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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与利用工作的现状、亮点、问题与建议

2022-02-08王波

大学图书馆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古籍图书馆

□王波

2021年8月中下旬,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指导委员会秘书处在教育部高教司的指导下,就“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与利用工作的现状、亮点、问题与建议”这个主题,对活跃在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与利用领域的15名专家(1)感谢接受调研的专家:北京大学古籍资源服务中心主任李云研究馆员和副主任钟迪副研究馆员、清华大学中国古典文献研究中心刘蔷研究馆员、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和古典文献研究所所长程章灿教授、武汉大学图书馆馆长王新才教授、四川大学图书馆馆长党跃武教授、复旦大学图书馆副馆长杨光辉研究馆员、中山大学图书馆副馆长林明研究馆员、天津师范大学古籍保护研究院院长姚伯岳教授、河南大学图书馆前馆长李景文研究馆员、郑州大学图书馆馆长助理赵长海研究馆员、山东大学高等儒学研究院何朝晖教授、扬州大学文学院傅荣贤教授、天津师范大学古籍保护研究院周余姣副教授。进行了调研,兹结合专家回复及笔者对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与利用情况的长期观察与了解,综述如下,以供关心这个领域的相关方面参考。

1 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与利用的现状

1.1 古籍保护日益受到党和国家重视

古籍承载了光辉灿烂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提振文化自信、建设文化强国的根基。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古籍保护与利用工作。2013年12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指出:“要系统梳理传统文化资源,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1]。”2016年“中华古籍保护计划”被纳入国家“十三五”规划纲要。2020年,“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加强文物古籍保护、研究、利用”被写入国家“十四五”规划和2035远景目标。

自2007年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古籍保护工作的意见》,正式启动“中华古籍保护计划”以来,国务院颁布的全国重点古籍保护单位有204家,高校图书馆为51家,占25%。北京大学图书馆以160万册古籍线装书的收藏量,名列全国图书馆第三位,仅次于国家图书馆和上海图书馆。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吉林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山大学、四川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高校的图书馆,古籍收藏量均超过30万册。

一批古籍藏量可观的高校图书馆参与了古籍普查登记、中华古籍联合目录和古籍数字资源库的建设、六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遴选,不少善本入编《中华再造善本》,以仿真形式问世,逐步建立了珍贵古籍分级保护制度。并积极按照相关标准改善古籍库房条件,逐步加强古籍修复工作,建立国家古籍保护人才培养基地、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及传习所,举办古籍修复、普查、鉴定、管理等各类培训班,与院系合作培养古籍保护专业硕士,开展古籍的数字化和影印出版工作,加强与海外机构开展古籍保护合作等,取得了较大成就。

1.2 古籍保护条件持续提升

许多高校图书馆探索建设相对独立的古籍收藏场所及修复中心,提高了古籍保护的专业性。武汉大学于2012年建成总面积960平方米的古籍书库,于2016年启用300平方米的文献修复中心。浙江大学建成独立的古籍图书馆,建筑面积5000平方米。北京大学于2018年3月30日启用与沙特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公共图书馆北京大学分馆共享一栋楼宇的古籍图书馆。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四川大学等高校的图书馆专门订购樟木柜保护古籍,有效改善了古籍保护条件。

一批一流大学图书馆的古籍书库按照国家颁布的《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进行设计,配备了恒温恒湿的空调系统、防紫遮光窗帘及消防安全系统。还布置了中国传统风格浓郁的阅览区及古籍修复、编目、整理业务工作室,配置了低温冷柜和纸张检测设备、文献预处理设备、文献修复专用设备等,购置了零边距冷光扫描仪、古籍翻拍架、单反数码相机、大容量移动硬盘等数字化设备。这些基础设施的投入,标志着古籍原生性保护工作有了更好的平台,极大地改善了古籍的藏用环境,加快了古籍修复的速度,提升了古籍修复的质量。

1. 3 古籍整理人才的培养稳步发展

高校布局培养了一批从事古籍整理的理论与实践人才。1983年教育部成立了全国高等学校古籍整理工作委员会(简称古委会),负责指导全国高校古籍整理研究和专业人才培养工作。目前,全国已有近百所高校设立古典文献学本科或硕士、博士专业,复旦大学、四川大学等23所高校设有古籍整理研究所,培养古籍整理与研究方向的硕、博士研究生。同时,中国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等高校设有文物修复保护、古籍书画修复等专业。以上工作为古籍保护和修复事业奠定了人才基础。

