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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较中彰显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优越性

2022-02-04邹志鹏

贵州社会科学 2022年1期
关键词:中国式资本现代化

张 浩 邹志鹏

(中山大学,广东 广州 510275)

习近平同志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和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上指出,中国共产党经过百年奋斗,领导人民走出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这一重要论述标志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新命题的诞生。当然,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并不是无水之源、无本之木,而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探索过程。自鸦片战争叩开近代中国的大门以来,中国人就在孜孜不倦地探索现代化之路,如蒋廷黻在《中国近代史》中所说:“近百年的中华民族根本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人能近代化吗?能赶上西洋人吗?能利用科学和机械吗?能废除我们家族和家乡观念而组织一个近代的民族国家吗?能的话我们民族的前途是光明的;不能的话,我们这个民族是没有前途的。”[1]从洋务运动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到维新变法运动的“救亡图存”和辛亥革命的“振兴中华”,再到新文化运动高喊“民主与科学”,中国的仁人志士将西方的器物、制度和文化视为自身现代化的目标,但无论如何不懈奋斗,他们的现代化探索都以失败告终。直到新中国的成立,中国才真正地开启了大规模的、全面的、独立自主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之路,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但是随着学习苏联模式带来的弊端日益显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开放,不断突破苏联式现代化模式,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提供了充满活力的体制保证和快速发展的物质条件。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终于创立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要理解中国人民为何最终选择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就必须清楚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究竟“新”在哪里、“优”在何处?而这个比较性的命题,只有置于比较视野下才能得到充分彰显。

一、道路的人民性:对西方以资本为中心的现代化道路的全方位超越

西方式的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是人类较早探索的现代化模式,它起源于资本的原始积累,通过圈地运动和海外殖民将“个人的分散的生产资料转化为社会的积聚的生产资料”[2],伴随着资本的增殖过程而成长成熟。资本增殖是西方式现代化道路的根本动力,资本在增殖过程中推动了工业的扩展、世界市场的形成和社会生产力的解放,马克思恩格斯也曾感叹到:“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3]36除了带来生产力的解放,西方式现代化还在客观上推动了人的解放,“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着的剥削”[3]34。换言之,西方式现代化道路将广大人民群众从对特权的人身依附中解放出来,而代之以资本的物质依附。总而言之,西方式现代化道路,在资本逻辑的主导下,创造了以工业化与市场化为基础的现代性文明。

但是,西方式现代化道路实质上是一种资本逻辑主导的现代化路径,对资本增殖的追求贯彻在其现代化的始终。从资本的原始积累起,资本的增殖就是“在最下流、最耀眼、最卑鄙和最可恶的贪欲的驱使下完成的”[4]873,并通过暴力与剥削的手段“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3]36,不断加速社会生产生活资料向资产阶级流动,造成了世界意义的贫富差距、阶级对立、消费畸形、精神虚无等问题,这些问题最终成为了社会发展的桎梏,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也限制了人的全面发展。

正如《共产党宣言》所说的,资本“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3]35,中国在历史上也曾主动或被动地学习过西方式现代化模式,但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三重剥削下,资本主义现代化模式在中国既“走不通”,也“走不好”,这一模式最终随着新中国的成立以及“三大改造”的完成而宣告破产。与西方式现代化道路以资本增殖为目标不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以人民为中心,以资本为手段,“是一条规制和驾驭资本(以及以资本为核心的市场经济)以服务于人民共同富裕和社会主义发展之路”[5]。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始终坚持现代化为了人民、现代化依靠人民、现代化成果由人民共享,全方位地超越了西方式现代化道路的资本逻辑。

首先,从现代化理念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超越了以资本为核心的发展逻辑,确立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资本逻辑主导下,西方式现代化道路以资本增殖为目标,以掠夺资源和压迫劳工为手段,人民群众不是主动参与者,而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卷进资本增殖过程的受动者,“现代的工人只有当他们找到工作的时候才能生存,而且只有当他们的劳动增殖资本的时候才能找到工作”[3]38。在西方式现代化的过程中,广大工人阶级和人民群众“每日每时都受机器、受监工、首先是受各个经营工厂的资产者本人的奴役”[3]38,沦为资产阶级的奴隶和机器的附庸,完全丧失了人的主体性。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社会主义条件下的现代化道路,坚持劳动主体论,相信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建设者,认为现代化的成果必须由人民群众共享。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确立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把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和现代化主线,创造了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社会长期稳定奇迹,稳步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截至2020年,我国不但GDP总量稳居世界第二,而且人均生产总值也迈过一万美元大关,步入了中等偏上收入国家,距离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更进一步。习近平同志强调:“我们要着力解决人民群众所需所急所盼,让人民共享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各方面发展成果,有更多、更直接、更实在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6]183人民群众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创造者、参与者和受益者,他们在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实践中充分发挥自身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实现了自身价值,不再是资本的附庸,真正成为了自己命运的掌控者。

