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工民主党对中国共产党政治认同的嬗变历程及启示
2022-02-04庞瑞华
庞瑞华
(扬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扬州 225009)
政治认同是指个体或群体依靠所处的社会政治生活来确定自己的政治身份、 明确政治目标、实施政治方略, 不仅在意识层面对个体所属群体存在归属感, 而且还包括对所处政治生活的积极评价和对政治生活的参与状况。 中国农工民主党成立于1930 年8 月9 日, 最初以国共两党之外的第三党的身份存在, 其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认同经历了初步认同、 较低认同、 较高认同和高度认同四个阶段, 系统梳理中国农工民主党对中国共产党政治认同的嬗变历程, 有助于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 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凝心聚力。
一、 1927 年至 1930 年, 对中国共产党初步认同
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 孙中山于1924 年1月召开国共合作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而国民党内部从一开始就纠纷不断, 右派谢持、 邹鲁等人反对国共合作, 左派宋庆龄、 廖仲恺、 邓演达等人支持国共合作。 中山舰事件爆发后, 面对国共合作已出现的裂痕, 谭平山于1926年5 月在 《全国政治状况与社会状况报告》 中指出: “所以中国国民革命当中, 工农群众对于国民党, 应当要拥护, 对于共产党亦是要拥护”[1]。1927年 4 月 12 日和 7 月 15 日, 蒋介石与汪精卫分别在上海和武汉发动了反革命政变, 背叛了孙中山生前制定的 “联俄、 联共、 扶助农工” 三大政策,四处捕杀中国共产党人, 第一次国共合作全面破裂, 轰轰烈烈的国民大革命因没有完成其革命任务而以失败告终。
大革命失败后, 邓演达与宋庆龄前往莫斯科寻求苏联的支持未果。 1927 年 11 月1 日, 邓演达、宋庆龄等联名在苏联发表了 《对中国及世界革命民众宣言》, 又称 《莫斯科宣言》。 《对中国及世界革命民众宣言》 揭露了南京、 武汉国民政府的罪恶行径, 表达了继承孙中山三民主义遗志的愿望, 并提出了通过寄希望于 “潜伏在国民革命军内面而忠实于农工平民大众的分子” 来建立 “平民革命军” 的主张, 为处于彷徨迷茫中的革命党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指明了第三党革命前进的方向和革命的手段与路线。 1928 年初, 南昌起义失败后, 与中国共产党失去联系的谭平山、 章伯钧等人于3 月在上海召开大会, 他们使用孙中山曾经用过的 “中华革命党” 为旗帜, 组织成立中华革命党, 旨在继承孙中山的三民主义, 并以在国民党、 共产党之外的第三党的名义进行活动。 中华革命党成立后在国内十多个省份积极进行革命反蒋活动, 但由于自身的软弱、 白色恐怖和特务分子的破坏等原因, 中华革命党始终难以打开革命局面, 其活动范围受到限制。第三党在大革命失败后仍坚持其理想信念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并较早地认识到了平民群众在革命过程中的力量, 但是其将革命希望寄托于 “潜伏在国民革命军内面而忠实于农工平民大众的分子” 而不是放手直接发动群众, 这样 “天真、 幼稚” 的想法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终究难逃失败的命运。 同样,残酷的事实也证明了在中国走第三条道路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二、 1930 年至1935 年, 对中国共产党较低认同
1930 年5 月, 远在欧洲考察的邓演达秘密返回上海主持工作, 据周恩来回忆: “一九三〇年邓演达回国后, 曾找过我们谈判合作反对蒋介石, 可是我们没有理睬他, 这是不对的。”[2]同年 8 月 9日, 邓演达主持召开第一次全国干部会议, 将中华革命党正式改名为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 (中国农工民主党前身), 确立了政治纲领, 即 “解放中国民族、 建立平民政权、 实现社会主义”[3]。 邓演达在党纲中指出俄国革命经验和欧美道路均不符合中国的实际国情, 坚定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的目标是推翻蒋介石政权, 建立以农工为重心的平民政权, 把孙中山的 “三民主义” 和 “三大政策” 贯彻到底。 同年 8 月 10 日,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中央干部会发出第一号 《通告》, 既坚决反对国民党南京统治和国民党改组派, 又认为“盲动的不合客观要求的中国共产党, 已经脱离了中国革命的阵线”[4]。 表明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决心走 “第三条道路”, 弱化了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认同。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经过邓演达的整顿之后, 一度发展得十分迅速。 首先, 邓演达利用其个人身份和个人关系在国民党党政军中开展反蒋活动, 包括冯玉祥、 阎锡山、 刘湘等诸多地方实力派都与邓演达进行联络。 至1931 年夏, 拟响应反蒋的力量已具相当规模, 给蒋介石的统治造成了严重威胁。 其次, 1931 年 11 月, 临危受命的黄琪翔认识到对日策略将是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与蒋介石集团斗争的焦点问题。 “一·二八事变” 发生后, 黄琪翔不仅领导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为十九路军提供物资和人员支持, 还亲赴前线协助蔡廷锴等人指挥作战, 为淞沪抗战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最后, 在淞沪抗战结束后, 十九路军被派往福建 “剿匪”, 经过与红军几次较量后,十九路军将士在 “剿匪” 问题上产生了思想动摇,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趁机积极策动十九路军联共抗日反蒋。 1933 年 11 月 20 日,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和十九路军在福州发动 “福建事变”, 宣布福建独立, 成立 “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