1.4 古籍研究硕果累累

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高校的图书馆参与《全国古籍总目》编撰,出版《全国古籍总目索引》等。北京大学图书馆编纂出版了《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大仓文库”书志》《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大仓文库”善本图录》《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日本版汉籍善本萃编》《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朝鲜版汉籍善本萃编》《北京大学汉学图书馆名家捐赠书籍特别展图录》《未刊清车王府藏曲本》等。清华大学图书馆编纂出版了《清华大学图书馆善本书目》《清代匠作则例》《清代缙绅书集成》等。南京大学图书馆整理出版了《南京大学图书馆藏稀见方志丛刊》《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稿钞本卷》等古籍丛书,正在整理待出版的还有《南京大学藏稀见古籍目录丛刊》《南京大学藏古籍善本图录》等。武汉大学图书馆编纂出版了《武汉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图录》《武汉大学图书馆藏稀见方志丛刊》《中国古籍珍本丛刊·武汉大学图书馆卷》《武汉大学图书馆古籍普查登记目录》等。

1.5 古籍数字化和线上服务初具规模

不少高校图书馆自建古籍数据库,发布数字化古籍资源。例如,北京大学图书馆扫描了256万叶古籍,自建的“秘籍琳琅”数据库,可检索到11万条馆藏古籍书目记录、近3万条馆藏拓片记录,读者可以在阅览室浏览3000多种拓片和古籍的扫描图像。清华大学图书馆自建馆藏古籍书目数据库、中国科技史数字图书馆数据库和馆藏精品展示库。南京大学图书馆扫描了100万叶珍稀古籍。武汉大学图书馆全文扫描了340余部古籍。

在教育部支持下,北京大学图书馆牵头,联合国内近30所高校图书馆合建的高校古文献资源库,名为“学苑汲古”,是 中国高等教育文献保障系统(CALIS)二期的专题特色数据库项目和 CALIS三期的重点建设项目,于2006年6月通过验收并投入使用,汇集了67万余条元数据、28万余幅书影以及8.35万册数字化古籍,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中国古籍书目数据库之一。资源库包含基于云计算的著录系统、发布系统、中心式共享服务平台,研发之前先行制定了多种标准规范,在成员馆之间开创了全国古籍联合编目、文献传递的先河。

在新制定的“十四五”规划中,收藏古籍的高校图书馆基本上都对古籍数字化的速度和规模提高了要求。

1.6 古籍保护宣传活动丰富多彩

高校图书馆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开展了丰富多彩的古籍保护宣传活动:或举办“馆长晒宝”活动,以视频、现场展示等方式讲解馆藏珍贵古籍;或举办展览,展览本校图书馆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古籍中的精品的书影、代表性页面,以及部分堪称镇馆之宝的实物,如北京大学图书馆,为庆祝东楼重启,举办了历史上第一次在古籍书库以外的大规模善本展览“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珍稀文献展”和常设展览“可爱的中国书——中国书史展”;或举办让师生体验古籍修复、雕版印刷、石刻拓片、线装书制作、图书装帧等活动;或指导学生成立古籍保护社团,在学生中选拔古籍保护宣传推广大使;或开展经典诵读、比赛等活动;或开放本校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古籍的电子版,实现在线浏览;或利用微信公众号将古籍修复过程以视频形式发布,吸引社会关注;或继承传统,在每年农历的六月六日举办晒书活动……。

2 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与利用的亮点

2.1 一批高校成立古籍保护专门机构

一些高校设立兼顾学术研究、人才培养、技艺传承与创新的机构,如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2014年)、天津师范大学古籍保护研究院(2018年)、贵州民族大学少数民族古籍保护研究院(2021年)等。南京艺术学院等高校设有文物修复保护、古籍书画修复等专业。

中山大学图书馆成为首批“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和“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 (2009年)、“国家古籍保护人才培养基地”“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所”,以及联合培养古籍保护专业硕士的单位。复旦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南开大学等高校的图书馆被评为“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所”。四川大学图书馆2014年被评为四川省古籍修复中心四川大学分中心。建立一定规模修复实验室的高校图书馆有十余所,包括北京大学图书馆、清华大学图书馆、复旦大学图书馆、中山大学图书馆、南京大学图书馆、南开大学图书馆、武汉大学图书馆、浙江大学图书馆、厦门大学图书馆、四川大学图书馆等。武汉大学图书馆2019年设立古籍保护中心,2021年又发起成立“武汉大学古籍保护暨文献修复研究中心”。这些机构以研究带服务、以研究带训练,既出科研和工作成果,又培养了古籍保护与修复的理论与实践人才。

