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二大与共产国际的关系与启示

喻雯艳

（安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芜湖 241000）

陈独秀在中共三大闭幕词中指出： “党在第一次代表大会时还没有纲领， 甚至没有规章， 党的要求——无产阶级专政——悬在半空， 到第二次代表大会时就脚踏实地了， 有了规章， 找到了与中国实际的联系并决定了党要走的道路。”［1］477可见， 中共二大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历史地位。 共产国际作为高度集中的国际性共产党组织， 在其存续的24 年时间里， 推动了世界多国共产党的建立和发展， 中国共产党也涵盖其中。毛泽东反复强调共产国际 “是领导世界革命的总机关”［2］“对中国无产阶级和中国人民有很大的帮助”［3］。 所以， 即使中共二大的召开被一些学者认为是没有共产国际代表参加的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的初步尝试， 但实际上， 共产国际在某种程度上对中共二大有着影响和帮助， 二者既相互独立又紧密联系。 一直以来， 学术界对中共二大的研究主要还是聚焦于对其重大成就和历史地位的研究， 对于中共二大召开的历史背景、 共产国际和中共二大的关系的研究相对较少， 本文基于此不足， 在细致分析二者关系的基础上， 进一步探索其对现实的启示作用。

一、 中共二大是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初步尝试

探寻中共二大与共产国际的关系， 有学者认为中共二大是 “陈独秀应对马林和共产国际的一次紧急会议”［4］， 也有学者指出中共二大是 “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的最初尝试”［5］， 因此二者关联较少，是相互独立的。 的确， 中共二大是多数中国共产党人为了抵制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主张， 在没有共产国际代表参加的前提下紧急召开的会议， 并独立地依据中国国情提出了很多新政策和决议， 可以说是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多数中国共产党人独立自主的初步探索。

（一） 对共产国际代表马林观点的反驳

马林是自1921 年被共产国际派往中国并协助中国建立共产党的代表， 在中国共产党的成立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后来在与孙中山接触之后，马林产生了主要依托国民党来推动中国革命并要求实行国共合作的思想， 这就与陈独秀的观点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事实上， 马林和陈独秀矛盾的根源不在于是否与国民党合作， 而在于是进行党内合作（马林的观点）， 还是进行党外合作 （陈独秀的观点）。 因遭到了陈独秀和中国共产党多数人的强烈反对， 马林欲求得共产国际的支持， 便从上海回到了莫斯科， 中共二大就是在此期间召开的。 不仅如此， 中共二大上提出的很多规章和决议都有对马林观点的反驳： 为了反驳马林夸大国民党、 过分看重资产阶级的观点， 中共二大通过的 《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 （以下简称 《宣言》） 在论述 “革命动力” 时， 在最后一部分才提到资产阶级， 强调这一阶级在国民革命中并不是居于主要地位， 其地位远不如工人和农民。 为了驳斥马林说的“如果要在中国采取建立独立的共产主义党的政策， 既和国民党一道工作， 但又对其保持独立， 这必然会使那个小团体的人们成为一个毫无意义的小宗派”［1］446-448这种要求实行党内联合且不应保持中共党组织的独立性的主张， 中共二大通过的 《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 的议决案》 肯定了党外联合，要求以 “党外联合” 代替马林的 “党内联合”， 并且在 《宣言》 中也旗帜鲜明地指出了要始终保护联合战线中无产阶级的独立性， “在民主的战争期间，无产阶级一方面固然应该联合民主派， 援助民主派， 然亦只是联合与援助， 决不是投降附属与合并，因为民主派不是代表无产阶级为无产阶级利益而奋斗的政党， 一方面应该集合在无产阶级的政党——共产党旗帜之下， 独立做自己阶级的运动”［1］313。 实践证明， 马林当时指导中国共产党的很多观点的确是错误的， 违背了马克思主义政党在联合战线中必须保持独立性的思想， 混淆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阶级阵线等。 由此， 中共二大对马林观点的批驳在一定程度上有其合理性， 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独立自主地处理中国革命问题的探索。

