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与艺术人类学学科建设
2022-02-22胡子轩李修建
胡子轩 李修建
中图分类号:J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22)01-0001-06
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ysb.2022.01.001
胡子轩:众所周知,学术翻译是一件“苦差事”,您编译文集的初衷是什么?
李修建:诚如您所言,学术翻译非常辛苦。原因有二:
一是耗时费力。翻译不比自己写作,自己写作可以信笔为之,不如意的地方,可以推倒重来,随意增删更改。翻译,尤其是学术翻译,首要的是尊重原文,保证准确,要弄懂、弄通每个单词、每句话的确切含义,再依照中文习惯流畅地表述出来,必须字斟句酌,不能有半点马虎。有时,为求某个单词或某个概念的确切译法,要折腾好长时间,对译者的体力、脑力、心力和定力,都是巨大考验。一部书稿,译上几年,是常有的事情。比如,近日翻阅查尔斯·蒂利的《为什么:社会生活中的理由》,译者李钧鹏是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教授,曾师从蒂利攻读博士,在其代译序中提到,“我对翻译之苦深有体会,曾为一本两百多页的书耗费了五年光阴,严重耽误了自己的学业。所以曾立下誓言,绝不再涉翻译。”
二是出力不讨好。学术翻译对译者的要求较高,既要语言过关,外文和中文都不错,能读懂原文,并用地道的中文表达出来,做到信、达、雅。外文能力要好,鲁迅先生谈及他译《小约翰》一书的经验,“看去似乎已经懂,一到拔出笔来要译的时候,却又疑惑起来了,总而言之,就是外国语的实力不充足。”又要精通专业,通晓相关的概念、术语、理论,知道专有名词的常用译法。在学术翻译中,即使不考虑难以对译的情况,错译的现象也时常发生,要挑译著中的毛病,往往非常容易。究其根源,要么是水平有限,能力不足,要么是急于求成,粗心马虎。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也严重制约了学术翻译,即目前的科研评价体系与稿酬制度,并不鼓励学术翻译。很多高校不把翻译计入科研成果,加之稿酬甚低,大量高水平的学者并不愿耗费心力从事翻译。
尽管如此,近些年来,我的相当部分精力,还是投入到了翻译上面。为何会主动做这种苦差?如果往前追溯,近二十年前,到中国人民大学读硕士时,我就开始做翻译了,其间一直没有间断,译了一些东西,可以说有一定基础。2008年进入中国艺术研究院工作之后,方李莉老师安排我与她合写《艺术人类学》一书,我负责西方艺术人类学的章节。我本来是做中国古代美学的,西方艺术人类学于我是个新鲜课题,边学边写,颇有兴味。书成之后,似乎很快卖光,后面也没有重印。的确,我写的部分还很肤浅,对于西方艺术人类学,只是略作梳理,不过皮相之论。艺术人类学虽在国内是一个新兴领域,但西方艺术人类学经过百余年的发展,文献很多,当时,国内相关译介却屈指可数,如博厄斯的《原始艺术》、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人类学》、莱顿的《艺术人类学》等,寥寥数本。在写作《艺术人类学》时,我搜集到大量西方艺术人类学的文献,感觉大有译出的必要。正好,时任《民族艺术》主编的廖明君先生约我主持一个名为“海外视域”的栏目,专门翻译西方艺术人类学的经典文献,每期一至两篇。这个栏目自2013年开始,一直做到2018年,其间大概译出50篇论文。接替廖明君老师的许晓明主编也颇为支持这一工作。所选的文章,以理论性和基础性为主,在学界产生了一定影响。
