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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喻视域下方文山中国风歌词的认知解读

2022-02-13朱敏

雨露风 2022年12期
关键词:方文山认知语言学隐喻

摘要:隐喻起初只是一种修辞手法,经奥托尼、拉考夫等系统考究后进入认知领域,被视为人类认识和理解世界的重要途径。概念隐喻认为隐喻是从一个具体概念域向一个抽象概念域的系统映射,目标概念会被赋予源概念的特征。作为一种独特的认知方式和推理机制,隐喻不仅可美化语言,还是语言结构决定思维本身的体现,开辟了语言研究的新视域。基于该视角,本文对当代著名作词人方文山的中国风歌词展开认知分析,旨在从不同词类解读其语言风格及表达效果,以期对中国风歌词研究及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有所启发。

关键词:隐喻;中国风歌词;认知语言学;方文山

方文山,生于1969年,中国台湾省花莲县人,当代华语乐坛金牌作词人,曾为多位华语乐坛歌手作词,多次荣获金曲奖。其所创中国风歌词不仅语言精妙、思深语近,而且韵律和谐、风情宛然,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入曲可唱,离曲可赏。目前音乐界对中国风歌曲无统一界定,本文便借用方文山[1]本人的观点来定义,即“不论所涉元素,凡在词曲中加入中国古典元素,或歌词间夹杂中国古典背景元素或在词意内容上仿照中国古典诗词的创作皆为‘中国风歌曲”。本文将从隐喻的视角按词类对其所作此类歌词进行认知分析,主要解读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和量词这五类,愿为中国风歌词研究和传统文化发展提供新思路。

一、隐喻的运作机制

隐喻最初只是以一物指称另一物的修辞手段,被用来修饰语言结构。在哈特曼(Hartman) &斯托克(Stork) [2]的《语言与语言学词典》中,隐喻被定义为“用某名称或描写性的词汇描写人或物的譬喻”。而克莉斯多(Crystal)[3]的《剑桥语言百科全书》则将其定义为把两个不同概念隐含地联系起来并暗示二者相似性的手法。1996版的《现代汉语词典》则指出:隐喻是比喻的一种,又名“暗喻”,不使用“如”“像”“似”“宛若”等比喻词,把某事体比拟为相似的另一事体。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外已把隐喻上升到认知方式和推理机制的高度。里程碑式的代表作包括奥托尼(Ortony)[4]编著的《隐喻与思维》和拉考夫(Lakofff)和约翰逊(Johnson)[5]合著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自此隐喻便正式跨入认知科学领域,不再只是修辞手法,还成了人类认识和理解世界的重要途径。拉考夫和约翰逊提出了“概念隐喻”,并指出:由于概念系统具有隐喻性,故语言表达也具有一定的隐喻性,人类的概念系统是通过隐喻来定义并构建的。概念隐喻认为隐喻是从一个具体概念域(源域)向一个抽象概念域(目标域)的系统映射。相对于抽象事物,我们更容易理解具体事物,故借用源域理解目标域,将源域的特征赋予目标域。

概念隐喻的观点对认知科学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其研究视角实现了不同领域的跨越,研究方法也从理论研究拓展到实证研究。其中的一个热门话题便是隐喻的分类。拉考夫和约翰逊将隐喻分成了结构隐喻(structural metaphor)、方位隐喻(orientational metaphor)和本体隐喻(ontological metaphor)。其他学者有不同看法,国外较有代表性的如亚里士多德和布莱克(Black)。前者在词汇层面将其分为“以属喻种”“以种喻属”“以种喻种”“彼此类推”,后者则将其分为消亡隐喻、“潜伏隐喻”和“活跃隐喻”。我国学者徐炳昌[6]主张分为“判断式”“偏正式”“同位式”“并列式”“替代式”“描写式”“迂回式”“故事式”。王寅[7]则从词类角度将其分为名词性隐喻、动词性隐喻、形容词性隐喻、副词性隐喻、介词性隐喻等。