（二） 新的规章政策和要求决议的提出

虽然中共二大提出的很多政策和决议最终未被贯彻执行， 并在后来由共产国际代表团提议召开的西湖会议上被强力扭转， 但这些纲领和决议也都是在没有共产国际代表参加的情况下， 由中国共产党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自主探索出来的。 中共二大开创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的八个 “第一”： 第一次公开发表 《宣言》。 宣言初步阐明了当时中国革命的性质、 对象、 动力、 策略、 任务和目标， 指明了中国革命的前途， 并在后来的革命实践中被证明是正确的。 第一次提出党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 大会发表的 《宣言》 指出在目前的历史条件下， 党的奋斗目标是消除内乱， 打倒军阀， 建设国内和平； 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 达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 统一中国为真正的民主共和国，这就是党的最低纲领； 宣言又指明了党的最高纲领， 即 “组织无产阶级， 用阶级斗争的手段， 建立劳农专政的政治， 铲除私有财产制度， 渐次达到一个共产主义的社会”。 第一次提出组成 “民主的联合战线”。 特别是要联合农民、 工人阶级和小资产阶级， 要联合全国一切的革命党派， 联合资产阶级民主派， 组成民主的联合战线。 制定出第一部完整的党章。 大会通过的 《中国共产党党章》对党员条件、 党的各级组织和党的纪律作了详细规定， 明确了民主集中制原则， 对于规范党员和党组织行为， 健全党内生活， 促进党组织的巩固发展都起到了积极作用。 第一次明确决定加入共产国际。 “中国共产党既然是代表中国无产阶级的政党，所以第二次全国大会决议正式加入第三国际， 完全承认第三国际所决议的加入条件二十一条， 中国共产党为共产国际共产党之中国支部”［6］32。 除此之外， 还有第一次对中国社会政治阶级状况作了详细分析。 第一次比较完整地对工人运动、 青年运动和妇女运动提出要求。 第一次明文提出 “中国共产党万岁” 的口号。 至此， 中共一大是顶天，中共二大是立地， 中国革命向着更加清晰的道路前进。

（三） 没有共产国际代表的参加

在共产国际还未解散的时间里， 中国共产党的历次全国代表大会都有共产国际代表的参加， 中共一大有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参加， 中共三大有马林、 维经斯基的出席， 中共四大有维经斯基的参加， 中共五大有维经斯基、 罗易、 鲍罗廷等人出席， 中共六大也有布哈林受邀参加。 共产国际代表参加党的代表大会、 传达共产国际的指示， 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和发展提供指导。 唯独中共二大作出这样一个决定： “即中国共产党作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 加入共产国际”， 却全程没有共产国际代表的参加， 甚至是在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离开上海前往莫斯科期间举行的， 这无疑是异乎寻常的。 中共二大通过的一系列文件和决议都是在没有共产国际代表参与的情况下， 由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领导人自主决定的， 是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初步尝试。 也正是由于此次大会是趁共产国际代表与陈独秀等人发生分歧、 回国谋求支持的时间里举行的， 会议开展得较为紧急， 这不仅表现在与会的代表没有经过各地支部的正式推选，还体现在会议材料起草得较为仓促、 毛泽东未出席等。 但史料证明， 会议虽紧急却也是在中国共产党计划安排之中的。 1921 年11 月陈独秀签署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局通告——关于建立与发展党团工会组织及宣传工作等》， 部署了二大前的工作：“上海北京广州武汉长沙五区早在本年内至迟亦须于明年七月开大会前， 都能得同志三十人成立区执行委员会， 以便开大会时能够依党纲成立正式中央执行委员会。”［6］72这份通告的抬头用的是 “同人公鉴” 的字样， 落款则用的 “T·S·Chen” 的隐蔽方式， 被传送到全国各地方党组织， 这无疑是让他们早做准备。