在此基础上,我前几年编选了《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6年版)。《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收录20篇译文,大部分都发表在了《民族艺术》“海外视域”栏目上,还有几篇译文,是学界前辈李心峰先生于20世纪90年代译出的日本民族艺术学方面的文章,质量很高,对我们有相当的参考意义。《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出版几年来,不时听到学界同行的赞许,认为对国内艺术人类学的学科建设有推动作用,给我很大鼓舞,我遂再接再厉,编成《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续编》(中国文联出版社2020年版)。《续编》还是延续前面那本的思路,皆为基础性和理论性的文章,意在促进艺术人类学的学科建设。
胡子轩:在编译过程中,是否遇到过难题?有哪些值得借鉴的心得或经验请您分享一下。
李修建:在编译过程中,的确碰到过一些困难,主要有两个。
一是选文的经典性和权威性问题。西方的艺术人类学论著数量众多,如何从中挑出具有经典性的论文,需要相当的学术眼光。我觉得,要达此目标,必须广泛阅读,对西方艺术人类学的研究状况有一个总体把握,知道每篇文章和每位作者在西方艺术人类学学术史研究中处于怎样的地位,有怎样的贡献,能对中国学界带来怎样的启发。这个道理說来简单,但做起来并不容易,需要潜心阅读大量文献,进行深入的研究。
二是译文质量问题。真正有能力并愿投身翻译的好译者并不易找。我在主持“海外视域”栏目期间,接触过一些年轻学者,他们初始对于翻译颇有一些热情,跃跃欲试,译稿交上之后,却惨不忍睹,有的错译太多,有的甚至缺乏基本的中文表达能力。我每每要怀着比自己重新翻译难受得多的心情、付出比自己重新翻译还大得多的精力校改。所以,在编选读本时,我尽量寻找相对成熟的译者,能自己译的,尽量不找别人。相较而言,《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一书译者较多,《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续编》则以我译为主,除了3篇是由其他译者译出,其余诸篇(约80%的篇幅)都是我独立翻译或合作翻译的,其中的3篇合译,有的主体部分是我译的,有的经过了我的校译。但说实话,我只能避免译文少出错误,但不敢保证没有问题。
在编选读本的过程中,我得益于众多师友的帮助,尤其是国外学者范丹姆和罗伯特·莱顿的帮助。罗伯特·莱顿是英国著名人类学家,杜伦大学人类学系教授,他在1981年出版的《艺术人类学》较早被译介到国内,拥有相当读者。范丹姆是荷兰学者,就职于莱顿大学,他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审美人类学。大概10年前,他们开始参与中国艺术人类学界的活动,罗伯特·莱顿还对山东的传统手工艺进行了为期多年的考察。我从那时与他们认识,并建立了很好的友情,我和范丹姆更是互动频繁,时常发邮件联系。读本的选目,我与他们进行了商讨,得到了他们的指点与认可。有些文章,就是他们提供的。他们二人还为《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写了序言,罗伯特·莱顿写得尤为深入,成为一篇独立论文。《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续编》出版之时,身患重疾的范丹姆又为我撰写序言,因罗伯特·莱顿年事已高,便没有麻烦他。此外,我还和读本中的众多作者取得了联系,得到了他们的积极回应,或就选目提出建议,或慷慨赐予版权。做学术是个寂寞的事情,大家都希望有声气相投者往来互动,“东海西海,心理攸同”,所以要和学术同道多加沟通。
胡子轩:《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续编》精选了11篇论文,请谈谈选择文章的标准和选题角度。
李修建:选取文章的标准主要有两个:一是基础性,二是前沿性,尤为偏重基础性。文章的作者,大都是西方艺术人类学界的代表人物,如雷蒙德·弗思、罗伯特·莱顿、霍华德·墨菲、纳尔逊·格雷本、范丹姆、阿恩德·施耐德等。
11篇文章中,有7篇是基础性的内容,着眼于艺术人类学的研究方法、艺术的定义、艺术人类学的学术史、艺术人类学的研究取向等。有两篇属于前沿性的内容,涉及挪用、人类学与当代艺术的结合等话题。
