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国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及其影响因素分析

2022-01-14李雨潼

人口学刊 2022年1期
关键词:本地人参与度流动人口

李雨潼

(吉林大学 东北亚研究中心,吉林 长春 130012)

一、引言

近年来中国流动人口在规模整体上不断扩大,年龄结构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老年流动人口的比重增加,规模快速增大。随着老年流动人口规模的增大,与这部分人口相关的一系列问题(如老年流动人口健康、社会融入、就医等)引起学术界的关注。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方面的研究成果以农民工的社会融入相关问题为主。朱力指出农民工进城后与城市居民的融合是城市秩序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城市化的一项重要内容。[1]李树茁等学者认为农民工的社会融合问题已经成为我国构建和谐社会过程中无法回避的问题。[2]刘涛等认为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尤为重要,流动人口能否顺利融入城市是我国新型城镇化能否顺利推进的关键。[3]

老年流动人口作为流动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流动人口中一个相对弱势的群体,这部分流动人口对新居住地的融入意愿、客观的社会融入程度、对自身社会融入程度的判定和满意度都关系他们的身心健康,也对流入区域社会的和谐稳定及我国新型城镇化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目前我国对于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相关问题的研究成果较少,这与我国老年流动人口规模逐年扩大的客观现状并不适应,故而关注老年流动人口群体,研究其社会融入相关问题具有一定的紧迫性。

老年流动人口的主要流动原因与劳动年龄流动人口不同,生活方式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在流入地的社会融入程度与劳动年龄人口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老年流动人口的最主要流动原因包括:家属随迁(33.95%)、务工工作(21.31%)、照顾自家小孩(18.57%)与主动的异地养老(10.01%),[4]可见绝大多数老年流动人口的流动原因不是为了寻求工作机会和更高的经济收入,由于不需要为了寻找工作机会尽快了解和融入新居住地,老年流动人口快速融入新居住地社会的动力不足,也缺少了在工作中融入当地这一最有效的社会融入途径。

退出了劳动力市场的老年流动人口往往并不受流入地社会的欢迎,表现在政府的人才引进、劳动力吸纳政策关注的并非这个年龄段的人口;区域发展规划中未针对这部分老年人出台相应政策;当地居民不愿意自己所在社区因老年人口比例较高而成为老年社区;社区工作人员对于老年流动人口的关注不足、服务态度消极等。相当高比例的老年流动人口户口与社保关系等都在原籍,这又造成了他们对于新居住地缺少天然的归属感。当地的整体排斥以及自身的条件限制使很多老年流动人口没有健康的社会关系网,不能顺利地享受应有的社会保障,不被当地社区重视且无法有效寻求帮助,虽然表面上正常生活在流入地,但并没有真正融入当地社会,以一种孤立且疏离的状态生活在新居住地。这种无法融入的状态不仅会对这部分老年人口的晚年生活产生负面影响,也不利于区域潜在消费的开发和相关产业的发展,更是区域内养老服务市场活力不足、发展不充分的一种表现。国务院提出养老服务要打通“堵点”,消除“痛点”,要做到这一点就不能忽视这部分老年人口的社会融入问题,不能将其排除到区域经济社会发展规划之外。

在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问题研究不足的背景下,本文以60 岁及以上老年流动人口作为研究对象,从老年流动人口的主观社会融入意愿、客观社会融入程度和主观社会融入程度三个维度入手,对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现状及其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在一系列数据分析的基础上回答以下三个问题:第一,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整体现状如何;第二,哪些因素影响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的流入地社会的主观融入意愿、客观融入程度和主观融入程度;第三,如何有效提高我国老年流动人口对流入地社会的融入意愿以及融入程度。

