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发性骨髓瘤骨病的临床病理特征及危险因素分析
2022-02-04陈冰融舒文秀陈兵华乐静
陈冰融 舒文秀 陈兵华 乐静
多发性骨髓瘤(multiple myeloma,MM)是一类起源于骨髓浆细胞的恶性肿瘤,多发性骨髓瘤骨病(multiple myeloma bone disease,MMBD)是MM的严重合并症之一,其特征是骨髓瘤细胞所致的溶骨性病变。MMBD主要累及具有丰富红骨髓的骨骼,例如椎骨(49%)、颅骨(35%)、骨盆诸骨(34%)和肋骨(33%)[1]。MMBD患者骨髓瘤细胞附近区域的骨溶解增加,成骨细胞功能受到高度抑制甚至缺失,造成无法愈合的溶解性骨损伤和全身性骨丢失[2]。MMBD在MM患者中发病率较高,据统计,约70%的MM患者在初诊时已合并MMBD;超过80%的MM患者会出现与骨溶解相关的疼痛,疼痛成为疾病初诊时最常见的症状;约60%的MM患者在病程中可发生病理性骨折,死亡风险较大[3-4]。MM患者的溶骨性病变很少愈合,即使在长时间完全缓解的情况下,也很难恢复丢失的骨骼。尽管发病率很高,但并非所有患者都会发生MMBD。本研究收集了222例初诊分泌型MM患者的临床病理资料,对其进行临床病理特征的探究以及发生MMBD危险因素的分析,以期为临床早期识别、诊治及改善预后提供依据。
1 对象和方法
1.1 对象 收集2015年1月—2020年12月宁波市医疗中心李惠利医院收治的初诊分泌型MM患者共222例。纳入标准:具有完整的骨髓形态学、骨髓流式细胞学、骨髓病理学及影像学资料;诊断符合《中国多发性骨髓瘤诊治指南(2022年修订)》[5];均为在我院初诊患者,既往未接受初始治疗。排除标准:资料丢失或未完成初始评估的患者;诊断意义未明的单克隆免疫球蛋白血症、无症状性MM、不分泌型MM;既往接受过初始治疗的患者。分泌型MM指骨髓瘤细胞可分泌单克隆免疫球蛋白,其分泌的单克隆免疫球蛋白包括IgG型、IgA型、轻链型、IgD型、IgM型、IgE型、双克隆或多克隆型等7种类型。MMBD指由骨质破坏所导致的骨痛、高钙血症以及影像学检查所提示的弥漫性骨质疏松、溶骨性损害、病理性骨折,根据影像学改变分为4级,0级:无骨质破坏;1级:弥漫性骨质疏松;2级:1个解剖学部位的1个或多个溶骨性损害;3级:多个解剖学部位的多个溶骨性损害;4级:病理性骨折[6]。
1.2 骨髓形态及病理学分析 按照中国骨髓形态学诊断标准,计数每例患者骨髓涂片中原始幼稚浆细胞、成熟浆细胞,并计算其所占有核细胞中的比例;采用免疫组织化学技术对骨髓病理学进行分析。
1.3 统计学处理 采用SPSS 25.0统计软件。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s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两独立样本t检验;非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M(P25,P75)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Mann-WhitneyU检验;计数资料以频数和构成比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或Fisher确切概率法。通过单因素分析和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确定影响预后的危险因素,绘制ROC曲线并计算AUC,分析各项指标对分泌型MM患者发生3~4级MMBD的预测价值。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一般临床特征 222例初诊分泌型MM患者中,男141例,女81例,中位年龄66(39,99)岁;IgG型139例(62.61%),IgA型 58例(26.12%),IgM型 1例(0.45%),IgD型6例(2.70%),IgE型1例(0.45%),轻链型17例(7.65%);国际分期系统(Information staging System,ISS)分期Ⅰ期 49例(22.07%),Ⅱ期 54例(24.32%),Ⅲ期119例(53.60%);Durie-Salmon(DS)分期Ⅰ期49例(22.07%),Ⅱ期92例(41.44%),Ⅲ期81例(36.48%)。
