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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组织即兴与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网络惯例和网络权力视角

2022-01-24阮国祥

科技管理研究 2021年24期
关键词:共识权力成员

阮国祥

(山东工商学院管理学院,山东烟台 264005)

1 研究背景

现代企业的经营活动呈现基于供应链的跨组织整合特点,供应商、客户等供应链合作伙伴的共同参与是提升新产品开发成功率的重要前置因素。供应链合作创新有利于减少研发成本和风险、激发供应链企业的共同创造力,提升新产品开发绩效[1]。

创新充满着不确定性和模糊性,企业很难未雨绸缪、充分准备地展开计划和实施行动。在快速多变的商业环境下,创新项目决策和付诸行动的时间差愈来愈短,常常要“走一步、看一步”,依赖于相机而动的组织即兴。在此背景下,“即兴”的管理方式开始更多地被企业采用,以弥补计划管理的不足。即兴行为在时间压力、资源有限、高不确定性的技术创新环境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2]。

现有即兴研究沿着个人、团队和组织3 个层次展开,跨组织层次的即兴研究鲜有文献涉及。在供应链合作创新中,即兴可以跨越单个组织,表现为供应链成员间的协同即兴,即跨组织即兴。跨组织即兴表现为供应链合作伙伴对即兴源企业行为的即时呼应,体现了供应链成员在没有充分计划前提下的快速联合行动能力。即兴对创新绩效的作用机制尚不明晰,它可能提升创新绩效,同时也可能产生额外的创新成本[3]。从跨组织层次对即兴展开研究,可以为即兴和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机制提供新的解释视角。

在供应链合作创新中,成员企业在时间压力下,通过跨组织即兴的方式去处理突发性、非预期性的重大问题,彼此之间要能够协调一致地改变原定业务流程或者开发方案,并重新设计,跨组织即兴改变了供应链成员间已有的合作稳定状态,成员需要重新学习,去调整、适应跨组织即兴,并为之重新整合资源。所以在供应链合作创新中,跨组织即兴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供应链网络内部认知交互、行为协同机制以及网络成员权力地位的影响。

网络惯例和网络权力是网络治理的两种手段,此二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互补充和代替。网络惯例是一种维持合作网络存在的内在力量和运作机制,对规范成员合作行为进而影响创新绩效起到重要作用[4]。网络惯例是相关成员在合作中逐渐形成、共同认定且相对稳定的组织间联合行动方式,反映了不同网络成员间认知与行为的默契程度[5]。网络权力理论认为网络当中成员权力是非对称的,网络节点和合作伙伴的行为机制受其权力的影响[6],权力较大的企业可以更好地协调组织间关系,有利于网络联合计划的形成和作用发挥。

本研究基于“网络—行为—绩效”的逻辑主线,从供应链网络惯例和网络权力的视角探索跨组织即兴的发生机制以及它们对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为企业在动态环境下提升跨组织即兴能力,改进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提供理论指导和实践建议。

2 理论基础和研究假设

2.1 网络惯例和合作创新绩效

孙永磊等[7]认为网络惯例是成员在合作过程中形成的相对稳定的行为模式以及合作规范共识。从形式上看,惯例是一种集体共识或潜在规范;从执行上看,惯例体现为遵循集体共识及潜在规范下的即兴表现[8]。

网络惯例可以使合作企业交易过程稳定化、提高合作效率[9],降低合作过程中的协调成本、为组织资源共享提供便利,从而有利于提高组织合作绩效[10]。但惯例对创新的影响也可能是双向的,它既可以成为探索性、适应性的来源,也可以成为利用性、惰性和无意识性的来源[11]。周飞等[12]发现网络惯例的行为默契维度对突破性创新有显著正向影响,而规范接受维度对突破性创新无显著影响。宋晶等[13]通过实证研究发现规范接受程度与合作创新绩效正相关,行为默契程度则与合作创新绩效呈现倒“U”型关系。王金凤等[14]考察发现行为默契正向影响双元创新,而规范共识对双元创新呈倒“U”型影响。

网络规范为供应链成员提供了合作创新的信任基础和行为指南,有利于成员企业更好地开展知识共享,处理合作过程中的冲突,但规范约束程度过高会使得合作创新陷入路径依赖,对与惯例不符的开发流程、创意来源产生排斥,从而降低合作创新的成效。此时,成员之间的行为默契就至为重要,它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网络规范的僵化,为合作创新和网络规范之间的摩擦提供“润滑剂”。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H1a:供应链成员行为默契对合作创新绩效存在正向影响