其次,从现代化的方式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超越了对内剥削、对外掠夺的扩张模式,确立了和平发展、造福人类的现代化路径。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资产阶级生存和统治的根本条件,是财富在私人手里的积累,是资本的形成和增殖。”[3]43资本增殖的本质就是使社会财富不断地向资产阶级集聚。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资本采取一切手段掠夺劳动人民,因此马克思才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4]871与资本逻辑主导的对内剥削、对外掠夺的西方式现代化道路不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在科学社会主义指导下,通过激发人民群众主体意识,确立了一条向内挖掘发展潜力的和平发展道路,真正造福于世界人民。走和平发展道路,是马克思主义现代化理论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探索一以贯之的原则。在现代化初始阶段,中国没有像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那样通过残酷血腥的圈地运动和海外殖民积累启动资本,而是在人民群众漫长的艰苦奋斗中创造了现代化起飞的基础,正如习近平同志所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在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开创的,但也是在新中国已经建立起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并进行了20多年建设的基础上开创的。”[7]22在现代化的起飞阶段,中国没有像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走国强必霸的老路,而是在与世界各国人民携手应对共同挑战的过程中实现共同发展。习近平同志指出:“中国坚定不移走和平发展道路,既通过维护世界和平发展自己,又通过自身发展维护世界和平。”[7]265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采取和平的发展方式,对外通过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世界人民实现合作共赢,对内通过协调可持续发展推动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突破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殖民扩张、国强必霸的现代化模式,避免了重蹈西方大国兴衰覆亡的历史周期律。

再次,从现代化目标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超越了资本增殖目的论,创立了利用资本服务人民共同富裕与全面发展的全新道路。西方式现代化道路是资产阶级主导的、以资本增殖为目标的社会变迁形式,资产阶级是其现代化的最大受益者,而工人的所获“几乎只限于维持工人生活和延续工人后代所必需的生活资料”[3]38,人民群众沦为了满足资本增殖和资产阶级享乐的工具。与西方式现代化道路的资本增殖目的论不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以人民为中心,以实现共同富裕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重要目标,人民群众摆脱了资本逻辑的束缚,成为了资本的掌控者、受益者和评价者。习近平同志指出:“检验我们一切工作的成效,最终都要看人民是否真正得到了实惠,人民生活是否真正得到了改善,人民权益是否真正得到了保障。”[7]28现代化的本质就是人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形成历史就是人的现代化历程。新中国成立后,逐步在政治上、经济上、制度上确立了社会主义原则,资本受到了全方位的规制,人民群众成为了当家做主的主人,生产力中最活跃、最具革命性的因素被完全解放了出来,“生产将以所有的人富裕为目的”[8]200。改革开放以后,资本作为生产手段虽然被重新利用了起来,但它始终在社会主义国家意志的统制下,为全体人的共同富裕与全面发展服务,而非为资本增殖服务。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发展,资本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中始终朝着“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9]的方向发展,“生产力的增长再也不能被占有他人的剩余劳动所束缚了”[8]199。资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驾驭下,成为了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重要力量,充分体现了马克思笔下的“资本的文明面”。在一定意义上,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形成过程,就是破除反资本的苏联模式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资本和市场逐步从意识形态的偏见中剥离出来,成为了激活生产力、创造社会财富的手段和工具,并最终“以民生建设等公共利益形式回归劳动者自身,实现人的发展”[5]。总之,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破除了苏联对资本的意识形态偏见,超越了西方式现代化道路的资本增殖目的论,从而实现了利用资本服务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和全面发展的重要目标。