二、文献综述

社会融入相关研究起源于欧美国家关于国际移民的社会融合研究,是社会学和人口学长期关注的话题,国内外的很多学者就社会融入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关于流动人口对于新居住地社会融入程度产生的影响,苗丝雨、肖扬认为社会融合程度对于流动人口的健康产生重要影响,一方面会直接影响流动人口的心理健康,另一方面也会通过提高流动人口归属感间接影响其心理健康。[5]李含伟提出有效提升老年流动人口异地生活感受,既关系其个体晚年幸福生活和整个社会的福祉,也关系区域经济的增长潜能。[6]Jinfeng Zhao 等在分析随子女流动的老年人社会融入与返乡就医的关系时,指出社会融合与返乡就医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即社会融合程度越高返乡就医一般越少。[7]

关于在新居住地的社会网络构建,国内多位学者对流动人口的社会关系网络进行了层级划分。曹子玮认为对中国现阶段的农民工来说,其社会关系在离开乡土社会之前主要以地缘和血缘关系为基础;当他们离开乡土社会之后,在原有初级关系网络之上再建构以工具理性为取向的初级关系与次级关系网络。[8]牛喜霞提出类似观点,认为农民工想在城市获得更好的发展要打破原初建立在乡土性的血缘和地缘关系基础之上的社会关系网络,与城市居民再建构起建立在以业缘关系基础之上的次级关系网络。[9]国外学者对于社区及社会工作者于流动人口在新居住地社会网络构建过程中的作用比较重视,Farah Ahmad 等学者在对老年泰米尔移民的研究中强调了社区参与对于老年移民在适应和融合、文化互动、安全感和社会互动中的作用。[10]Maria José 等学者认为歧视对移民的总体福祉产生负面影响,社会工作者是与移民接触最多的专业人员之一,这使他们在移民的社会融入过程中尤为重要。[11]

对于流入地的社会排斥问题,朱力认为一部分市民心理上将农民工视作异类,在认识上表现出偏见,在行为上表现出歧视,虽然人数不多却能够造成不容低估的负面影响。[1]任远、邬民乐指出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主观愿望与城市体系的客观排斥事实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12]杨菊华认为大多数流动人口被排斥在许多公共福利之外,乡-城流动人口更是如此。[13]Lee Sunwoo在分析欧洲老年人的社会排斥与主观幸福感关系时,指出社会排斥变量与欧洲老年人口的生活满意度显著相关。[14]Valerio Pellegrini 等学者在分析欧洲的社会排斥与反移民态度时提出社会排斥与人际信任及信任与反移民态度之间具有负相关关系,社会排斥与反移民态度之间具有正相关关系,无论在哪个国家进行调查结果都是相似的。[15]

对于流动人口的自我身份认同,Gordon 提出身份认同作为移民社会融合过程的核心变量之一,是一个放弃原有的群体意识,发展出完全基于东道主社会群体意识的过程,[16]学者Uzi Rebhun 对Gordon的理论进行了实证评估。[17]Triandis提出自我认同基于一个人的文化背景,由三个重要程度不同的维度构成,即自己如何看待自己,别人怎么看待自己,特定群体怎么看待自己。[18]也有学者认为只有在心理上适应和融入城市,身份上得到当地社会的认同,流动人口才能真正融入当地社会并最终完成市民化的过程。[19]邹静、邓晓军认为市民化进程的关键问题之一就是要助推流动人口突破心理壁垒,摆脱心理上的边缘化,逐步建立起对城市的身份认同。[20]

如上述学者所言,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问题影响深远,相关问题研究具有较强的理论意义。从相关文献的整体现状看,学者对于我国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相关问题的研究对象主要是劳动年龄流动人口,农民工群体的社会融入问题相关成果明显较多,而以我国老年流动人口为研究对象、分析其社会融入问题的文献还很少。本文将研究对象设定为老年流动人口,认为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问题具有很明显的自身特点,由于流动原因及所处生命阶段的特殊性,提高这部分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程度的限制性因素更多,问题也更为复杂。

