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基于违规风险和过度负债的机制检验

张俊民，李会云,2

(1.天津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天津 300222；2.天津财经大学 珠江学院 会计学系，天津 301811)

一、引言

关联担保作为一种增信机制，在企业信贷融资中逐渐被广泛使用，已经成为一种常见的社会经济现象。一方面，在我国,银行仍是金融体系中主要的资金提供者，当企业达不到银行的资质要求时，银行为了防范信贷风险，会要求债务人对债权进行增信。担保作为资本市场中一种重要的增信机制，可以在理性预期信号传递环境中充当一种信号源，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以及银行信贷风险，从而缓解市场的逆向选择，帮助借款人及时获得外部融资。另一方面，根据交易成本论，企业向关联方寻求担保可以降低交易成本，在一定程度上激励了企业的关联担保行为，当企业无法贷款时，关联方之间会通过担保及重复担保的方式获得贷款。为规范上市公司的关联担保行为，证监会先后出台多项规章制度，但近年来，上市公司违规担保现象仍层出不穷。在此背景下，探讨关联担保对资本市场不同主体的影响机理，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审计师作为一种重要的外部监管力量，需要严格谨慎地对被审计单位财务报告的真实性及公允性进行鉴定。根据《中国注册会计师审计准则》，关联交易审计是事务所审计过程中重大的风险领域，审计师需要全面识别上市公司是否存在关联关系以及由此产生的关联交易。因此，接受关联担保行为作为客户风险特征应能影响审计师的风险判断，从而影响审计师调整审计收费以及审计意见，以达到对冲风险的目的。接受关联担保对审计收费、审计意见的影响需要进一步深入探讨。

基于此，本文以2007—2019年深沪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分析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对审计收费以及审计意见的影响。本文可能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从被担保方入手，探究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对审计收费、审计意见的影响，弥补了以往仅从提供担保层面研究的不足，丰富了审计收费、审计意见的影响因素研究；(2)本文深入探究接受关联担保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机制，发现违规风险与过度负债在关联担保影响审计收费的过程中具有中介传导作用，这对全面了解我国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的作用机制具有一定启示；(3)已有研究证明关联担保对被担保方的有利影响，本文发现了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的负面影响，在进一步研究中发现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以后年度被财务重述的概率较高，为关联担保的经济后果研究提供了有益补充；(4)由于信息中介的参与可以为资本市场营造更好的信息传播环境，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本文基于分析师跟踪数量探究分析师在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两者关系中发挥的积极作用，提供了分析师能够在资本市场中发挥外部监督作用的新证据。

二、文献回顾

(一)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研究

现有探讨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研究集中在三个视角：第一，审计单位视角，包括事务所规模、事务所变更、审计师性别、审计师专长等；第二，外部治理环境视角，包括行业竞争、法律环境、政治关系、媒体报道、分析师跟踪、资本市场开放等；第三，被审计单位视角，首先，最早研究主要集中于企业的一般特征，如公司规模、经济业务复杂度、产权性质，后续出现较多会计信息质量与审计收费关系的研究，如企业盈余管理行为、会计稳健性、商誉减值测试的不可核实性、业财融合等。其次，大量研究证明完善的公司治理结构可以降低审计收费，包括董事会结构、管理者能力、高管薪酬激励、内部控制。最后，企业风险对审计收费的影响研究，主要集中于公司违规问题、大股东股权质押，结果证明当年受到监管部门处罚、存在股权质押的企业会被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关联担保作为企业的风险因素，关于其对审计收费的影响，现有研究仅从提供担保层面展开，发现企业对外担保行为会导致审计费用增加，对外担保规模越大，审计费用越高。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会对审计收费产生什么影响，目前尚未受到关注。

(二)审计意见的影响因素研究

已有关于被审计单位风险对审计意见影响的研究，主要体现在企业财务困境、诉讼风险、负债水平、所处行业风险、关联方的购销交易、信息风险、控股股东股权质押、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等，结论均表明企业风险水平越高，审计师越易发表更严格的审计意见。此外，有研究发现企业对外担保行为会导致被出具持续经营不确定性审计意见的概率增加，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概率更高。但尚未有研究论证接受关联担保对审计意见的影响。

