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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主流意识形态的询唤与认同——以《长津湖》系列为例

2022-02-17燕道成

传媒论坛 2022年9期
关键词:长津湖话语记忆

燕道成 彭 芊

在复杂多变的社会转型时期,技术赋权下青年的意识形态表达在内容、方式以及渠道等方面往往呈现出个性化、异质性、情感性以及边缘性等多元化特质,与社会互动频繁深入。电影作为一种表达手段,是现代科技与艺术的结合体,它不仅具有消费娱乐的功能,更承担着宣传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角色,在青年意识形态的形塑过程发挥着潜移默化的“询唤”作用。21世纪以来,我国主旋律电影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发展态势,从《长津湖》到《长津湖之水门桥》,该电影系列以抗美援朝战争为历史背景,进行了真实而宏大的历史叙事,取得了巨大成功,创造了多项票房纪录,为主旋律电影之典范。

在当今时代,在革命电影的场域中深入展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青年意识形态的宣传教育,将主流意识形态紧紧嵌入青年意识形态,实现青年主流意识形态的询唤与认同,团结引领当代青年在纷繁复杂的社会思潮中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积极培养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移情与想象:“微宏叙事”下主流意识形态的询唤与认同

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的首要功能是将个体询唤为主体。《长津湖》 系列作为一种体验感极强的艺术形式,通过细腻入心的“微宏叙事”,将宏大叙事与个人话语相结合,以共同性的即时体验激发观众的真情实感,实现对历史记忆的“移情”。与此同时,在触及“历史性瞬间”的霎那,能够将个体自身与崇高主体进行“隐性置换”,从而唤起个体对国家意识形态的认同。最后,影片通过对战争的残酷描述,使人们不断正视历史、重估生命价值、反思战争,最后唤醒“家国共同体的想象”,实现价值认同与情感认同的“共同抵达”。

(一)共同体验:历史记忆的“移情”

1925年,法国社会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于首次完整地提出集体记忆的概念,他认为:“集体记忆是在一个群体里或现代社会中人们所共享、传承以及一起建构的事或物。”[1]每个时代都有着属于自己时代印记的集体记忆,其传承价值需要绵延不断地构建与发展。当今,中华民族正为实现伟大复兴与中国梦而不断奋斗努力,此时此刻,面临国际国内错综复杂的形势变化,传承与再构建集体记忆至关重要。

抗美援朝战争被称为立国之战、雪耻之战。长津湖战役作为抗美援朝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关键性战役,它创造了酷寒条件下全歼美军一个整团的历史性记录,完成了扭转战争时局的重要战略任务。经过这场战争,中华民族于“百年耻辱”之中重拾了民族自信,新中国于百年积贫积弱之后博得了大国尊严。因此,这些英勇的牺牲以及战争背后的残酷与正义,值得为媒介、世界与历史铭记。

媒介是“人的延伸”,是主观意识的产物。媒介通过对数据信息的收集、储存、编辑与传播,成为主导人类所有记忆的核心平台,通过影响人类的个体记忆、构建人类的集体记忆,从而对社会产生潜移默化而不可忽略的重要影响,它是连接人类所有记忆的桥梁与纽带。当今时代,电视剧、电影与纪录片等媒介成为了传承集体记忆与构建身份认同的一种有效途径。《长津湖》 系列首次将这场战役中的残酷与牺牲进行体验化处理,丰富多彩的视听语言将我们对历史事件所熟知的知识性结构转化为视觉感知、行动宏大与激情澎湃的切身体验,将广大观众置身于悲壮的战争现场,使其对这场惨烈战役中的深刻悲痛有了身临其境的“切肤之痛”,为观众唤醒并重构集体记忆提供了前提性基础。影片中,无数的志愿军从五湖四海聚集而来,无畏无惧,无私奉献,鲜活的性命如烟云飘散,年轻士兵的稚嫩面孔破碎灰败,挂念家人的老兵在轰炸中献出自己最后的生命价值,栩栩如生的音容面貌在寒冬中化成永恒的冰雕……《长津湖》以崇高的牺牲场景不断唤醒观众的“痛感”,而这种痛苦体验却又在瞬间中转化为艺术性的积极“快感”,观众在此反复过程中获取层次更为丰富的精神体验,使得观众在哭泣、颤抖或是叹息之余,无声无息收获发自内心的情感与审美体验。借助共同性的历史记忆体验,唤醒内心深处情感共鸣,从而达到激发民族情感、增进国家认同的目标。

