村庄潘施维茨–卡考的花园里遇到了考尔夫斯特。潘施维茨–卡考是包岑附近的五个村庄之一，通常被描述为索布族的据点，位于勒德以南约100公里处。正如考尔夫斯特解释的那样，索布语不仅是老一辈人使用的语言，也是该地区7000名居民的日常语言。人们常用非正式的“Witaj”而不是德语的“Hallo”打招呼。他说：“我们是幸运的，这里的人仍然能把索布语当作一种正常交流的语言。”

索布人能够保留自己文化和语言的原因之一在于，这个人口稀少、信奉天主教的社区四周环绕着田野和丘陵，公共交通很难到达。虽然它距离萨克森州首府德累斯顿只有大约50公里，但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这种独特性在克罗斯蒂茨村也能感受到，当地人称之为“Chrósicy”。在这里，大约90%的居民是索布族人，议员在每月的政治例会上主要使用上索布语发言。官方文件用两种语言发布。

“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这也是索布语重要的原因。”克罗斯蒂茨的村长马尔科·克利曼说，他本人也是索布人。他说：“这不是按照某种方式人为创造的东西，也不是我们刻意要让它保持活力，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和日常用语。”

为了保持这种状态，索布人将重点放在子孙后代身上。在41所小学和十几所中学里，有大约5000名学生在学习索布语。根据索布语学校联盟负责人卡塔琳娜·尤尔克的说法，克罗斯蒂茨当地一共有60名小学生，他们都将索布语作为自己的母语，将德语作为第二语言。

当地有数千名学生都在学习索布语。

克罗斯蒂茨村的双语路标

当然，索布人也面临着很大的挑战，比如寻找老师。但是，尤尔克强调，年轻家庭越来越重视将语言和其他索布族传统传给下一代。这是因为，在整个德国历史上，索布族都一直努力设法保护自己丰富的文化遗产。他们以制作精美绝伦的复活节彩蛋而闻名全国。每年的三月到四月，所有家庭都会耐心地给彩蛋进行装饰和上色。索布人也很珍惜狂欢节习俗，他们在狂欢节驱除邪灵，告别一年中寒冷的日子。布纳雷说，这也是她很喜欢带着孩子们参与的传统活动之一。

“我们会在村子里转一整天。”她解释道，“我们收集鸡蛋、培根和钱币，一周后，我们会穿上传统服装。然后，冬天就被赶走了，我们又要开始庆祝春天的到来了！”

布纳雷认为，传承习俗很重要，因为只有这样，各种传统才能保持活力，“就像用驳船派送邮件一样。”

这种派件工作经常让她在水上感受到“绝对的宁静”。她有条不紊地划着船从一个农场驶到另一个农场。在这片她有幸称之为家园的地方，拥有着原生态的自然环境和古老的传统。

布纳雷说：“这种体验，真的无比美好。”

[编译自BBC网站]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