基础性的文章较多,且学术质量都很高。其中,我认为有几篇文章特别值得关注。第一篇是奥地利学者哈塞尔伯格的《民族学艺术的研究方法》,发表于1961年,是西方学界较早阐述艺术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的一篇文章,由于作者不在欧美主流学界,加上年代已久,所以较少受到西方艺术人类学研究者的关注。这篇文章原文2万余字,后附25位学者的回应,总字数达8万多字。作者在文中涉及了艺术人类学的研究对象、田野调查方法、具体调查内容等。提到田野调查方法,最为经典的当属英国皇家人类学会编的《田野调查技术手册》,1874年出第1版,至1951年第6版面世,其间经历多次修订,第6版已颇为成熟,成为科学民族志的样本,为无数人类学家的田野工作提供了参考。《民族学艺术的研究方法》可视为缩微版的《田野调查技术手册》,只是更为简约,也更具条理。文中描述了艺术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收集、描述、询问、观察,并就如何操作逐项说明。作者认为艺术人类学有四个主要任务:对具体艺术品进行详细研究、艺术家传记研究、整体文化结构中的艺术研究以及艺术史的研究。文中对这四项任务分别展开论述,提出了具体的操作方法。这篇文章对于初学者如何开展艺术人类学的田野调查研究,无疑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
第二篇是澳大利亚学者霍华德·墨菲的《艺术人类学:定义、概念与方法》。墨菲是西方艺术人类学界的代表人物,著述丰富,这篇文章收入蒂姆·英戈尔德主编的《人类学百科全书》(1994)。墨菲在文中对艺术人类学的基本问题进行了概要性的论述,涉及艺术的定义,艺术人类学的学科史和方法史,艺术人类学研究的关注维度,诸如形式与功能、艺术作为表征系统、风格问题以及审美问题等。墨菲在文中提出的跨文化的艺术观(具有语义的和/或审美的属性,以表现或再现为目的)贯穿于他的相关论著之中。这篇文章很能帮助读者了解艺术人类学的基本研究状况。
第三篇是美国学者纳尔逊·格雷本的《第四世界的艺术品》,这篇文章原为作者1976年主编的论文集《民族艺术和旅游艺术:第四艺术的文化表述》所写导论,代表了格雷本对全球化进程中少数族群艺术变迁的理论思考。格雷本将形形色色的涵化艺术进行了类型学的划分,厘为七类,并结合实例予以解说。他详细分析了商业艺术和旅游艺术在材料、技术、形式和功能上的变化,阐述了艺术家身份的变迁、个人主义的渗入,探讨了艺术与族群认同,创新性地将其区别为内部认同、外部认同和外界认同三种,这些观点给人很大启发,有助于我们思考非遗对民族民间艺术带来的各种变化。
此外,范丹姆的文章结合自己的研究经历,对欧洲艺术人类学的方法论和关注点,世界艺术研究的视野和方法,人类学界对当代艺术的研究,中西艺术人类学研究的差异等问题进行了分析,对于我们理解西方艺术人类学的历史与理论颇有助益。
前沿性的文章中,最值得关注的是阿恩德·施耐德的《挪用》一文。近几年来,在当代艺术界屡有爆出“抄袭”事件,当事人往往将其辩解为“挪用”而非“抄袭”。实际上,挪用是一个老问题,自毕加索等现代艺术家参照非洲艺术、太平洋艺术进行创作,就开启了这一话题。施耐德认为,挪用是20世纪艺术的一个最主要和最典型的特征,也是当代艺术和人类学之间所具有的最为典型而独特的关系。施耐德对挪用做了创新性的界定,将其理解为一个双向的过程,强调挪用的阐释性和中介性,倡导通过挪用去“理解”他者,形成对话。在这个意义上,他将关注的重心放到了学习和改造上。他强调,对艺术家和人类学家来说,对他者的充分尊重必须成为任何评价的核心,艺术家的作品需要表现出与他者的交会和对话。这样的阐述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挪用,并以其来思考当代艺术中的挪用现象。
胡子轩:《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续编》提到了民族學艺术、民俗艺术等概念,它们与艺术人类学之间是什么关系?
