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人》杂志停刊原因考述

罗玉竹 白清平

(1.清华大学，北京 100083；2.陕西科技大学，陕西 西安 710021)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全面总结了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其中总结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领导人民浴血奋战、百折不挠，创造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成就。”[1]党之所以能够创造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成就，与党的建设密切相关。而红色期刊在党的建设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为党创造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成就作出了应有的贡献。红色期刊是研究中共党史党建的重要文本。关于红色期刊创刊停刊的研究，有助于深入把握党的不懈奋斗史、理论创新史与自身建设史。延安时期《共产党人》杂志是“在党中央、毛泽东的直接关怀下创刊的”[2]342，其创刊原因非常清楚。但是，《共产党人》从1939年10月20日创刊到1941年8月20日终刊，只经过1年10个月时间却停刊了，其停刊原因却是个“谜”。因此，深入探究《共产党人》停刊原因，有助于深入把握延安时期党的历史。截止目前，在已经公开的中央相关文件和档案中还没有发现关于《共产党人》为何停刊的明确规定和内容，相关当事人的回忆录以及有关学者的研究都没有提供有关《共产党人》为何停刊的确切证据。这就需要学界来探究其停刊原因。目前，从已有的相关研究来看，关于《共产党人》停刊的原因大都认为是由于当时经济困难被迫停刊的。关于这种观点最权威和最典型的代表，无疑是当时的当事人，即直接负责《共产党人》编辑部工作的张闻天和李维汉了。作为《共产党人》的编辑部主任，李维汉在其专著《回忆与研究》中专门对编辑《共产党人》的情况进行了叙述。李维汉指出：“因为陕甘宁边区发生严重经济困难，纸张供应紧张，党中央决定收缩出版工作，停止了包括《解放》、《八路军军政杂志》、《中国文化》等一批期刊的出版，《共产党人》也同时停止出版。”[2]342然而，从目前已发现的资料来看，作为《共产党人》的主编，张闻天并没有专门提及过《共产党人》为何停刊。这样，《共产党人》停刊原因最有代表性的观点，即为李维汉的“经济困难说”了。而事实上，《共产党人》的停刊，是诸多原因所导致的，是在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停刊的，并非只有经济困难这一原因，至少还包括技术落后、保密需要、报刊整顿、整风影响等几方面原因。

一、经济困难：主要原因之一

经济困难是《共产党人》停刊的一个主要原因。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的经济总体上处于困难状况。这不仅由于陕甘宁边区本来在历史上就长期处于贫困落后状况，还由于中央红军结束长征进驻延安以后使延安突然增加了众多人口而更加困难，再加上日寇的侵犯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封锁禁运，这几方面叠加起来共同导致了《共产党人》刊物所在地延安的经济极度困难。

首先，陕甘宁边区本来在历史上就长期处于贫困落后状况，而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使该地区更加落后。陕甘宁边区地处西北的黄土高原地带，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陕甘宁边区、特别是中央所在地陕北延安，在历史上长期处于贫困状况。这是陕甘宁边区长期贫困落后的客观原因。另一方面，就主观原因而言，陕甘宁边区的贫困落后是由于当时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盘剥压榨，从而导致人民生活极度贫困。在当时，陕甘宁边区在经济上主要是落后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农业生产靠的是最原始的人力畜力来进行，没有现代工业，而原始的农业生产工具——耕牛以及农具等极其缺乏，生产效率低下，产出极低；在文化教育上更为落后，学校极其缺乏，有文化的人极其稀少，中央到达陕北以前的陕甘宁边区的“文盲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五左右。”[3]因此，在国民党反动统治下，落后的经济使得文化教育自然落后，而文化教育的落后又导致人们的文化水平极低，没有文化知识的人们又难以改变经济落后状况，从而形成了恶性循环。这是陕甘宁边区经济困难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次，中央红军长征胜利进驻延安以后使延安人口越来越多而导致经济更加困难。中央红军结束长征到达陕北以后，延安在短期内突然就增加了近“三万人”[4]。随着全面抗战的爆发，在中国共产党号召和影响下，全国有识之士纷纷奔赴延安，仅在1938年夏秋之间“每天都有百八十人到达延安。”[5]到1943年12月22日为止，仅以知识分子来统计，“抗战后到延安的知识分子总共四万余人。”[6]280另外，边区周边的抗日军人家属，逃难的、无家可归的人都纷纷涌入边区。“边区邻近战区，从山西绥远以及冀晋、豫各省流人边区之难民，前后为数在三万以上。”[7]延安在短短几年中，仅中央红军以及知识分子就突然增加了七万余人，再加上其他来延安的抗日军人家属、难民等，保守估计延安的人口增加了十几万人。增加的众多人口，尽管绝大多数都是革命者，但他们首先要吃饭穿衣，他们首先是消费者，这给延安本来就困难的经济雪上加霜，这是当时边区经济暂时困难的重要原因。