在邓演达主持工作之后,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在邓演达、 黄琪翔、 章伯钧等人的领导下取得了一系列成就, 但同时也暴露了以下三个致命的问题: 第一,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始终没有一个坚强有力的领导集体。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对领导人个体的依赖过重, 革命活动多依靠领导者的私人关系。 在邓演达被蒋介石秘密处决后,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的战斗力被大大地削弱, 很难再得到除十九路军之外其他地方实力派的支持, 已无力再独自肩负起领导革命的重任。 第二,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没有正确的革命策略, 其活动依靠力量多是旧式军队。 一方面, 旧式军队成分混杂, 部分旧式军队参加革命具有投机性质, 在面对强大压力时很容易被敌人从内部攻破,甚至可能会反戈一击, 叛变革命; 另一方面, 旧式军队缺乏坚定的理想信念, 许多人参加革命是在长官的命令下参加的, 革命战斗力较低, 战斗意志较薄弱, 不可能完成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务。 第三,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对革命带有机会主义的性质, 持有盲目乐观的心态, 没有认识到革命的长期性与残酷性, 一旦面对较大的压力时便束手无策。 例如, 福建事变发生后, 福建革命政府一方面没有认识到蒋介石强大的军事压力, 对蒋介石中央军的反应过于迟缓, 导致军事上迅速溃败; 另一方面事变的筹备工作非常仓促而且不周全, 甚至到事变失败的前夕 “许多事情还没有商定”, 这样仓促和盲目乐观的革命行为注定会失败的。
三、 1935 年至 1947 年, 对中国共产党较高认同
认同首先表现为认可, 并愿意在其带领下活动。 无论是集体认同还是类别认同, 每一认同形式都具有同一性和普遍性。 抗战时期, 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认同是同一性和斗争性的辩证统一, 两党虽然在指导思想、 政治方略等方面不同, 但在革命方针和政治主张等方面有所契合, 而正是这种契合使得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对中国共产党有较高认同。
早在1933 年福建事变期间,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和十九路军就曾经提出过 “联共反蒋抗日” 的口号, 但没有得到中国共产党的积极响应。这是因为当时中国共产党受第三国际的消极影响,党内 “左” 倾错误路线占主导地位, 把民族资产阶级、 城市小资产阶级当作革命的对象, 主持党日常工作的王明等人对十九路军的号召迟迟不作响应。由于蒋介石中央军的迅速行动, 福建事变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失败了。 福建事变失败后,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遭受沉重打击, 许多领导人被迫流亡海外, 同时也对中国的革命前途产生了迷茫的情绪。 1935 年7 月由于受到共产国际七大会议的影响, 王明、 吴玉章等人起草了 《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 以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 中共中央的名义在莫斯科正式发表, 又称 《八一宣言》[5]。 《八一宣言》 意味着中国共产党改变了以往只重视下层统战工作的做法, 开始重视上层的统战工作, 而且在对待中间势力的态度上也有所改变。 这让处在迷茫彷徨之中的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领导者深受鼓舞, 纷纷从国外返回国内, 由章伯钧、彭泽民等人在香港召开了第二次全国干部会议,会上确立了 “抗日、 联共、 反蒋” 的总方针。1935 年11 月, 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改名为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 走上同中国共产党抗日合作的道路。
1937 年 “七七” 事变爆发后, 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更加积极地向中国共产党靠拢, 进行反蒋抗日活动。 1938 年 2 月和 1941 年 1 月中旬, 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和中国共产党两党领导人分别在武汉和重庆进行过两次会谈, 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有力地促进了两党的合作。 1940 年, 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领导人季方接受陈毅的邀请, 以少将指导员身份前往苏中抗日根据地, 并任新四军苏中第四军分区司令员、 苏中行政公署主任, 为新四军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领导人黄琪翔先后任集团军总司令、 中国远征军副总司令, 参加过淞沪会战、枣宜会战和滇西缅北战役, 指挥中国军队消灭了日寇大量的有生力量, 战后被授予上将军衔。 因为两党有共同的斗争目标, 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对中国共产党产生了较高认同。 正如彭泽明在1949 年人民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 “所以我们的党特别在抗日战争开始以后, 就能够决心地接受了中共的领导”[6], 不仅从情感与理智层面上对中国共产党较高认同, 愿意接受其领导, 而且在行动上积极地在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指导下参与革命活动。
四、 1947 年至今, 对中国共产党高度认同
认同的形式是主观的, 但认同的内容是客观的。 政治认同是一种心理意识, 并且通过客观实践活动表现出来。 新中国成立后, 中国农工民主党对中国共产党高度认同, 作为参政党积极响应中共中央的号召, 切实履行参政议政、 民主监督、 政治协商的职能, 做中国共产党的好参谋、 好帮手、好同事, 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奋斗不息。