2.2 MMBD的临床表现 222例初诊分泌型MM患者中,首诊时主诉为“骨痛”140例(63.06%),首诊时存在高钙血症21例(9.45%),首诊时存在弥漫性骨质疏松167例(75.22%),首诊时存在溶骨性破坏155例(69.81%),首诊时存在病理性骨折77例(34.68%)。溶骨性破坏发生部位位于脊柱132例、位于肋骨86例、位于骨盆103例、位于颅骨57例、位于四肢长骨38例、位于胸骨12例、位于肩胛骨1例。病理性骨折发生部位位于脊柱46例、位于肋骨16例、位于骨盆8例、位于颅骨1例、位于四肢长骨15例。根据影像学表现,MMBD为0级24例(10.81%),1级46例(20.72%),2级32例(14.41%),3级44例(19.81%),4级76例(34.23%)。
2.3 不同MMBD分级的MM患者临床特征比较 根据MMBD分级,将222例初诊分泌型MM患者分为两组:无或局限溶骨性破坏为A组(MMBD 0~2级,102例)、多部位溶骨性破坏或病理性骨折为B组(MMBD 3~4级,120例)。相比B组,A组患者BMI、Hb、PLT、血清白蛋白(albumin,ALB)、TC更高,年龄、血清磷、CRP、血清球蛋白(globulin,GLB)、β2-微球蛋白(β2-microglobulin,β2-MG)更低,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见表1。
表1 不同MMBD分级的分泌型MM患者临床特征比较
2.4 不同MMBD分级的MM患者骨髓形态学特点比较 相比B组,A组骨髓原始+幼稚浆细胞比例(bone marrow immature plasma cell percentage,BMIPCp)、骨髓浆细胞比例(bone marrow plasma cell percentage,BMPCp)较低,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0.01);骨髓粒细胞与有核红细胞比值、髓产血小板巨核细胞个数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见表2。
表2 不同MMBD分级的MM患者骨髓形态学特点比较
2.5 初诊分泌型MM患者发生3~4级MMBD的影响因素分析 多因素分析结果显示,ISS分期、年龄、CRP、ALB、GLB是影响初诊分泌型MM患者发生3~4级MMBD的独立危险因素(均P<0.05),见表3。
表3 影响初诊分泌型MM患者发生3~4级MMBD的多因素分析
2.6 各危险因素对分泌型MM患者发生3~4级MMBD的预测效能 ROC曲线可知,CRP对分泌型MM患者发生3~4级MMBD的预测效能最高,AUC为0.755(95%CI:0.691~0.819),最佳截断值为 2.95 mg/L时,灵敏度和特异度分别为0.725和0.716;年龄的AUC 为 0.696(95%CI:0.627~0.766),最佳截断值为62.5岁时,灵敏度和特异度分别为0.792和0.510;GLB对初诊分泌型MM发生3~4级MMBD的预测价值较低,AUC为0.678(95%CI:0.608~0.748),最佳截断值为56.6 g/L时,灵敏度和特异度分别为0.525和0.843;ALB对初诊分泌型MM发生3~4级MMBD无预测价值,见图1。
图1 各危险因素预测MM发生3~4级MMBD的ROC曲线
3 讨论
MMBD是一种临床常见的骨破坏性疾病,发病后患者往往会出现不同程度的骨痛,严重者还会造成运动功能损伤,严重威胁患者健康[7]。MMBD的发生是由于MM细胞在骨髓腔内恶性增殖,并与骨髓间充质干细胞(bone marrow derived mesenchymal stem cells,BMSC)相互作用,导致破骨细胞(osteoclast,OC)破性增加,成骨细胞(osteoblast,OB)活性降低,骨吸收与骨形成间的平衡被破坏[8]。目前MMBD的诊断及评估多使用影像学方法[9],可表现为全身性骨质减少、溶骨性破坏和病理性骨折。对MMBD评估的主要目的是识别有骨折风险的患者和需急性管理的骨病变,以及将其作为评价疗效或疾病进展的证据。早期识别、积极控制,可有效预防MMBD的发生。随着对MMBD研究不断深入,更多的常见危险因素逐渐被发现[10],为临床早期识别和诊断提供了参考。