《长津湖》 系列成为了抗美援朝集体记忆回溯的焦点——七十年前的血与火,再次为影视作品激活传颂,强烈的视听冲击力将观众拉回到了属于那个年代的记忆之中,而观众在影视作品引导下共同体验历史画面的同时,也重新凝聚共识、汲取与重构新的记忆内涵。

(二)隐性置换:跨越时空的“询唤”

影像化生存的当代青年,“仅凭个人有限的记忆很难对民族国家的沧桑过去感同身受,对历史的整体把握与完整体验必然要借助影像记忆的力量”。[2]主旋律电影通过“微宏叙事”手法,以“小人物”写“大时代”,使得个人的情感和命运与国家历史事件迎头相撞,使作为主流政治的核心价值观融于个体体验,能够有效弥合主流意识形态与青年意识形态之间的心理间隙,化解青年受众对刻板政治宣教的排斥心理,更有利于青年受众对民族、国家产生发自肺腑的敬意与归属感,从而构建起共同的价值共识与民族认同。

《长津湖》首次采用了一种“成长”的叙事策略,将镜头聚焦于影片主人公之一——伍万里。他原是江边长大的一个顽劣少年,生活漂浮,人生迷茫,莽莽撞撞参与战争的他,在踏入残酷战场后持续面临暴力与死亡的威胁、面临与战友家人的生离死别,在残酷的战争历练下,最终,他成长为勇敢坚毅的热泪小英雄,通过革命实现了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互塑。这使得影片将带有规训意味的主流价值观能够默无声息地传递给年轻观众,以此摆脱“说教”色彩。在《长津湖》中,伍万里欲跳车之时突然看见,斜阳落日之际,宏伟壮丽的万里长城蜿蜿蜒蜒、巍峨肃穆,绵延不绝于天际。在电影中的那定格的数秒中,作为国家民族象征的长城,其崇高的庄严壮丽瞬间震撼了所有人。此时,充满神圣仪式感的“望长城”的过程,在这一刹那,突破了时间限制,实现了历史与当下空间的自由穿梭与询唤,不仅使电影银幕中的这个横冲直撞的莽撞少年,在混沌之间实现了从“本我”到“超我”的自我超越,在崇高主体之下实现了主体性的构建,获得了精神层面的升华,坚定了他要抗美援朝的决心,也使得银幕外的无数青少年受众的潜意识与他进行了同样强烈的“隐性置换”,血脉之中贲张的爱国情怀激荡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在影片《长津湖之水门桥》片尾处,万里再次看见了长城。长城,是保家卫国的象征。伍家三位英勇的战士——罚站看长城一夜的伍万里,保卫国家的连长伍千里,战死沙场的大哥伍百里,正是蕴含着中国人对守卫自己土地的执着:气吞山河万里,千里迢迢之外,兵势趋百里。

他或许依旧是懵懂无知的莽撞少年,但他也同样在历练过程中成长为一名不惧死亡、自我内心丰富的英勇战士。此时,伍万里也具象为符号,意指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千千万万的少年们,在历经风雨之阻、成长之痛后,蜕变为有能力为中华之崛起做出重要贡献的新青年。他作为一个复杂的个体,是个人话语与政治话语的一个结合体,构建了“个人—集体—国家”的“生存价值体系”,是当代青年对待革命电影的态度以及当代青年对红色革命的银幕之“镜”。

(三)集体想象:价值认同与情感认同的“双重抵达”

詹姆斯·凯瑞认为:“传播更多的是一种仪式,它的功能不在于表层的认知、情感和行为的变化,而在于深层的文化理念、意识形态的变化。”[3]这种传播仪式本质上是实现个体对主体的召唤,即邀请受众参与到传播过程中,以获得他们日常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进而实现对现实的再现以及对个体的主体性构建。

主旋律电影构建“仪式感”的重要途径之一,则是通过见微知著的“微宏叙事”手法,利用饱含情感结构与个体体验的影像符号凸显宏大理想信念的意涵所指,从而达到唤醒宏观层面的集体记忆和微观层面上的情感共鸣,乃至构建“个体—集体—国家”共同体验的历史命运与价值观念,潜移默化地完成了个体话语与宏大叙事主旨的“共识性”建构。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 提出一个著名观点:“民族是一个想象出来的政治意义上的共同体。”[4]在革命电影场域,只有将观众的集体想象与自我欲望相互“缝合”,才能够实现“微宏叙事”见微知著的主旨传达,最终真正引发受众观影后于“想象的‘家国’共同体”层面的“情感共振”。