二、道路的时代性:对苏联式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历史性突破

苏联式的传统现代化模式,与西方式的内源型现代化不同,它是在尝试学习西方现代化模式不顺畅后进行的反资本主义的发展模式。苏联式现代化道路诞生于经济社会落后、被帝国主义包围、面临法西斯战争胁迫的国内国际背景,其模式的基本结构由生产资料公有制、计划指令与中央集权制度构成。这样的结构有利于经济社会落后的国家集中全国力量,重点发展重工业,通过迅速工业化快速组织起巩固国防和政权的力量。但这一带有明显战时意味的现代化道路,在战后却没有进行相应的改革,反而被模式化地固定了下来,这导致苏联式现代化道路脱离了新的时代要求,陷入了封闭僵化的陷阱。

中国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也曾借鉴过苏联式社会主义现代化模式,它为我国摆脱资本逻辑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另一方面它也给我国造成了产业比例严重失调、人民生活水平长期低下的社会问题。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后,中国共产党清晰地认识到,片面发展重工业、以备战为目的的苏联式现代化道路,长期忽略人民生活水平,不符合新的时代主题,必然会被人民抛弃。因此,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最新理论成果的指导下,中国紧跟世界形势、时代主题和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逐渐探索出了一条立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综合运用市场与计划手段、以共同富裕为目标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新道路,实现了对苏联模式的历史性突破。

首先,从指导思想来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克服了苏联模式所犯的教条主义错误,推进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为中国的现代化道路提供了与时俱进的指导思想。苏联式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是苏俄为应对恶劣的国际国内形势而采取的发展模式,是马克思主义俄国化的产物。但后来由于苏联共产党未能历史地、科学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实质,导致其将马克思恩格斯的某些具体观点机械地套用在苏联的现代化建设上,造成了苏联现代化的指导思想长期教条化、封闭化、庸俗化。尤其是在苏联现代化的后期,苏联领导人急于修正现代化的道路方向,结果却“变成‘纠正’马列主义,‘纠正’社会主义”[10]137,导致了苏联迅速解体,也宣告了苏联式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失败。恩格斯曾指出:“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滚瓜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11]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是自由资本主义阶段,我们不能要求他们的具体观点可以解决帝国主义阶段和社会主义阶段的现代化问题。推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时代特征结合,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的应有之义,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必然要求。邓小平同志指出:“过去搞民主革命,要适合中国情况,走毛泽东同志开辟的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现在搞建设,也要适合中国情况,走出一条中国式的现代化道路。”[12]163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实践成果。与苏联模式现代化道路将马克思主义教条化不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深刻把握住了时代的变与不变,推进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代化。从社会主义发展史的宏观视角看,当前世界仍处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时代,历史时代的“不变”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始终坚持社会主义原则提供了时代依据,正如习近平同志所指出的:“从世界社会主义500年的大视野来看,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这是我们对马克思主义保持坚定信心、对社会主义保持必胜信念的科学依据”[13]。但时代特征也在不可逆转地“变”,无论是与苏联相比,还是与我国改革开放之初相比,当前的世界形势、时代主题和社会主要矛盾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使得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不可避免地会遇到新情况新问题新挑战。中国共产党坚持守正创新,以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不断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发展提供理论支撑,在与时俱进中实现了对苏联模式的历史性超越。