2.2 古籍保护的研究生教育多校起步,培训活动不断开展

在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倡导下,复旦大学(自设古籍保护二级博士学位点、图书情报专业硕士)、中山大学、天津师范大学等参与古籍保护专业硕士和博士培养,为古籍保护事业带来新气象。2019年全国新招收古籍保护专业硕士研究生38人[2]。

高校图书馆举办的古籍保护方面的培训活动也越来越多。从2004年开始,中山大学图书馆与美国、德国、荷兰等国家的古籍修复机构合作,邀请国外专家来华与国内专家一起开展相关培训,已成功举办各类培训班20余期,培养了超过500人次的古籍修复人才,学员来自国内的图书馆、博物馆等系统。北京大学、武汉大学等高校的图书馆也举办过类似的培训班。

2.3 古籍进课堂活动方兴未艾

高校图书馆积极响应习近平总书记“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的重要指示,主动联系涉古、涉史、涉书等专业,开展了古籍进课堂或将课堂搬进古籍阅览室、古籍书库的活动。

例如,北京大学在古籍图书馆启用后,改变以往只能阅览普通古籍、申请提调善本的比较单一的利用古籍的渠道,在高校图书馆率先创造性地开展了主推动、有计划、大规模的助力课程、协作教学的古籍服务,受到中文、历史、外语、信息管理、考古文博等院系的赞赏,文献学、目录学、版本学、文献检索、语言学、科技史、艺术史、数字人文研究等课程的老师都安排课时到图书馆的古籍资源服务中心上课,这些具有“眼学”别称的课程,必须经眼大量古籍才能加深印象和理解,实现快速精进。馆员老师不仅热情配合,精心准备古籍,有的还受邀讲课,介绍馆藏古籍规模、构成及其特色。课堂搬到图书馆,同学们亲眼亲手接触古籍,辅以参观常设的书史展览,明显提高了学习效果,成为一颗颗热爱传统文化的种子。有的教师还和古籍资源服务中心约定,定时定员派研究生到中心参阅馆员备好的古籍,直接开展学术研究。这种古籍服务与教学科研的融合协作,使古籍服务部门成为有关学科的教学和实习基地,已经为十余位老师、十余门课程和近千人次的同学提供了助益,对学科发展的推动是不言而喻的。

武汉大学图书馆的古籍保护中心,发挥古籍资源优势与馆员业务特长,为师生教学科研提供实践实习平台。每年协助历史学院的“民间文献”与“中国经济史”本科实践课,“中国社会史专题”的研究生实践课;协助文学院的“古代文学”课程;协助信息管理学院的“图书的学问与艺术”课程。并开设介绍馆藏和普及古籍知识的90分钟讲座(如“嫏嬛福地 缥缃珞珈——揭开馆藏古籍的神秘面纱”)等,提高师生在利用古籍方面的信息素养。

不少高校图书馆,虽尚未开展这种有计划、大规模、体系化的古籍进课堂活动,也针对有的授课老师的要求为某一门课的学生集中调阅古籍,提供资源、空间、教学服务。

2.4 依托古籍开发文创产品渐成潮流

许多高校图书馆开发了古籍文创产品,一般包括环保袋、笔记本、文件夹、信笺、书签、便利贴、明信片等。如北京大学图书馆利用古籍中的精美绣像、花草画谱,开发系列文创产品;南京大学图书馆利用馆藏胡小石翰墨,开发系列文创产品;四川大学图书馆与本校历史地理研究所合作,开发“蜀江水道图”等系列文创产品;山西大学图书馆利用珍本《淮河图说》,开发系列文创产品;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依据本馆所藏孤本——清代改琦的《先贤谱图》中的读书图,开发系列文创产品……。诸如此类的文创产品,不胜枚举。但与故宫博物院、国家图书馆的文创产品的知名度、影响力相比,高校图书馆在开发古籍文创产品方面,还有很大差距,其巨大潜力有待释放。

