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灏《通俗编》吴方言词疏证举隅
2022-02-07万久富朱春红
万久富 朱春红
(南通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通 226019)
一、翟灏与《通俗编》
翟灏,字大川,一字晴江(一说号晴江)①,清浙江仁和(今杭州)人。生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1]6,卒于乾隆五十三年(1788)(据《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一》)。乾隆十九年进士②,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起先后任衢州府学教授、金华府学教授(据《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一》)。他“见闻淹博”“积累宏富,考据精详”,一生著述宏富,主要有《尔雅补郭》《四书考异》《周书考证》《山海经道常》《说文称经证》《汉书艺文补志》《太学石鼓补考》《家语发覆》《通俗编》《湖山便览》《无不宜斋诗文稿》等[2-4][5]1。
《通俗编》约编于乾隆十六年(1751年)前[5]2。“采集汉语中的俗语、方言(包括词、词组、基本词汇和成语)分为天文、地理、时序、伦常……识余等38类,类各一卷,共有五千余条。每条之下,皆考辨语义,探索源流,征引颇为详赡。”[5]7《通俗编》面世后,单行本有“无不宜斋刻本”;清·李调元将它汇入其丛书“函海”;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据“函海”本排印,仅有26卷;1957年商务印书馆又据“无不宜斋刻足本”重排,并附梁同书《直语补证》。2013年中华书局出版了颜春峰点校本。
关于《通俗编》的影响与价值,前人讨论颇多,除清·李调元《通俗编》序、清·周天度《通俗编》序、清·梁同书《直语补证》序外,清·周中孚《郑堂读书记补逸》称道《通俗编》“搜罗宏富,考证精详,而自成其为一家之书,非他家所能及也”[1]1。清·张之洞《书目答问》将《通俗编》与赵翼《陔余丛考》、钱大昕《恒言录》列为“儒家类考订之属”,认为是“读一切经、史、子、集之羽翼”[6]。蒋绍愚《古汉语词汇纲要》曾归纳《通俗编》在口语词汇研究方面的成就,即“对历代口语词的记录和诠释,对口语词始见时代的考订,对口语词历史演变的研究,对口语词语源的探求”[7]。黄永年《古文献学四讲》介绍“俗语词典”,首推《通俗编》[8]。刘明《翟灏〈通俗编〉研究》(2021)第四章“《通俗编》引书初探”分析了《通俗编》的引书特色,讨论了通俗文学作品在古代民间的传播和接受情况。我们认为,从语言文字研究角度看,该著具有汉语词源学研究价值、汉语词汇史研究价值、汉语方言词汇史研究价值、汉语语汇史研究价值。兹不展开。
高小方《中国语言文字学史料学》将《通俗编》归入“考证某一地区或某一地点的方言俗语的”著作[9]。那么《通俗编》所记录的语词属于什么方言点或什么方言区呢?翟氏世居开封,明时移居杭州府仁和县临江乡[2][10]。加之翟氏中过进士,又先后任职于衢州府、金华府。可以推测,《通俗编》所收语词,应该有通语、北方方言的成分,自然相当一部分的吴方言语词。王勇《再议〈通俗编〉的著作性质——〈通俗编〉是清代杭州府方言词汇研究专著》将《通俗编》所收词语与官话方言、吴语、闽语、赣语、徽语特征词比较,发现《通俗编》的词汇既有官话方言的特征,又有吴语的特征,这些特征与现代杭州方言词汇的构成特征相吻合[11]。这样的判断方向基本正确。杭州作为南宋都城,其词汇的来源与性质本来就比较复杂,至于《通俗编》中的方言词,所使用的区域也可能要更广些。下面从语词疏证的角度讨论《通俗编》中的几个典型的吴方言词。
二、关于吴方言词疏证
