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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与知己(节选)

2022-02-04简简单单的虫

金沙江文艺 2022年1期
关键词:林子妻子儿子

(一)二十厘米,是一条江的距离

锅底火渐小,锅中汤渐冷,晚饭已终。两个小时的倾吐,似乎心结尽解,释然的感觉,让人浑身轻松!不舍得就离开,相对残羹坐着,又觉得不合适。

结账,出门,上车……回家。回家?是的,回,家!

暮色苍茫,夜风凛冽,星空璀璨,音乐流淌。

秦浩然一上车就开了暖气,林子衿冰冷的双脚逐渐暖和起来,他为她做的细小而贴心的事,她感觉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她和很多人坐过车,唯有他一人会为她打开暖气。

不知是因为归心似箭,还是因为很快乐,秦浩然修长的手指悠然自如地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得飞快。

一路上,说了好多好多话,林子衿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两个人,一直在笑,都好快乐,是那种久违的快乐!

林子衿看着一路上经过的许多汽车的车灯,似乎都如流星一般在车窗外唰唰流逝,秦浩然的眼睛也被那些转瞬即逝的灯光映成了星辰,熠熠生辉。

林子衿似乎听见秦浩然轻轻说了一句:“这些年,我因为思念那个女人而挺痛苦的。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林子衿羞涩一笑,“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呢?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呢,呵呵。”她心中却说,既然你那么想她,你是男人呀,那就去抱她嘛!亲她嘛!

秦浩然感慨:“你说,爱那么让人痛苦,人为什么还要去爱呢?人要是不会爱,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林子衿叹息:“是呀。可是,没有爱,没有痛苦的人生,该多么苍白!”人生不就是因为有了各种遗憾,才有了千般滋味的么?

车里好温暖,仿佛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种情愫在温暖里暗生并逐渐激荡。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仓央嘉措隔着几百年的时空在朗朗吟诵:“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真的可以这样做吗?做?不做?停车?紧紧相拥?深深亲吻?耳鬓厮磨?翻云覆雨?惊心动魄?噬魂销骨?什么都不管了吗?什么都不想顾了!什么都不要在乎了!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那火海澎湃的心脏在山呼海啸:“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那巨浪滔天的血液在山呼海啸:“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那柔情似水的眼眸在山呼海啸:“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那如绯色云霞的脸颊在山呼海啸:“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那蠢蠢欲动的唇在山呼海啸:“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那几乎停止了的呼吸在山呼海啸:“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所有的细胞都在山呼海啸:“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一切的一切都在脑海里疯狂旋转,旋转成一座火山口的飓风!好热!仿佛寒冬季节的离离原上草,只要一丁点野火星子,即可腾起漫天火焰!

只有那拴在安全带上的僵直的躯体,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纹丝不动坐在车座上,继续在谈笑风生,以拼命掩抑着那种与生俱来的渴望。

车,越开越快!似乎在飘移了!一切的一切,都如梦和醉一般的给人无边的眩晕。

很遗憾,这顿晚饭没有酒来助兴。

谢天谢地,这顿饭幸好滴酒未沾!

所以,理智一直在,最要命的,就是理智一直都在!哪怕仅存的一点点了,谢天谢地,理智一直都在。

秦浩然余光里的林子衿,触手可及!

两栋房子,直线距离相距一百七十九步。

刚刚晚饭时,仅隔着一张不到一米宽的桌子。

现在,两个并排的椅子,中间不过二十厘米!

明明触手可及,可是为什么又那么遥不可及啊?仿佛走尽这一生,也走不到可以彼此相拥的距离。

这二十厘米,就像双曲线函数的两个顶点,永远无限彼此靠近,又永远接近不了。

这二十厘米,是一條江河,是一条“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的流沙河,是“千层汹浪滚,万迭峻波颠,茫然浑似海,一望更无边”的通天河,是灵山脚下“万丈霓虹平卧影,千寻白练接天涯”的凌云渡。

秦浩然住长江头,林子衿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如果,到最后,万般皆空,何不趁现在及时行乐?

即使现在及时行乐,可终究又怎样?还不是万般皆空?

好荒谬的世界!

阿弥陀佛!终于,看到那座高高的城楼了!在彩灯的辉映下,那城楼绚丽辉煌,煞是壮观。

终于,到了!秦浩然悄然呼了一口气。

车在林子衿的住宅小区外停下,打开车门,冰冷的空气灌进车内,让人如释重负!

林子衿下车,转身关门时,千言万语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谢谢你!”她伸出右手和他握手道别。

秦浩然伸过来的手,略略迟疑,而且有些发凉:“同样,谢谢你!”

“开慢一点!路上注意安全啊!再见!”林子衿关上车门,站在路边,目送秦浩然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林子衿并不想立即就回家去,反正家里也没有人。于是就在霓虹灯下漫步,脚下踩着她的好几道形状各异、阴影深浅不一的影子。她深深呼吸了几口冰冷的风,觉得很舒爽。这才感觉后背的衣服有些湿湿凉凉的,刚才竟然出了一身汗!她心中不禁一惊!天哪!以前对他从未如此,今晚这是怎么了呀?