其次,从对时代的理解来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突破了列宁对于帝国主义时代的分析和判断,树立了科学的时代观,为中国的现代化策略提供了符合时代的科学依据。对时代主题的理解,关系到一个国家与世界交往的方式,因而与现代化的成败息息相关。二十世纪上半叶,苏俄由一个经济社会相对落后的农业国,一跃成为了欧洲的第一大工业国,显示出了一片繁荣的现代化景象。苏联式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取得如此巨大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苏联正确认识了当时的时代主题,判定了“这是帝国主义时代,是帝国主义发生动荡和由帝国主义引起动荡的时代”[14],并在这个基础上逐渐形成了以生产资料公有制、计划指令与中央集权制度的主体结构和现代化战略,极大地推动了重工业的发展,为其反法西斯卫国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但在二十世纪后半叶,尤其是1970年代后,世界民族独立解放运动和新科技革命得到蓬勃发展,获得独立不久的国家和民族急需融入世界实现发展,发达国家也由于内部市场的有限性,“资本要找出路,贸易要找出路,市场要找出路”[10]106,求和平、谋发展逐渐成为了世界各国的共识,全球化成为了时代浪潮。但苏联仍然固守列宁“战争与革命”的时代判断,认为“资本主义总危机在继续加深”[15],继续奉行优先发展重工业、准备打世界大战的战略方针,长期忽视社会主义民主建设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从而背离了世界发展趋势和时代发展潮流,导致了现代化事业的破产。1970年代末,邓小平同志对新的国际国内形势进行了科学研判,认为“现在世界上真正大的问题,带全球性的战略问题,一个是和平问题,一个是经济问题或者说发展问题”[10]105,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关起门来搞建设是不能成功的”[10]78,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必须“对内经济搞活,对外经济开放”[10]98,积极融入全球化浪潮。邓小平同志对时代主题的认识,直接影响了中国对待资本主义的方式和实现现代化的方式。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时代主题由“战争与革命”转换为了“和平与发展”,这意味着虽然社会主义必然取代资本主义,但目前社会生产力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仍有存在空间,资本主义“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3]592,这使得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长期并存成为可能,也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提供了时代依据。换言之,在目前阶段,中国要融入全球化、参与世界市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可以在和平的条件下与资本主义开展国际贸易和进行科技的、制度的综合国力竞争。总的来说,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充分把握时代的变化,既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又创新现代化策略,借鉴一切有益成果,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使得中国逐渐从落后时代到赶上时代、从赶上时代到引领时代,成为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和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实现了对苏联模式的时代超越。

再次,从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认识来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超越了苏联社会发展阶段的现代化模式,形成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为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找到了符合实际的历史起点与逻辑起点。对自身发展阶段的界定,直接影响到一个国家的现代化任务与战略。俄国是在经济社会相对落后的条件下,通过革命的手段建成的社会主义制度,但社会主义制度的建成并不标志社会生产力达到了与之匹配的水平。1936年苏联宣布建成社会主义,之后又匆忙宣布向共产主义过渡,这明显不符合苏联的客观实际。苏联模式超越了实际的发展阶段,没有找到现代化的真实起点,机械套用马克思恩格斯对共产主义描述的具体特点,盲目追求生产资料公有制和计划经济体制,严重脱离了生产力发展的实际水平。邓小平同志认为,苏联模式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社会主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苏联搞了很多年,也并没有搞清楚”[10]139。在邓小平看来,社会主义本质首先体现在物质层面,我国目前的社会生产力还处于比较落后的状态,只有使现代化水平达到或超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才能说建成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那么,中国的现代化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发展阶段呢?邓小平同志曾鲜明地指出:“社会主义本身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而我们中国又处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就是不发达的阶段。一切都要从这个实际出发,根据这个实际来制定规划。”[10]252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历史定位,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提供了逻辑起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所有理论、政策、任务都必须从这一时代背景出发。2017年10月,习近平同志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再次申明:“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我国是世界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变”[6]10。恩格斯曾指出:“每一历史时代的经济生产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的基础”[3]9。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指明了当前时代我国的生产力现状,为我国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改革提供了历史基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牢牢立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最大实际,突破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公有制”的思维定式,循序渐进地建立了“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16]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巩固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所有制结构,确立了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原则,既杜绝了西方模式的资本逻辑,也摆脱了苏联模式的教条束缚,完成了对西方式现代化道路和苏联式现代化道路的历史性超越。

三、道路的自主性:对后发国家依附性现代化道路的根本性矫正

依附性现代化道路,指的是发展中国家依赖发达国家的资本、科技和市场进行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发展道路。依附性现代化道路之所以如此广泛地被发展中国家采用,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后发国家在现代化过程中具有后发优势,广大发展中国家可以借助发达国家的技术转让和庞大的消费市场,并联式地吸收前几次工业革命的成果与经验,并规避一些可预见的风险,加速本国的现代化进程。但依附理论(Dependency Theory)认为,二战后,西方发达国家将自身的发展方式作为现代化模板,引导广大发展中国家“西方化”,并将其纳入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中心—边缘”的不平等发展格局中,从而使得“一些国家的经济受制于它所依附的另一国经济的发展和扩张”[17]。后发国家在通往现代化的路上也面临着经济、政治、社会等多方面的问题和挑战,后发优势与后发劣势并存,如果陷入了依附性发展,后发优势也可能转化为后发劣势。依附性发展,不仅是后发国家现代化延缓或中断的表现,还是造成后发国家现代化延缓或中断的原因。因为,后发国家的现代化事业,除了要面临本国现代化转型过程中出现的新矛盾与新挑战,还要面临先发国家在国际上的强权与压迫。由于发达国家凭借资本、科技和市场等优势占据了国际分工的有利位置,后发国家要融入世界市场,就不得不成为先发国家的廉价原料供应基地和工业品消费市场。国内国际环境的双重压力,迫使很多后发国家很难发挥其后发优势,从而不得不走向一条低价值的、缓慢的、依附的现代化道路。