关于什么是方言词,历来讨论颇多,关键是对“方言”二字的理解。赵元任《语言问题》第七讲“方言和标准语”:“方言这个名词,在中国是很久就有的名词,从前是当各处地方不同的语言讲。”[12]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音辞》:“九州之人,言语不同,生民已来,固常然矣。”鲁国尧《鲁国尧自选集》认为:“直到19世纪末,汉语里的‘方言’意指各地的语言,它既包括现代意义的汉语各方言,也包括中国境内的少数民族语言,甚至被用来指称国外的语言。”[13]53-57汪启明、张蓓《基于文本与实证分析的扬雄〈方言〉再认识》则通过文本与实证的双重分析,指出扬雄《方言》是一个时地交错、来源多样,混合了通语和方言、古语和今语、汉语和外来语、少数民族语的复杂系统,认为:“《方言》存在大量的非方言词,包括无地域词、外来词、少数民族词、方言多义词、雅言方言共词、名为方言实为雅言词、此地方言和彼地方言共词等;《方言》又包括了周代至汉上千年以来的方言积淀。”[14]实际上,汉语方言的内涵的变化与汉民族形成与发展有着内在的关联。方,与“邦”双声音近,当同源。宋·林希逸《竹溪鬳斋十一稿续集·卷二十八》:“乡邦俗语即方言也,今人简帖或用之。”明·黄道周《缁衣集传·好正章》“诗云君子好仇”注曰:“《诗》曰:‘不惩其心,覆怨其正。式讹尔心,以畜万邦。’言察方乡以去疑惑之道也。”即以“方乡”释“万邦”。晋郭璞《方言序》有“所以巡游万国,采览异言”之语[15]。“方言”一词诞生之初的秦汉时期,其含义是指“邦国语言”[16]。尽管方言的名称逐渐增多,出现了“殊言”“异语”“异国殊语”“异言”“殊方绝域四方之语” “语言”“语”“言语”“方言”[13]69-70“方语”“通俗”“俗语(言)”“野语”“俚(里)语”“直语”“乡语(谈)”“市语”“土话”“常言”等说法③,概念外延不尽相同,但都包含了方俗语的内涵,仍然是相对于通语而言的,指“各地的语言”,包括少数民族语言。现代汉语中,方言的内涵很确定,是相对于标准语而言的“只在某一地区”使用的话。《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释作:“一种语言中跟标准语有区别的、只在某一地区使用的话,如汉语的粤方言、吴方言等。”[17]
我们在研究古今方言词时,要充分考虑如下几个问题。一是方言词的性质。李如龙分析汉语方言词汇的“源流差异”是“古语词的沿用、方言的创新、外族语的借用”,指出:“古语词有不同的年代,沿用有不同的地域,这就造成了许多方言词汇差异……方言的创新,有的把旧有的词用来表示相关的新义,造成不同方言间字形相同而词义各异……汉语方言向外族语言借用的词为数不多,却很有方言特色,也很能说明方言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的历史特点——民族的融合、社会生活的交流。”[18]“方言特征词”大致符合现代汉语方言的定义。李如龙(2001)把“方言特征词”界定为:“是一定区域里,一定批量的,区内大体一致,区外相对殊异的方言词。”并把方言特征词分为基本特征词和一般特征词[19]112。孙玉文指出:“理想的方言特征词,应该是指仅见于某地的词语。但是要找出这样的方言特征词是很难的。汉语方言区域广袤,方言词语的使用犬牙交错,非常复杂。没有周遍性地调查完所有的汉语方言,是没有充分的依据下断语说某词仅见于某地的。”[20]我们认为,随着汉语方言调查的展开、方言词汇比较研究范围的扩大以及古代方言词记录著作研究的深入,有些方言特征词可能会越来越不具有特征了。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把方言词见于古代方言著作又有方言语料证明的方言词,称为渊源方言词;把现代仍使用的渊源方言词称为典型方言词。二是方言词研究的路径。汪维辉《论词的时代性和地域性》:“论证词的时代性和地域性都是难度很大的工作,地域性比时代性更难。我们应该承认,由于文献有限,汉语史上有相当多的词的时代性和地域性已经无法阐明,这并不妨碍这一工作的开展。能够大致确定其时代性和地域性的词还是数量众多的。对于这样的词,我们应该力求从使用时段和通行地域两个角度给它以一个定位。”[21]方言词的通行区域定位,是一项颇有难度的工作,“说有易,说无难”。目前,保守的做法是,梳理方言词的记录、调查方言词的使用点,为今后的方言词的比较研究和“方言特征词”的确定,进而为汉语词汇史的描写奠定一定的基础。