二、 中共二大离不开共产国际的帮助

不可否认的是列宁和共产国际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并帮助了中共二大的召开。 大会是根据列宁关于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的理论及远东大会的精神， 并在共产国际经费支持的基础上召开的。 会议分析了国际形势和中国社会政治经济状况， 讨论了党的任务， 形成了九个决议案， 为中国各民族人民的革命斗争指明了方向。

（一） 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精神的传达

在中共二大召开前夕， 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在莫斯科举行。 此会议召开的目的是为了抵御和抗击帝国主义的侵略， 加强远东被压迫民族之间的团结和交流。 大会通过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大会宣言》和 《华盛顿会议的结果及远东形势的决议》， 深刻揭露了帝国主义国家利用华盛顿会议进行侵略扩张的真实面目， 总结了远东各国人民开展革命斗争的情况和经验， 号召 “全世界的无产阶级和被压迫的民族联合起来”， 也针对中国提出了 “国共合作”的建议。 中国共产党派代表团参加， 他们在大会上发言并受到列宁的接见， 回国后向中共中央报告了这次会议的内容和精神。 值得注意的是， 出席此次大会的中国共产党代表团的部分代表随后也参加了中共二大， 并在中共二大上继续传达此次会议的精神。 中共二大充分肯定此次会议通过的 “关于共产党与民主革命分子合作的决议”， 指出： 帝国主义为一己私利， “扶助中国军阀， 故意阻碍中国幼稚资本主义的兴旺。 中国幼稚资产阶级为要免除经济上的压迫起见， 一定要起来与世界资本帝国主义奋斗”［7］， 并认为： “只有无产阶级的革命势力和民主主义的革命势力合同动作， 才能使真正民主主义革命格外迅速成功”［8］。 不仅如此， 中共二大还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 正确分析了国际、 国内的政治经济状况， 对当时中国的革命性质和任务的认识也有了进一步的提高， 制定出了党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等。 中共二大上作出的多项决定都参考了此次会议的内容和精神。

（二） 列宁 “民族与殖民地问题” 理论的影响

“列宁的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思想以理论形态出现的标志是1920 年七八月间共产国际二大制定的 《关于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决议》， 以及列宁的《补充提纲》”［9］， 该理论于 1920 年下半年传入中国， 并在1922 年1 月15 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机关刊物 《先驱》 的创刊号上被全文翻译刊登， 对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和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列宁强调 “殖民地革命在初期并不是共产主义革命， 然而， 如果它从一开始就由共产主义先锋队来领导，革命群众就将逐渐获得革命经验， 走上达到最终目的的正确道路”［10］， 即号召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无产阶级政党掌握革命的领导权， 逐步引导革命走向胜利。 列宁的很多相关论述和共产国际的文件， 都明确地指出了各个被压迫民族和殖民地半殖民地革命的基本道路， 提出共产党在民族民主革命当中应当采取的基本方针是 “同殖民地和落后国家的资产阶级民主派暂时合作， 甚至结成联盟， 但是不要与之混为一体， 甚至当无产阶级运动还处于萌芽状态时， 也绝对要保持这一运动的独立性”［1］143。 经过中共一大到二大一年多的革命实践和理论探索， 中国共产党人逐步接受和掌握了列宁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的理论， 中共二大就依据列宁关于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理论， 尤其是列宁对殖民地半殖民地社会和革命性质的分析， 加上列宁强调的 “在先进国家无产阶级的帮助下， 落后国家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而过渡到苏维埃制度， 然后经过一定的阶段过渡到共产主义”［11］， 帮助中国共产党认清了中国社会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质， 并首次明确提出了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 圆满完成一大没有完成的党的创建工作。 除此之外， 还依据列宁 “各国共产党必须帮助这些国家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运动” 等的观点作出了 “民主的联合战线”的政策决定。

三、 中共二大与共产国际的关系对现实的启示

历史总是能为现实服务， 它提供范例， 评价过去。 深入挖掘中共二大与共产国际的关系必然可以为现实提供启示。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 必须依托有益经验、 坚持独立自主， 正确处理党际关系、 尊重各国发展道路， 由此不断推动和促进党的建设和长足发展。