最后，日寇的疯狂侵略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封锁禁运是边区经济困难的重要原因。在抗战相持阶段到来后，日本侵略者把进攻重心放在了抗日根据地，试图一举消灭共产党及其领导的抗日游击队。日寇这样做的原因，一方面是“日寇在长期侵略战争中，不仅为兵源枯竭的难题所困扰，而且痛感战时物资的缺乏”，[8]509由于其自身兵力物资等缺乏，难以开展更多大规模的全面进攻大城市的侵略战争，只能进攻小块根据地；另一方面是其想通过这种方式在政治上诱降国民党反动派。因此，我抗日根据地就遭到了日寇的疯狂进攻。同时，国民党反动派不断制造摩擦，停发了八路军的军饷，对我边区实行经济封锁禁运，再次发动反共高潮，使得边区基本被孤立起来了，难以和外界进行贸易往来，以致在最困难时期“几乎没有衣穿，没有油吃，没有纸，没有菜，战士没有鞋袜，工作人员在冬天没有被盖。”[9]可见，日寇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动行径也是造成边区经济困难的重要原因。

在缺纸少墨的经济困境下，党中央在报刊书籍等出版方面，就要有所选择，只能择其要者出版，而其他报刊书籍只能停止或者暂缓出版。中国共产党为了确保必需报刊的出版，只能忍痛割爱而停止一部分报刊的出版。作为党内刊物的《共产党人》的停刊也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二、技术落后：主要原因之二

在延安时期，与经济困难密切相关的就是技术落后，特别是出版印刷等技术落后成为《共产党人》停刊的又一个主要原因。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技术落后是全方位的，这不仅是由于当时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水平总体远远落后于帝国主义列强，还由于当时战争环境下敌人的封锁禁运等历史条件的限制。相比较而言，中国共产党在当时能够拥有从敌人那里缴获的一些较先进的武器装备，却难以拥有较先进的出版印刷设备。这是由于出版印刷方面的先进机器设备等一般都在敌人重兵驻扎的统治区域，这些机器设备很难缴获到。而且，即使我军能够潜入这些区域，也难以顺利带走这些庞大笨重的机器设备。因此，在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出版印刷方面的技术设备就非常落后。当时，西方已经用上机械化生产印刷，机器印刷质高量大。而在延安时期初期，没有铅印的条件，印刷的主要方法是油印和石印。后来，即使有了铅印技术和设备，但依然存在生僻字多、铅字不足、工作人员技术不熟练以及设备缺乏等问题。在以“皖南事变”为标志的国民党第二次反共高潮后，国共关系紧张，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等根据地严密封锁，致使延安印刷用的油墨来源断绝，延安印刷厂工人只能想方设法自制油墨。与此同时，延安时期出版用的纸张本来就缺乏，而在国民党封锁禁运后，延安印刷出版必须的纸张更加缺乏。这样，只能自己造纸。由于各种条件限制，造纸技术自然落后，后来用马兰草进行造纸。马兰纸尽管基本解决了当时对纸的基本需求，但马兰纸比较粗糙，用其印刷的报刊字体的清晰度受到影响。事实上，即使这种粗糙的马兰纸的产量也不高，难以满足当时对纸的大量需求。除了造纸技术、印刷技术落后外，当时其他方面的技术也很落后。比如，由于没有电，排字车间晚上工作就点着一些小油灯，光线暗，看稿、改样都非常吃力；因无动力，铅印机也只好手摇。当时，一台机器配备两个摇机工，一个人摇几分钟就得顶换，因这个劳动太费力。

