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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媒体时代的倦怠感

2022-02-18黄可可

视听 2022年1期
关键词:社交微信用户

黄可可

社交媒体自诞生之初便迅速受到用户的青睐。随着社交媒体功能的增多,在享受了移动互联网浪潮带来的红利之后,许多用户开始面临功能冗余、信息过载的问题。社交媒体越来越强的娱乐性和游戏性给人们提供了虚拟的充实感和幸福感,但也逐渐导致人的异化①。微信朋友圈的存在最开始满足了很多人自我表达的欲望和自我认同的需求。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朋友圈的泛化,虚拟的热闹环境和虚拟程度的自我满足让很多人产生了倦怠感。从最开始因朋友圈小红点亮起时产生的兴奋,到闲杂朋友圈中互相视而不见的冷漠相对,越来越多的人逐渐降低了社交媒体的使用频率。他们设置“朋友圈三天可见”,或者基本不在朋友圈发布新的消息,甚至关闭朋友圈功能。这些迹象都在表明,人们对于社交媒体的倦怠感正不断加深。

一、社交媒体倦怠的含义

社交媒体倦怠又被称为社交媒体疲劳。学界目前对于社交媒体倦怠的定义主要有三种。有的学者是从行为层面下定义,如张艳丰等人认为,“越来越多的用户表示正在逐渐减少,甚至放弃社交媒体的使用,我们把这种现象称为‘社交媒体倦怠’。”②有的学者从心理层面下定义,如德尔(Dhir)等人将其定义为“社交媒介使用者因在不同平台的参与过程中,经受到各种技术的、信息的、交流的过载,从而产生的精疲力竭的感受”③。也有一些学者采用两者混合的定义,认为社交媒体倦怠既包括行为层面也包括心理层面。如季忠洋等人将其定义为在使用社交媒体时心理层面出现疲倦感、放弃感,在情感层面产生了忧虑、恐惧、郁闷、无聊、生气、烦扰、疲惫等负面情绪,在行为层面呈现不持续、克制、限制甚至停止使用的状态,具体表现为潜水、屏蔽、忽略、退出等④。本文采用两者混合的定义,从心理和行为双重层面对社交媒体倦怠的成因、影响以及应对措施进行分析。

二、社交媒体倦怠的成因

(一)连接过载:私人领域公共化

社交媒体增加了人与人连接的广度。不间断的连接在延伸人的社会关系的同时,也将更多关系与社会压力传递给人。当连接到达一定限度后,它对用户的意义可能就会减弱,甚至走向反面⑤。无论是人与人的过度连接,还是人与内容、人与服务的过度连接,从表面上看似乎都给人们带来了便利和扩展空间。但从另一角度上看,越来越难以承受的“连接之重”对用户的私人时间和空间造成严重挤压。连接过载包括信息过载和社交过载两方面。在信息过载方面,随着微信朋友圈的泛化,用户的微信好友人数增多,朋友圈信息也随之越来越多。微商信息和不熟之人的信息占据朋友圈页面,加上各大品牌企业的信息流广告越来越多,用户筛选高质量信息的时间成本提高。这就形成一种信息过载的状态,并增加了用户的操作负荷。在社交过载方面,微信不再是最初依附于现实熟络基础上的“强关系连接”。随着微信功能的不断迭代发展和朋友圈人数的不断增多,朋友圈逐渐泛化为“弱关系连接”平台。互联网的发展使得“连接”不再受限于时空,因此人们连接的节点比从前要多得多。当这个数量到达一定的界限,社交负担的压力便会接踵而至。不管是强关系连接还是弱关系连接,都需要耗费用户的时间和精力进行维护。而当代人的时间已经被工作占据得足够多,他们在身体疲惫的状况下还要承受高强度社交带来的心理疲惫感。随着社交平台的泛滥,个体的私人空间和时间受到挤压,人们独处的时间在不断减少。这就意味着人们进行社会性表演的时间在被迫增多,社交媒体倦怠自然产生。

(二)滤镜文化:印象管理的负担

社会学家戈夫曼的“拟剧论”认为,人生的舞台分为前台和后台。前台是让观众看到并从中获取意义的表演场合,后台是为前台表演做准备,把不想被他人和社会看到的形象进行隐匿的场合。社交媒体平台上存在着“品位表演”现象,通过填写平台资料构筑起的“乌托邦”充满了讽刺意味。在亦真亦假之间,存在于个人的真正品位与展示出的品位之间的界限变得愈来愈模糊⑥。人们的种种行为都在扮演着自我的各种社会角色。在社交媒体无孔不入的当下,这种表演的程度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加深,使得人们不再轻易在朋友圈发布信息,且时刻处在表演和自我审查之中。人们反复修饰自己发出去的每一段话和每一张图,不敢轻易地点击微信推文的“在看”标签。当然,用户对自我输出内容的审查也从侧面体现着人们渴望建立更优质连接的想法。人们试图通过美化后的内容来打造一个理想自我的人设,从而吸引志同道合的人。在这种时刻自我审查的心理之下,人们难免感到倦怠。