二、方文山中国风歌词的认知分析

因方文山作词的部分中国风歌曲不涉及隐喻,本文对其不做论述,只选取代表性的作品作为研究对象。

(一)名词性隐喻

王寅将此类隐喻又称为“命名式隐喻”,指由名词构成的充当句子主语、宾语、表语、同位语等成分的隐喻,仅由单个名词或名词词组构成(不包含量词)。方文山的一些中国风歌词用隐喻将具体概念的特征系统地映射到相对抽象的概念上,例如:

(1)一身琉璃白/透明著尘埃/你无瑕的爱(《千里之外》)

(2)孩子们在台下轻轻唱/那甜甜的过往(《秋冷了月光》)

(3)清澈的勇气/洗涤过的回忆/我记得你(《霍元甲》)

(4)也许是因为寂寞/那杯苦涩的乡愁(《一壶乡愁》)

例(1)中的“爱”、例(2)中的“过往”、例(3)中的“勇气”和“回忆”、例(4)中的“乡愁”均为抽象概念且被不常搭配的形容词修饰。而“无瑕的”“甜甜的”“清澈的”“洗涤过的”“苦涩的”这些形容词分别引出了其原本对应的较具体的概念域:“玉”(或其他无暇的事物)、“甜食”、“水流”、“衣服”(或其他服饰)、“茶/酒”(或其他飲品)。此外,也有拟人化的名词,例如:

(5) 红尘醉/微醺的岁月 (《发如雪》)

(6) 禅定的风/静如水的松 (《无双》)

这两例中的“岁月”“风”都被赋予了人的特征,分别与表示稍有醉意的“微醺”、表示专注的“禅定”搭配,这些表达突破了惯用的线性语言组合规律,有助于对原本抽象概念所绘意境的塑造,正所谓“作词者得于心,听者会于意”。

(二)动词性隐喻

动词性隐喻主要表现为句子的主谓或动宾之间新奇的搭配,由谓语与其主语或宾语共同构成(有别于依靠单个名词性成分构成的名词性隐喻),这其实是一种新的认知视角,最常见的便是把物拟作人的表达。以下方文山的中国风歌词中皆有此类隐喻:

(7)风骚扰着森林/我一夜不得安宁(《风沙》)

(8)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发如雪》)

(9)天青色等烟雨……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青花瓷》)

(10)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烟花易冷》)

(11)若花怨蝶/你会怨着谁 (《兰亭序》)

(12)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枫叶将故事染色(《东风破》)

(13)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菊花台》)

(14)晨霜攀黛瓦/抖落霜/冷了茶(《天涯过客》)

(15)你将心事上了淡妆……/暮色望垂杨(《红颜如霜》)

(16)这划花长颈瓶听过谁的伤心(《瑰宝》)

(17)记忆在摇晃谁/微笑浅浅的一枚(《女儿红》)

这些歌词字面出现的是隐喻的目标概念(本体),但源域及源概念(喻体)却被省略了。划线主语或宾语与其谓语动词的搭配较为罕见,其目的是引发联想对应常见的主谓或动宾搭配,找到源域(人),使主语或宾语被人格化,使其有人的思想、感情和行为。这样,我们便能从另一高度理解目标概念,跳出字面,身临其境。

此外,还有部分动词性隐喻是以此物喻彼物:

(18)将往事喝个够(《一壶乡愁》)

(19)我举杯饮尽了风雪(《发如雪》)

(20)满天的风雪在凋谢(《满天风雪》)

(21)风经过故事深秋/而结局尽飘落(《汉服青史》)

(22)我的心事被搁浅(《月牙泉》)

(23)你心起了涟漪(《葬花笛》)

(24)一封信到底转了几道弯/缘分飘落在山外山 (《红颜如霜》)

(25)岁月在墙上剥落(《东风破》)

(26)你的笑已熟透(《梦红楼》)

(27)我在水面上垂钓你的微笑(《千江水》)

以(27)为例,“垂钓”这一动词的宾语多为鱼或其他生命体,而这里用“微笑”作其宾语,再结合其前面部分歌词,很容易想到此处透露的是对恋人的思念与牵挂。在以上以物喻物的歌词中,也同样省略了隐喻的源域及源概念(喻体),直接出现的是目标概念(本体),需通过源域来理解概念域,进而迈入其渲染的氛围,品味歌曲的主题。因此这些词句在表现手法上属于委婉含蓄型,文贵远,远必含蓄。