3 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与利用存在的问题

3.1 古籍保护管理体系不健全

“中华古籍保护计划”的牵头单位国家古籍保护中心设在国家图书馆,各省的古籍保护中心也设在省级公共图书馆,而公共图书馆与高校图书馆分属文化旅游部和教育部管理。由于教育部没有设立与隶属于文化旅游部的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相衔接的机构,导致国家古籍保护中心与高校图书馆缺乏顺畅的协作机制,保护计划的经费、政策难以惠及高校图书馆,令高校图书馆普遍感觉在古籍保护计划中贡献大、受益小、被边缘化,缺乏持续参与的动力和财力。

2018年11月,由南京大学图书馆牵头,邀请入选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的41家高校图书馆古籍工作负责人召开首届“全国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工作研讨会”,大家认为迫切需要教育部门明确专门部门牵头,加强与相关部门的统筹协调,进一步理顺古籍保护的管理模式,成立统一领导全国高校古籍整理与保护工作的机构,与文化和旅游部的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相衔接,形成合力,共同推进古籍保护与利用事业。

3.2 专项经费投入不足

“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启动以来,国家投入的专项经费由文化和旅游部(原文化部)牵头预算和执行,按照现行的行政体系和财务制度,此项经费无法跨系统投向高校图书馆。国家古籍保护中心下拨给各省古籍保护中心的经费,也少有分配给高校图书馆的。

高等院校中除设立古籍保护研究院的高校和中山大学等个别学校外,投入古籍保护与利用的专项经费很少,古籍保护的物质条件(馆舍、善本室的软硬件环境和实验装备等)、理论研究、技术水平亟待改善。“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实施15年来,203家“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完成了古籍书库的标准化建设。其中,高校图书馆有58所,占比不足30%[3]。部分高校图书馆没有标准的古籍书库,古籍随意存放在开放的书架上,长期蒙受日照、灰尘、霉菌的侵蚀。

3.3 古籍保护的规章制度、标准规范建设不到位

高校图书馆只在古籍数字化方面制定了一些标准规范,在设施标准、人员资质、工作流程、古籍的定级定损等方面缺乏规章制度、标准规范。古籍保护与利用工作的标准化、专业化程度普遍较低。

3.4 古籍与古籍揭示和整理成果的全面普查有待开展

“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开展了古籍普查,公共图书馆全面参与,高校图书馆只是多数参与。据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办公室统计,截至2019年12月底,2760家古籍收藏单位完成古籍普查登记工作,占预计总量的92%以上[2]。未完成的多为高校图书馆。2021年,全国有558家收藏单位出版古籍普查登记目录142种,其中高校图书馆只有27家[2]。高校图书馆收藏的古籍的总体规模和结构迄今还是笔糊涂账。因缺乏普查压力和专项支持,一些图书馆数量较大的古籍长期处于未编目状态。全国高校图书馆的古籍揭示和整理成果也未曾进行过普查,导致重复立项、重复研究、重复出版现象频发。

3.5 古籍全文数字化的大型数据库建设亟待推进

古籍数字化多停留在联机编目和书影采集层面,大部分古籍还没有全文数字化。全国性的大型古籍数据库建设缺乏投入,发展缓慢,除国家图书馆在网上公开了上万种古籍的全文,其他公藏单位很少在网上公布其古籍资源。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分别于2017年2月28日、2017年5月25日、2018年9月28日、2019年11月12日举办四次古籍数字资源联合发布活动,省市区县级公共图书馆、高等院校、科研机构、博物馆系统等44家古籍收藏单位在线发布古籍数字资源超过2万部,得到了社会各界的热烈反响和一致好评,其中高校图书馆只有4家参与发布[2]。

我国的古籍数据库建设和美国、日本有较大差距,美国的哈佛燕京图书馆及日本的早稻田大学图书馆、国立公文书馆、东洋文库等公藏机构都将所藏中文古籍全文上网供读者无偿使用。如此导致国内读者意见很大,戏称“哈佛/东京很近,北京很远”。

3.6 投入古籍保护的科研经费少,理论研究薄弱

基础研究薄弱,纸张的老化机理、修复材料(传统纸墨、颜料等)的研发均不及欧美、日韩,甚至拿不出一张代表中国的纸。当前复旦大学正在投入文理工跨学科的力量复原中国最好的古纸——开化纸。

