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凯旋门“包裹”起来的背后
2022-02-07白莉莉
白莉莉
“被包裹的凯旋门”
凯旋门被“裹住了”。
是的,你没听错,这个法国顶流地标,在2021年的秋天,带给了全球游客一次“银光回忆”。
把凯旋门“包裹”住的,是面积达2.5万平方米的可循环利用聚丙烯织物。被包裹后,艺术家还得固定住凯旋门。于是,艺术家用3000米长的可循环利用红绳,让凯旋门真正做到了“银装素裹”。
这个耗资约1400万欧元(折合人民币1.06亿元)、被称为“被包裹的凯旋门”的项目,出自保加利亚艺术家克里斯托(Christo)和妻子珍妮·克劳德之手。而凯旋门,并不是克里斯托夫妇包裹的第一个建筑—早在1985年,夫妇俩就在巴黎开始了两人的艺术实验。当年,他们把巴黎新桥“包起来”,用的材料和2021年的凯旋门如出一辙。
有巴黎人把夫妇俩当年的这个艺术实验称为:塞纳河上的“象腿”。
类似的“象腿”其实还有很多,比如1995年,用10万平方米的银白色丙烯面料,以及1.5万米的深蓝绳索包裹住的德国国会大厦。
这种用岩石、泥土、沙子等“大地”材料,创作出体量巨大的自然环境作品的创作者,被统称为“大地艺术家”。而全球最著名的大地艺术家,就是被称为“包裹之王”的克里斯托夫妇:他们的作品以“包裹”著称,创作范围涵盖河流、山崖,包裹大厦、海岸。
用岩石、泥土、沙子等“大地”材料,创作出体量巨大的自然环境作品的创作者,被统称为“大地艺术家”。
在世界艺术圈,大地艺术正在成为重塑城市、影响乡村的重要元素,而那些思维独特、行事乖张的大地艺术家,则成了这个时代最稀缺的“自然创作者”。
如果说克里斯托夫妇的包裹艺术,是以全球城市为实验室的话,那么近年来,大地艺术家找到了职业生涯创作的另一个突破口:乡村。
用荷兰建筑师库哈斯的话说,“乡村,就是世界的未来”。尤其是在被移动互联、数字浪潮席卷的当下,乡村,或许寄托着文化和艺术家们的更多愿景。
“信息时代的农村,可能比城市经历着更剧烈的改变,因为我们观察的方式正在变得越来越先进和智能,变得无所不在。我们不仅能得到一个关于地球任何角落的高清照片,还可以分辨分析照片上的內容……农业的本质正在被深刻颠覆,农业将变成一门信息技术。每一寸土地都可以被感知,被看见,被分析。”库哈斯说。
大地艺术来到乡村,始自一个日本山村的艺术尝试:越后妻有,一个曾经老龄化、空心化的落后山区,在2000年举办了第一届“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也让这片760平方公里的土地,成了日本乃至全球艺术家的舞台。
“妻有”的日语意为“远方尽头”。毫无疑问,越后妻有在参与乡创的过程中,也有一股“直到世界尽头”的气势。这个以“雪国”意象存在的偏僻小村,人口不到7万,曾经是典型的、留不住年轻人的“空心村”—不断有农田废耕、房屋空置。
但幸好有一个北川富朗。
在越后妻有走向衰败的过程中,北川富朗的出现,让这个“衰败的雪国”,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乡创之匙”:艺术。
克里斯托夫妇
第一次参观越后妻有地区时,北川富朗为这里的衰败感到痛心。老家就在同属越后地区的上越市,北川富朗把越后妻有的事,当成自己的终极事业来看。
他们在种玉米前,先设计好一个类似迷宫模样的图案,然后按照这种图案的轮廓去种植玉米。
他开始把艺术引入越后妻有。“为了再看到这里老爷爷、老奶奶的笑容,我们举办了大地艺术祭。”
北川富朗慢慢发现,以美术馆为基本展示空间的现代美术领域里,其实没有一种和土有关的作品。“在(日本)这个地方、这块土地上,和气候、植物、生物相关的一切生命体,本身就是文化。”
而在被称为“泥土的国度”的日本,在这个地震、洪水和各类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度,如何思考在环境的压迫中自处,如何在城市、乡村找到那个最佳的平衡点,如何在创作艺术时尊重在地传统,在乡间采风时融入在地文化,如何在带团队做乡创调研时发掘在地潜能,或许还真的需要所有人更深入地理解,泥土、土地、土壤对日本人,或者更具体点说,对日本乡村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江西景德镇浮梁县的“ 大地之灯”