抗日战争结束后, 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为了响应中国共产党 “打倒蒋介石” 的号召, 1947年2 月, 在第四次全国干部会议上将党名改为 “中国农工民主党”, 表示紧跟中国共产党的步伐, 加强与中国共产党的全面合作, 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 坚持反蒋、 反内战、 反独裁的方针。 第一, 中国农工民主党同中国共产党采取一致行动, 坚决反对、 拒绝参加由蒋介石所主导的国民大会, 积极揭露国民大会的实质和蒋介石的阴谋, 坚持在重大问题上与中国共产党站到一起。 第二, 中国农工民主党积极投身于国统区的爱国民主运动。 中国农工民主党不仅积极配合中国共产党开展敌后工作, 推动第二条战线的发展, 甚至在国统区的许多地方建立了反蒋武装, 有力地配合了解放军的正面作战。 第三, 中国农工民主党自觉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1948年5 月, 中国农工民主党发表了 《对时局宣言》,积极响应中国共产党的 “五一口号”, 随后, 中国农工民主党领导人章伯钧、 彭泽民等人进入解放区, 参加筹备新政协会议, 自觉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1949 年 9 月 9 日, 彭泽明在第一届人民政协会议上的讲话中宣称“我们全党的同志, 从此以后, 要立下宏愿, 要永远跟随着共产党, 做毛主席的学生, 努力参加实现共同纲领的工作, 并且把我们一同带到社会主义道路上去”[6]。 10 月 1 日,中国农工民主党领导人随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登上了天安门广场, 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 综上所述, 中国农工民主党在这段时期同中国共产党的合作不但对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起到了巨大的促进作用, 而且两党同舟共济和患难与共的经历密切了两党之间关系, 加深了两党间的友谊。 正如周恩来在回忆这一段经历时曾经对章伯钧所说, “邓择生(邓演达——引者注) 先生和我们是老朋友, 今后我们要继续同第三党(中国农工民主党——引者注)做朋友, 加强联系, 密切合作, 有事多商量”[7]。 新中国成立初期, 中国农工民主党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认同不仅表现在意识层面, 而且外化于行为层面,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 在人民政协制度保障下, 中国农工民主党参加了人民政权和人民政协, 为巩固人民政权, 促进祖国和平统一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 中国农工民主党发挥自身的特点和优势,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首要强调 “国家建设工作是以中国共产党为领导”[8], 与中国共产党荣辱与共、 肝胆相照。 改革开放以来, 中国农工民主党围绕中心、服务大局, 坚持把发展作为参政议政的第一要务,认真履行参政党职能, 与中国共产党一道见证改革开放所取得的辉煌成就。
十八大以来, 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加强同各民主党派、 无党派人士的团结合作, 并且从法律、 制度层面对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健康发展进行保障。 中国农工民主党各级党组织及广大党员组织学习领悟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 加强中国农工民主党自身建设, 履行参政党职能。 例如, 2016 年, 中国农工民主党对工作指导思想和总体要求作了新部署, 并列出六条工作重点; 为贯彻落实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 中国农工民主党结合自身实际制定意见。 习近平在十九大报告中强调 “坚持长期共存、 互相监督、 肝胆相照、 荣辱与共, 支持民主党派按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要求更好履行职能。”[9]中国农工民主党在 2017 年 11 月 30 日通过的 《中国农工民主党章程》 中表示: 高度认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这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领导核心; 高度认同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进行 “四个伟大” 历史使命, 坚决拥护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领导; 高度认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的重大政治判断, 等等[10]。 由此可见, 中国农工民主党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认同在政治参与的实践过程中、在政治实践的体验中不断深化。
五、 结语
中国农工民主党对中国革命的探索经历了曲折发展的过程, 在与中国共产党合作之前, 没有认识到中国的革命力量, 其所依靠的革命力量多是旧式军队、 地方军阀和地方实力派, 革命行动多具有机会主义性质, 事实证明了中国农工民主党 “乌托邦” 式的革命蓝图是不可能成功的。 中国农工民主党自从和中国共产党合作之后, 便找到了中国革命的领导力量、 找到了革命前进的方向, 不仅为中国革命事业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而且也使一度濒临崩溃的中国农工民主党重新焕发了生机与活力。 中国农工民主党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认同经历了从初步认同、 较低认同到较高认同、 高度认同的动态发展过程, 其在政治实践的参与过程中不断加深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认同感, 坚定不移地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也增强了中国农工民主党内部的凝聚力、号召力和战斗力, 使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能够充分发挥中国农工民主党参政议政、 民主监督、 政治协商的职能, 增强人民政协界别代表性,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力量。 深刻理解中国农工民主党对中国共产党政治认同的嬗变历程, 以史为鉴、 史论结合, 这对新时代坚持、 发展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