拉美国家和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国家,就是走依附性现代化道路国家中比较典型的代表,它们的发展模式又被称为“拉美模式”和“非洲模式”。这两种模式在现代化结构上表现出了很明显的依附性特征:在政治上,政府普遍腐败无能,依赖西方发达国家的政治扶持;在经济上,走西方自由主义道路,依赖发达国家的市场及其控制的国际金融机构的资本;在社会上,面临传统与现代化的碰撞、统治阶层与底层人民的矛盾等问题,社会稳定性差,社会治理难度大。这些特征使得依附性国家陷入了难以逆转的“后发劣势”,随时面临着现代化中断的风险。中国在改革开放后,同样面临着后发国家在现代化中曾遭遇过的压力和挑战,但中国根据本国人民的根本利益,“明确提出走自己的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18]15-16,有效地处理了独立自主与对外开放的关系,在开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中有效摆脱了依附陷阱和避免了后发劣势,对后发国家依附性现代化道路进行了根本性矫正,从而“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18]64。

首先,从现代化的动力来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突破了将现代化寄托于少数精英和外国资本的依附性发展模式,确立了以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为根本动力的自主性发展道路。发展“依靠谁,为了谁”,事关现代化的动力问题和价值问题,从根本上影响了现代化的成败。依附性现代化道路将本国的现代化寄托于少数精英的努力和外国资本的善意,实际上就是将现代化的动力和价值寄托在少数人手中,这使得现代化成果必然被少数精英和外国资本所窃取、现代化动力必然后续乏力。如二十世纪下半叶的拉美国家,威权主义政府通过出口替代战略创造了十数年的“发展奇迹”,但2000年的贫困人口却比1980年增加了4000万,占当地民众的80%。[19]拉美国家将跨国资本和本国官僚买办资本作为现代化的主要动力,最终导致了本国现代化事业的破产。亨廷顿曾对拉美模式的失败进行了分析:“在拉美的这种北美政治制度的翻版实在太软弱、太松散, 以致无法动员其必要的政治力量去实现根本性的变革”[20]。由此可见,依附性现代化道路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没有组建起一个强有力的维护最广大人民利益的政党,从而难以找到推动本国现代化的真正动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以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为根本动力的现代化道路。这一特征决定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可以充分发挥新举国体制的优越性、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动员全社会资源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从而突破了先发国家的资本逻辑,变后发劣势为后发优势,实现了对“卡夫丁峡谷”的跨越。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使命型政党,它以为人民谋幸福和为民族谋复兴为初心使命。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面对十年“文革”造成的政治乱局和发展困局,邓小平同志曾忧虑地表明:“我们当前以及今后相当长一个历史时期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一句话,就是搞现代化建设。能否实现四个现代化,决定着我们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命运。”[12]162正是怀着这样强烈的使命感,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义无反顾地投入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之中,为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提升我国综合国力而不懈奋斗。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将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明确要求“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6]15,让现代化成果更多更普遍地惠及全体人民。总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把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根本动力,从而在价值论上和动力论上矫正了依附性现代化道路。