古代这方面的专著有如:西汉扬雄《方言》、东汉应劭《风俗通》、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宋·陈师道《后山谈丛》、宋·庄季裕《鸡肋编》、宋·赵彦卫《云麓漫钞》、明·李实《蜀语》、清·史梦兰《燕说》、清·李调元《粤东笔记》、清·桂馥《札朴》、清·郝懿行《证俗文》、清·蒲松龄《日用俗字》、清·唐训方《里语征实》、清·夏仁虎《旧京琐记》、近人张绵周《辰溪方言考》、近人孙锦标《通俗常言疏证》[22]、陈炜萍《闽西歌谣》,《陕西通志》《江南通志》《万历通州志》《咸丰顺德县志》等等,而涉及吴方言的这类著作也有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委巷丛谈》、明·岳元声《方言据》、明·李诩《戒庵老人漫笔·俗呼小录》、明·冯梦龙《山歌》、清·范寅《越谚》、清·胡文英《吴下方言考》、清·顾张思《土风录》、近人章炳麟《新方言》、近人黄侃《蕲春语》、近人胡云翘《沪谚外编》,《乾隆上海县志·风俗》《光绪镇海县志》《民国萧山县志稿·方言谣谚》等等。加上今人相关研究成果,都是进行吴方言词疏证的重要参考。还要注意古人记录方言词时所用的术语,诸如:“……人谓……为(曰)……”“……俗谓(称)……为……”“……俗谓……曰……”“……俗呼……曰……”等。吴方言词意义的考释,离不开古代辞书的诂释材料支撑和吴方言文献的语料佐证。明清以来具有吴方言词汇特色的通俗作品颇多,例如明·冯梦龙《双雄记》、明·沈璟《博笑记》、明末清初袁于令《西楼记》、清·钱德苍《缀白裘》、清·纽琇《觚剩》、清·梦花馆主《九尾狐》、清·韩邦庆《海上花列传》、近人蘧园《负曝闲谈》、孙陵《觉醒的人》等等。三是方言词的古今变化。明·方以智《通雅·谚原》小字注曰:“方音乃天地间自然而转者,上古之变为汉晋,汉晋之变为宋元,势也。”《音义杂论》篇又曰:“方言之变,犹之草木移接之变也。”[23]方言词的身份不是一成不变的,通语词可以进入方言,方言词也会转为通语词,方言词与通语词也可以“合璧”。方言词是一定区域使用的词,是通语词的地域变体,具有地域性。古今方言的分区是不同的,古今各方言区域的范围也不一致。就吴方言而言,现代的定义是:分布于上海、江苏东南部分和浙江大部分地区的汉语方言之一。当然这个方言不是指方言点、方言小片、方言片,而是指方言区。这个方言区是从古代的“吴语”发展而来,据周振鹤等《方言与中国文化》第四章“历史方言地理的拟测及其文化背景”论述,《诗经》时代,“吴、越是异国而同族,两国的语言应该是相通的,都是古越语”;两汉时代是“吴越语”;西晋时代,吴语和楚语跟北方方言差异还是很大的,直到南北朝依然如此,所以北方人对这两种方言特别敏感”④;宋金时代,“南宋时代吴语的分布地域比现代要大一些。大致包括今浙江省全部、上海市全部、苏南(除宁镇地区外)、苏北的通州和海门、江西的婺源、玉山、上饶、永丰、福建的浦城”[24]。游汝杰又划出了现代吴方言的分布区域为:浙江省大部分;江苏省南部镇江以东;上海市全部;江西省东部上饶、玉山、广丰;福建省北部蒲城;安徽省南部泾县、铜陵、石台[25]1。考虑到翟灏杭州、金华任职的经历以及南京及江淮一带在现代方言中分区的实际,我们在讨论《通俗编》中的吴方言词时,主要讨论南宋以后的方言史实。
三、《通俗编》吴方言词疏证举隅
浜
《通俗编·地理》:“《集韵》:‘沟纳舟者为浜。’按:潘之恒《半塘小志》谓吴音以‘滨’为‘邦’,俗作‘浜’字。不知‘浜’自在“庚韵”中,《广韵》亦载,并未因‘滨’转也。”[5]40显然,翟氏认为“浜”为中古曾用字,近代汉语沿用,指“可以行船的河沟”。且据其“吴音”云云,当为吴语词。
典型北部吴语词。日本学者宫田一郎等《明清吴语词典》即释作“小河”“又指一头通外河的小河湾”[26]28。举《山歌》《戒庵老人漫笔》《土风录》《吴门补乘》语料佐证。李荣《上海方言词典》亦称:“上海旧有‘蕴藻浜、洋泾浜’。”[27]李如龙则把“浜”直接看成是“吴语区”的“基本词”[19]124。
我们注意到,清·平步青《霞外攟屑·卷十·浜》:“李翊《俗呼小录》:‘绝潢断港谓之浜。’⑤……吴淞间水乡多曰‘浜’……意其 ‘滨’也。”清平布青与明潘之恒看法略同。再如,唐·段公路《北户录·乳穴鱼》:“其洞有金沙、龙盆,鱼皆四足修尾丹腹,状若守宫,游泳水浜,人莫敢犯。”此“浜”似为“水滨”义。当然,“浜”中古汉语中即已出现,《广韵·耕韵》:“布耕切,安船沟。又布耿切。”《梗韵》:“浦名。布梗切,又布耕切。”《集韵·庚韵》:“晡横切……浜,溝纳舟者曰浜。”《梗韵》:“百猛切……浜,浦名。”似乎可以理解为,作“浦名”解的“浜”即为“滨”之俗体,此俗体又发展成为表“安船沟”义的专用字,因“滨”字未废,“浜”表“浦名”义就逐渐消失了。