H1b:供应链成员规范共识对合作创新绩效存在倒“U”型影响。

2.2 网络权力和合作创新绩效

网络的运行并不是完全依靠网络惯例、成员信任而自发运行的,成员间彼此的权力和地位也在其中起着重要的约束作用。网络成员拥有的互补性资源是网络成员相互合作和彼此依赖的基础,而重要性异质资源构成了网络权力的来源[15]。Ireland 等[16]认为网络权力是通过对稀缺性资源的占有从而控制网络其他成员行动决策的权力。供应链网络权力较高的企业通常占有供应链的关键性知识资源,并凭此获得其他网络成员的主动合作,降低合作创新的交易成本。拥有较高网络权力的企业,往往具备较好的关系整合能力,从而能够与更多拥有优质互补资源的企业合作,更好地把握技术发展趋势,缩短新产品开发时间,提升创新绩效。企业可以通过网络权力对网络资源进行调配整合,促进创新绩效提升[17]。作为拥有一定网络权力的成熟企业,可以通过规范网络行为、监督任务执行和完善奖惩机制,从而保障创新网络氛围良好,提升创新绩效[18]。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2:网络权力对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存在正向影响。

2.3 网络惯例和跨组织即兴

即兴作为一个隐喻概念,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它的内涵进行了阐释。如Moorman 等[19]认为即兴体现在新的创作与执行在时间上的集中程度;Vera等[20]认为即兴是用新的方法管理未预料事件的自发性和创造性过程;Pavlou 等[21]认为即兴能够自发地重新配置现有资源来处理紧急的、不可预测的和创新的环境状况。

即兴的发生在组织中是情境依赖的,而惯例是构成组织情境的重要因素,惯例的存在为即兴的发生提供了条件。供应链惯例是供应链成员默认遵守的隐性规则和工作流程,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替代任务指令[22]。跨组织即兴的发生是计划之外的,网络惯例的存在为跨组织即兴的自动触发提供了可能性。当发生突发状况,在缺乏事前计划情况下,供应链成员将自动搜寻解决类似问题的惯例,在此基础上,针对具体问题添加新的解决方案,并重整供应链资源来完成相应任务。规范共识程度高能增加合作成员之间的信任度和关系的稳定性[23],使他们更好地沟通和交流,有利于提高即兴的效率;行为默契程度高能够增加合作伙伴对彼此行为的预见性[12],企业可以事先对合作伙伴的反应作出预判,有利于企业对即兴方案的决断;反之,如果无相应供应链网络惯例可遵循,跨组织即兴将面临混乱的局面,即兴过程的效率会降低,即兴行为的风险性也将大为增加。

另一方面,供应链网络惯例要求组织间行动具有秩序的稳定性和认知的一致性,约束组织的日常运作行为,因此惯例对跨组织即兴有一定排斥性。规范共识框定了合作成员之间的认知和行为交互模式,合作时间越长,成员之间共同遵循的合作规范和标准流程也越多,企业对先前合作方式、合作创新经验的依赖性也就越强,导致企业难以改变现有的合作稳定状态,当面临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时,供应链成员行动的选择范围缩小,无法即时根据环境变化调整创新思路,跨组织即兴发生的可能性也随之降低。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3a:供应链成员行动默契对跨组织即兴存在正向影响

H3b:供应链成员规范共识对跨组织即兴存在倒“U”型影响。

2.4 网络权力和跨组织即兴

网络权力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合作网络的运作效率和产出,同时对合作伙伴的行为有预测和解释作用[24]。跨组织即兴是供应链成员在时间压力和缺乏预定计划之下,针对意料之外事件的协同应对机制,需要供应链成员之间的高度配合。在供应链中拥有较高权力的企业,可以让合作伙伴更加主动地配合自己的即兴行为,使得跨组织即兴更容易发生;合作企业在网络权力的影响下,更倾向于去调整业务流程、技术方案、市场策略以适应焦点企业的即兴行为。吴松强等[25]发现,集群中企业的网络权力和配套企业的合作行为正相关。Huo 等[26]发现供应链成员对拥有网络权力的结点有高度认同感和依赖性,即使在不确定环境下也能够基于信任产生主动性合作行为。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4:网络权力对跨组织即兴产生正向影响。