尽管如此,林子衿还是感觉好开心,心中多年郁结已经一吐而快了,似乎释然了。她很感谢秦浩然让她有机会说了出来,不然今生今世,怕是会永埋心底了吧。可是,几乎是蹦跳着走在霓虹灯下地林子衿,她万万没有想到,从明天开始,她又将以怎样去对待秦浩然呢?以前他们只是心向往之的动情而已,这种爱没有一丝邪念,而今晚,他们已是动了欲念了。

呀,情到深处,情是会生出欲的藤蔓来呢。

(二)虽是爱,亦是一种伤害

车窗外,灯火辉煌,众生在街边悠哉闲逛。秦浩然开着车慢慢在城里转了一圈,时间尚早,他暂时还不想回家,且让某种悸动多延续片刻吧。

刚才秦浩然看着林子衿在后视镜里站在路边目送自己的身影越来越小,车中似乎还弥漫着她的影子,她那浅浅的酒窝似乎还在对自己笑意盈盈。那笑窝之后,有着一缕与旁人多么不同的灵魂啊:独特,有趣,聪慧,善良,热忱,大胆,丰富,内敛,忧伤,敏感……无一不让他想要亲近她、爱怜她。

CD里李健在深情地唱:“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地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李健是一个痴情的人,他对那个人的思念得有多深多远,才能唱得出这样的深情缱绻!

忽然,秦浩然有一种想要返回去再看林子衿一眼的冲动。

是谁说的“欣赏一个人,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秦浩然觉得这句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还欠缺一句“共鸣于灵魂”。是的,人与人的交往,最深刻的的莫过于灵魂对灵魂的吸引和共鸣了。

唉,若林子衿是男的就好了,就不用顾虑那么多的可以跟她交往了。生死兄弟,多好!

秦浩然很吃惊自己今晚的言行举止,仿佛有一个陌生至极的自己猛然附身在自己身上,孔子不是说“四十不惑”了吗?怎么越发迷惑不解了呢?算了,不想那么多了,难得自己还会如此迷乱的时候,就让自己沉浸在此时此刻,且在迷乱中享受短短的片刻吧。今天很快就会过去,待会儿,下车,关上车门之后,明天或许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所有的一切,都将如琥珀般凝冻在今夜。

车终于听话地滑进车库,秦浩然再看了一眼副驾驶座,关上车门,关上车库门,回家。

秦浩然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换了拖鞋,走进客厅,见母亲坐在沙发里在看电视,音量调得很低,看来儿子在做作业。秦浩然小声问候过母亲,轻轻打开书房门一看,妻子坐在儿子身边,正在辅导儿子做作业。儿子一看他回来了,很高兴,放下手中的铅笔就欢叫着跑过来扑在他的腿上:“爸爸爸爸,你可回来啦!”

秦浩然一把抱起儿子,亲了一下他嫩嫩的小脸蛋:“儿子!想爸爸了吧?今天在学校和同学们处得好吗?跟老师学到什么啦?”

儿子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撒娇:“想啦!爸爸,我肚子疼!要揉一揉。”

“怎么了?肚子怎么疼?”秦浩然有些心疼,望向妻子。

妻子合上语文课本,示意秦浩然把书房门关上,然后她才微笑着小声说:“今天妈去接他放学,这小家伙嘴馋,非要缠着他奶奶买冰激凌给他吃,妈也太宠溺他了,就买了一大盒给他吃了,那么冷的天,吃下去,肚子受冻了不痛才怪。”

“哦,给他吃药了没?”秦浩然松了口气。

“吃了两粒肠炎宁,好多了。”妻子说,“才乖乖写作业呢。”

“爸爸,揉揉肚子!”儿子赖在秦浩然的怀里不肯下来。

秦浩然坐在椅子上,把儿子抱在腿上,手伸進儿子的衣服,轻轻给他揉一揉那圆圆的肚皮,手指忽然碰到他右下腹的一块小疤痕,那是他两岁的时候得了急性阑尾炎做手术留下的疤痕。

那天刚好妻子外出学习去了,夜里儿子忽然呕吐,还说腹痛,他以为儿子吃坏了肚子得了肠胃炎,只给他吃半瓶藿香正气水,他觉得,小男孩,不要娇惯了他,不好。那一夜儿子哭一会儿睡一会儿,他抱着儿子在屋里几乎走了一宿。天亮了,还疼,秦浩然想想,不放心,请了假,带儿子去医院,医生才初步诊断,就说是阑尾炎,要立即做手术了。秦浩然吓了一跳!连眼皮都抖起来,很自责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怎么那么粗心大意。手术室外,秦浩然心里翻江倒海的,反复思量着自己对这个小生命的责任和意义。之后不久,他要带儿子去拆线,便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子衿,说是上班要晚到一会儿,工作上的事请林子衿代为处理。等他到了公司,情绪还未平静,便和林子衿谈起了刚才拆线时候的事来,然后说:“这小子出生时是剖宫产,一直爱黏人,性子也有些怯生生的,我就生怕他以后长大了扛不住生活的各种压力。这次他得了阑尾炎,挺疼的,但是,对他或许也是好事。”林子衿诧异这样的父亲,便侧目瞅着他,听他讲:“前几天他还动不动就大哭,后来逐渐哭得少了,看来,他正在学会了去承受痛苦呢。刚才我抱着他拆线,他疼得直打抖……”

林子衿插话:“心疼死你了吧?”