3.7 古籍保护与利用的人才缺口大,学科建设分散凌乱

据专家估算,全国除去寺庙、道观和个人等古籍收藏者外,拥有古籍的公藏机构约3000家,收藏古籍总数约3000万册件,其中三分之一存在不同程度的破损。而目前从事古籍保护与修复的人员大约为1万人,平均每个机构不到4个。国家图书馆在古籍保护与修复方面的人员曾达到300人,相当于10个省级公共图书馆在这方面的人员规模。建立古籍修复实验室的高校图书馆,配备的修复人员数量绝大多数仅为10人左右。还有相当多的藏有古籍的中小型图书馆,一名古籍保护与修复方面的人员都没有。

古籍保护与修复工作的从业者成才周期长、难度大,再加上工作性质枯燥、工作环境堪忧,经常跟病虫、霉菌打交道。如果不加以重视,在岗位、待遇上适当倾斜,留住人才很难。目前古籍版本鉴定、古籍修复、古籍整理方面的人才缺口相当大,尤其是古籍修复方面的高层次人才更属于凤毛麟角,应下大力气解决人才断层问题。

目前我国在文物领域有比较成熟的修复专业,在古籍保护与修复方面还没有独立性和专业性强、成熟度高的专业,均为新办的挂靠在图书情报、古典文学、历史、艺术、非遗文化、文物档案等相关学科的专业方向。古籍保护与修复还是个学科跨度很大、内容丰富庞杂的专业,不但要讲授目录学、版本学、校雠学等传统的图书馆学和文史方面的知识,还涉及物理、化学、生物、药剂等理工方面的内容。随着数智时代来临,同时要加大在古籍数字化、数字人文等方面的人才培养力度。该专业在课程设置、人才结构的谋划、积累、成熟、定型等方面都需要较长时间的建设,故而当前的教学内容既不规范也不稳定,加上缺乏实战训练,毕业生的行业认可度还不高,尚难以真正解决人才培养问题。

当前高校的古籍保护与修复专业的学科归类也不明确,与图书情报、文物保护、文化遗产、科学保护等专业存在诸多交叉,尽管学科特色明显,但没有被提升到战略高度给予重视。国家古籍保护中心连续多年召集专家讨论过古籍保护与修复人才的培养方案,但因为缺少教育主管部门的支持,进展缓慢。

3.8 民国文献、少数民族古籍、西文古籍及民间古籍的保护状况堪忧

民国文献老化严重。少数民族古籍、西文古籍(尤其是涉及中华文化的)的保护和开发不被重视。

4 开创古籍保护与利用新局面的政策建议

4.1 健全高校古籍管理体系,建立长效机制

古籍保护是一项系统工作,需要加强顶层设计。建议成立教育系统的古籍保护中心,由教育部专门司局指导,负责全国高校古籍保护工作,与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相对接,理顺全国古籍保护的管理模式,完善合作机制,改变高校在国家古籍保护项目中因资金和政策难以惠及而带来的激励不足等问题,提高高校图书馆在各级各类古籍保护与利用项目建设中的参与度。

在教育部高校图工委设立古籍保护与利用工作组,协助教育系统的古籍保护中心开展工作,建立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与利用整体化协同推进的长效机制,避免高校图书馆各自为政,减少重复劳动。

高校古籍保护中心应定期召开会议,以便各古籍保护单位交流经验、学习前沿知识、了解最新动态和技能,扬长避短,促进古籍保护工作更好地开展。应动员各高校邀请海内外古籍工作领域的专家以客座教授、短期教授身份讲授古籍保护知识,线下开放参会,线上广泛分享。应动员古籍工作领域的专家在国内主要在线课程平台开设慕课,广泛传播古籍保护、修复与整理方面的知识。

高校古籍保护中心应在教育部的指导下,加强同文化旅游部、国家古籍保护中心、中国古籍保护协会、优秀出版社等各方面的合作,进一步调动全社会保护、研究、开发古籍资源的积极性,广泛吸收社会财力、物力、人力等资源,推进古籍整理、保护与利用的跨行业、跨机构、跨地域的协同创新。

4.2 增加经费投入,保障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工作

建议教育系统设立专门项目,投入专项资金,优化分配机制,下拨高校图书馆,尤其是国家古籍重点保护单位,以加快书库的标准化建设,配备专业的保护与修复设施,优先修复破损严重的古籍,继而对其他古籍和民国文献进行原生性保护。