李修建:在早期的艺术人类学研究中,皆毫无疑义地将其研究对象称为“原始艺术”,如美国人类学之父博厄斯,就著有《原始艺术》(1927)一书。不过,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后,随着殖民地解放运动的兴起,以及人类学文化相对主义观点的深入人心,研究者越来越对“原始艺术”背后所隐含的进化论和西方殖民主义色彩表示不满,纷纷提出一些替代性概念,意欲取而代之。如部落艺术(tribal art)、非西方艺术(non-Western art)、异域艺术(exotic art)、前哥伦布艺术(pre-Columbus art)、民间艺术(folk art)、土著艺术(native art/ aboriginal art)、 民族艺术(ethnic art/ethnoart)、无文字社会艺术(art in nonliterate societies)、非欧洲艺术(non-European art)、第四世界艺术(arts of the Fourth World)、小型社会的艺术(art in small-scale soceities)等。
“民族学艺术”(Ethnological Art)是哈塞尔伯格在文中特意提出的一个概念,意指非洲、美洲、亚洲、澳大利亚和大洋洲等民族的部落艺术和旅游艺术,这些民族是民族学的(即英美传统所说的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她指出其他称谓都有其问题,因此特意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遗憾的是,几乎没有学者赞同她的意见,文章后附25位学者的评议中,绝大多数都表示反对。至于其他概念,如格雷本提出的“第四世界的艺术”,莱顿等人使用的“小型社会中的艺术”等,也面临同样的问题,都无法取“原始艺术”而代之。在这些争议的背后,体现出艺术人类学的学术立场、价值观念、研究领域等的历史变迁以及不同侧重。
胡子轩:作为一门外来的学科,目前国内艺术人类学的研究现状如何?与国外的研究有哪些联系、差别以及相互影响?
李修建:艺术人类学是一门外来学科,也是一门新兴学科。如果追溯其学术史,西方艺术人类学是和人类学的历史同步的,发端于19世纪末。最初的古典进化论和传播论都注重藝术研究,将艺术视为一种论证其文化观的证据。20世纪20年代兴起的功能主义注重对社会结构与社会关系的分析,艺术不再是其关注点。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后,由于符号、象征、仪式、情感等成为人类学研究的焦点,艺术人类学重新兴起,相关论著越来越多。
国内的艺术人类学,是在清末民初西学东渐的背景下引入的,20世纪初期,随着人类学、艺术学等学科引入中国,一些艺术人类学著作亦被引介过来,如格罗塞的《艺术的起源》。有的学者利用人类学材料研究艺术问题,如岑家梧、闻一多等人,成果不多,不过是吉光片羽。20世纪80年代,国内兴起美学热,在“寻根”思潮的推动下,艺术发生学很受强调。美学界有一些学者,投入到艺术人类学的研究之中,如易中天、郑元者等人,他们在1990年代推出了一些成果。但整体而言,比较零星,不成气候。
国内艺术人类学研究的兴起,是在2007年以后,此时有两个重要事件,一是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的成立,二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运动的推行。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是国家一级学会,是在费孝通先生的支持下成立的,会长由时任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人类学研究所所长方李莉研究员担任。学会成立之初,会员不足100人,经历十余年发展,目前会员人数已达1600余人,遍布国内各高校和科研院所。国内艺术人类学研究之所以取得如此迅猛的发展,客观说,与国内如火如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运动的推动是密不可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项目,以民族民间艺术居多,它们天然地成为艺术人类学的主要研究对象。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研究,不可避免地要用到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所以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和艺术人类学研究关系密切,多有重合。除了这一原因,还有两个原因需要指出,一是以方李莉研究员为代表的一批中青年学者的积极推进,二是以《民族艺术》为主的一批学术刊物提供平台。