“是挺心疼的,恨不得得阑尾炎的人是我,让我代他疼去!”秦浩然吸了口气。

林子衿这才用正眼看着他,听他继续说:“他疼得直打抖,但是他竟然咬着牙,一声都不吭!等他拆完线,我出了一身大汗。”秦浩然仿佛要再擦擦汗似的,“这对他的承受力和意志力也是一种磨炼吧。从此以后,他应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娇气了吧。男孩嘛,就要练就对挫折有免疫力的本领的。”林子衿向他投出了赞赏的目光。

秦浩然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就闪现了几年前的情景来,儿子叫他了一声:“爸爸!”

他低头爱抚着儿子,问:“嗯,还疼吗?”

儿子很享受老爸的抚摸:“还疼,还要再揉揉。”

秦浩然一边揉一边说:“以后不准乱吃东西了,啊?你看,你生病了,奶奶、妈妈和爸爸多心疼呀!”

儿子乖巧地点头,赖在老爸身上不下来,秦浩然索性让他黏上一会儿,继续轻柔着他的肚子。

儿子说:“今天我们上生物课,老师教我们认识植物呢,老师说要我们收集很多树叶呢,下星期一上课时,老师要我们互相认识大家收集的树叶。”

“好啊,周末的时候,我和你妈妈带你去公园收集树叶,好吗?”

周末有得玩啦!儿子很开心,从秦浩然的怀里蹦了出去,手舞足蹈。

秦浩然笑着问妻子:“他作业做完了吗?”

“还有两首古诗,默写完了就做好了。”妻子微笑着对儿子说,“儿子,背诵给爸爸听,一会儿再默写。”

儿子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老爸,拖长了童音背诵:“回乡偶书——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赠汪伦——李白——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儿子背得一字不差,秦浩然很满意,他觉得儿子这么聪明,等他长大了,一定比自己优秀,于是他笑着给儿子举了几个高高,儿子好开心,咯咯笑个不停,妻子笑呵呵在旁边看着这爷俩腻歪。

等他们腻歪完,儿子才去默写完古诗,然后便由奶奶领去睡了。

秦浩然这才去洗漱,妻子则去收拾儿子的书本文具,然后她再去把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放在盆里,一件件晾晒在阳台上。秦浩然很快洗漱好了,见妻子还没有晾晒好衣服,便去帮忙。妻子弯腰把衣服从盆里拿出来,撑在衣架里,递给秦浩然,秦浩然挂在晾衣架的钢绳上。妻子不停地在他面前弯腰又站直,他忽然好想要她!

等挂完最后一件衣服,在妻子弯腰去拿盆的时候,他伸手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耳垂。

妻子娇嗔:“哎呀,干吗你?放手,让我把盆拿到卫生间去。”

“你说干吗?就不放!”秦浩然轻咬了一下妻子的耳垂。

“哎呀,等一下!等一下!妈在家呢!”妻子使劲拽了拽他紧环在她腰间的手,没有拽开。

“谁在家都不管!老婆……”秦浩然把妻子连亲带抱地推到卧室。

……

好一阵子的和风细雨,有几秒钟,秦浩然甚至恍惚觉得身下温润的人是林子衿。心中猛然一惊,定睛一看,还好。

然而,妻子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他:“怎么了,你?”

他慌忙解释:“没事!忽然想起来明早要陪郑总去出差,差点忘了。”

“去哪里出差?”

“丽江。”

“哦……啊……”

……

夜已深,妻子已经睡熟了,均匀的呼吸在秦浩然耳畔轻轻吹拂。

秦浩然半睡半醒,脑海里一直荡漾着林子衿浅浅的酒窝和傻傻的笑容,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她睡着了吗?她会在想我吗?她会因为想我而像我一样睡不着吗?

唉,我这是怎么了?是疯了吗?

妻是极好的妻呀,我怎么还会去想除了她之外的女人呢?这不是伤害她吗?一种深深的内疚涌上心头,他翻身搂紧了妻子,过了一会儿,妻子觉得有些憋气,轻轻把他推开了一点。

可是,林子衿也是極难得的人呀,真的不想失去她!可是,自己对她有这样的一种感情,虽是爱,但对她亦是一种伤害啊!世间安得双全法呢?秦浩然一夜心潮起伏,难以入眠。

作者简介:简简单单的虫,本名李解菊,女,汉族,1980年生。此文节选自她的网络小说。

责任编辑:李学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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