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硅时代”到“碳时代”全球矿业发展的新机遇：三论新技术矿产

王炯辉(中国五矿股份有限公司，北京 100010)

如果说20世纪是硅的时代，那么21世纪应属于碳的时代。当前，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正处于从“硅时代”到“碳时代”的过渡期，新技术突破使得矿产供需结构发生巨大变化，全球矿业发展面临重要的战略机遇期。

2011年，我们首次提出新技术矿产的概念[1]，建议从矿产应用的角度出发，将矿产资源划分为能源矿产、大宗原材料矿产和新技术矿产，要重视锂、钴、镁、石墨、萤石等矿种应用场景的变化，认为技术创新突破的速度会超出预期，将使相应矿种的需求增长加速。 2018年，我们分析了2016年以来全球矿业复苏增长出现的新特征，进一步提出矿业发展轨迹已出现“裂解”[2]，其中传统大宗原材料矿产具有较为显著的周期性特征，受宏观经济影响较大，仍将延续矿产品传统发展规律；与战略性新兴产业相关的新技术矿产的周期性特征减弱，科技的高速发展将促进新材料的跨越式发展，锂、钴等新技术矿产的需求将迎来高速增长态势，如今相关预测已一一被验证。

本文基于10年来对新技术矿产资源应用及产业化的研究，结合当前全球矿业发展现状，分析矿业发展新趋势，提出矿业企业迎接挑战、把握新机遇的相关策略。

1 全球矿业发展面临新趋势

1.1 后疫情时代全球矿业快速复苏

回顾2000年以来全球矿业发展，先后经历了几次周期轮回。2002年起，全球矿业经历了“黄金十年”，2012年开始，伴随全球经济放缓，全球矿业陷入下行通道，进入深度调整期。2016年起，随着全球经济总体呈现缓慢复苏态势，矿业供需基本面转好，全球矿业筑底复苏。2019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社会经济发展带来了巨大影响，全球疫情蔓延，社会经济停摆，全球矿业市场又陷入低谷(图1)。

图1 全球铜价格(LME铜)变化与矿业周期Fig.1 Global copper price (LME) changes and mining cycle(资料来源：Bloomberg)

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全球经济格局重塑，发达经济体受到的冲击和影响更大，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加快复苏，在全球经济中的占比进一步加大。后疫情时代，全球能源资源需求复苏，中国成为推动全球能源资源市场回暖的重要引领者。2020年以来，全球主要国家经济体都处于复苏过程中，作为全球最重要的经济体，中国通过艰辛努力率先摆脱疫情困扰，经济迅速企稳，能源、矿产资源等需求快速回升，美欧随后，而全球矿业供应端主要发展中地区如印度、南美洲、非洲等受疫情影响，经济恢复乏力，由此在中短期内形成了资源消费国率先恢复、资源供应国滞后的局面，对全球矿产资源供应平衡造成重大影响，使得全球矿产品的供需格局发生巨大变化，矿产品价格持续上涨。与此同时，全球资本流动性大幅增加，进一步推动了全球矿产品价格的大幅反弹。 据统计，截至2021年10月底，全球大宗原材料矿产中的铜、铝、铅、锌、镍年涨幅分别为46%、51%、36%、38%和27%(图2)，新技术矿产中的钨、稀土、锂、钴年涨幅分别为31%、99%、360%和54%(图3)，煤、石油等能源矿产价格也出现大幅上涨。

与此同时，2021年全球勘探活动显著增加，全年勘探投入有望扭转近年来下降趋势，触底回升。根据标准普尔的最新预测，2021年全球有色金属勘探年度总预算将从2020年的83亿美元同比增长35%至112亿美元，表明全球勘探行业将走出疫情引起的低迷期(图4)。此外，全球矿业公司市值持续上涨，截至2021年9月，全球2 348家矿业公司总市值较2020年同期增长35%以上。

图2 大宗原材料矿产价格变化曲线Fig.2 Price change curve of bulk raw material minerals(资料来源：Bloomberg)

图3 新技术矿产价格变化趋势Fig.3 Price trend of new technology minerals(资料来源：上海有色网；亚洲金属网)

图4 1996—2021年全球勘探投入及金属矿产品价格指数Fig.4 Global exploration investment and metal mineral product price index from 1996 to 2021(资料来源：标准普尔)

1.2 本轮矿业复苏的特点

本轮全球矿业走出低谷总体表现出3个显著特点，具体如下所述。

1) 后疫情时代，全球矿产品的供给、需求、流动性发生重大调整，矿产品价格大涨。受电力、能源危机的影响，供给侧减产再叠加库存偏低，矿产品价格保持高位。

2) 矿业的金融属性加强。为应对疫情带来的经济影响，各国实施积极的财政刺激政策，进一步推动了全球品矿产品价格上涨。矿产价格历来与通胀密切相关，铁、铜等金属价格持续飙升，又进一步加剧全球通胀水平。

3) 清洁能源迅速发展带动新矿种需求增长。疫情后全球开启绿色复苏，各国的气候雄心更加坚定，减少化石能源使用已成为各国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共同行动。身处能源结构转型的时代浪潮，能源消费电力化、电力生产清洁化，清洁能源技术装备、低碳发电设施、电动车、电网储能等促使矿产供需结构发生重大调整，将消耗大量的铜、铝等大宗矿产，推动新技术矿产爆发式增长，被称为新能源时代“石油”的锂、镍、钴等矿产的重要性显著提高。近年来，我们创新提出“以碳减碳、以碳治碳”的先进理念，通过布局天然石墨产业，打造以成本低、能耗小、供应链安全稳定的天然石墨为主要原料的新能源材料产业，践行国家“双碳”战略目标，在清洁能源产业链供应链安全可控上发挥积极作用。

