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宋代两湖兴学力量与地方官学的兴衰

2022-01-12邢益明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官学士绅发展

邢益明,赵 龙

(1.上海师范大学 古籍所,上海200234;2.上海师范大学 图书馆,上海200234)

在宋代,两湖地区主要是指荆湖北路和荆湖南路,大致相当于今天的湖北和湖南辖境。古代的两湖地区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多被以“不毛之地”记载、相称。北宋初,“太祖既下荆、湖,思得通蛮情、习险恶、勇智可任者以镇抚之”[1],然而地处偏远,宋代的两湖一直蛮乱频发①。直至神宗时,命章惇到此经制,两湖少数民族才逐渐被同化。随着全国性文教事业的推动,两湖地区的开化得到了新的进展,其中成效最好、影响最为深远的当属地方官学的发展。宋代依据地方行政区划,在州、府、军、监以及县设学,简称州县学。学界关于宋代州县学的研究成果中,州学多于县学,北宋多于南宋。但从众多的研究成果来看,宋代两湖地区官学发展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探讨。本文试以宋代两湖地方官学兴学力量为着眼点,梳理兴学力量对两湖地区地方官学发展所作出的贡献,简要分析两湖地方官学的发展与兴学力量之间的关系。

一、宋代两湖的兴学力量

宋初承唐末五代丧乱之余,文教事业尚不发达,两湖地区官学也相对萧条。真宗时期,倡导尊师重教之风,以敦化地方风俗。仁宗时,多次诏令州县立学。明道至景祐年间(1032年—1037年),“累诏州郡立学,赐田给书。”[2]2188又庆历四年(1044年)颁布《贡举条制敕》:“朕今建学兴善,以尊子大夫之行,而更制革弊,以尽学者之材,其于教育之方,勤亦至矣。有司务严训导、精察举,以称朕意。学者其思进德修业,而无失其时。”[3]地方官学相继而兴。神宗朝熙丰兴学,学校升贡制度的完善,极大地促进了地方官学的发展。需要指出的是,宋仁宗、神宗两朝,作为羁縻之外的一项文教管控措施,开始在两湖地区兴办州县学,主要作用还是在于治乱与维稳,而并非将其作为人才培养的来源地之一。崇宁年间,宋徽宗再度大力兴学。据统计,崇宁三年(1104年),全国入学生徒达到21万余人[4]。在此三次大兴学浪潮的推动下,宋代州县学得到了迅猛发展,两湖地区的大多数州县也建立了官学。

南宋初年,受战火波及,州县学遭到严重破坏。高宗绍兴年间,战事稍歇,开始复修学校、立学官、颁布学制,州县学逐渐得到恢复与发展。两湖官学也不例外,得到了恢复与发展的契机,荆湖两路设学名单见表1。

表1 荆湖两路设学表①

地方学校的发展与人才的培养离不开州县官员的管理与教职人员的教导,除了州县官员与教职人员之外,宋代两湖地区尤其是荆湖南路的士绅阶层对地方官学的贡献也是不可磨灭的。需要说明的是,宋代不同时期部分州县教职人员也由中央或官府委派,为将二者区分,本文所指的州县官员特指不包括州县教职人员在内的地方主官。

(一)州县主官

发展地方官学是宋代地方官员施政的重要内容,州一级主要由知州、通判管辖,县一级由知县(县令)或其副手县丞兼管。宋廷对地方官学的管理主要是制定学制,责成地方执行。湖北安州州学、寿昌军学、光化县学,湖南靖州州学、郴州州学、邵州州学等地方官学的发展得到了地方主官的大力推动。但是,随着官员的变动,地方官学时兴时停的现象并不少见,安州州学即是一则显例。皇祐年间,孙甫未能兴修即离任;嘉祐初年,魏琰选定基址并兴修,安州州学才开始兴建;随后张先开堂讲学,安州州学规模逐步扩大;熙宁初年,司马旦对学校进行新建、改造,并亲自讲学。安州州学历经二十多年,“历四刺史乃克大备”[5]120。作为兴学政策的实际执行者,州县主官不仅能主导地方官学的发展规模,而且对于州县教职人员的任用也有着很大的话语权。宋神宗以前,州学教授主要由地方官员自行遴选、委任或聘请,故而地方官学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州县官员的兴学态度,所谓“有贤守令,学校必兴”[6]。