2.5 跨组织即兴和合作创新绩效

组织即兴和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国内外较多学者的关注。即兴可以加快新产品上市的速度,提高新产品开发的成功率[27]。组织即兴可以实现从一般认知到卓越认知的状态跃迁,对组织创新能力有积极影响[28]。即兴对团队绩效的积极影响比团队合作经验更为显著[29]。跨组织即兴是供应链成员通过自发性的协同互动,创造性地解决产品和服务开发中的突发问题,相对于个体组织即兴,它能更好地整合资源,克服即兴资源不足的约束,提升合作创新绩效。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5:跨组织即兴对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存在正向影响。

2.6 跨组织即兴的中介作用

网络惯例通过知识创造和知识共享机制对创新绩效产生正向影响[30]。此外,网络惯例以组织间学习为中介,对合作创新绩效产生影响[31]。网络权力大的企业具备挖掘和获取知识资源的优势,从而能够缩短新产品和服务的开发时间,与动态变化的市场快速接轨[32]。即兴是一种特殊类型的组织学习,具有试误性、实时性、短期性、集体性的学习特征,并且它以不可预见的方式产生新的知识,这种知识具有隐性化知识的特征,可称之为“即兴化知识”[2]。因此,跨组织即兴可视为供应链成员的组织间学习机制,并且通过合作成员的知识贡献创造出为成员企业共享的默会知识,并对创新绩效产生积极影响。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H6a:网络惯例对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以跨组织即兴为中介。

H6b:网络权力对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以跨组织即兴为中介。

综上所述,本研究提出如图1 所示理论模型。

图1 理论模型

3 研究设计

3.1 数据收集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收集数据。在问卷发放之前,邀请了3 位企业高管,此外还邀请了两位从事该领域研究的同行专家,通过当面访谈和通信交流的方式,征询他们对本研究问卷所设题项的理解程度,对题项内容和表达措辞进行了讨论交流,在其意见基础上对部分问卷题项进行了修改。在预调研阶段,选取了30 家企业发放问卷,对问卷的信度和效度进行了验证,确定了最终问卷。正式调研是通过笔者的社会关系发放问卷,调查对象主要分布于山东、浙江、北京、江苏、广东等地的企业。共计回收问卷314 份,筛除填写不认真的问卷,最终整理获得有效问卷260 份。样本企业之中,从成立时间上看,15 年以上的占比最大,占28.5%;从企业规模上看,员工人数少于100 人的占比最大,占27.4%;从企业类型上看,民营企业占比最大,占42.8%。

3.2 研究变量及其测量

本研究设计网络惯例、网络权力、跨组织即兴和合作创新绩效4 个变量并开展测度。为确保变量测度的效度和信度,尽量选用国内外相关研究已经使用过的比较成熟的量表,同时根据本研究的内容情境适当修订测量量表。其中,网络惯例参考孙永磊等[7]的研究成果,从行为默契和规范共识两个维度进行测量,各4 个题项,共包含8 个题项;跨组织即兴的测量参考Vera 等[20]对组织即兴的研究,从自发性和创造性两个维度,根据本研究内容适当改写,通过7 个题项测量;网络权力参考刘立等[33]的研究,利用两个题项进行测量;合作创新绩效度量参考李玲[34]开发的量表,通过4 个题项测量。各变量测量题项具体如表1 所示。此外,参考相关研究,选取企业成立年限、企业规模、企业类型作为控制变量。

表1 变量测量题项

4 实证分析

4.1 信度和效度检验

本研究设计的问卷是在国内外成熟量表基础上进行适当修改,这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问卷题项的合理性。通过SPSS 23.0 对数据进行信度和效度检验,各变量的 克朗巴哈系数(Cronbach'sɑ)和KMO 值均大于0.7,Bartlett 球形检验概率P 值小于0.01,因子载荷也均在0.5 以上,说明问卷具有较好的信效度。为了避免共同方法偏差,使用 Harman 单因子检验的方法进行验证,统计检验显示因子的最大方差贡献率小于40%,因此不存在明显的共同方法偏差。变量之间相关性、均值和标准差具体如表2 所示。