本研究中,222例MM患者骨痛发生率为63.06%,骨痛是最常见的临床表现;溶骨性破坏发生率为69.81%,以脊柱、肋骨常见;病理性骨折发生率为34.68%,以脊柱最多见;高钙血症发生率为9.45%。骨痛往往为MM患者首发症状,其发生机制是MM细胞在骨髓腔内增殖,导致骨膜压力增加;此外,机体炎症因子(TNF-α、CRP等)水平升高、骨髓内微环境改变导致病变骨周围组织水肿,压迫神经,也会造成外周或中枢神经敏感化,进一步加剧疼痛感[11-12]。脊柱为富含红骨髓的中轴骨,其中胸腰椎为人体重要负重骨,因而当MM细胞累及脊柱后,常导致病理性骨折,甚至发生脊柱不稳、脊神经受压等[13]。在中国MM患者高钙血症发病率远低于国外,这可能与中国中老年人普遍缺钙有关。
本研究发现,多部位溶骨性破坏或病理性骨折的B组(MMBD:3~4级)较无或局限溶骨性破坏的A组(MMBD:0~2级)Hb、PLT、TC 更低,CRP、GLB、β2-MG、BMIPCp更高。MM细胞在骨髓腔内浸润性生长,抑制骨髓造血功能,造成外周血Hb、PLT降低;另一方面,M蛋白分泌增加,降低了血小板的黏附性,增加患者血黏度,亦会导致PLT的下降[14]。TC是细胞膜的组成成分之一,在维持细胞膜稳定性中具有重要作用,并且可参与MM细胞的免疫逃逸、调控凋亡[15]。既往研究表明,MM细胞恶性增殖对TC需求增加,因此在肿瘤负荷较高的MM患者中,往往存在低胆固醇血症;同理,当这部分患者通过治疗达到疾病缓解后,血清TC水平会相对提高[16]。β2-MG是一种由淋巴细胞和其他有核细胞分泌的内源性小分子球蛋白,可维持组织相容性复合物的稳定性。目前已有研究指出β2-MG与肿瘤的发生、发展相关[17],且β2-MG的高表达已被证实与包括MM在内的多种肿瘤患者预后不良显著相关[18-20]。此外,血清中β2-MG水平的升高可反映肾小球滤过功能受损或滤过负荷增加[21]。
多因素分析显示ISS分期、年龄、CRP、ALB、GLB是影响分泌型MM患者发生3~4级MMBD的独立危险因素,其中年龄≥62.5岁、CRP≥2.95 mg/L、GLB≥56.6 g/L对分泌型MM患者发生3~4级MMBD的风险有预测价值。ISS分期为多发性骨髓瘤国际分期系统,由乳酸脱氢酶、ALB、β2-MG水平综合计算所得,而并非单一因素,故未予以做预测价值的分析。CRP水平与IL-6活性密切相关,故可以反映体内IL-6活性。IL-6作为破骨细胞活化因子(osteoclast-activating factors,OAFS)可促进OC的活化及分化、延长MM细胞的生存时间[22]。研究发现,IL-6可通过提高巨噬细胞迁移抑制因子水平,参与MM细胞骨髓归巢,并与MMBD严重程度相关[23]。因此,初诊患者CRP升高,可反映患者体内存在较活跃的OC,对MMBD的分级具有一定预测意义。衰老可对适应性免疫产生影响,在先天性免疫系统中,衰老可使多种免疫细胞功能受损。骨髓腔内免疫细胞失去正常生理功能,其对MM细胞的免疫监督和杀伤作用会降低,甚至会在MM细胞的影响下,促进MM细胞增殖并抑制凋亡[24]。M蛋白是MM细胞分泌的单克隆免疫球蛋白,无正常的免疫功能,形成的冷球蛋白、冷凝集素等物质可加重骨质、肾功能的破坏。因此,骨病患者M蛋白值往往高于不伴骨病的患者[25]。GLB由免疫球蛋白、补体等组成,当单克隆的免疫球蛋白——M蛋白升高时,往往可表现为GLB升高。因此,当初诊患者GLB水平较高时,需警惕较高水平的M蛋白及3~4级MMBD的发生。
综上所述,MM患者的MMBD发生率较高,对于初诊时年龄≥62.5岁、CRP≥2.95 mg/L、GLB≥56.6 g/L的患者更应警惕3~4级MMBD的发生,宜对这部分患者进行全面的骨骼系统评估,及早应用护骨药物,进而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甚至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