明·归有光《三吴水利录·卷一》“其水田之堤防,或因田户行舟及安舟之便而破其圩”自注道:“古者人户各有田舍在田圩之中,浸人为家,欲其行舟之便,乃凿其圩岸以为小泾、小浜,即臣昨来所陈某家泾、某家浜之类是也。说者谓‘浜者,安船沟也’。泾、浜既小,堤岸不髙,遂至壊田圩,都为白水也。” “为民者因利其浦之阔,攘其旁以为田;又利其行舟、安舟之便。决其堤以为泾。今昆山诸浦之间,有半里或一里、二里而为小泾,命之为某家浜者,皆破古堤为之也。”归氏认为,最早的“浜”是古代农人为了进出行船方便,开凿农田圩堤形成的小水道,后来逐渐指称停放船只的小河沟。例如,宋·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上·城邑》:“观于城中众流贯州,吐吸震泽,小浜别派,旁夹路衢。”
至于后来出现的以“浜”为通名的复合名称,所指多为河道名或地名。诸如:
明·张内蕴等《三吴水考·卷三·长洲县水道考》中有“赵家浜、严家浜、庄家浜、万圩浜”等河沟名;明·张国维《吴中水利全书·卷一·上海县城内水道图说》及《卷四·松江府》中亦有“方浜、肇家浜、薛家浜、桑浜、曹家浜、黄庄浜、李家浜”等河沟名;《光绪苏州府志·卷一·巡幸上》有“菉葭浜”、《卷二·疆域》有“莲登浜”,《康熙常州府志·卷四》记“五丫浜”、《卷五》记“戈家浜”“龚家浜”等等,并为地名。游汝杰指出浙北的小地名命名习惯,有在姓氏后加“家”,或在“家”字后再加“浜”“埭”“坝”的[24]。实际上,明清时期北部吴语加“浜”较普遍。
至于明·伍余福《三吴水利论·八论震泽》记“陆家浜”“石家浜”“和尚浜”“灌渎浜”“长洛浜”等,当为泄水入太湖之水道。
孛相
《通俗编·行事》:“《吴江志》:‘俗谓嬉游曰孛相。’《太仓志》作‘白相’。《嘉定志》作‘薄相’。按:皆无可证,惟东坡诗有‘天公戏人亦薄相’句。”翟氏,释作“嬉游”[5]265。
典型北部吴语词。日本学者宫田一郎等《明清吴语词典》“孛相”“白相”“白相相”“薄相”条列举了“孛相”的异形词和其他表达形式有“白相”“薄相”“别相”“鼻相”“白相相”“白相白相”等,释义全面准确,值得关注[26]45-46。从造词法的角度分析,我们推测“孛相”“白相”义有所承,“相”具“察看”义,“孛”为彗星,由“观察彗星”引申出“嬉游”义是可以理解的。至于“白相”则可以理解为“说说看看”发展出“嬉戏”义,也可以说得通。至于其他异形词,只是在不考本字的学术背景下,使用方言同音字造成的,无深入讨论之必要。许宝华《汉语方言大词典》释“白相”曰:“玩;游戏。吴语。上海嘉定、松江、青浦、崇明。江苏苏州、无锡、海门、太仓、吴江。浙江舟山、镇海。明·冯梦龙《双雄记·青楼忆旧》:‘我做小娘官样,天生极会白相。’”[28]李荣《上海方言词典》:“孛相,俗作‘白相’。孛相相,随便闲玩无所事事。”[27]游汝杰《吴语方言学》第四章“吴语词汇研究”举北部吴语通用方言词正作“白相”[24]。徐越《浙江通志·方言志》亦称吴语中有“白相(玩)头”一词[29]。鲍明炜、王均《南通地区方言研究》记海门话词汇中有“荡孛相”,释作“游玩,观赏”[30]。应该是“北渡”吴语词的融合形式。
例如:清·张鉴《冬青馆集·山塘感旧三首其二》:“东风西月镫船散,愁杀空江孛相人。”近人费善庆《垂虹识小录·方言》:“今以吾邑(吴)江、震(泽)两县论之,其方言语音有足述著……见田家杂占:‘纳舟者谓之浜,集嬉游谓之孛相。’”《民国崇明县志·方言》“孛相”小字注云:“俗谓嬉游曰孛相。” 明张大复《快活三·第六出》:“只是蒋大颠在此,不曾与他那逰一逰,请他一请,怎么处……个阿是多余个,渠日日吃饱子饭,东撞西撞,难道还勿曾白相,到来勿如买拉下处请请渠罢。” 清花也怜侬(韩邦庆)《海上花列传·第十三回》:“赵朴斋别过洪善卿,茫然不知所之,心想善卿如此相劝,倒不好开口向他借贷,若要在上海白相,须得想个法子敷衍过去。”清钱德苍《缀白裘·拾柴》:“笑一笑,少一少;恼一恼,老一老;揑一揑,窍一窍;弼一弼,跳一跳;迭一迭,要一要,大家去白相相吓!”张鉴,浙江归安人;费善庆,江苏吴江人;张大复,昆山人;韩邦庆,松江人;钱德苍,江苏长洲人。以上文献足以佐证“孛相、白相”明清时在北部吴语地区使用的史实。