(三)关联担保的经济后果研究

现有关联担保的经济后果研究表明，提供担保行为与接受担保行为对企业的影响截然不同。一方面，关联担保会给提供担保方带来不利影响：首先，多数研究验证了关联担保“掏空”假说，发现上市公司提供担保具有向控股股东输送利益的倾向，存在控股股东资金侵占现象，从而降低企业业绩，增加企业债务成本以及抑制企业创新等；其次，少数文献研究公司治理以及外部环境在关联担保中发挥的作用，证明机构投资者、较高的法治水平对关联担保存在抑制效应；最后，部分研究发现关联担保是企业集团内信用风险传染的重要路径。另一方面，关联担保会给被担保方带来有利影响。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可以降低企业债务融资成本，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并提高企业投资水平，对企业业绩产生正向影响。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在风险导向审计模式下，审计师预期承担风险与被审计单位的经营行为紧密相关。作为企业的一种经济行为，关联担保已成为审计的重要风险领域，审计师在审计过程中需要关注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所蕴含的风险。

一方面，关联方之间常伴随着更大的监管风险与更高的公司违规概率，在我国关联担保约束机制不完善的环境下，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存在很多舞弊机会。首先，被担保企业多数没有充足的担保物或处于财务困境中，在债务融资驱动下，其融资需求越大，隐瞒信息动机越强，被担保方作为信息优势方，其可能会基于自身利益采取信息披露违规手段对关联担保事项进行不实披露。同时，被担保方与担保方也可能会为了共同利益而隐瞒信息，从而存在违规担保的现象。关联担保事项属于表外行为，具有隐瞒性、复杂性，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发现违规线索的难度较大。其次，上市公司通过关联担保进行融资的行为，其面临的实际风险高于市场平均风险，为了取得高收益，可能会采取擅自改变贷款资金用途等违规行为进行高风险项目投资，导致投资失败概率增加，财务危机加剧。最后，由于担保方为被担保方偿还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债权人的信贷风险，债权人有可能放松对被担保方资金使用的监管，致使被担保方可能将贷款用于非预定项目，从而损害债权人与担保方的利益。因此，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会加剧其违规风险，导致审计风险增加。

另一方面，集团模式的股权关系使关联担保成为上市公司获取贷款的主要途径，但集团控制的上市公司过度负债的可能性更高。其一，要求提供关联担保的企业多数具有效益差、发展前景不乐观的特点，当其从银行获取贷款的难度较大时，寻求关联担保成为其快速、低成本获取资金的手段。关联担保在帮助企业获得贷款的同时，也加剧了企业过度负债，一旦企业存在恶意贷款、滥用银行资金等情况，就会诱发债务危机。其二，上市公司具有融资便利，企业集团会利用这种便利，通过为上市公司提供担保，使上市公司进行贷款融资来满足集团部分资金需求，从而导致上市公司过度负债。杠杆率过高会引致财务风险集中发生，从而导致上市公司经营不确定性增加，审计风险增加。

由上述分析可知，当被审计单位接受关联担保时，审计师审计风险增加，会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其一，审计师为降低审计风险，会增加审查范围，延长审计时间，搜集和获取充分的信息，并执行更多的审计程序，扩大实质性测试，以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判断关联担保行为的真实性与合理性，审计师的工作投入和审计成本增加，迫使审计师增加收费。其二，审计收费除去应包括的审计过程中耗费的各种资源外，还包括审计师对潜在赔偿责任风险的定价。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可能存在更高的违规风险与过度负债的情况，加剧了企业经营不确定性，进而会增加审计师的诉讼风险，为了弥补未来可能承担的诉讼损失，审计师会收取更高的风险溢价。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H。