进一步加强对国家级和省级古籍保护单位以及各级各类古籍修复技艺传习所的认定、建设和评估,采用竞争性和指令性相结合的方式,给予相对稳定的建设经费支持。

4.3 优化高校古籍保护人才培养方式,扩大人才规模,完善用人机制

建议教育系统重视古籍保护人才的培养,充分利用高校的教学资源优势,设置专科、本科、硕士与博士等各级各类古籍保护专业,并激励各高校创新人才培养方式,为古籍保护领域输送既有较强的动手能力又有扎实的学科背景的专业队伍,有计划地做好人才储备工作。有条件的综合性大学可以依托文、史、哲、信息管理等相关专业的师资,以图书馆为基地,组建研究团队,联合培养专门人才。

鼓励各教学点举办古籍整理与保护培训班、建设古籍修复中心等,加快古籍修复中心、传习所建设,多渠道培养能够对古籍进行鉴定、采访、编目、修复、整理、导读的专业人才、大国工匠。

古籍保护不仅是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也具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属性,不仅包括原生性保护、再生性保护,还包括传承性保护。建议整合当前的古籍保护学科和古文献学学科,设立“古籍保护与古文献学”一级学科,像建设国家保密学院、国家网络安全学院那样,建设若干所国家古籍保护与古文献学学院,作为新文科建设试点,打造成古籍整理、保护与利用的研学和实践基地。

高校图书馆、古籍保护相关专业,可广泛征召参加古籍普查和保护工作的大学生志愿者,以加快工作进度,同时提高同学们的古籍工作素养及对优秀传统文化的热爱程度,从中发现有热情有天分、愿意转向到古籍保护专业的可造之才。

扩大高校图书馆从事古籍工作人员的编制,必要时可要求收藏一定数量古籍的高校给予专门指标。古籍工作者长期接触尘土、霉菌等不良环境,应加强装备方面的劳动保护,在待遇方面给予适当补偿和激励。

古籍工作近乎冷门绝学,需要长期坐冷板凳,学习、研究、实践的周期长,科研成果的产量低,对口的学术期刊少,在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专业职称、图书资料系列职称等相关学科、行业职称的评审中,要坚决破“五唯”,基于古籍工作的特殊性和专业性,科学合理地设置职称评审条件。

4.4 大力推动古籍全文数字化,统筹建设全开放的高校古籍资源数据库

利用是古籍保护的最终目的,也是促进古籍保护的有力手段。以数字化手段让珍稀古籍化身千百,是当今技术条件下为古籍“续命”的有效方式。应大力宣传古籍数字化既是古籍利用方式也是古籍保护方式,数字化尤其有利于珍稀古籍的广泛流通与使用的理念。

我国应从国家层面进行顶层设计,大力推动古籍数字化,建议教育部首先动员高校图书馆尤其是部属院校图书馆将所藏善本尽快实施无差别的数字化,统筹建设全开放的高校古籍资源数据库,推进古籍资源共知共建共享,为学界提供高水平的古籍保障服务。

建设高校古籍数据库,可以北京大学图书馆牵头建设的“学苑汲古”数据库为基础,该数据库只进行了三期便中辍了,参加的高校仅有20余所,建议号召藏有古籍的所有高校图书馆加入,全面升级数据库的技术水平和服务能力。

建设高校古籍数据库,应遵循共建共享的原则。各图书馆已经数字化的古籍资源应及时发布,未数字化的古籍资源,按照主题进行统一分工,进行众筹式建设,建成一个发布一个。

在国家级的全开放的高校古籍数据库建成之前,应调研、编制一套普适性强的基础古籍目录,以满足设立文史类专业的高校的教学科研的基本需求。依照基础古籍目录,先行建设全开放的基础古籍数据库,供各高校免费利用。

继而可联合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和中国古籍保护协会,发起成立“全国古籍数字化工程建设与开放服务联盟”,建设国家级的古籍数字化加工、发布平台。为解决收藏单位以维护物权和弥补收藏成本为由,不愿公布高清图片的问题,平台可借鉴大型图片库的版权物权保护方式,依据古籍的珍稀程度和保藏难度,分层级制定像素精度和价格,通过区块链技术对古籍逐页进行数字确权、数字存证。常见常用的基础古籍可免费获取,珍稀古籍则由用户按需选择不同像素的一页书、多页书还是整本书,支付合理的费用。交易完全透明,收益实时按照约定比例分发给平台和收藏的图书馆,这样既保障了用户使用古籍的权益,又提高了收藏单位采购古籍、保护古籍、数字化古籍的积极性,还保障了平台服务及升级优化的经费。