我侬
《通俗编·称谓》:“《隋书》:‘炀帝宫中喜效吴音,多有侬语。’乐府《子夜》等歌用‘侬’字特多,若‘郎来就侬嬉’‘郎唤侬底为’之类。《湘山野录》载吴越王歌‘你辈见侬底欢喜,永在我侬心子里。’程倚《悼贾岛》诗‘驰誉超前辈,居官下我侬’。宋褧《江上歌》‘我侬一日还到驿,你侬何日到邕州。’按:吴俗自称‘我侬’,指他人亦曰‘渠侬’。古《读曲歌》‘冥就他侬宿’《孟珠曲》‘莫持艳他侬’。隋炀帝诗‘个侬无赖是横波’。‘他侬’‘个侬’犹之云‘渠侬’也。元好问有‘大是渠侬被眼谩’句。”[5]409-410
吴人的自称。典型吴语词。据《通俗编》记载,“侬”源自魏晋,约唐末出现“我侬”说法。《湘山野录》的作者为文莹,系北宋钱塘人,吴越王歌是否有改易或讹钞,存疑。宫田一郎等《明清吴语词典》释“我侬”作“我。参见‘三侬’”[26]20。举《山歌·8卷》《缀白裘·3集1卷》《醋葫芦·13回》《通俗编·18卷》语料佐证。
要讨论“我侬”的古今演变,不妨先看一组古代用例。
元·左克明《古乐府·吴声歌·子夜歌⑥》:“揽枕北窗卧,郎来就侬嬉”“若不信侬语,但看霜下草”“郎歌妙意曲,侬亦吐芳词”“郎怀幽闺性,侬亦恃春容”“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明·梅鼎祚《古乐苑·晋宋齐辞⑦》:“侬本是萧草,持作兰桂名”“譬如秋风急,触遇伤侬怀”“暧暧日欲暝,从侬门前过”。
明·陆时雍《古诗镜·鲍令晖清商曲辞⑧·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唐·韩愈《泷吏》:“恶溪瘴毒聚,雷电常汹汹。鳄鱼大于船,牙眼怖杀侬。”
五代西蜀性统《续灯正统·宁波府育王物初大观禅师》:“鄞县横溪陆氏子,参北磵于净慈,领旨,典文翰,晚住育王,上堂。一东二冬,你侬我侬。暗中偷笑,当面脱空。虽是寻常茶饭,谁知米里有虫。夜来好风,吹折门前一株松。”
宋·曾慥《类说·遯斋闲览·我侬尔侬》:“杜三思,吴人,有口辩,襄邑人李防戏曰:‘闻仙乡有尔侬、我侬之说,出于何典?’答曰:‘出《应我里》第二篇。’《应我里》,葢北人相语之词。”
元·管道升《秋深帖》:“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元·马祖常《和王左司柳枝词十首其七》:“白发满头不相见,却嫌吴音呼我侬。”
可见,“侬”作为第一人称代词,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即已出现⑨,且多为女性自称。到了宋代,“侬”用作第一人称“我”已较普遍,明清时期吴语及周边方言中普遍使用。现代吴方言中“侬”已逐渐被“我”所代替,但闽南话中仍有使用[32]。又如:北宋吴则礼《北湖集·题贾表之所藏九马图》:“为侬唤取拳毛来,要遣老儒双眼开。”南宋杨万里《甲申上元前闻家君不快西归见梅有感二首其二》:“春光尽好关侬事,细雨梅花只做愁。”当时韵书也已收释,如《广韵·冬韵》:“奴冬切……侬,我也。”《集韵·冬韵》:“奴冬切……侬,我也。”“侬”作第一人称的用法,尽管在长期的“竞争中”已经被“我”等其他代词所代替,但直到明代仍然使用⑩,现在仍保留在吴方言等的部分方言点中。五代时出现“我侬”说法,仅见于“鄞县橫溪陆氏子”韵文,似为谐谑需要的诗文创作,尚未成为一般语词,所指含义不明。北宋以后,“我侬”在吴地使用,但据吴人“杜三思”看法,其源当来自“北人”。至于下文所引的被称为“三侬”之地的嘉定所使用的“我侬”,自然已经是成熟的第一人称代词了。清梁诗正《钦定叶韵汇辑·冬韵》称:“吴人自称曰‘我侬’。”