H：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会增加审计收费，并且担保规模越大，审计收费越高。

审计师所出具的审计意见能够对担保方、债权人等利益相关者进行后续投资或授信决策产生重大影响。2007年我国最高人民法院颁布的《关于审理涉及会计师事务所在审计业务活动中民事侵权赔偿案件的若干规定》中明确规定：“会计师事务所因在审计业务活动中对外出具不实报告给利害关系人造成损失的，应当承担侵权赔偿责任。”该司法解释使得注册会计师执业民事责任的界定有法可依。伍利娜等研究发现我国资本市场中的审计具有保险功能，即审计师出具的审计意见是对上市公司财务报告的公允真实性做出的鉴证，投资者和债权人根据审计后的公司财务报告进行投资和授信决策，若由于审计师出具不当审计意见而导致投资者和债权人发生损失，则审计师需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近年来，投资者针对会计师事务所的民事侵权诉讼日益增多，“五洋债”“富贵鸟”等案件中会计师事务所被判承担连带赔偿责任引发社会公众关注，注册会计师行业面临的压力增大，审计师出具审计意见时更加谨慎。存在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违规与过度负债的可能性更大，其公司治理、财务状况等往往存在缺陷，企业经营失败的可能性更大，导致审计师遭遇诉讼风险的概率更高，从而增加审计师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概率。因此，审计师为了降低自身可能面临的民事赔偿责任风险，避免审计失败，确保审计质量，就越有可能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同时，审计师在出具审计意见时，非常关注被审计单位的风险程度，当被审计单位的审计风险较高时，审计师常采取出具更多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应对措施。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H。

H：对于存在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审计师更有可能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且担保规模越大，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越大。

四、研究设计与描述性统计

(一)研究样本和数据来源

考虑到我国新《公司法》和新《会计准则》的实施时间，本文选择2007—2019年深沪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样本，并进行了如下处理：(1)剔除金融行业的上市公司；(2)剔除相关数据缺失的样本；(3)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1%的Winsorise处理。关联担保与其余财务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并运用STATA13.0进行数据分析。

(二)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为检验假设H，本文构建模型(1)如下：

ln=+++∑+∑+

(1)

其中，因变量审计收费(ln)为审计费用的对数；自变量关联担保()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中的“关联交易研究数据库”，本文采用两种方式度量，第一种设定为哑变量()，若上市公司当年接受关联担保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第二种为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涉及的年度总担保金额除以资产总额()。

为检验假设H，本文构建模型(2)如下：

=+++∑+∑+

(2)

其中，因变量审计意见()定义为哑变量，若上市公司当年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则取值为1，若被出具标准无保留意见则取值为0；自变量与模型(1)相同。

模型(1)与模型(2)中的为选取的控制变量，涵盖公司特征、财务信息、治理结构、审计机构、是否提供担保等方面，同时模型中加入控制行业()、年度()的固定效应。具体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表

表2 描述性统计表

(三)描述性统计

由表2可以看出，因变量审计收费(ln)的最小值为366，最大值为2374，平均值为13723，说明上市公司审计收费存在较大的差异性；审计意见()的平均值为00528，说明样本中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公司占比528；自变量关联担保()的平均值为0486，说明样本中486的上市公司接受了关联担保；产权性质()的平均值0432，说明样本中国有企业占比432；审计机构(4)的平均值为00579，说明样本中579的审计机构为国际四大事务所；提供关联担保()的平均值为0531，说明样本中有531的上市公司提供关联担保。

本文对审计收费(ln)与审计意见()按照是否接受关联担保进行分样本均值与中位数差异性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发现存在接受关联担保上市公司的审计收费与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概率的均值、中位数均显著高于未接受关联担保的样本，初步验证了本文假设H、假设H。

表3 均值和中位数差异性检验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本回归

1.假设H的检验

全样本采用模型(1)进行回归，接受关联担保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第(1)列、第(2)列为仅控制行业与年度的固定效应回归，第(3)列、第(4)列为加入其他控制变量的固定效应回归，结果显示、的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会影响审计师决策，面对较高的风险水平，审计师会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并且担保规模越大，审计收费越高，假设H得到验证。

2.假设H的检验

全样本采用模型(2)进行回归，接受关联担保对审计意见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第(1)列至第(4)列结果显示、的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会对审计意见产生显著影响，相较于当年未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当年存在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概率更高，并且担保规模越大，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概率越高，假设H得到验证。

表4 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

表5 关联担保与审计意见

(二)关联担保影响审计收费的机制检验

1.违规风险

基于上述分析，关联担保会加剧公司违规风险，本文定义违规风险变量()为哑变量，若上市公司当年存在违规则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违规风险数据来自国泰安“违规处理”数据库。为检验违规风险的中介效应，本文首先构建模型(3)检验关联担保与违规风险的关系，然后在模型(1)的基础上，自变量加入违规风险构建模型(4)。

=+++∑+∑+

(3)

ln=++++∑+∑+

(4)