古籍资源库应划分专题板块,如易学、数术、舆地、各朝文集等,各板块分合自如,以便开展跨专题、跨学科研究。

古籍研究适宜应用大数据技术、数字人文技术,应借鉴当代文献的引文数据库,以数字人文技术分析古籍中的“注疏”等副文本,建设揭示古籍引用关系的引文数据库,将中国古代目录学“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功能发扬光大。

此外,版本数据库、刻工数据库等,也都是具有较大开发价值的数据库。这些数据库的建设,将为大数据技术、数字人文技术的应用创造条件,极大地推进对古籍的深度研究与利用。

4.5 建设云上共用的古籍管理平台

古籍数字化应该是古籍收藏、保护、整理、阅读、研究、利用等各阶段全领域、全流程、多纬度、多层次的数字化,数据库只是对外面向读者服务的平台,还应该有对内面向工作人员的操作平台,两者缺一不可,构成完整的古籍管理平台。在这一理念指导下,武汉大学图书馆于2018年起开始建设“武汉大学古籍保护信息管理平台”,目前已上线运行。该平台根据安全性、易用性、开放性、可持续发展的原则,适应集成化、数字化、网络化、多人协作的工作模式,理顺古籍保护工作各环节,将古籍的庋藏、阅览、编目、修复、整理、研究等工作内容全部纳入数字化流程,提高协作效率,提升服务品质。该平台还落实全局安全观,不但保证数据安全,还采取古籍流转全流程留痕,管理员也不可删除记录等技术手段,杜绝古籍的不慎流失和监守自盗。

建议CALIS或CADAL充分考察、评估武汉大学古籍保护信息管理平台的理念和性能,若确有优越性,可以其为基础,优化、升级为云上供全国高校图书馆共用的古籍管理平台,以避免重复劳动,节约大量经费,实现全国高校图书馆古籍管理的标准化、一盘棋。古籍管理平台还应该增加复本交流功能,便于各高校图书馆进行查重、交换或交易,促进古籍的流通利用。

4.6 建立古籍工作标准和制度,制定高等学校古籍工作规程

建议教育系统组织专家,制定古籍的管理、编目、修复、定级、定损、数字化等业务方面的工作标准和制度。制定古籍保护领域工作人员的资格证申请、考核、发放与管理制度。修订完善《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定期巡查复检,督促不合格的书库整改完善。

鉴于《普通高等学校图书馆规程》对高校图书馆的发展所发挥的重要推进作用,建议教育系统借鉴该规程制定的程序、经验,结合《“十三五”时期全国古籍保护工作规划》等国家相关文件精神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等法规政策,参考先行的地方性法规,如《镇江市古籍保护办法》(2017年)、湖南省《古籍保护与服务规范》(2020年)等,制定《普通高等学校古籍工作规程》(或《普通高等学校古籍工作条例》),从经费、人员、环境、设施、技术、培训等方面,向高校提出保障要求,向高校图书馆、高校古籍工作者提出目标、任务,以全面、切实地落实“中华古籍保护计划”。

4.7 全面普查高校图书馆的古籍资源和古籍揭示与整理成果

建议教育系统给予专项经费支持,统一组织,以“国家古籍普查平台”和“学苑汲古——高校古文献数据库”为基础,对全国高校图书馆的古籍资源进行全面普查,尽快摸清高校收藏的古籍的家底。全国古籍普查完成后,出版完备的《中文古籍总目》。下一步的目标自然是全球汉文古籍普查。对此目标,山东大学已经以前瞻性眼光捷足先登,启动了 “全球汉籍合璧”工程。这是一项宏伟工程,需要广泛参与、久久为功。希望各高校图书馆积极关注、共襄盛举,早日实现这一伟大梦想。

统一组织,全面普查高校的古籍揭示和整理成果,设立查重审核机制,杜绝重复立项、重复科研、重复出版。

鼓励突出地方特色、学科特色的古籍丛书、类书、专著的整理出版;鼓励围绕国家发展战略,及时编纂出版以不同文化区、文化带为专题的古籍文献集成,如《黄河文献集成》《长江文献集成》《大运河文献集成》等,让分散收藏的特色典籍集中再生,既利于保护,又便于使用,大力推进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