（一） 必须依托有益经验， 坚持独立自主

中共二大辩证看待共产国际的经验和指导。 对于列宁的民族和殖民地理论以及远东劳动人民代表大会精神， 中共二大都立足中国的实际情况， 从中吸取有益经验。 对于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提出的 “党内联合” 的主张， 陈独秀及党内多数人坚决不同意， 并在中共二大上作出了同各党派建立 “民主的联合战线” 的党外联合的决议。 中共二大坚持的保持独立性的党外联合最终未被贯彻， 党内联合的形式最终被确立。 中共二大自主探索革命道路的受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的中国共产党还比较弱小，条件尚未成熟， 但坚持独立自主的精神本身是正确的。 后来，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依托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既没有照搬照抄苏联经验， 也没有盲目听从共产国际的指导， 而是独立自主地开展革命， 并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这就启示我们， 必须辩证地吸取国际有益经验， 同时必须坚持独立自主。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 《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 就将 “坚持独立自主” 概括为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实践所积累的十条经验之一。 坚持独立自主首要的就是坚持党的领导。 确立和维护党中央的权威、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 是伴随着无产阶级政党全部奋斗历程的一个重大政治课题。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 “保证全党服从中央， 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 是党的政治建设的首要任务。 ”［12］其次， 就是要自信， 不怕压、 不信邪。 习近平强调 “人类历史上没有一个民族、 一个国家可以通过依赖外部力量、 照搬外国模式、 跟在他人后面亦步亦趋实现强大和振兴”［13］。 我们要有独立自主的自信和底气， 并且独立自主走自己的路， 而不是走封闭僵化的老路和改旗易帜的邪路。

（二） 必须正确处理党际关系， 尊重各国发展道路

中共二大是中国共产党人在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回国期间紧急召开的， 共产国际代表作为共产国际的代言人， 传达共产国际的指示， 对他们的观点和指示， 用这种比较强硬的方法拒绝接受， 可能会损害中国共产党与俄共 （布） 的关系， 一定程度上不利于中国的革命。 反之， 共产国际在当时指导各国革命时， 也过于武断。 俄共 （布） 虽然建立很早，给了各国共产党很多援助， 而且在当时的历史时期具有先进性， 但也不能盲目听从他们的意见和指导。 回顾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 共产国际确有多次在不了解中国实际的情况下要求中国共产党执行其意见的行为， 最终给中国共产党乃至中国革命带来了消极影响。 所以， 当今世界各国之间必须要学会正确处理党际间的关系。 各国政党都应该一律平等， 相互尊重。 要根据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建立“求同存异、 相互尊重、 互学互鉴” 的新型政党关系总要求， “按照独立自主、 完全平等、 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原则， 发展我党同各国共产党和其他政党的关系。”［14］总的说来， 就是要在践行这四项原则和维护本国利益的基础上， 始终做到真诚热情谦逊， 始终坚持原则性和灵活性的统一。 除此之外， 由于每个国家的实际情况不同， “国家政治制度的多样化， 国家发展道路的多样化， 意识形态、 思想文化的多元化已经成为一种世界政治的必然选择和表现方式”［15］。 必须尊重各国发展道路的多样化， 这就要求不将本国的经验强加给别国， 不将本国的发展建立在剥削他国正当的发展权力之上， 强调寻求彼此的共同利益， 努力掌控彼此的分歧， 做到求同存异。

四、 结语

实践证明， 中共二大虽是中国共产党在没有共产国际代表参加的情况下召开的一次紧急会议，是中国共产党独立自主的初步探索， 但也离不开共产国际的帮助和影响， 中共二大开创出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八个 “第一” 的傲人成绩， 为中国各民族人民的革命斗争指明了方向。 当前， 正值中共二大召开一百周年， 回顾这段历史， 可以总结出有利于党的建设的现实启示。 在新时代下，党的各项建设必须以党的领导为根本， 既要吸收有益经验也要坚持独立自主， 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