在已有理论成果的基础上,本文主要的学术贡献在于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在我国人口老龄化、老年流动人口规模逐年增大的背景下关注老年流动人口群体,聚焦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问题,为提高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程度寻求可行的办法。老年人口即便不流动到不熟悉的地方,也会产生与社会脱节的感觉,在晚年流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必然会加重这种疏离感。老年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的社会网络重建,本地居民对他们的排斥以及他们的自我身份认同等各种因素之间相互影响和制约。在新居住地的社会关系网络重建过程中,由于大部分老年流动人口已经退出劳动力市场,所以缺少了在工作中建立次级网络这一有效的社会融入途径,老年人口对于地缘和血缘关系的依赖度更高,社会关系网络重建难度更大。关注这一特殊群体的社会融入问题,在我国当前的人口结构下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第二,将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问题拆解为融入意愿与融入程度两个方面,再进一步将融入程度拆解为主观融入程度和客观融入程度两个方面进行分析。将融入意愿与融入程度进行对比,再将主观融入程度与客观融入程度进行对比,并分项与流动人口总体社会融入现状进行对比。发现在社会融入问题上主观意愿与实际效果之间的差异以及融入程度上主观认知与客观程度的差异。得出与流动人口总体相比,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更高,客观社会融入程度更低,对自身社会融入程度的判定更高的基本结论。

第三,将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客观社会融入程度和主观社会融入程度分别作为因变量,利用二元Logistic 分别建立三个回归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寻求影响我国老年流动人口对于流入地社会的主观融入意愿、客观融入程度和主观融入程度的主要因素分别是什么,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提高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以及融入程度的有效办法。

三、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现状

老年流动人口在新居住地的社会融入是一个多维度的问题,包含了社会、经济、心理、政治、文化等多个方面。老年流动人口主观的社会融入意愿是融入当地社会的基础和前提。老年流动人口参与新居住地的各类社会活动是融入当地的方式,参与程度也是衡量其客观社会融入程度的重要标准。主观上对于自身社会融入程度的判断至关重要,只有当流动人口认为自己是当地人时,他们才真正融入流入地的主流社会。[21]

本文选用2017 年“全国流动人口卫生计生动态监测调查”数据,以60 岁及以上流动人口作为老年流动人口,从17万流动人口样本中(后文简称流动人口总样本)筛选出6 049份承载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有效信息的样本(后文简称老年流动人口样本),以此作为一系列分析的数据基础。按照社会融入意愿、客观社会融入程度与主观社会融入程度的不同对老年流动人口进行划分,对比老年流动人口与流动人口总体可以了解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基本现状及特点。

1.社会融入意愿

本文将“是否愿意融入本地人成为其中一员”作为衡量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的衡量指标。总体上不同性别和年龄的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表现略有差异,女性高于男性,高龄组高于低龄组。老年流动人口样本中具有社会融入意愿的占95.37%,流动人口总样本中有社会融入意愿的占93.14%。可见,老年人口相对于其他年龄的流动人口而言社会融入意愿更高。

2.客观社会融入程度

理论上,经济融入是其他层面社会融入的基础,[13]但老年流动人口与劳动年龄人口客观融入程度的衡量方式并不相同。由于绝大多数老年流动人口已经退出劳动力市场,寻找工作机会、获得一份不错的收入并不是老年流动人口最主要的流动原因,所以对于这一部分流动人口客观社会融入程度的评价不能以就业率和收入等经济指标作为主要衡量指标。本文利用社会活动参与度作为衡量指标分析老年流动人口的客观社会融入程度,即近一年是否参加过本地团体活动和政治社会活动。其中本地团体活动是指近一年是否参与过如工会、志愿者协会、同学会、老乡会、家乡商会等团体活动;本地政治社会活动是指近一年是否参与过诸如给所在社区提建议或监督管理,通过各种方式向政府有关部门反映情况或提出政策建议,在网上就国家事务、社会事件等发表评论,参与党团组织活动或会议,主动参与捐款、无偿献血、志愿者活动等政治社会活动。