(三)形容词性隐喻

以下方文山中国风歌词可作为形容词性隐喻的例子:

(28)狼牙月/伊人憔悴 (《发如雪》)

(29)轻蹙柳叶眉  (《千江水》)

“狼牙月”“柳叶眉”都涉及形容词性隐喻,只是在本体和喻体间都省略了“的”字,属于“喻体的+本体”这种形式。此外,汉语中也有使用频率较低的“本体的+喻体”形式,二者皆可被称作“偏正式隐喻”。此类隐喻多用于描述人的外貌或物的外观形状,可使心中所想之貌迅速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四)副词性隐喻

副词性隐喻在汉语中主要由副词搭配其修饰的动词或形容词共同构成,主要包括一些摹状形容词(如“昏黄”“笔直”)和摹状动词(如“云涌”“席卷”)。我们可在方文山的中国风歌词里找到以下例子:

(30)两军对垒的阵仗/风起云涌在这纸上(《棋王》)

(31)而我们这几个随便一个筋斗/就八万四千公里的四海云游(《嘻游记》)

(32)往北方席卷所有的云(《鹰之恋》)

(33)刀马旦身段/演出风靡全场(《刀马旦》)

(34)昏黄灯下/沏一壶茶(《贝壳沙》)

“昏黄”(像天刚黑时一般幽暗的黄)、“云涌”(像云一般涌现)、“云游”(如云般遨游)、“席卷”(像席一样卷)、“风靡”(像风一样吹倒)这些词都涉及此类隐喻,包含跨概念域的映射,化抽象为具体,相较于单字动词能更传神地绘制歌曲的画面,玩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

(五)量词性隐喻

方文山的中国风歌词几乎不涉及介词性隐喻,但有一些量词性隐喻。在汉语中,量词是与名词、动词、形容词等并列的词类,和名词并非同一概念。由量词搭配数词及其修饰的名词共同构成的隐喻即为量词性隐喻。

(35)一盏离愁(《东风破》)

(36)我温了一壶乡愁(《一壶乡愁》)

(37)服下一帖骄傲《本草纲目》)

(38)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发如雪》)

(39)你从那头瞧这/月光下一轮美满(《牡丹江》)

(40)我养了一池心事向谁说(《梦红楼》)

以上例子中的“一盏”“一壶”“一帖”“一瓢”“一轮”“一池”原来分别与具体的事物“灯”“酒/茶”“中药”“水”“月”“鱼”搭配,而这里却与抽象意义的“离愁”“乡愁”“骄傲”“爱”“美满”“心事”组合,看似有些荒谬,但实际上却相得益彰地将无形的感觉有形化,引领听众去捕捉字里行间的情感。

三、结语

本文从隐喻的视角出发,按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和量词这五种词类解读了当代金牌华语作词人方文山的中国风歌词。分析表明,此类歌词多见非常规的语言组合方式,搭配新奇,跳出了词语线性组合的思维框架,擅以此物喻彼物、将事物人格化,借隐喻将抽象概念具体化,跨越了不同的认知域,使听者感同身受,乐而不淫,哀而不伤。除上述词类外,汉语中还有此类歌词未涉及的介词隐喻,以待考究。隐喻这一独特的认知方式对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语言皆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期待其为语言研究及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作者简介:朱敏(1994—),女,汉族,四川南充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为语言哲学。

参考文献:

〔1〕方文山.青花瓷——隐藏在釉色里的文字秘密[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

〔2〕HARTMAN R R K, STOCK F C. Dictionary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 [M]. London: Applied Science Publishers LTD, 1972.

〔3〕CRYSTAL D. The Cambridge Encyclopedia of Language [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1987.

〔4〕ORTONY A. (ed.). Metaphor and Thought [C].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3.

〔5〕LAKOFF C, JOHNSON M. Metaphors We Live By [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

〔6〕徐炳昌.暗喻种种[C].中國修辞学会华东分会.修辞学研究第2辑.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3.

〔7〕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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