可见，在技术如此落后的背景下，报刊的出版极其困难。中国共产党为了保证革命必须报刊的及时出版，就必须集中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完成最重要报刊的出版。而对于党内刊物《共产党人》而言，在当时条件下已经不是必须的和最紧要的刊物了。这可以从1941年7月4日《中央宣传部关于各抗日根据地报纸杂志的指示》中得到佐证。该指示指出，各抗日根据地必须办作为党及党所领导的军、政、民的共同言论机关的一种政治报纸和作为社会教育的一种通俗报纸，而对于中央局、中央分局和地域上有独立性的区党委出版一种党内刊物(月刊)是在必须出版的政治报纸和通俗报纸之后才可以出版。[8]148-149因此，在这个指示发布一个月之后，《共产党人》就停刊了。

三、保密需要：根本原因

保密需要是《共产党人》停刊的根本原因。《共产党人》是党内刊物，不同于其他公开出版的刊物，只限于中国共产党党员阅读学习。在某种程度上说，《共产党人》所载文献是党内秘密文件。这可以从《共产党人》的编委启示中看出来。《共产党人》在创刊号等前几期末尾专门有“本刊编委启示”，其中，“本刊编委启示”中的第一条内容就要求读者保守《共产党人》的秘密。其具体内容为：“《共产党人》是党内刊物，只限于党内同志阅读。《共产党人》是非卖品，不得党外出售。凡是读《共产党人》的每一个同志，都应该好好保护它，不得遗失。”[10]《共产党人》在第十一期等后几期末尾“本刊编委启示”中，再次强调指出：“本刊是党内刊物，特地重新申明，要求每个同志负责保守秘密，不得遗失，也不得未经组织上的认可而随便转借转抄。”[11]《共产党人》在前几期明确要求同志们保守其秘密，而在十一期之后再次重新申明要求保守其秘密。可以看出，对于《共产党人》而言，保守秘密是其出版发行的基本要求。然而，《共产党人》的秘密被泄漏的现象却客观存在。在《共产党人》第十五期“支部工作通讯”栏目下专门发表了一篇《怎样保守<共产党人>的秘密》的文章。这篇文章列举了《共产党人》被泄密的主要表现：“一，有些同志把《共产党人》竟公开的在群众面前阅读，就像阅读党的公开刊物《解放》似的。二，有些同志把《共产党人》随便的扔在桌上，床上，让大家乱抓乱翻，因此时常发生遗失怪事。三，也有些党的机关随便把《共产党人》交给不是党员的收发员去收发，让群众任意翻阅目录和内容。……这种毫不注意《共产党人》秘密的现象，不一而足。”[12]65可见，《共产党人》被泄密是一个较为普遍和较为严峻的问题。而《共产党人》被泄密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因为这是联系着党的秘密教育与警惕性的问题的。”[12]65党的保守秘密的警惕性一旦降低，就会造成泄露秘密，而党的秘密一旦泄露，就会给党造成巨大损失，甚至是无法挽回的关系着革命成败的巨大损失。