表2 变量相关性、均值和标准差

4.2 回归分析

应用SPSS 23.0 软件和多元回归分析方法对以上提出的理论假设进行验证,回归分析数据结果如表3 所示。模型M1、M2 分别分析网络惯例的行为默契和规范共识维度对跨组织即兴的影响,M2 还加入了规范共识的平方项。从M1 结果看出,行为默契对跨组织即兴有显著正向影响(β=0.309,P<0.001),H3a 成立;从M2 结果看出,规范共识对跨组织即兴有倒“U”型影响(β=-0.087,P<0.05),H3b成立。模型M3 和M7 分别检验了网络权力对跨组织即兴和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结果证实它们之间存在显著正向关系(β分别为0.282 和0.194,P<0.001),H2和H4得证。模型M4 分析了3 个控制变量对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可以看出不存在显著影响关系。模型M5、M6 分别分析行为默契和规范共识对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M6 包含了规范共识的平方项,从其结果可以看出,行为默契对合作创新绩效有显著正向影响(β=0.321,P<0.001),规范共识对合作创新绩效有倒“U”型影响(β=-0.093,P<0.05),由此,H1a和H1b成立。模型M8 显示了跨组织即兴对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程度(β=0.445,P<0.001),H5成立。模型M9、M10 引入跨组织即兴作为中介变量,分别检验网络惯例和网络权力对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在引入中介变量后发现行为默契和网络权力变量对合作创新绩效仍存在显著正向影响,但较直接效应有所减弱(β分别为0.163 和0.113,P<0.001),同时规范共识仍存在倒“U”型影响(β=-0.082,P<0.01),说明跨组织即兴在网络惯例、网络权力和合作创新绩效的关系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设H6a和H6b通过验证。

表3 实证检验结果

5 结论和启示

5.1 研究结论

本研究探讨了网络惯例以及网络权力对跨组织即兴的影响机制,并以跨组织即兴为中介,研究了它们对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1)跨组织即兴对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这在部分程度上能够解释组织即兴和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复杂性。合作创新是当前技术创新的主要方式,而以往组织即兴只从企业层次上考虑即兴的发生,但如果单个企业的即兴不能得到合作伙伴的即时协同,即兴的效用是打折扣的,甚至会增加额外的成本,不利于企业合作创新。跨组织即兴体现了供应链成员即兴行动的一致性,是单个企业即兴所不能比拟的,因此能有效地促进合作创新。

(2)网络惯例和网络权力都对跨组织即兴具有显著影响。网络惯例的行为默契维度显著正向影响跨组织即兴,跨组织即兴是在无明确联合行动计划下应对环境变化的即时调整,需要供应链成员之间的默契配合;规范共识维度对跨组织即兴有倒“U”型影响,适度的规范共识有利于密切成员联系,加强成员合作,降低供应链成员参与即兴行为的阻力,但如果规范共识约束程度过高,一旦即兴行为改变了已有规范共识限定的框架,将极大地提高成员参与即兴的心理风险,不利于跨组织即兴的发生。网络权力对跨组织即兴有正向影响,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替代网络惯例的作用,拥有网络权力的企业可以更好地发起即兴,并且获得供应链合作伙伴的追随。

(3)跨组织即兴在网络惯例和网络权力对供应链合作创新的影响当中发挥中介作用。网络惯例和网络权力可以通过影响成员间的组织学习和知识互动对合作创新绩效发挥作用,而跨组织即兴的中介作用主要体现在它是一种特殊的组织间学习机制,它能促进供应链成员之间知识共享和知识创造。

5.2 研究启示

以上研究结论为供应链合作创新实践提供了一些启示:(1)跨组织即兴是供应链合作创新绩效的重要推动因素,只有提升供应链成员的即兴能力,供应链合作创新才能更好地适应动态环境并作出敏捷反应,从而提升供应链竞争力。(2)网络惯例对供应链成员跨组织即兴和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存在过犹不及的现象,供应链成员需要在合作过程中不断更新网络惯例,让惯例与环境适配。(3)拥有网络权力的企业可以更好地实施跨组织即兴以提高合作创新绩效。(4)网络惯例对跨组织即兴和合作创新绩效的影响比网络权力更明显,因此网络惯例应当成为供应链合作创新关注的重点。

5.3 研究局限和未来研究方向

本研究存在局限和未来研究方向主要在于:(1)跨组织即兴构念的测量是在已有的即兴研究测量量表基础上,根据本研究主题改编而成,但跨组织即兴可能具有一般意义的组织即兴没有的特殊属性,后续需要通过更深入的研究,例如扎根分析,对跨组织即兴的特征属性进行探索;(2)对于供应链网络惯例、网络权力、跨组织即兴和合作创新绩效之间关系的调节效应没有分析,后续可以引入相应的情境变量,对它们之间作用机制的权变效应进行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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