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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无声地飘落

2022-01-15聂沛

散文诗 2022年1期
关键词:贵姓莱纳里尔克

聂沛

1 ▲ 大部分人都知道:几何中,直线是两点之间最近的距离;大部分人也知道:生活中,看起来两点之间最近的距离,有时恰恰最远。而大部分人可能不知道:几何与生活,它们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2 ▲ 你在黑夜中想着光明的颜色、迷宫的路径和叹息的力量;你还想着一个少女的身体,以及她转过身去时缠绕三匝的音乐的腰带,让你怎么也解不开心中的疙瘩——为什么我们总是黑夜和爱情的苦役犯?

3 ▲ 我独自一人走在白石铺322国道边的一排樟树下,这里的整洁令人吃惊。当然,这是起风以前的事儿。起风之后,树叶会无声地飘落在地上,既像无限的思想里难以收拾的无望,又像有限的爱情中难以舍弃的悲伤。

4 ▲ 当我们一再仰望天空,期冀在雷电雨雪的注脚之外,读懂光明真正的秩序。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渐渐成为它的一部分。直到死后化为一颗星辰闪烁,也许才能突然明了其奥义,并把它的秘密保持到时间的尽头。

5 ▲ 当你使用一个词,另一个词便下意识躲开你;当你说出一句话,就会感到有更多的话无法说出;当你有意去探寻藏匿很深的事物,无意中你把自己也遮蔽甚至是藏匿了,最终在从未发生过的事物中消失了自己。

6 ▲ “兄弟,正写什么呐?”诗人甲问。

“写鸟比子弹飞得更快。”诗人乙斩钉截铁地说。甲感到语塞。诗人之间,出现了交谈的哑语。甲情不自禁抬头眺望窗外,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瑟缩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像一片随时都会飘落的枯叶。这时,一阵寒风暗暗吹过,甲打了个冷颤,一俟乙掏出枪来,真的就展翅飞了起来,逃向空中……

7 ▲ 战前,一个士兵跟一个护士相爱。他们都有一张苍白的面孔,像冬天的月亮。战后,他们邂逅在胜利广场,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却怎么也记不清对方的音容笑貌——那不是健忘,而是梦想的烈马,早已被深不可测的思念埋葬!

8 ▲ 那是在黎明坐火车经过华北平原时,我深陷于烟卷的袅袅思绪中。有人凑过来:“劳你驾,借个火。”我递过烟头,他接了火,客气地问我贵姓。我回答:“免贵姓聂。”他说他也姓聂。“姓聂的人有三只耳朵。”他压低声音,近乎神秘地说。我略略一怔,还来不及回味他的话,他便消失了。之后,我像白痴一样倾听着……渐渐地,车轮撞击铁轨的轰鸣沉寂下去……如同天启,我真切地听到了大平原上此起彼伏的、辽阔的鸡鸣!我赶紧记下这样的诗句:“在哲学和鸡鸣之间,我愈来愈倾向/后者——那黎明非凡的事情”。

事后我很清楚:当时,我并没有听到什么鸡鸣,也沒有什么姓聂的陌生人跟我借火。那不过是个错觉罢了。

9 ▲ 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家的深宅大院,见过高高的天窗。蟋蟀心不在焉地把四周的幽暗弹奏得很深。一只猫从天窗上一跃而过,在我幼小的心灵投下一道浓重的阴影。如今,当我置身户外的明亮,看到头顶的一只秃鹰或一架飞机掠过,内心常常仍然感到莫名的战栗,和无端的惆怅。

10▲树根必须在地下忍受;道路必须在车轮下忍受;房顶必须在暴风雨下忍受;而一个人必须忍受,头顶的天空!

11▲让我们来玩一玩简单而有趣的终极:这一滴水不是那一滴水;所有的水又都是一滴水。这一粒沙子不是那一粒沙子;所有的沙子又都是一粒沙子。沙子就是水;水也就是沙子……以此类推:男人就是女人;女人就是男人——天啦,好像不对!一个无性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12▲一扇门和一扇门的影子,让我不断接近又不断远离;一扇迩近和遥远之门,让我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一扇打开和关闭之门,让我不断穿越又不断阻隔;一扇自我和他人之门,让我不断熟悉又不断陌生;一扇上至天堂和下至地狱之门,让我不断神往又不断恐惧……

13▲1926年12月29日,伟大而优雅的莱纳·马利亚·里尔克逝世。比他几乎少一辈的女诗人茨维塔耶娃在这一年最后一个深夜写信给天堂中的里尔克:“你,是我可爱的成年孩子。莱纳,给我写信!”

十二月的水晶,在谁的心里,还滴铃铃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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