以上因素叠加融合，促成了这轮矿业的“繁荣”。其中，有些矿产由于供给不足、需求增长，不能保证在合适的时间有合适的供应，具有明显的矿业周期特征，例如大宗矿产中的铜、铁等；有些矿产则是由于技术进步带来供需结构变化，将迎来长期的成长，例如新技术矿产中的锂等。目前，全球锂金属的需求量快速增长， 价格也是急速攀升， 截至2021年10月底，电池级碳酸锂价格已由2020年10月的4万元/t上涨到18万元/t，年增幅近360%，预计今年底可能突破20万元/t的历史新高。

2 全球矿业发展新趋势

2.1 矿业的新时代资产特征显著

矿业发展的构成要素包括供给与需求基本属性和金融属性，矿业发展过程中，在供给与需求基础上，金融属性会加剧矿业周期的震荡。但在当前的矿业发展中，科技发展和技术突破带来新技术矿产爆发式增长，硅碳材料深度应用，矿业的新时代资产特征显著，对未来矿业发展将产生深远的影响，促使矿业公司在战略和资源配置等方面重新做出选择，从资源端延伸到深加工，加大科技研发投入，进军下游材料产业将成为一些矿业公司的必然选择。

2.2 与新能源相关的新技术矿产产业快速发展

目前，随着新能源产业突飞猛进，带来二次电池等大量应用，拉动了锂、镍、钴、锰、石墨等矿产的需求增长，很多矿种将从目前的“小矿种”上升为“大矿种”，伴随着新技术矿产的爆发式增长，将影响全球矿业发展的供需和市场格局。据国际能源署(IEA) 2021年最新预测[3]，到2040年，随着电动汽车电池需求增长约40倍，导致锂的需求量增长43倍、镍增长41倍、石墨增长25倍、钴增长21倍、稀土增长15倍。

2.3 智能科技重塑未来矿业竞争格局

以大数据、物联网、智能化为代表的科技进步，将渗透和参与到矿业全产业链各环节，推动矿业由传统行业向高科技行业转型，并向智能、智慧方向发展。矿山开采将采用自动化操作、智能化管理和远程控制，矿业大数据及其智能、智慧应用将成为矿业企业的核心竞争力。

3 锤炼能力，迎接矿业发展新机遇

这轮矿业周期出现新特征，清洁能源和“双碳”战略目标实施带来矿产品的需求大幅增长，供给与需求出现结构性调整，矿业寡头特征进一步凸显。同时，后疫情时代，贸易保护主义、资源民族主义及全球经济下行等因素成为影响全球矿业发展的重要因素，全球矿业发展面临诸多不确定性因素。

面对全球矿业发展新趋势，矿业公司如何迎接新机遇，应对新挑战,最重要的是在尊重矿业规律的基础上，提高矿业公司跨周期调整的能力，可以在以下几方面重点发力。

3.1 保持战略定力，实现内涵式发展

获取优质资源是矿业公司永恒的追求，通过地质勘查获取优质资源，其内涵在于矿业公司的持续投入和勘查团队资源评价能力的培育；并购重组是矿业公司获取优质资源、实现快速扩张的有效路径，其内涵是认识和尊重矿业规律、抓住窗口时机。持续勘探投入、提高资源评价能力、把握并购机会、创新资源获取方式，关键是企业要保持战略定力，才能实现高质量内涵式发展。同时，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经济发展依然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复杂的国际形势等因素将加剧本轮矿业的周期性波动，大型矿业公司要充分利用好金融工具，平抑大宗矿产波动带来的风险。

3.2 提升科技研发和数据应用能力，用创新理念运营矿业全生命周期，提高矿山综合利用效能

高科技智能时代已加速到来，提升矿业智能化和管控能力，在万物互联体系建设过程中，将推动矿业绿色、高效、智能化发展。未来矿业竞争将由数量和规模扩张向质量和效益提升转变，要更加重视矿山及其周边的山、水、林、石、土等资源的综合利用，用创新理念运营矿业全生命周期，提高矿山综合利用效能，例如矿区利用风能、光能等清洁能源，实现多能互补，生产过程中加强固废处理，提高综合利用效能。

3.3 加强新技术矿产资源和产业布局

新技术矿产开发利用的关键是技术与选择，一流的矿业公司比以往更需要创新的理念、创新的能力、创新的速度，通过技术研发创新形成核心竞争力。矿业企业需要开展前瞻性研究和规划，选择做什么，才能在矿业周期中抓住机会，在合适的时间有合适的供应。新技术矿产的内涵是“资源+产业链+技术”，这也是优秀矿业公司打造竞争优势的核心能力。随着清洁能源导致供给和需求结构变化，一些传统能源公司在新能源储能应用过程中会加强产业链一体化布局，进军矿产资源领域，一些电池制造企业会进入产业链上游资源领域，未来矿业发展将面临更激烈的竞争。

4 展 望

面向未来，从“硅时代”到“碳时代”，新技术突破带来新矿种爆发式增长，新型矿业公司将加速崛起，新的应用场景将催生新的产业，矿业发展面临新机遇。

未来已来，新能源时代潮流浩浩荡荡，不可逆转。清洁能源革命将对矿业企业产生深远影响，目前世界各国在加快能源转型的道路上，面临原材料短缺等问题，全球都在关注关键矿产原材料的供应能否安全稳定，这将是未来新的竞争焦点。优秀的矿业公司应在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稳定上发挥重要作用，从资源端提前布局，以提高资源供给与自主可控为使命，积极参与全球矿产资源治理，推进形成矿业供应链全球利益共同体，努力构建自主可控的供应链体系，维护我国矿产资源供应安全，在全球矿业产业链供应链重构过程中发挥积极作用，这是我们的责任与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