老年流动人口中近一年参与过各类团体活动的占24.07%,参与过各类政治社会活动的占28.42%,社会活动的参与度整体上很低。流动人口总样本中参与过这两种活动的比例分别为44.32%和41.72%,从比例上看不足一半,但明显高于老年流动人口。可见,无论是用各类团体活动还是政治社会活动的参与度衡量,老年流动人口的客观社会融入程度都较低并明显低于流动人口总体(见表1)。

表1 老年流动人口社会活动参与度(%)

3.主观社会融入程度

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程度,既包括客观上的融入程度也包括主观上对于自身融入程度的判断,这种主观判断即流动人口的自我身份认同。主观社会融入程度在本文中指的是老年流动人口在调查时点上,对于自身社会融入情况的主观评判。

流动人口对于自身融入程度判断可以分为如完全局外人、初步融入、基本融入、完全融入等多个层次,对自己社会融入程度判定最高的是认为自己已经是本地人了。本文选取的数据中,老年流动人口中有88.18%认为自己已经是本地人了,流动人口总体样本中这一主观判定比例为76.05%,可见老年流动人口对于自身社会融入程度的判定明显高于流动人口整体水平。老年人口对于社会融入何种程度才算是本地人有着自己的见解,虽然行为上并没有很好地融入当地社会,但往往整体上对自己在新居住地的社会融入程度的主观认知较高,这种身份认同虽然与客观现实有一定差距,但对老年流动人口身心健康有利。

按照个体特征对老年流动人口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不同划分方式下老年人口的主观社会融入程度差异明显。如按流动原因分类,“异地养老”的老年流动人口主观社会融入程度最高,达到93.56%;因“照顾自家小孩”而流动的老年人口主观社会融入程度最低,为84.42%,这一特点与社会融入意愿的高低差异是一致的。主动选择了新的区域进行养老的流动人口,有大量的闲暇时间去了解居住区域的环境、社会与风土人情并与各类人群打交道,社会融入速度会较快,融入程度也相应较高。为了照顾孙辈而前往新区域的老年人绝大部分时间用于照料家人,闲暇时间较少也不会有太多精力去与人交往,所以其社会融入意愿与程度通常会较低。

人口流动到一个新的生活区域,即便具有明确的融入意愿,往往也会面对本地风俗、文化、习惯乃至本地人的排斥,这种排斥既有可能是单向的,也有可能是双向的。当地人对于流动人口的接纳程度、流动人口对于这种接纳程度的主观认知以及流动人口对当地风俗文化的接纳程度,会通过影响社会融入意愿和主观社会融入程度等方式对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产生重要影响。如果流动人口认为本地人不愿意接纳自己成为当地的一员,甚至认为本地人很瞧不起作为外来人口的自己,那么这种认知就会成为流动人口融入当地社会的阻碍因素。

这种主观上感受到的排斥是流入地对于流动人口向外的推力,抵消一部分流入地对于流动人口的拉力,会直接影响流动人口对于自身社会融入程度的认知。对于这一重要阻碍因素,本文所使用数据中设置了“是否觉得本地人愿意接受自己”和“是否觉得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两个相关问题,整体上能够明确感受到本地居民排斥老年流动人口的比例虽然不高,但这种排斥对于老年流动人口的幸福感以及社会融入意愿的影响非常明显。老年流动人口感觉本地人不愿意接纳自己成为当地一员的占4.98%,认为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的占15.36%,而流动人口整体中相同指标的比例分别为7.11%和16.96%。可见,老年人口感受到的本地人排斥程度小于其他年龄人口,由此造成的主观社会融入阻碍小于流动人口总体,这会提高老年流动人口对于自己社会融入程度的主观判断(见表2)。

表2 老年流动人口对本地人接纳与排斥程度的主观认知(%)

四、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分析

本文分别将是否愿意融入当地,2016 年以来是否参与过当地政治社会活动,是否认为自己已经是本地人了作为因变量,各自代表社会融入意愿、客观社会融入程度和主观社会融入程度,利用二元Logistic 回归模型分别进行三次模型估计,分析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主要影响因素,具体模型表达式如下:

其中,p为事件发生概率,对应本文研究内容则为“同意”的发生概率,x是解释变量,α是常数项,β表示回归系数,回归系数的指数次方exp(β)即为OR值。

选取五大类指标对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将表3中指标作为自变量做二元Logistic 回归。除“是否有居留意愿”和“预期居留时长”两个指标在分析对主观社会融入程度的影响因素时从自变量中剔除外,其他自变量的选取在社会融入意愿、客观社会融入程度和主观社会融入程度的实证分析模型中是一致的。通常情况下,如果流动人口认为自己在流入地融入程度较高,会提高其在流入地的居留意愿,对于自己融入程度的判断也会对未来居留时间的安排产生很大影响,影响的方向性与社会融入意愿和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不同,故而居留意愿指标不作为主观社会融入程度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

表3 自变量的选取

各项指标中,健康水平是被询问老年流动人口的自评;本次流动时长指的是老年流动人口流入本次调查地点的时点到调查时点的时长,进入该调查地点后期间离开过不超过一个月时间再返回不作为一次新的流动;家庭月收支比是过去一年流动人口家庭平均月收入与平均月支出的比值;本地有没有困难指的是认为自己在本地有没有如生意不好做,难以找到稳定的工作,买不起房子,被本地人看不起,收入太低,生活不习惯等困难;老家有没有困难指的是在老家有没有如老人赡养,子女照看,配偶生活孤单,家人有病缺钱治,土地耕种缺劳动力等困难。表3中自变量在实证分析过程中均以本行中最后一项作为参照组。

限于篇幅,本文实证结果分析部分的表格中只保留具有显著影响的自变量指标,未产生显著影响的自变量指标在表4至表6中省略。

1.社会融入意愿的影响因素分析

五类指标分类中,人口学指标和健康指标对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的影响都不显著,其他三类中均包含了对社会融入意愿影响显著的指标。具体来看,原籍在县城和地级市的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显著高于原籍为省会城市或直辖市的老年流动人口(P值<0.05),融入意愿分别是其3.196 倍(OR值=3.196)和2.211 倍。现居住于东北地区的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是现居住于中部地区的2.104倍,而原籍为东北地区的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是原籍为中部地区的55.7%。流动范围上,省内跨市流动的老年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是市内跨县流动的48.0%。因为照顾自家小孩而流动的老年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是为了工作原因而流动的52.9%。

流动人口在现居住地已经居住的时长以及过去流动过的城市个数对于老年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没有显著影响,而未来的居留计划影响显著。可见对于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过去流动经历的影响远不如未来流动安排的影响大。此外,老年人口未来是否继续留在现居住地以及计划的居留时长,在所有影响因素中对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影响最为显著。不愿意继续留在本地的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是愿意继续留在本地的20.1%。未来计划在现居住地停留10 年及以下的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均显著低于未来打算在现居住地定居的老年流动人口,有显著影响的居留时长分组中除了不想居留或者没想好的那部分人口外,都遵循着预期居留时间越长、社会融入意愿越高的规律。计划居住1-2年、3-5年、6-10年的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分别是计划定居的13.8%、25.9%和39.2%。

经济社会因素中家庭平均月收入与支出比影响显著,该比值处于1-1.99和2-2.99两个区间的老年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分别是收支比大于等于3 的老年人口的1.481 倍和1.668 倍。近期没有工作过的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是做过一小时及以上工作的48.3%。生活指标中,业余时间与谁来往和是否认为本地人愿意接受其成为当地一员都对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产生显著影响。业余时间主要与同乡以外的人来往的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显著高于很少与人来往的人口。认为本地人不愿接受其成为一员的社会融入意愿是认为本地人愿意接受的3.8%。可见,对流入地人口接纳程度的判断对于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具有重要影响(见表4)。