(三)信息多元:社会比较的焦虑

社交媒体的广泛使用使得人们更能轻易了解到更多群体的生活状态。在社交媒体的平台广场上,多样的连接为个体的自我认知提供了多种参照物。但与此同时,这种多样化的他人状态也会给个体带来自我认知的迷茫和矛盾。学者黄羽茜通过对国外文献进行梳理后发现,除了个性特征、人口统计学特征等因素外,在社交媒体这个特殊媒介环境下,印象管理、关系强度、平台属性、社交媒体、使用动机等因素也对社会比较过程产生显著影响⑦。人们会不可避免地将自己和他人进行比较。而社交平台如朋友圈里的内容一般都是经过用户精心挑选的,以此来表现自己“积极美好生活”的一面。当个体和比自己更优秀的人进行比较时,他们可能会产生焦虑等负面情绪。加上当代部分青年工作和生活压力较大,朋友圈等社交媒体平台上的内容会使得他们产生知识焦虑、自卑和抑郁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他们正常的生活状态。

(四)隐私安全:边界模糊的困扰

隐私安全也是社交媒体诞生以来一直被讨论的问题。学者申琦对微信使用中大学生的隐私关注、自我表露和隐私保护行为三者的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表明用户的隐私关注对自我表露呈负向显著影响⑧。随着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社交媒体洞悉用户需求喜好的能力越来越高。用户在社交媒体平台使用的数据都被用来进行用户画像的描绘,而数据痕迹使得用户的隐私安全逐渐受到威胁。几乎所有的社交平台都需要个人信息的注册,算法App的蓬勃发展更是加剧了用户对隐私安全的担忧。用户似乎进入了“全景监狱”时代,其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的边界被不断模糊。近年来频发的隐私信息侵权案例也在不断强化着人们对隐私信息保护的意识。一部分人之所以减少或者停止使用社交媒体,也是出于对个人隐私泄露的担忧。

(五)群体性孤独:伪集体的欢腾

雪莉·特克尔在其著作《群体性孤独》中描述了这样的场景:家人在一起,不是交心,而是各自看电脑和手机;朋友聚会,不是叙旧,而是拼命刷新微博微信;课堂上,老师在讲,学生在网上聊天;会议上,别人在报告,听众在收发消息。所有这些现象都可以归结为群体性孤独⑨。社交媒体的使用看似拉近了人们的距离,使人们可以轻易地在网络上和他人进行连接。正是这种便利,使得一些个体陷入雪莉·特克尔所说的“群体性孤独”之中。人们看似处于各种各样的连接中,如社交媒体上各种各样的群聊,但仍然有一些人会感到孤独,甚至这种孤独感会因其身处群体中而愈发强烈。人际关系的连接非常便捷,有时候只需要一秒钟的扫码时间,两个陌生人就可以成为好友。但是人际关系的实质却在萎缩。随着社会关系网的不断扩大,今天的人们通过网络就可以随时随地实现“面对面”的连接。这种在线社交在为我们提供便利社交的同时,也在使我们越发远离客观真实的世界,阻断了我们亲密真实关系的建立,由此加强和深化了人的孤独体验。用户为了摆脱这种孤独而选择远离社交媒体的热闹广场,进而转入线下真实的人际联系互动。

三、社交媒体倦怠的影响

(一)摆脱时间绑架,审慎面对信息

社交媒体倦怠促使用户精简信息源,充分利用社交媒体的过滤机制,同时对公开信息保持审慎态度,转而进入小众私密圈层社交,从“广场集会”回归“客厅沙龙”。这不仅有利于推动更高质量的公共意见的形成,同时也对用户本身的信息摄入有着良性影响,最终可形成高质量信息循环输入和输出的社会信息系统闭环。用户开始有意识地摆脱社交媒体对时间的绑架,使高质量信息筛选成本降低,同时使自身的隐私安全得到更好的保障。另外,用户对自己生活的把控、时间管理和情绪控制等方面的能力也有了一定的提高,他们不再沉浸于社交媒体之中,不再寻找虚无的满足。

(二)回归真实世界,提高社交质量

人是具有社会性的,社交是人的基本需求。社交媒体的初衷和本质是满足人与人的社交,为人们的连接创造更加便捷高效的平台,最终拉近人们之间的距离。但随着社交媒体对生活占据程度的加深,人们的线下交流时间逐渐减少,人们也逐渐失去面对面交流时的真诚与亲切。同时,由于社交媒体关系数量过多,为了维护这些关系,人们往往不得不将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回应他人的需求,从而产生疲惫感。社交媒体倦怠的产生促使用户开始审视自己的人际交流方式。他们逐渐增加线下交流的时间,减少网络无效社交,更加专注于深度连接的建立,从而拥有更高质量的亲密关系。