事实上，当时党的保密问题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不仅在大后方、敌占区存在党的秘密泄露的问题，而且在根据地也存在泄密的问题。1940年5月，关烽在《关于大后方党的秘密工作问题》一文中开门见山地指出：“秘密工作成为现时大后方党的建设中极端严重的问题。”[13]他接着分析了大后方党在秘密工作方面存在的问题，其中专门指出了党的文件的保护与处理方面存在的问题。1940年10月，陈云在《巩固秘密党的几个问题》一文中明确指出：“中央检查了几个省委的工作以后，认为大后方和敌占区的秘密党一般说来还极不巩固。”[14]4陈云指出，党内还存在不少奸细，“但是我们党的许多同志还没有警惕，还没有把肃清内奸和防止内奸作为我们巩固党最重要的工作。”[14]4不仅在大后方和敌占区党的保密工作存在问题，就连党中央所在地延安也存在党的秘密被泄露的问题。1940年12月，陈龙在《应该严守党的秘密》一文中明确指出：“我们延安有些同志间时常破坏党的秘密事实，除了‘乱谈经’、‘小广播’之外，最严重的是往外边通信泄露秘密。据不完全的统计：仅七月份一个月中间，由延安发出十二封泄露秘密的信，这十二封信中暴露大后方的组织八处，暴露了党员的面目七十五人。”[15]可见，保守党的秘密在当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而奸细和内奸的大量存在，给党的保密工作增加了难度。这就要求中国共产党想方设法、尽一切可能保守党的秘密，把一切可能泄露党的秘密的因素都加以排除。而《共产党人》作为党内刊物，本身就是党的秘密文件，确保《共产党人》的秘密自然就成为中央要考虑的保密任务。如果不能很好保守《共产党人》的秘密，《共产党人》的秘密就很容易被泄露出去。这样，就会给党带来损失。与其如此，还不如停止出版《共产党人》，这样，也就不会存在《共产党人》泄密的问题。因此，为了使《共产党人》的秘密不被泄露，在权衡利弊以及多种因素作用下，《共产党人》最终被迫停刊了。

四、报刊整顿：重要原因

报刊整顿也是《共产党人》停刊的一个重要原因。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创办了多种报刊，这些报刊尽管促进了革命的发展，但还存在不少问题，需要加以改进。事实上，当时“党的出版发行工作这些成绩，比起党政治影响与组织力量的扩大，以及比起抗战形势发展的急切需要来说，我们还应承认是相差很远的；不可讳言，党的出版发行工作直到今天还是党工作中一个比较薄弱落后的部门。”[16]因此，加强党的出版发行工作并进行报刊整顿，就成为当时革命发展的迫切需要。党中央随之开始改进出版发行工作并进行整顿报刊，出台了系列专门文件。这些文件有《中共中央关于调整刊物问题的决定》(1941年3月26日)、《中央关于出版<解放日报>等问题的通知》(1941年5月15日)、《中央关于统一各根据地内对外宣传的指示》(1941年5月25日)、《中央宣传部关于各抗日根据地报纸杂志的指示》(1941年7月4日)等。