表4 社会融入意愿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结果

2.客观社会融入程度的影响因素分析

五项指标分类中均有部分指标对于老年人口在流入地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产生显著影响。低年龄组老年流动人口政治社会活动的参与度显著高于8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60-64岁和65-69岁组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分别是80岁以上老年人口的1.525倍和1.558倍。在所有影响因素中受教育程度是对老年流动人口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影响最为显著的因素。影响方式表现为受教育程度越高,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越高,读过小学及未上学、受过高中与中专教育的老年流动人口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分别是受到大专及以上教育的32.4%和63.4%。有配偶、身体不健康和基本健康的老年人口,其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显著高于无配偶、身体健康的老年流动人口。在流动指标中,流入东部地区和东北地区的老年人口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分别是流入中部地区的65.6%和48.1%(见表5)。

跨省流动老年人口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显著高于市内跨县流动的老年人口,流动原因中家属随迁老年人口参与度显著低于由于工作而流动的老年人口。由于家属随迁原因而流动的老年人口以被动异地养老人口为主,这部分老年人与外界交往较少,对于区域内政治和社会活动关心程度也明显低于依然活跃在劳动力市场的老年人,所以客观的社会融入程度也相应较低。老年流动人口对于未来居住区域的安排计划能够显著影响其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未来打算继续居住1-2年的老年人口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是打算定居在现居住地老年人的64.7%。

经济指标方面,家庭收支比对于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没有显著影响,家庭人均月收入影响显著。家庭人均月收入在2 000 元以下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是家庭月收入4 000 元及以上的67.0%。办理了社保卡的老年流动人口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显著高于没有办理的。生活指标中业余时间与谁往来对于老年人口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影响显著,主要与其他外地人来往的老年人口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最高,其次是主要与其他本地人来往的老年人口,再次是主要与同乡来往的老年人口,很少与其他人来往的老年人口参与度最低。在住房性质方面,购房居住的老年流动人口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最高,租房居住老年人口的参与度是其63.4%。可见经济收入更高、住所更稳定、社交更活跃的老年流动人口的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更高(见表5)。

表5 政治社会活动参与度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结果

3.主观社会融入程度的影响因素分析

健康指标对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程度主观判断没有显著影响,人口学指标中仅有年龄对其有显著影响,体现在老年人口中最低年龄组与最高年龄组的主观社会融入程度有显著差异,低龄老年人主观社会融入程度高于高龄老年人。现居住于中部地区的老年流动人口主观社会融入程度显著高于东部地区;流动范围和本次流入时长的影响显著,呈现流动范围越小、流入时间越长其主观社会融入程度越高的特征。经济指标中近期有过工作的老年人口的主观社会融入程度要高于没有工作的老年人,办理了社保卡的老年人口主观社会融入程度要高于不清楚和未办理社保卡的。

业余时间主要与其他本地人交往的老年人口主观社会融入程度显著高于很少与人来往的老年人,主要与其他本地人来往的老年人口主观社会融入程度高于主要与同乡来往的。在不同的住房类型中主观社会融入程度最高的是购房居住的老年流动人口。在对本地人排斥度的评判中,认为本地人能够接受自己和认为本地人没有瞧不起外地人的老年流动人口,即没有感受到本地人排斥的老年流动人口的主观社会融入程度显著高于感受到本地人排斥的老年流动人口(见表6)。

表6 主观社会融入程度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结果

五、结论与讨论

通过对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现状的描述统计分析和分类型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本文厘清了我国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基本现状并对其主要影响因素进行了深入分析,得到以下几个基本结论与引申的讨论。

1.基本结论

第一,我国绝大多数的老年流动人口对于现居住地具有强烈的社会融入意愿,且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高于流动人口整体。老年流动人口的客观社会融入程度较低,并明显低于流动人口总体。老年人口感受到的本地人排斥程度小于其他年龄人口,由此造成的主观社会融入阻碍小于流动人口总体。绝大多数老年流动人口认为自己的社会融入程度很高,对于自身社会融入程度的判定明显高于流动人口整体水平。对比社会融入现状的主客观差异可以发现老年流动人口对于社会融入程度具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较低的社会活动参与度并没有影响他们认为自己社会融入程度较高的主观认知。[4]