《长津湖》将宏大历史与个人视角相结合,观众视角跟随着“只为让哥哥看得起”的少年伍万里,从祖国的壮丽江山到残酷的朝鲜战场,在生与死、血与火之间见证了千万战友前辈的牺牲,同样也见证了青年英雄的成长历练。他们并不仅仅是史书中三两字的笔墨,也不只是散发着强大宏伟光辉的革命者,而是拥有着个人情感的“每个人”。影片在无数的细节累积中实现了一种意识形态无声的“和解”,也让观众贴近了这些普通人的内心世界。在《长津湖之水门桥》影片结尾伍万里喊出:“七连,应到157人,实到1人。”这一仪式化的瞬间,庄严动人而又充满悲壮,这些朴素的场景、名字与简单的数字带给观众的情感冲击力是一时之间无法言喻的,需要从内心深处才能感受到其波澜与震撼,它在不断地提醒观众战争的残忍后果与痛苦代价。此时,“个体的情感不约而同指向‘想象的共同体’,唤起个人对集体的信仰意志、对民族的理想担当、对国家使命召唤的向往与憧憬”。[5]影片借新兵伍万里的视角反复审视战争与牺牲的意义,让从未遭受过重大打击与残酷战争的青年观众身临其境般体验民族以及国家所经历过的苦难岁月,使其自发性地由衷产生对当下安宁平静生活的珍惜,进而使影片具备了革命战争题材电影应有的战争反思价值与人道主义色彩,激发主旋律电影之于“家国共同体”的情怀主旨,最终实现价值认同与情感认同的“双重抵达”。

二、塑造与引领:“政治化”与“非政治化”话语交织下主流意识形态的巩固与强化

主旋律电影不应局限于政治上的主流价值,解读主旋律电影的方式也并非只有“政治化”和“去政治化”两个选择,应该逃离二元对立的意识形态之围,构建“政治化”与“非政治化”话语交织下的“纸草话语秩序”。与此同时,当今进入影院的主力军往往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更加关注作为青年的主流观众群体的“新”变化,将“青年意识形态教育”纳入革命电影的创新视野之中,积极培养和践行青年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塑造:“政治化”与“非政治化”话语交织中的青年偶像

电影明星是电影产业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革命题材电影的“偶像化”趋势日益凸显,这类电影通过偶像型演员的参与演出,以外形与性格都具有少年气质的偶像形象吸引众多年轻观众的青睐。“偶像化” 不应该只作为吸引眼球的表面手段,在银幕之“镜”中,被看之物往往作为“镜子”反映出主体的位置所在。因此,观众是否能在银幕之“镜”看到他们自身,以及是否能够充分呼应且产生出观众的主体认同至关重要。

易烊千玺曾主演《少年的你》《送你一朵小红花》等影片,意气风发的少年以出色的演技获得了年轻一辈甚至老一辈观众的赞不绝口,成为了勇气、忠诚以及责任感等价值选择相关的青年偶像。随着《长津湖》系列的上映以及大获好评,使得易烊千玺在上述价值基础上又增添了家国情怀、效忠祖国、爱国主义等更高层次的价值引领。他不畏牺牲、勇往直前的志愿军形象成为了连接核心价值观与亿万年轻粉丝受众的形象纽带。

媒介话语中青年偶像的塑造淡化和消解了正式结构渠道中“主流政治”的部分主基调。作为“00后”的青年偶像,易烊千玺饰演《长津湖》中的主人公之一伍万里,从“讨人嫌”的顽劣少年,到血与火的洗礼中成长为能和哥哥并肩作战的、让人潸然泪下的战斗小英雄,人物故事线清晰,转变的心理过程很有代入感与沉浸感。不同于伍千里、雷公、余从戎这些见惯生死、处惊不变的角色,伍万里的视角,某种程度上最贴近“局外人”“不懂战争”青年观众视角,置身于一惊一乍的新人伍万里视角之后,更能让青少年体会到战争的残忍与对平静生活的珍惜。

美国社会学家柯林斯提出的互动仪式链理论认为,“互动仪式是人类最基本的活动,社会结构的基础是互动仪式链,互动仪式的核心机制是相互关注和情感连带。”[6]易烊千玺粉丝群体在观看电影《长津湖》的互动仪式中,视觉冲击力极强的影像话语符号积极调动年轻观众的个人情绪,在这个过程中,情感结构在不断地重组与构建。一旦影像话语符号被注入了“爱国主义”的情境性价值,就能在青年群体中迅速传播与流转。