(二)州县教职人员

仁宗庆历兴学后,州学始置教授。徽宗时,从宰相蔡京等言:“请天下诸县皆置学,令佐掌之,学置长、谕各一人。”[2]2766县设学长、学谕自此始。教职人员作为知识最直接的传播者,对地方官学发展所产生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其最基本的职责是传道受业解惑,“以经术行义训导诸生,掌其课试之事。纠正不如规者”[7]。他们的数量与素养对地方官学的教育质量有着最为直接的影响。对于师资素养问题,自仁宗后期开始陆续得到重视。如选取科举出身之人充当教官,并对教官进行考试和审查等。随后,对选派的诸教授以及考核标准逐渐严格,“诸路择举人最多州军,以五路法各置教授,委由国子监询考,通经品官及新及第出身进士可为诸路学官,即具所著事以闻”[8]2558。

在数量上,“选于吏员不足,取于乡里宿学有道业者”[8]3564的情况自仁宗时起一直存在。熙宁年间,朝廷加强了发展地方官学的力量,开始主动为地方选派师资。元丰元祐年间,朝廷委派府州学官,两湖地区共派遣两名,湖北江陵府、湖南潭州各一名[9]。高宗绍兴十三年(1144年)闰四月十四日,诏置荆湖北路归州教授一员[2]2781。在两湖地方官学的师资力量中,仍是以地方自给为主。

(三)地方士绅

地方士绅在地方公共建设尤其是学校教育方面常常多有贡献。他们或直接予以资金援助、或以其所在地方的声望呼吁兴学、或协助州县官员参与学校的建设与修复等来助力宋代两湖地方官学的发展,教职人员缺乏时,地方士绅还能起到弥补教学的作用。

南宋时期较于北宋时期,荆湖两路地方士绅的地方官学参与度更为活跃,这与不同时期士绅群体的数量及势力有很大关系。其中,南宋时期荆湖南路地方士绅对官学修建的参与度又远高于荆湖北路。据不完全统计,荆湖南路所遗留的学记共计19篇,反映官学修建中有士绅参与的共计5篇,占比26.32%;荆湖北路学记共计7篇,有士绅参与的为0篇[10]。荆湖南路士绅对地方官学修建的参与主要表现在助资建学、向地方主官请修、谕士劝民或出力建学等方面。如乾道四年,郴州州学的修建中,时薛彦博任知州,郡之士相与劝率以助资[11];江华县学修建,许洄任知县,其费并力于七乡之士,而倡于邑中士也[12]。

二、兴学力量与宋代两湖官学的发展

据周愚文统计,两宋时期,全国至少有271个州设立州学,其中荆湖两路共计24所,占比近9%;至少有571个县设立县学,荆湖两路共计62所,占比近11%[13]。较之两浙路或是江南两路,荆湖两路所立州县学数量虽有不及,但在全国也占有一定比重,且荆湖两路有超过半数的州县曾设立学校,州县学普及程度较高[14]。

(一)兴学力量与荆湖北路官学的发展

北宋时期,荆湖北路的官学建设以安州州学最为典型。安州“北接随、唐,东黄南鄂,西接荆、鄞,亦江汉间一都会”[15],于宣和元年(1119年)升德安府。学记有载:

庆历初,仁宗皇帝欲以人文陶一世,乃下书俾郡邑立学……而安陆濒大湖之北,去京师才千里远,当时守臣独恬安而不立学,长老先生抱经而叹息,里巷之童不闻弦诵之声,邦人耻焉。于后六年,得秘阁校理孙君甫,且将作之……未及程功,而孙君去……嘉祐初,司农少卿魏君琰慨然图之,乃于州城之南门外东偏,作夫子殿及东西二堂八斋室,安陆之民始适然相与环聚而观之,而喜我邦之有学也,而犹未睹教育之盛。及职方郎中张君先,始集诸生,鼓箧而升堂,讲明六经之奥。今虞部郎中司马君旦又绝壕为梁,通朔望厅入于学,彻其旧讲堂而新之,挟以两廊门之右,为藏书之室,其左为泉毂之府,庖厨沐浴皆具焉,凡增七十五楹。听鼓作,先生登座,抗首而谈经,学者优优恂恂,相与揖让乎丈席之间,发疑解难,虚来而实归,安陆之学于此而大备……盖学之成,在仁宗下书之后二十六年,历四刺史乃克大备,其难也如此。[5]120