这些文件集中反映出当时进行报刊整顿的原因以及采取的具体举措。从报刊整顿的原因来看，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由于当时技术条件以及战争环境的限制，出版发行总量不高，而要急于出版一些书籍，只能暂停一部分报刊的出版或者完全停止出版，“将各停刊杂志省出的字数，用在书籍及教科书的印刷上。”[17]96二是“由于形势的骤变，‘左’的思想有所抬头，在有的根据地的广播与战报上，出现了一些违反党的政策和中央指示的言论。再加各根据地处于分散隔离的状态，各地报刊、通讯社的宣传报道往往发生偏离党中央方针政策的情况。”[6]446三是当时“大多数报纸杂志，显示出分工不明，彼此重复，数量多而质量差，形式铺张而内容贫乏的严重弱点。编辑、出版、发行的制度也尚不完善。”[8]148从报刊整顿的具体举措来看，主要有三方面的举措。一是暂停出版相关刊物。由于有些书报杂志非常重要必须出版，而有些刊物的出版相对而言不是非常紧迫，所以通过暂停一些刊物的举措来出版急迫的任务。1941年3月26日，为了出版一些书籍和教科书，中央当时暂停了《中国青年》《中国妇女》《中国工人》《中国文艺》等刊物的出版。[17]96二是通过分类来决定是否必须出版。中央当时把各根据地的报纸杂志划分为五种，第一种为政治报纸，第二种为政治杂志，第三种为党内刊物，第四种为文化文艺性质的杂志，第五种为通俗报纸。在这五种报纸杂志中，第一种和第五种是必须办的，即政治报纸和通俗报纸必须要办；接下来是举办第三种党内刊物；而第二种政治杂志和第四种文化文艺杂志则要根据人力、物力来决定，不能勉强凑数。[8]148-149《共产党人》作为党内刊物，在当时不属于必须办的第一种和第五种报刊，而是属于必须办的这两类报刊之后的第三种报刊。因此，在当时各种困难和各种因素影响之下，《共产党人》被迫停刊也就在所难免。三是通过整合相关报刊为新的报刊。由于有些报刊难以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所以，需要把这些报刊进行整合，出版新的报刊。比如，《解放日报》的创办，就是这种方式。“在抗战时期，决定创办《解放日报》的直接原因，是1941年1月“皖南事变”以后，《新中华报》四开四版、三日刊的篇幅和刊期，很难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完成党的宣传任务。在国统区重庆出版的《新华日报》，因为受国民党当局的严密监视，加之受特定的宣传内容和宣传对象的限制，出版发行遇到困难，以致每日改为出半张。”[6]446因此，中央决定自1941年5月16日起“将延安《新中华报》、《今日新闻》合并，出版《解放日报》。”[8]110另外，制定了报纸杂志的领导、内容以及编辑出版发行等方面的要求和制度，来进行整顿报刊。从《共产党人》自身来看，《共产党人》也存在一些不足。比如，《共产党人》第十二期发表了王明撰写的具有明显教条主义倾向的《论马克思主义决定策略的几个基本原则》的文章，造成了不良影响。