关于“侬”及“我侬”,前人多有讨论,元·戴侗《六书故·卷八》:“侬,奴冬切,吴人谓‘人’,侬。按,此即‘人’声之转,瓯人呼若‘能’。”《乾隆上海县志·风俗》:“侬”下小字注道:“侬,我也。古乐府音属征阳,声由鼻音出,则‘尔侬’二字合称‘汝’也。由喉音入,则‘我侬’二字合谓‘我’也。”周志锋则认为:“戴氏的解释,不妨备为一说。但我以为,即使侬是‘人之声转’,在‘我侬’、‘你侬’、‘渠侬’”结构里,侬的意义已经虚化,而且语音与“人” 变化很大,所以本文把它视为音级。至于作为人称代词“我” 及后世“你” 解的 ‘侬’字,则可以断定,决非‘人之声转’,而是别有来源的。”[31]陈忠敏、潘悟云认为“我侬”是“同义叠架的形式”[32]。邵慧君则认为“吴语的‘我侬’等,其初始形式还是与闽语一样,指的是‘我方的人’,是个限定性短语,并不是两个代词的叠架”[32]。陈婷婷认为安徽宿松方言中“如果关系是比较陌生的人,在人称代词单数后面加‘侬’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在古代吴语地区‘侬’是作为第一人称代词,后演变为现代吴语第二人称代词。在赣语区、徽语区现也存有人称代词带‘侬’尾的情况,可能是保留了古吴语底层形式”[33]。施俊讨论了吴语“侬”的演变认为:“‘侬’作为吴语早期第一人称,与中原雅音的第一人称‘我’形成叠置,产生‘我侬’新形式,由于常处‘我’后,进而语法化成为词缀,同时,‘侬’也可表示复数。”[34]周氏一方面认为元戴侗“‘侬’为‘人’之声转”可备一说,一方面又对作后世人称代词“我”“你”解的“侬”的来源提出了质疑。邵说“侬”的来源及其本义是戴说的发展,其“我方的人”一说是对陈氏等“同义叠架”的否定。《乾隆上海县志·风俗》是从合音词的角度做了简单的推断。我们认为,分析“侬”“我侬”需要从词汇史的角度以文献用例为佐证结合现代吴方言使用现状作立体式的考察。“侬”来源于“人”,基本可信,但“侬”发展为“我”“你”的轨迹还不够明晰。我们推测,古代吴方言中“人”或许是可以作“我”解的,含有“亲昵”“随便”的色彩,因而“侬”就可以解作“我”了,但是古文献中“人”的这种用例并不充分。又,“我侬”不应该是邵氏作“我方的人”解的“限定性短语”,因为“我侬”出现在“侬”作为第一人称代词长期使用之后,从复音词发展的规律看,应该属于从“同义代词连用”到发展成“同义复词”的过程,“我侬”的理性意义同“我”,亦同“侬”,只是早期多为女性使用阶段时附加有亲昵、随便色彩等修辞意义。当发展为一般人都使用的第一人称代词后,色彩意义逐渐消失了。“我侬”的第一人称单数用法至今仍在吴方言的宁波、嘉兴、海盐、绍兴、新昌等方言点中使用。我们注意到,古代吴方言中还有“你侬”“渠侬”的说法,如,元高德基《平江记事》:“嘉定州去平江一百六十里,乡音与吴城尤异。其并海去处,号‘三侬’之地,盖以乡人自称曰‘吾侬’‘我侬’,称他人曰‘渠侬’‘你侬’,问人曰‘谁侬’。夜晚之间闭门之后,有人叩门,主人问曰:‘谁侬?’外面答曰:‘我侬。’主人不知何人,开门视之,认其人矣,乃曰:却是‘你侬’。好事者遂名其处为‘三侬’之地。”应当看作“我侬”的类化造词。“你(汝)侬”普遍使用后,“侬”的意义就受“你(汝)”影响逐渐发生了“迁移”,可以指第二人称“你”了。李如龙(2001)称:“早期吴语‘侬’指我,现代吴语用来指‘你’。按潘悟云解释是从‘汝侬’合音演变而来的。”[19]149章太炎《新方言·释言》云:“今江南浙江滨海之地谓‘汝’为‘戎’,音如‘农’。”[36]“农”可作“侬”。“侬”作第二人称代词至今仍在吴方言的上海市区、嘉定区、南汇区、绍兴、嵊州、武义、金华、宁波等方言点中使用[24][29][37-38]。我们还注意到,“我侬”“你侬”等还有表复数的用法,例如:宋释文珦《潜山集·蚕妇叹》:“妇姑携篮自相语,谁知我侬心里苦。” 南宋法澄等《希叟绍昙禅师广录·希叟和尚佛陇□□禅寺语录》:“与诸人祛除热恼去也。将拂子,作摇扇势云:‘畅杀我侬。快杀我侬。’”清杜文澜《古谣谚·东昌民为戴浩歌》:“戴别驾公,实为我侬。廉慎忘躬,能使年丰。”今浙江临海、福建古田“我侬”也表复数[39]。当“我侬”“你侬”等表复数时,“侬”已经语法化成后缀了,表实义的义素虚化成表复数的标记。
需要指出的是,从文献用例及今方言分布看,“侬”“我侬”主要在浙江中南部、江苏南部、上海大部分的地区使用,也“辐射”到福建、广东、江西、安徽等地。李如龙称安徽黟县有“我侬”“尔侬”“渠侬”的说法[19]169。李滨称福建古田城关有“我侬(我们)”、“汝侬(你们)”、“伊侬(他们)”、“自家侬(大家、大伙儿)”的说法[40]。卢继芳认为都昌方言人称代词“侬”尾同吴语人称代词“侬”尾具有同源性[41]。但它作为典型吴方言词是完全可以确定的。
再举唐以来“我侬”的文献用例如下。
唐·司空图《力疾山下吴村看杏花十九首其七》:“王老小儿吹笛看,我侬试舞尔侬看。”