和泥土、植被联系在一起的大地艺术,开始在越后妻有“崭露头角”。
2000—2015年,组织方共举办了六次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共接待了230万游客,被外界称为“没有屋顶的美术馆”。
事实上,“大地艺术”的种子,如今已经在“地球村”生根发芽。
从学术的角度看,大地艺术最早出现于上世纪60年代初,兴旺于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诞生后的21世纪。大地艺术在精神上,继承了极少主义“回归艺术本身”的思路,而在传播和发展路径上,大地艺术家们,走的却是一条“从城市包围农村”之路。
意大利一个默默无闻的湖泊—伊塞奥湖,因为一个大地艺术装置而火遍全球,成为社交媒体笔下“此生不得不去的x大打卡圣地”之后,来自全球的游客蜂拥而至,让当地火车、轮渡等公共交通集体瘫痪。
而这个作品,同样出自“包裹之王”—克里斯托之手。他在伊塞奥湖的这个作品完成于2014-2016年,不过当时自己“左膀右臂”的妻子已经去世。
于是,80岁的克里斯托决定“自立”,他用20万个高密度聚乙烯立方体铺成的路,连接对岸的小镇,让一个大地艺术装置成为了一条通往湖心岛的“秘境”,也成了当地对外传播时的一张最亮眼名片。可以说,大地艺术在这一刻,用一种全覆盖、全包裹的方式,正式“包围”农村。
在美国,大地艺术走出了一条“越乡土,越创意”之路—当现代农业发展到了一定阶段,创意的种子,会不自觉地和那些文化思维、装置艺术汇聚,从而催生出一些在泥土上、田园里的特立独行的创意作品。
就这样,大地艺术在各处田地里发芽。
玉米迷宫是大地艺术包围农村和田园的样本
“大地艺术”逐渐在多国成为风靡的创作方式,而最知名的美国“大地艺术KOL”(KOL指关键意见领袖),就是堪萨斯州的农民斯坦·赫德。他用有色土壤、農作物和拖拉机等农业器具,以田地为画布,创作了一幅幅色彩各异的“庄稼画”,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梵高的《向日葵》—在美国的田野里,梵高金子般的才华,被以农作物迷宫的形态表达了出来。
另一个大地艺术包围农村和田园的样本,是美国乡间的玉米迷宫。
众所周知,美国玉米种植面积大,有自然条件优越的玉米生产带。美国的农民于是在玉米田里,创造了一种新的娱乐方式—玉米迷宫。他们在种玉米前,先设计好一个类似迷宫模样的图案,然后按照这种图案的轮廓去种植玉米。
玉米长成后,一个闪耀着金黄色的玉米迷宫就问世了。
美国的玉米迷宫成为网红创意后,这种另类的培育方式扩散到了加拿大、意大利、英国等国。“事关玉米”的大地艺术,成了别国争相拷贝、模仿的“香饽饽”。
在中国,别出心裁的大地艺术装置,以及那些创作出这些类似“乡村吉祥物”的大地艺术家,正在成为一种“乡建标配”。
其中,名头最大、地位最高的大地艺术装置,当属江西景德镇浮梁县的“大地之灯”。
在2021年5月举办的第一届“艺术在浮梁2021—地方·发现”艺术节上,不少游客会发现,远处一片绿油油的茶山之上,出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方盒子”。
这个方盒子,就是建筑师马岩松设计的“大地之灯”。这盏被称为“浮梁名片”的“灯”,位于浮梁寒溪村史子园地区。连绵起伏的山地被广袤的茶田覆盖。山顶错落生长的几棵针叶树是这片区域的制高点。马岩松把茶田原本的自然曲线,提取为装置的形态,让容易被常人忽视的地景,以一种新的方式漂浮于空中。
这盏“大地之灯”,在夜晚亮灯后更显光辉,就像一个在茶山上被高高托起的灯塔,不断从大地汲取能量。
就像马岩松所说,所有大地艺术装置都格外一致:唤起人们对自然的渴望,探讨公共艺术的意义,重新构建人与自然的关系。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