表6 违规风险、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

全样本采用模型(3)、模型(4)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表6第(1)列和第(3)列显示、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会加剧企业的违规风险，并且担保规模越大，违规风险越高。第(2)列显示、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第(4)列显示、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本文对违规风险的中介效应进行Sobel检验，结果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违规风险具有部分中介效应，是关联担保增加审计收费的路径之一，即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存在更高的违规概率，导致企业风险水平增加，审计师会收取更高的费用。

2.过度负债

上市公司在接受关联担保获得贷款的同时，会加剧其过度负债，负债水平越高，越容易诱发财务风险。本文对过度负债的度量参考Harford等的做法。首先，采用模型(5)对样本分年度进行Tobit回归，预测企业的目标负债率；然后，用企业实际负债率()减去预测目标负债率()计算得到指标过度负债()，该指标数值越大，企业过度负债水平越高。

=+-1+-1+_-1+-1+-1+-1+1-1

(5)

其中，为预测的目标负债率，为国有产权性质，为总资产报酬率，_为行业负债率中位数，为总资产增长率，为固定资产占比，为企业规模，1为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

为检验过度负债的中介效应，本文首先构建模型(6)检验关联担保与过度负债的关系，然后在模型(1)的基础上，自变量加入过度负债构建模型(7)。

=+++∑+∑+

(6)

ln=++++∑+∑+

(7)

表7 过度负债、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

全样本采用模型(6)、模型(7)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表7第(1)列和第(3)列显示，、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会加剧企业的过度负债，并且担保规模越大，过度负债程度越大；第(2)列显示、的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第(4)列显示、的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本文对过度负债的中介效应进行Sobel检验，结果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过度负债具有部分中介效应，是关联担保增加审计收费的路径之一，即存在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过度负债的可能性更大，导致企业经营不确定性增加，最终被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

(三)稳健性检验

1.替换审计收费的度量方式

参考郑国洪的研究，本文用本期审计收费与上期审计收费的差额作为审计收费的度量方式，采用模型(1)进行回归，结果表明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会使得审计收费相较于上期增加，并且担保规模越大，审计收费增加量越大，即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影响审计收费的变化，假设H得到验证(回归结果未列示，留存备索)。

2.剔除部分样本

本文剔除IPO公司、ST公司、已退市的公司以及当年既接受关联担保又提供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采用模型(1)、模型(2)进行回归，结果表明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会影响审计收费与审计意见，假设H和假设H得到验证(回归结果未列示，留存备索)。

3.替换过度负债的度量方式

参考张会丽与陆正飞等的研究，本文采用企业实际负债率减去行业负债率中位数之差作为过度负债的度量指标，采用模型(6)与模型(7)进行回归，结果说明过度负债在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的关系中具有部分中介效应(回归结果未列示，留存备索)。

4.内生性检验

(1)PSM检验

为解决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PSM方法，将当年接受关联担保与从未接受过关联担保的样本进行倾向得分匹配(PSM)，基于模型(1)所选取的控制变量的基础上，采用Logit模型进行拟合，按照1∶1无放回的匹配，最终得到6592个样本。PSM后样本采用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6)、模型(7)分别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表明假设H、假设H成立，且违规风险与过度负债在关联担保影响审计收费的过程中具有部分中介效应(回归结果未列示，留存备索)。

表8 过度负债分组检验

(2)债务风险的替代性

有些要求提供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可能本身就存在负债水平较高、贷款难的问题，导致审计收费增加的原因是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还是其本身存在的债务风险，两者之间可能存在替代性。为解决此问题，本文将样本按照过度负债水平中位数划分为高负债组与低负债组，分别采用模型(1)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本文发现、的系数均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两组间显著性并无差异。这表明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会导致审计收费增加，进而排除债务风险对关联担保存在替代性的可能。

六、进一步研究

(一)财务重述

财务重述说明被重述的年份注册会计师没有发现重大漏报、错报，或者即使发现了但由于管理层给予的压力而出现未修正的现象。融资需求被认为是导致企业财务重述的主要动因之一，并且企业负债比重越大，发生财务重述的概率越大。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的本质就是解决自身融资需求，上文论证出关联担保会加剧企业过度负债，那么，关联担保会增加上市公司财务重述概率吗？基于此，本文进一步检验接受关联担保与财务重述的关系。本文定义财务重述()为哑变量，即上市公司当年的年报是否在以后年度被财务重述，若被重述则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财务重述数据来源于DIB数据库。