清·郑方坤《五代诗话·吴越王钱镠》:“武肃王还临安,与父老饮,有三节还乡之歌。父老多不解,王乃高揭吴音以歌曰:‘你辈见侬底欢喜,别是一般滋味子,长在我侬心子里。’至今狂童、游女借为奔期问答之歌,呼其宴处为‘欢喜地’。”
北宋邵雍《伊川击壤集·戏谢富相公惠班笋三首其三》:“我侬自是不知量,培塿须求比泰山。”
南宋朱熹《南岳酬倡酬集·枯木次择之韵》:“人道心情顽似汝,不须持向我侬夸。”
南宋颐藏主《古尊宿语录·上高李居士求颂》:“倏忽变灭,谁是我侬。唯心即佛,灵妙难穷。”
金·元好问《遗山集·杂着》:“造物若留残喘在,我侬试舞你侬看。”
元·李道纯《述工夫十七首·发蒙》:“自从四象归中后,造化机缄在我侬。”
元·倪瓒《醉后赠张徳机》:“我侬自有一壶酒,不怕先生酒量宽。”
明·杨基《眉庵集·卷四·白头母吟》:“母言我侬年少时,夫妻种花花绕蹊。”
明·周亮工《检黄河八闸书》:“莫羡江苹黄石好,我侬乡里有西施。”
清·印正等《破山禅师语录·小参一》:“师走起合掌云:‘道泰不传天子敕,钢刀奚取我侬头。’”
近人如纯《黔南会灯录·清镇九龙云天燕居申禅师》:“毋负我侬千古意,得偷闲处略提撕。”
艮头
《通俗编·品目》:“又,杭人好为隐语,如粗蠢人曰‘杓子’,朴实人曰‘艮头’。按:今又增其辞曰‘艮古头’。”[5]236
宫田一郎等《明清吴语词典》据《西湖游览志余·25卷》及《通俗编·11卷》所引《辍耕录》释作“淳朴老实的人”[26]221。实际上,最早指出“艮头”为杭州人称“朴实人”的记载见于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嗣后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明·胡宗宪《嘉靖浙江通志·杂志》、明·焦周《焦氏说楛》、明·聂心汤《万历钱塘县志·外纪》、清·翟灏《通俗编·品目》、清·郝懿行《证俗文·第十七》、张宗海《民国萧山县志稿·方言谣谚》、王锳《宋元明市语汇释》皆引《南村辍耕录》“同质书证”释证。可见“艮头”作为近代汉语中的杭州方言词是没有疑问的。一般文献中罕用,属于渊源吴方言词。
“艮头”属于附加式合成词,“艮”的义素是“固执不变通”,“头”是后缀。“古”或许含有“固执不变通”的意思,或许“古头”亦为双音后缀。然一般文献中“艮头”希见,典型用例有:明戴日强《万历杭州府志·国朝郡事纪下》“夏四月南海李义壮来知仁和县”小字注曰:“嘉靖以来,艮吏当为称首。杭,故繁华地也。每年迎社伙扬兵及大比迎,举子士女环左右楼观望,义壮凝坐舆中,俯首若思,终三年未始回视,人谓之‘李艮头坐’。”再如:
(1)南宋曾慥《地理新书·冈原吉凶下》:“艮头曲用其中央足衣食。”
(2)清褦襶道人《妆钿铲传·神鳔遣使来要山 柏生发不肯即还》:“有一神鳔祖师……后次到了积财山,修了几年,他把像貌俱变了。修成一个格艮头、吊孝脸、扛着嘴、不认亲的眼、不论情的口、不放松的手、两只脚踉脚。”(四库本)
(3)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涉险贪功寒萼逢异叟,分光捉影乙休激天灵》:“甄民、甄兑原是南海散仙,素常并不为恶……当时只顾高兴一说,后来又遇同道中人一谈,才知从小就以仙体仙根成道,僻隐海隅,见闻太少……眼看快离姑婆岭不远,不料遇见一个驼背异人,将甄氏弟兄同法胜困住,冷嘲热讽,耍笑了一个极情尽致。甄艮头次出门,还未上阵,便栽跟斗,原想知难而退……甄兑却主张好歹践了前言再说,真个能力不济,索性再投名师,学习道法,去报驼子之仇。”
第一例中,“艮头”为吉凶用语,所指可能即“朴实人”,待证;第二例中,对照“吊孝脸、扛着嘴、不认亲的眼、不论情的口”来看,“格艮头”似乎“格艮”成词,不知是否与“艮头”有关。第三例中“甄艮头”似乎可以看成是甄氏兄弟的绰号,意思是“甄家老实人”。
豆凑
《通俗编·祝诵》:“《游览志余》:‘杭人以事相邂逅曰“豆凑”,盖“斗凑”之讹也。或言吴越风俗,除日互擎炒豆交纳之,且餐且祈,曰“凑投”,殆此语所从出欤?’”[5]217
宫田一郎等《明清吴语词典》释“斗凑”为“(与某事)巧合,凑合(得很巧)”[26]151,举《博笑记·24出》《两交婚·17回》语料佐证。认为“又作‘豆凑’”,举《西湖游览志余·25卷》所说为证。袭《游览志余》旧说,以“斗凑”为正、“豆凑”为讹,不妥。