可见，在报刊整顿过程中，由于《共产党人》不是必须办的报刊，而且自身也存在一些问题，《共产党人》停刊也就在所难免了。

五、整风影响：直接原因

《共产党人》的停刊是多种原因所导致的。其中，延安整风运动的影响是《共产党人》停刊的直接原因。《共产党人》本来是在党中央和毛泽东亲自关怀下创办的，毛泽东高度重视《共产党人》，因为《共产党人》承担着把党建设成为“一个全国范围的、广大群众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化的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使命。[18]尽管《共产党人》在党的建设中和中国革命中如此重要，党中央和毛泽东都高度重视，但是，《共产党人》却在出版不到两年的时间后就停刊了，而且从目前能够发现的史料来看，中央没有任何明确的关于《共产党人》停刊的记载。这就给研究《共产党人》停刊原因带来困难。然而，既然《共产党人》停刊了，那它肯定有停刊时间，我们可以以《共产党人》停刊时间为切入点，来考察《共产党人》停刊的历史环境，进而探寻《共产党人》停刊的原因。

从《共产党人》停刊时间来看，《共产党人》在1941年8月终刊，而这个终刊时间就是在延安整风运动开始不久之后。那么，《共产党人》停刊与延安整风运动一定会有着或大或小的某种联系。事实上，延安整风运动直接导致了《共产党人》的停刊。延安整风运动是加强党的建设的重大创举，在马克思主义党建史上以及中国共产党建设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以1941年5月19日毛泽东作《改造我们的学习》的动员报告为标志，延安整风从此正式拉开帷幕，此后一直持续到1945年4月党的七大召开前结束。延安整风主要是反对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以整顿学风、党风和文风。延安整风从整风对象来看主要分为高级干部整风和一般干部以及普通党员整风等两个层次的对象，从整风任务来看主要分为高级干部整风阶段、全党整风阶段和总结历史经验阶段等三个阶段的任务。而延安整风的“重点是党的高中级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的整风。”[19]高级干部中的重点应该是以王明为代表的教条主义者，即延安整风的重点中的重点。“王明自称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实际是百分之百的教条主义者和主观主义者。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核心人物是一个宗派集团。”[2]341关于这一点，毛泽东曾经专门讲过。1943年8月8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党校第二部开学典礼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王明、博古、洛甫教条宗派’……反对整个宗派主义，要从破坏教条宗派开始，在全党揭露，对犯错误的‘将一军’。整风以来就是反对教条宗派。王明对洛甫说，‘整风是整你和我’，这话又对又不对。说是对的，首先是要揭破教条宗派，要‘整’王明、博古、洛甫，对这些同志要‘将军’，要全党揭露。说是不对的，还要把一切宗派打坍，打破各个山头；我们只‘整’思想，不把人‘整死’，是治病救人。”[20]王明不仅在六届四中全会后犯了“左倾”错误，而且在抗战初期又犯了右倾错误。王明作为第三次“左”倾错误的主要代表，一直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后来由“左”倾错误又矛头一转变为抗战时期的右倾错误。王明的“左”右倾错误在党内影响极大，给党造成巨大损失，但却一直未能清算并消除其不良影响。因此，在整风中，清除王明的不良影响就成为整风的首要任务和重中之重。而作为《共产党人》主编的张闻天，尽管从遵义会议前夕就从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阵营中分化出来，但其在思想深处依然存在着教条主义的影响。研究张闻天的专家程中原在其专著《转折关头：张闻天在1935—1943》中指出：“张闻天在马列学院的工作中贯彻了理论与实践统一的方针，并专门写文章提倡过这个方针，可是，从‘实事求是’、‘有的放矢’这样的要求来看，他还存在着教条主义的残余。”[21]228张闻天的夫人刘英在其口述历史专著《刘英自述》中指出：“那时闻天对党的六届四中全会的政治路线根本上是错误的还没有觉悟，认识上的突破，是到1941年延安整风中才取得的。”[22]李维汉在《回忆与研究》一书中也指出：张闻天的“教条主义思想较严重，在这方面，毛泽东对他有过许多帮助。”[2]342作为《共产党人》编辑部主任的李维汉，也曾经犯过教条主义的错误。胡乔木在《胡乔木回忆毛泽东》一书中指出：“罗迈(李维汉)同志虽然不是政治局成员，但在立三路线时期和中央苏区时都在中央担负过领导工作。这两个时期的错误，他都较为积极贯彻过。”[6]196在延安整风期间，李维汉也在不断进行自我批评，并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在1941年9月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不少同志对他(指李维汉——笔者注)批评较重，说他检讨不好，有的同志用词还很尖刻。但他还是愿意作自我批评的，检讨一次比一次深刻。”[6]196李维汉自己也曾讲过对于编辑《共产党人》存在的问题：“至于我们的编辑工作，在整风前的指导思想的情况下，不可能没有缺点和错误。”[2]344因此，在整风过程中，《共产党人》的主编张闻天、编辑部主任李维汉都投入到整风运动中。张闻天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整风中来，从1941年9月政治局会议起，“张闻天停止了自己的实际工作，集中研究了许多党的历史文件及毛泽东的全部著作，从党史上认识到毛泽东的路线是中国共产党的正确路线，自己从莫斯科带来及四中全会后发挥的一套是完全错误的。”[21]229而这个时间节点刚好与《共产党人》停刊时间对接上了。《共产党人》在1941年8月出版第19期后停刊了，没有再出版。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共产党人》的主编张闻天从1941年9月起停止了实际工作，专门用来整风学习。张闻天停止的实际工作当然就包含着编辑出版《共产党人》的工作了。张闻天停止实际工作时起，也即1941年9月起，《共产党人》也就停止出版而终刊了。之后，张闻天为了更好整风，提出“还账”与“补课”，并亲自带队离开中央机关所在地延安而去陕北和晋西北基层深入实际进行调查研究。可见，《共产党人》的停刊原因与延安整风反对教条主义紧密相连，延安整风成为《共产党人》停刊的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