(二)引领:主流意识形态深度融入青年意识形态

传统主旋律电影的叙事模式,往往要求将“革命故事”剥离个人体验与感官色彩,以鲜明的政治叙事话语与国家意识形态表征去诉说一个纯粹的“政治故事”,其叙事主题往往也是以历史英模人物以及重大革命历史事件为中心,以达到突出国家主流政治与主导价值的艺术表达目的,强调“政治宣教”的作用。然而,但这种公式化的“硬宣”方式却为广大年轻观众所排斥,如何实现主流意识形态深度融入青年意识形态,引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入脑入心”,是革命电影面临的至关重要并且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长津湖》就故事剧情而言毫无疑问是“主旋律”的,但在导演的电影镜头细节编排之下,《长津湖》 中少有领袖意志的引导鼓励,更多地呈现的是作为小人物的勇敢抉择。历史是人民的历史,这使得故事呈现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情感色彩。电影让充满了情感性、异质性的“叛逆少年”出场,使得少年跌跌撞撞的冲动以及与之相关的个体经验与情感结构突破了政治意识形态话语叙事的 “重围”。

万里作为千千万万中的一名普通少年,他有着天生野性的原始本能与冲动。因为从小受到哥哥欺负,伍万里对哥哥产生了抗拒与斗争心理;为了让哥哥看得起自己,意气用事的他选择穿上戎装,加入志愿军。然后,他全然不知战争的残忍、不知未来的境遇,他迷茫无措、恐惧害怕,与充满光辉色彩的“革命英模”代表形象相差甚远。甚至是在七连兄弟战死疆场后,血与火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万里心中的价值观发生严重偏航,一心只想报仇、只为杀人。当伍万里枪指北极熊团长费斯中校时,哥哥伍千里及时阻止并严肃教导他:“有些枪必须开,有些枪可以不开。”他痛心弟弟在暴力与仇恨中迷失自我,但是哪怕是在战火纷飞、充满杀戮的战场上,他也希望弟弟能守住那颗挚诚、善良、和平的心。此时,旋律基调又回归“主流政治”。

因为叛逆所以参军,面对战场手足无措,甚至为了仇恨而价值观偏航,这种私有性、个人性、日常性、独立于政治叙事之外的“非政治性”话语表述策略,巧妙地迎合青少年的日常审美,满足了个人私人而隐秘的情感需求,进而弥合主流话语场域与青年话语场域中的内在裂隙。影片细腻地展现了人物在日常经验中真实而微妙的情感变化与个人体验,这种“非政治化”的叙事方式,可以防止政治叙事话语免于陷入空洞的自我想象,进而真正嵌入青少年共同的情感结构、日常体验与共同的文化记忆。唐纳德·肖曾以古埃及生产的古老纸草作为比喻,提出“纸草社会”的概念。而在该影片中,“政治化”的话语与“非政治化”的话语构成话语之网,形成“纸草话语秩序”,既能对青少年做主流价值的教育,又能贴合他们的个人情感与日常经验。在这个意义上,电影的叙事“弥合”消解了个青年意识形态对政治意识形态的冒犯,政治意识形态经由“政治化”与“非政治化”话语交织下的“纸草话语秩序”抵达了个人和日常生活,创造了二者沟通对话的可能,最终实现了审美与教化的统一。

三、结语

《长津湖》系列作为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献礼影片,突破了传统主旋律电影宏大叙事的重围,转向微宏叙事,建构了以伍千里(吴京饰)为代表的革命先辈的革命战争线与以伍万里(易烊千玺饰)为代表的革命青年的革命觉醒线双线并行的叙事结构。在革命电影场域,既能展现宏观视角之下的“主流政治”,为历史记忆提供总体性的阐释框架,但又能将该宏大主题嵌入到每个个体的日常经验与情感结构之中,电影通过细腻而朴实的个体化情感传递,以小人物写大时代,给电影中人物的情感和行为赋予宏大背景下的意义坐标,进而使得国家命运和事件与个人体验实现共识性同构与紧密联系,创造性地以“微宏叙事”推动青少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入脑入心”,由个人的情感指向想象的“家国共同体”,润物细无声地实现主流意识形态的“询唤”功能,奏响了了个人话语与宏大叙事的“双重奏”,书写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是一种于传统主旋律电影基础上的创新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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