我们认为当以“豆凑”为正,“斗凑”实为音近混同。“豆凑”之说,始出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委巷丛谈》,同时代人李诩《戒庵老人漫笔·方言大略》意见一致,称:“事之相邂逅曰‘豆凑’。” 明·张自烈《正字通》所说略同田氏。嗣后翟氏引说并同田氏,清·郝懿行《证俗文·第十七》释同李氏,清·厉荃《事物异名录·人事部》则称:“《余冬序录》:‘事相邂逅,俗谓之“豆凑”’。”
兹补证一例,清·吴省钦《白华前稿·同东园春谷过沈沃田不遇》:“徐南吴北我中央,豆凑无劳咏屋梁。”
显然,“豆凑”的释义与书证是充分的,当为该词的规范形式。至于田氏等“斗凑之讹”一说,实际上是混淆北方方言中的“斗凑”,“斗凑”实为北方方言词,“凑趣”的意思。例如:《民国盐山县志》:“斗凑,凑趣也。”《民国青县志·方言·人事》:“凑趣曰斗凑。”二词意义不同。《明清吴语词典》释“斗凑”义是沿田氏等之误,实际上《博笑记·24出》《两交婚·17回》所用“斗凑”乃“豆凑”之讹。
“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方言词的研究,同样要以此为指南。方言词的语音和书写形式古今会有变化;方言词的意义和结构也会发生变化;方言词在融入通语的同时,会向周边方言乃至于远方“辐射”;不同方言之间会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词,是不断“辐射”、相互影响的结果。例如:最早的单音词“侬”,源于“人”,因“人”的引申义(或语境义、修辞色彩义),从而具有第一人称代词的用法;又在与通语“我”的竞争中,从偶尔连用,到同义复合短语,再发展成复音词“我侬”;进而又类化造词出现“三侬”词汇现象;受“我侬”“你侬”的内在义素关系影响,语义“迁移”,“侬”又可以用作第二人称代词了;当“我侬”表复数时,“侬”语法化成表复数的标记,成为后缀。这些发展是在历史上不同时代、不同地区完成的,“辐射”的方向、广度、程度的不同,就决定了方言词的不同词形、不同意义、不同用法在方言区、片、小片、点使用的不平衡性。又如“浜”与“滨”、“白相”与“孛相”、“豆凑”与“斗凑”就属于词形的变化以及古今方言、南北方言的异同与发展,其使用范围的大小、方言特征词的确定也相当复杂。
【注 释】
①见《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一·翟灏》。清·梁同书《翟晴江先生传》(《清代诗文集汇编》之《频罗庵遗集·卷九》)称“后改字晴江”。清·王昶《湖海诗传》云:“翟灏,字大川,号晴江,仁和人。”
②见《清史列传·儒林传下一》、清·王昶《湖海诗传》。清蒋寅《东瀛读书记》称“乾隆十八年进士”,当误。
③见于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东汉服虔《通俗文》、北宋宋祁《宋景文公笔记·释俗》、南宋周密《齐东野语》、清·唐训方《里语征实》、清·翟灏《通俗编》、清·梁同书《直语补证》、近人丁惟汾《俚语证古》、近人孙锦标《通俗常言疏证》、王锳《宋元明市语汇释》等。
④南北朝时期的吴方言,鲁国尧《客、赣、通泰方言源于南朝通语说》(见《鲁国尧自选集》)称“陈寅恪《东晋南朝之吴语》指出,永嘉之乱前,今南京地区本操吴语”“可见西晋时江淮之间是吴语区”。
⑤“翊”系“诩”之讹,“俗呼小录”是明江阴人李诩《戒庵老人漫笔》中的篇名。
⑥小字注:“《子夜》,晋曲也。晋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声过哀苦。《乐府解题》云:‘后人更为四时行乐之词,谓之《子夜四时歌》,又有《太子夜歌》《子夜变歌》《子夜警歌》,皆曲之变也。’”
⑦小字注:“齐,一作‘梁’。”
⑧小字注:“《诗品》曰:‘齐鲍令晖歌诗,往往嶃绝清巧。拟古犹胜。’”鲍令晖,南朝宋、齐女诗人,鲍照之妹。
⑨邵慧君《“侬”字称代演化轨迹探论》认为“侬”是“农”的今字,并引《庄子·让王》“石户之农”成玄英疏“今江南唤人曰农”证“侬”的本义是“人”。
⑩明《洪武正韵》:“俗谓‘我’为‘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