第二,老年流动人口现居住地所属的地区、本次流动的范围以及业余时间主要与谁来往这三项指标,对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客观社会融入程度与主观社会融入程度都产生显著的影响。根据“推拉理论”,当流出地的推力与流入地的拉力综合作用大于阻碍性因素的作用时,会产生人口的流动。这种流动往往是从落后地区向发达地区流动,从生活环境差的地区向生活环境好的地区流动,从就业机会少的地区向就业机会多的地区流动。老年人口流动的原因与劳动年龄人口有很大的不同,往往仅由于拉力足够大,在本地并无推力的情况下即可形成流动,如为了照顾孙辈而流动的老年人口主观上并无离开原居住地的愿望与需求,只是由于亲人的需要不得不流动。由于流动原因等客观限制的存在,不能将改变流入地区和流动范围作为提高老年流动人口社会融入意愿与融入程度的切入点,而业余时间与谁来往是可以通过个人、家庭和社会的共同努力来改变的。所以鼓励和引导老年流动人口多与人来往,尤其是多与同乡以外的人来往,能够有效提高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程度。

第三,流入地本地居民对于老年流动人口的排斥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客观存在的本地居民真实排斥,这种客观存在的情绪可能被老年流动人口感知,也可能未被感知;二是老年流动人口感受到的本地居民排斥,这种感知可能是对客观存在的正确认知,也可能是由于某种原因产生的误解。本文所分析的本地排斥是后者,即老年流动人口感受到的本地排斥,这种主观感知上的本地排斥既受本地居民真实排斥的直接影响,也受老年流动人口自身心态的影响。实证分析结果显示这种主观感知作为阻碍性因素并没有显著影响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参与度,但对于其社会融入意愿和主观社会融入程度产生了显著影响。引导本地居民以更开放和包容的心态面对老年流动人口,降低客观存在的本地居民排斥,能够有效地提高老年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意愿和主观社会融入程度。积极的社会融入态度和较高的社会融入程度认知有利于老年流动人口的心理健康,对于保障老年流动人口的权益,实现老有所乐、老有所依也具有重要意义。

2.引申讨论

第一,要促进老年流动人口尽快融入当地社会,流入地政府部门应将老年流动人口相关问题纳入区域整体规划,分层次、分类型制定有针对性的政策与方案。老年流动人口中既包括区域社会经济发展所需的人才与劳动力资源,也包括休闲和养老人口,不同的老年流动人口类型有着不同的需求和作用。各地政府的人才政策通常有着严格的年龄限制,在我国当前人口老龄化的大背景下,老年人口流入较多地区的引才政策可以做相应调整,针对不同类型人才适当放宽年龄限制。对于流入区域内的养老人口,要将其纳入社会服务范围,为老年流动人口提供养老服务的同时,拉动区域内养老产业发展。

第二,相应职能部门应重视老年流动人口,打破区域壁垒、实现流入地与流出地之间各项服务的对接。以异地就医为例,我国很多地区已经开通了医保卡的异地使用,但由于备案程序和撤销时限等的限制,加之信息不对称及网络利用上的障碍,很多老年流动人口依然会选择回乡就医,这不仅会加重老年人的负担、延误治疗,还会造成交通资源等的浪费。政府部门应推动打破医保卡异地使用上的障碍,开通跨省使用服务、简化备案程序,多渠道宣传使老年流动人口了解这一社会保障服务,增设服务窗口以提供咨询与帮助。将老年流动人口纳入社区服务对象范畴,在为这部分老年人口提供与当地人同等服务的基础上,了解其在现居住地面临的困难,快速响应,尽量给予帮助和提供解决方案,为其尽快融入现居住地社会创造条件。

猜你喜欢

本地人参与度流动人口
提高学生课堂参与度 激活珠心算生命力
本地人
基于双变量probit的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研究
本地人
初中语文教学中如何有效提高学生的课堂参与度
本地人,外地人
鼓励自主安全活动 提升员工参与度
皱眉人
数说流动人口
数说流动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