(三)社交平台和商业模式的变革

社交媒体倦怠不仅改变着用户的社交媒体使用习惯,同时也对社交媒体产品行业以及商业模式的变革有着深远的影响。用户的社交媒体倦怠会倒逼社交平台进行技术上的完善,促使其通过技术本身来规避因技术带来的信息泄露等隐私安全问题。同时,社交平台的推送机制也会更加智能化和人性化。这就要求推送机制必须真正洞察用户的需求,在技术和用户之间找到最合适的“度”来进行更加精准的信息定制推送,从而获取用户好感,提高用户的留存率和活跃率。另外,线下社交的兴起会促进咖啡店、书店、电影院等实体经济的发展。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也许会引发商业模式的变革。

四、如何应对社交媒体倦怠

(一)用户:精简信息源,建立“反连接”意识

在这种过度的“连接”中,个体该如何自处,是每个人都要思考的问题。面对人与人之间过度连接带来的社交倦怠,人们可以更加灵活地控制自己的“闭合程度”,适当保留属于自己的独处空间,建立一定的“反连接”意识和能力,并适当远离一定的线上和线下“连接”。需要注意的是,这种远离的“度”要控制得当。我们不必完全脱离社交媒体,毕竟社交媒体为我们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了很多的便利。我们只需要找到和社交媒体相处的最佳方式,在社交媒体上进行更合理的时间分配和自我审查,避免成为社交媒体的奴隶。我们必须有意识地调整亲密关系的相处方式,避免沉溺于社交媒体中而丧失最原本的自己。

(二)社交媒体平台:以用户需求为本,更新产品设计

当连接“过度”,用户就会有减少连接的趋势,而用户的这一趋势也会倒逼企业对产品功能进行更新。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社交媒体面临的将是如何让社交倦怠的用户回归的问题。社交媒体平台应该不断深入洞察用户的实际需求,更新社交产品的设计,以更加精准的思维为用户提供更加人性化、内容更加“精简”的社交平台。这一点从微信公众号点赞功能的恢复中可见一斑。相比于“在看”,“点赞”的互动压力会小很多。也就是说,用户可以减少“连接”,因为微信好友并不会看到用户欣赏的内容。“点赞”是用户对文章内容的一种轻量化的态度表达。点赞用户不用担心其点赞的行为被其他好友发现,同时也能自由地表达自己对文章价值或者作者的肯定。这是微信自身社交导向(增加连接)和用户需求(减少连接)妥协的结果。正如彭兰教授所言,在用户面临着连接重负的情况下,在未来的产品创新中,少连接、弱连接可能会成为新的市场卖点⑩。

技术总是和社会相互形塑。社交媒体的发展赋予我们连接的可能,但过载的状态也让我们感到厌倦和疲惫。用户应该更好地处理自身与社交媒体的关系,努力让社交媒体成为自身的助力而非羁绊。社交媒体倦怠的缓解不仅仅依靠用户自身,还依赖于技术平台、社交产品方对社交媒体产品的不断优化。社交媒体倦怠现象的出现也许会成为社交媒体发展的转折点。未来的社交产品会着力于克服用户的社交媒体倦怠,不断洞悉用户的真实需求,给用户提供更好的使用体验,从而提高社交媒体平台的用户黏性,挽回失去的用户。

注释:

①吴向华.新媒体环境下社交媒体对人的异化[J].青年记者,2016(29):27-28.

②张艳丰,李贺,彭丽徽.移动社交媒体倦怠行为的影响因素模型及实证研究[J].现代情报,2017(10):36-41.

③Amandeep Dhir,Yossiri Yossatorn,Puneet Kaur,et al.Online social media fatigue and psychological wellbeing——A study of compulsive use,fear of missing out,fatigue,anxiety and depression[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2018(40):141-152.

④季忠洋,李北伟,朱婧祎 等.情感体验和感知控制双重视角下社交媒体用户倦怠行为机理研究[J].情报理论与实践,2019(04):129-135.

⑤⑩彭兰.连接与反连接:互联网法则的摇摆[J].国际新闻界,2019(02):20-37.

⑥董晨宇,丁依然.当戈夫曼遇到互联网——社交媒体中的自我呈现与表演[J].新闻与写作,2018(01):56-62.

⑦黄羽茜.国外社交媒体社会比较影响因素研究综述[J].东南传播,2018(02):64-68.

⑧申琦.自我表露与社交网络隐私保护行为研究——以上海市大学生的微信移动社交应用(APP)为例[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5(04):5-17+126.

⑨[美]雪莉·特克尔.群体性孤独[M].周逵,刘菁荆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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