本文构建接受关联担保与财务重述的回归模型如下所示：

=+++∑+∑+

(8)

表9 关联担保与财务重述

本文将全样本数据与PSM后数据分别采用模型(8)进行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的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当年被财务重述的概率增加，并且担保规模越大，被财务重述的概率越高。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可能在于：(1)被审计单位对关联担保事项信息披露不完备，刻意隐瞒，增加审计师的工作难度，导致其无法准确判断；(2)审计师的专业胜任能力不足，对关联担保事项可能存在错报或漏报现象，从而无法对被审计单位财务信息的可靠性提供充足证据；(3)审计师缺乏独立性，对于会计信息质量较差的上市公司存在审计意见购买或更换审计师的现象；(4)惩治力度不够，当会计信息质量较差的上市公司被出具标准意见后，审计师面临极轻的处罚。

(二)分析师跟踪

已有研究表明更多信息中介的参与可以为资本市场营造更好的信息传播环境，降低市场信息不对称程度。本文进一步分析企业信息环境的改善是否会影响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之间的关系。分析师作为资本市场的重要信息中介，具有外部监督作用。一方面，分析师跟踪具有公司治理效应，可以减少公司管理层进行盈余管理的动机，在揭发公司财务舞弊问题上发挥重要作用，从而提高公司信息质量。另一方面，分析师的作用在于利用其专业知识对公司信息进行评价，增加公司的信息透明度，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缓解股东与管理层、公司与担保方之间的代理问题。当分析师跟踪较多时，上市公司受到的外部制约程度加大，其会更注重自己的声誉，及时披露关联担保信息，使企业信息环境得到改善。因此，本文预测关联担保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在分析师跟踪较少时更显著。

表10 分析师跟踪、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

本文将样本按照分析师跟踪数量的中位数进行划分，高于中位数的是分析师跟踪较多组，低于中位数的是分析师跟踪较少组，采用模型(1)分组回归。回归结果如表10显示，第(1)列与第(3)列分析师跟踪较少组中，、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第(2)列与第(4)列分析师跟踪较多组中，、的系数均不显著。结果说明，分析师跟踪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外部监督作用，使公司的经济活动更合理，完善了审计师审计的信息环境，当审计师对关联担保事项进行审计时，更容易获取有价值的信息，进而降低审计师风险。因此，相较于分析师跟踪较多组，会计师事务所会向分析师跟踪较少的上市公司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

七、研究结论

本文以2007—2019年深沪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发现，相较于未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会被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当年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更大，并且担保规模越大，审计收费越高，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概率越大；在机制检验中发现，违规风险与过度负债是关联担保影响审计收费的路径，接受关联担保会加剧上市公司的违规风险与过度负债，审计风险增加，进而事务所会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作为风险溢价。稳健性检验中通过替换核心变量、剔除部分样本、采用PSM方法后，研究假设仍得到验证。进一步研究发现，接受关联担保的上市公司以后年度被财务重述的概率增加。此外，分析师跟踪具有外部监督作用，可以优化企业信息环境，当分析师跟踪较多时，关联担保对审计收费的影响不显著。

本文研究结论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关联担保的经济后果，并为规范上市公司关联担保带来一定启示。首先，国家相关监管部门以及银行等金融机构应加强对关联担保事项的监管力度，提高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质量，从而降低上市公司的违规风险；其次，2016年我国推出积极稳妥降低企业杠杆率的政策，但研究发现关联担保会加剧企业过度负债，一旦企业因经营不善而导致债务风险上升，将存在担保链的风险隐患，这需要我国加快资本市场建设，营造良好的市场与政策环境，防范金融风险；最后，会计师事务所作为重要的中介稽查机构，应加强人员专业技能培训，提高专业胜任能力，同时国家层面加大对审计师的处罚力度，防范机会主义，从而保障审计质量。

本文的研究局限主要在于仅关注了上市公司接受关联担保行为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当担保风险水平或者提供担保方不同时，审计师收取的风险溢价是否存在差异，本文并未按照风险水平、关联关系对关联担保事项进行分类比较。基于此，在未来研究中，我们拟进一步对关联担保进行不同层面的比较研究，更深入探讨关联担保的经济后果。另外，在企业外部因素对关联担保与审计收费关系的影响方面，只考虑了分析师的作用，未来可以将更多企业内外部因素同时考虑在内，如公司治理、市场化程度、法律环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