其次,从现代化的策略来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突破了重开放轻自主的依附性发展道路,确立了独立自主与对外开放相结合的现代化策略。方向决定道路,道路决定策略。一些发展中国家选择出口替代政策,企图融入西方产业链,利用发达国家的资本、技术和市场,推动本国经济社会的现代化,但最终却因为缺乏核心科技而陷入依附性地位;还有一些发展中国家选择了进口替代政策,企图与世界脱钩,确保本国社会财富不被外国资本掠走,但最终却因为缺乏充分竞争导致了低水平的现代化。这两种现代化模式,或重开放而轻自主,或重自主而轻开放,都没有处理好独立自主与对外开放的关系。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现了独立自主和对外开放有机结合。一方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非常重视独立自主的地位,习近平同志就曾深刻地阐明坚持自主性发展的重要意义:“坚持独立自主,就要坚持中国的事情必须由中国人民自己作主张、自己来处理……人类历史上,没有一个民族、没有一个国家可以通过依赖外部力量、跟在他人后面亦步亦趋实现强大和振兴”[7]29。诚如所言,从人类历史的宏观视角观察,“西方国家之所以能称雄世界,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掌握了高端科技”[21],后发国家只有更加注重自主创新,才有机会发挥后发优势,掌握新的工业革命和先进的生产方式。历史充分证明,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百年奋斗取得重大而辉煌的成就,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坚持了独立自主的战略。另一方面,坚持对外开放的国策,是中国深刻总结历史经验教训作出的战略抉择。由于历史原因,中国已经错过了两次工业革命。中国坚持对外开放的现代化策略,就是因为只有开放,才能充分发挥后发优势,使中国“并联式”地吸收前几次工业革命的成果,从而有机会赶上、把握甚至引领新一次工业革命的机遇,正如习近平同志指出的:“实践证明,过去40年中国经济发展是在开放条件下取得的,未来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也必须在更加开放条件下进行。”[6]194总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将独立自主与对外开放相结合,使得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不会随国际局势的变化而轻易中断,也不会因闭关锁国而丧失新的工业革命的机遇,扭转了后发国家在现代化建设中的“后发劣势”,矫正了后发国家依附性发展的策略问题。

再次,从现代化的成效来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突破了依附性现代化道路单一向度的发展模式走上了一条独立自主的、全面协调发展的道路。有学者认为:“现代化实质上是现代工业生产方式和工业化生活方法的普遍扩散化的过程。”[22]工业化是现代化的基础,但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内源型现代化不同,发展中国家的外源型现代化一般是先在思想和政治层面进行现代化,而后在工业上进行现代化。这一发展顺序决定了发展中国家不能像西方发达国家一样依次在经济、政治、社会等层面进行现代化,而是必须进行共时的、全面的、协调的改革和创新,正如经济学家西蒙·库兹涅茨所说:“在任何时代,增长不仅仅是整体的变动,还应包括结构的转变。”[23]事实证明,持续的现代化需要技术、政治、社会等多方面的集群创新,迷信“华盛顿共识”,认为只要坚持私有化、自由化就可以实现现代化,最终只会陷入依附性陷阱。这是因为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发达国家的财富增长很大程度是建立在对发展中国家的掠夺和剥削的基础上。因此,发达国家经常借助技术、资本和市场优势对后发国家的现代化进行制约和“卡脖子”,使其维持在低水平的、依附性的现代化水平之上。在历史上,欧美发达国家联合起来限制对华技术出口、拒绝承认中国的完全市场地位、主动发起不平等的贸易冲突等行为,就是要阻断中国的现代化进程,继续获得高昂的国际垄断利润。因此,中国式的现代化,不能仅仅是经济上的增长,还要是人口规模巨大的、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我国坚持从国情出发,坚持走独立自主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由最初相对单一的经济指标,拓展到了如今“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的综合指标,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呈现出了全面性、协调性的新特征,有效解决了一系列制约我国现代化的“卡脖子”问题。总之,单一向度的现代化,既是造成依附性发展的重要原因,又是依附性发展的具体结果。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推动全面协调发展,是我国始终坚持独立自主推动发展的结果,也为我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做了的充分准备,同时还为一些后发国家矫正现代化方向提供有益借鉴。

概括而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以中国共产党为领导核心,以人民群众为根本动力,以民族复兴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根本目的,符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与西方式现代化道路、苏联式现代化道路、依附性现代化道路相比,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体现了人民性、超越性和自主性的鲜明特征,彰显了巨大的优越性。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的伟大成就充分证明,西方道路不是现代化的唯一道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开辟,既符合人类现代化建设的一般规律,又符合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特殊规律,超越了以往的各种现代化发展模式,为我国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民族复兴提供了光明大道,为广大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拓宽了途径,为人类社会发展创造了文明新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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