相比国外的艺术人类学研究,国内的艺术人类学有较大差异,具体来说,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就人数而言,如上所说,国内艺术人类学参与者众多,而艺术人类学在国外却相对边缘,研究人员数量有限。人类学在西方是一个基础学科,研究人数众多,但专门以艺术为对象的人类学家却不多见。
第二,从学术背景来说,国内研究者的学科背景较为多元,如艺术学、美学、人类学、文艺学、民俗学,都有参与,但各艺术门类的研究者占据多数,如美术学、音乐学、设计学,人类学家参与的并不多。相较而言,西方艺术人类学的研究者以人类学家居多,亦有艺术史家参与。
第三,就研究对象来看,国内艺术人类学以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为主要对象,尤其是各类传统手工艺的研究比较多。此外,都市艺术区、当代艺术也成为国内艺术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当代西方艺术人类学亦是如此,甚至显得更为突出。如《国外艺术人类学读本续编》的作者之一施耐德,就致力于沟通人类学与当代艺术的研究。传统的艺术人类学以无文字小型社会的艺术为研究对象。
尽管存在不少差异,不过国内艺术人类学和国外艺术人类学有着很好的互动,国外艺术人类学的代表人物罗伯特·莱顿、范丹姆、格雷本等人,前几年常来中国,参加中国艺术人类学界的活动,他们的论著,在国内亦多有翻译出版。另一方面,国外学者亦关注到了中国艺术人类学界的研究,如2019年由剑桥学术出版社出版了罗伯特·莱顿与罗易扉主编的《当代中国艺术人类学》(Contemporary Anthropologies of the Arts in China )一书,收录方李莉、周星、王建民、杨民康等9位国内学者的文章,将中国学者的研究介绍到了海外。有的国外学者亦关注到了中国学者的研究,如阿恩德·施耐德在2017年主编的《另类的艺术和人类学:全球性邂逅》(Alternative Art and Anthropology: Global Encounters)一书,收录了方李莉研究员对798艺术区的研究。这种互动体现了全球化时代的学术特点,对于艺术人类学这一新兴学科尤其如此,通过广泛而深入的互动,可以有效促进这一学科在国内外的发展。
刘剑:
艺术学具有主观的审美经验性特征,而艺术人类学的田野调查则始终持所谓族内人视角阐释自身文化的客观性立场,艺术人类学若要归属于艺术学而不是人类学的话,如何克服这个客观性与主观性的矛盾?
李修建:
的确,关于艺术人类学的学科定位,目前并没有形成共识。研究者分属众多学科,如艺术学、人类学、文艺学、美学、民俗学、社会学等,这说明艺术人类学的跨学科属性,具有“新文科”的特点。
在传统的学术研究中,艺术学和美学关联密切,美学隶属哲学,以抽象思辨为主(实验心理美学属于经验性研究),属自上而下的研究。我们知道,19世纪末20世纪初,部分德国学者,如费德勒、格罗塞、马克斯·德索等人,提出了“艺术学”这一学科,将其与美学相区分。他们所提的艺术学,实际上是“艺术科学”(Kunstwissenschaft),意在探讨艺术的规律,这种规律可以通过相当的数据量归纳梳理出来,因此具有科学属性。如格罗塞就提出运用人类学的田野材料研究艺术的一些基本问题。这个意义上的艺术学,就不是一种带有“主观性”的研究。
对人类而言,艺术与审美不是普通的造物和日常的休闲,而是一种近乎本能性的需求,是对人的确证。艺术与审美之于人类社会,包含多种维度,如哲学、宗教、经济,等等,承担多样的功能,如休闲娱乐、社会整合、身体治疗,等等。所以,艺术学研究是一个宽泛的领域,从哲学角度切入,对艺术的本质等问题所做的形而上考察,属于艺术哲学;从经济学或管理学的维度对艺术的研究则是艺术经济学或艺术管理学。同理,艺术人类学、艺术社会学都是从不同角度对艺术的某些面向所做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