拨付专项经费,采取招投标的方式,遴选有资质的出版社,影印出版高校图书馆收藏的未刊孤本及珍本。影印出版应考虑团体和个人的需求及购买力差异,既出版大套丛书,也出版适合个人购买的单行本。

4.8 设立和资助更多的古籍整理与保护方面的科研项目

建议提高古籍整理与保护项目在教育部人文社科重大、重点、一般项目中的比例。项目的设立,应兼顾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当前热点与战略目标、行业政策与管理创新、文献保护与资源开发、成果转化与文化建设等,既照顾重点,又覆盖全面,依托高校的科研机构、学术力量,推出一批高质量的学术成果。

整理是对珍稀古籍的重要保护方式,可使之化身千百,增加流传后世的概率。一些重要的珍稀古籍亟待系统整理,如《永乐大典》。大量的历史典籍,比如历代会典、会要、实录等,多数都没有整理本,需要投入更大的财力、物力来推动。高校古籍整理委员会和高校图工委应该在统一的管理框架下,发挥高校得天独厚的资源与人力优势,以项目、课题形式来带动珍稀古籍的整理工作。

4.9 引导高校重视对民国文献和少数民族古籍、西文古籍的保护

古籍保护应扩展至民国文献,因其老化程度已经非常严重,建议制定“民国时期文献保护计划”,加强对民国文献的抢救、保护与整理。

目前的古籍保护,主要针对的是公藏汉文古籍,对公藏少数民族古籍、西文古籍(尤其是涉及中华文化的)的保护和开发重视不够,应引导高校图书馆提高对此类文献的保护和利用的意识及力度,加强国际合作,共同提高保护和开发水平。

还有大量的珍贵古籍藏于民间,价值得不到认识和重视,残破不堪,濒临损毁。高校图书馆要不懈普及古籍知识,加强对古籍保护的宣传,提高公众对古籍的认知度和保护意识,鼓励藏家通过捐赠和售卖的方式,将藏品归于高校图书馆,以便得到更好的保护和传承。另一方面,对那些藏品价值高而又不愿意归公的藏家,高校图书馆可通过公益性或商业化的方式,为其提供古籍编目、古籍修复等服务,在藏家许可下,将其收藏的珍稀古籍加以揭示、整理和利用。

4.10 围绕古籍,开展丰富多彩的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动

动员各高等院校、相关教学指导委员会,充分依托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等学科和各级古籍保护单位、图书馆,对古籍进行研究型、学习型利用,如开设古籍鉴赏、古籍传播史、中国书史、中国版画史、中西古籍装帧艺术比较等通识课程,或作为授课单元,列入已有的通识课程。

动员相关院系和图书馆,定期开展与古籍有关的讲座、知识竞赛、专题展览等传承、普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动。在图书馆服务宣传月等活动中,纳入古籍这一特殊文献,加大宣传力度。如同走入院系实验室那样,图书馆应欢迎在校师生参观古籍修复工作室,近距离了解传统古籍修复技艺。宣传推广古籍进课堂、古籍管理员和教师协作教学等活动。

教育部高校图工委、古籍工作组织,应定期选拔一批内容丰富、生动有趣、参与性强的活动,向各高校和全社会推广,让更多师生、民众了解、喜爱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为适应社会化媒体普及的时代特点,应与时俱进,让古籍走进社会化媒体,引导民众利用线上线下“碎片化”时间接触古籍,吸收优秀传统文化的营养。可引导高校组织力量加强线上“微经典”数据库、公众号建设,线上古籍修复技艺和修复人才短视频宣传,线下“微经典”图书出版,线上线下“微经典”文献研究,实现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普及的大众化。

教育系统应为高校文化创意产品的营销创造合法合理的市场机制,鼓励高校图书馆学习故宫博物院、国家图书馆等单位的文化创意经验,像确立建筑地标一样,确立古籍特藏中的“文化地标”,围绕“文化地标”,加强创意,开发特色更加突出、品类更加丰富的文创产品,既为本校师生所喜爱乐用,又能走向市场,在社会上有一定销量,创造一些价值,回馈于古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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