可知,在仁宗兴学的大背景下,由于守臣的不作为,安州未能立学,偌大一都会却不闻弦诵之声。后孙甫未得兴修便离去;魏琰续其志兴修办学场所,使安州初有学,但未来得及振兴便又离任;张先在此地任职,开始召集生徒讲学;司马旦任职时新修学堂,亲自讲学,经过四任地方主官的积极兴建,安州州学才得以大备。

除安州州学外,寿昌军学在湖北官学发展史上亦是重要的一笔。北宋崇宁五年(1106年)武昌县始建学,初为宣圣庙建。南宋嘉定十五年(1222年),武昌县改为寿昌军[16],在武昌县学基础上无所增益。随后在地方官员的主导下,多次进行修缮。史载:

嘉定升军,即以为侯頖,亡所增益。宝庆三年,守陈允迪撤而新之,为屋五十间,视旧颇宏敞。嘉熙丁酉,再复军额,校官王禹圭更加营葺,益以完备……淳祐十一年,校官李峻于南堤大街所从入之途筑台,揭扁曰学宫。宝祐元年春,守段震午始至,首整葺讲堂。[17]8395

段震午知寿昌军时,因泮桥低洼而遇水浸坏,遂“复捐郡帑,鸠工伐石”[17]8395。可见,在寿昌军学延亘两百余年的发展历程中,离不开地方主官的积极倡导和修缮,经费上亦仰仗民间士人捐赠。

不少县学的发展亦得到兴学力量的大力扶持。元符初年,光化县县令洪中孚主持重修县学,当地县学得到发展[18]88-89。当时,更有士人“愿献赀以助用者,愿献地以益基者,愿新绘塑者,愿新祭器者,愿按图指位,则治材董工自作某处者,板筑朴斫,涂泥丹艧,惟恐或后”[18]89。对于县学的重修,当地士人惟恐或后、不遗余力。荆湖北路沅州黔阳县,宝庆中饶敏学为令黔阳。“纾滞救乏,摧奸抑强,威行令孚,粟衍财牣,思以父兄所讲淑其民人。县故有学于治寺之东,自嘉泰后钱君衢移之县西南,罗君方畤又为礼殿,余悉未备。饶君始为门墙,继葺殿屋,堂室斋馆,庖湢庭庑,以次毕具。又为绘象祭器,以严春秋之祀。命贡士单铨董其役事。”[19]除重振县学外,还任命贡士单铨监督劳作。黔阳县学得到发展,是地方官员与地方士绅通力合作的结果。绍熙二年(1191年),常德府武陵县始立县学,“士民之有力者皆争出财以相其役”,武陵县学“规模宏丽,气象雄伟,遂成武陵壮观”[20]。

(二)兴学力量与荆湖南路官学的发展

宋代湖南官学的发展,得力于许多地方主官的大力提倡,最负盛名的当属学者朱熹。南宋绍熙五年(1194年),朱熹知潭州,“所至,兴学校,明教化,四方学者毕至”[21]。朱熹在潭州整顿州学,并亲自执教,推动岳麓书院规范化发展。靖州位于湖南西南部,地处偏远,从一个未开化之地发展至学校大兴,州县主官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魏了翁先于端平元年(1234年)知潭州,后又贬居靖州。在靖州,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实施了不少有利于当地官学发展的措施。“靖故有田以给贡士……然仅供新士半途之费,而免举者又不及新士十之一”,魏了翁“会居积行粮之余,市近郊田,积三岁所入以给三邑之新旧进士”[22],为靖州州学的发展提供了便利。县级主官大多也重视和发展教育,《湖南通志·名宦》中有诸多例子:“王定民于元祐年间知湘阴县,时湘阴并未立学,便创立学宫;后知衡阳县时,亦对学宫进行修葺,教导诸生。赵崇模知安化县时,增置学田,以赡诸生。”[23-24]

道州位于湖南南部,是周敦颐的家乡:

湘中九郡,长沙为会府,三岁选士,不过三十人,而中程春官者,步武相接。春陵与郡,计偕之数与会府等,其升俊造亦不乏人。然世之士大夫类以地望论人物,汝颖多奇士,山东多相家……唯春陵渐有虞氏之化……苟衣食自足者,皆推其余以督义方,故方领矩步,比他郡为盛……宋兴至今二百余年,进士取人九十余科,春陵之登第者凡百余人。[25]

以此观之,教授的谆谆教导、家乡士人的尚学风气都是推动道州教育兴盛的重要原因。

郴州故有州学“迫于城隅,湫隘不治”,乾道四年(1168 年)知州事薛彦博、通判州事卢渊、教授吴镒“始议迁改,因得浮屠废宫,江山在前,高明爽垲,乃徙而一新之。郡之士相与劝率以助资役,甫踰时而迄成焉”[26]563。在州长官以及教授的决议和郡之士的支持下,郴州州学得以迄成。永州重修儒学,知县许洄请李韶作记,其中云:“其费并力于七乡之士,而倡于邑中士也。不宁惟是,又广置腴田,以丰稍食。”[27]可见,地方士绅在永州州学重修时所贡献的力量。

邵州州学的建学更是州官、教授与士绅合作的显例。荆湖南路的邵州(今湖南邵阳),南宋时升为宝庆府,邵州地理位置偏远,“去王畿数千里”,“庆历中,天子诏天下郡邑皆得立学”,才得以为学。“而学在牙城之中,左狱右庾,卑陋弗称”,直至“治平四年,通判永州周侯惇颐来摄郡事,始至伏谒先圣祠下,起而悚然”,这才“度高明之地于城之东南修建学校,修成后,率士子行释菜之礼”。然而百余年间,“其间兴废之不常,甚至于徇寻常利便之说,徙就他所”,直到“乾道元年,知州事胡侯华公叹息其故,与州学教授陈伯震议所以复之者,转运判官提举事黄公沃闻之,愿捐缗钱以相其事。于是即治平故基而加辟焉,祠祭有庙,讲肄有堂,栖息有斋,楼阁翚飞相望,下至库庾、庖湢,无不备具”[26]561。胡宏《邵州学记》中更有记载:

荆湖南路邵州知州事陈正同上任后,小心恭畏,布诏行令,以明伦为先务。叹郡产庳下,亵于嚣尘,考按厥始,乃元符中因皇华馆之旧也。公曰:“嘻!此岂尊师重道之礼?其何以明施天子徳政乎?”士子合词曰:“神霄废宫,地势高明,栋宇宏丽,今为戒坛寺,其徒二三人,坐视废颓,而加之拆毁。请更以奉先圣。”公大悦,从之。咸以劝以金谷,给力役,民不知而学宇一新。[28]

可见,邵州州学的兴建与修复恰是地方官员、州学教授与地方士绅通力合作的结果。

三、兴学力量与地方官学兴衰原因

宋代两湖官学的发展与地方兴学力量的推动密不可分。但并非所有的州县官员、教职人员与地方士绅都热心文教,忽视州县学发展的也不在少数。其表现较为多元,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对地方官学的轻视与执行上的懈怠。此外,还有诸如政务繁忙无暇兼顾地方官学、经费不足只能听之任之等客观原因,其造成的结果必定会对地方官学的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一)主动兴学者的兴学理念

“古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29]教育一方面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另一方面也是教化百姓、形成良俗、稳固地方的一项手段。“政治不可以一日弛,则学宜亦如之,岂当计时之险夷,而为缓急崇替。”[30]教育的重要性由此可知。教育的目的大致有二:一为培育经世致用的人才,二为明人伦以善风俗。学者朱熹曾有云:“窥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人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辞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31]学之兴废存乎人,兴学者会以教学目的为指导,秉持儒家的教学理念,积极兴学,以促进宋代两湖官学的发展。

范仲淹之子范纯仁于北宋哲宗时被贬知湖北随州,所到一处都会尽力推动地方文教的发展。他在随州大力整治学风,制定学规令生员遵守,使得随州学习风气渐盛[32]。朱熹好友李宗思曾于乾道年间出任蕲州学官,刚到任时便发现自己所居之处与州学距离太远,不便与学生进行学问交流,于是在州学附近的空地上修建住所,以便教学。他还曾召诸生坐堂上而告之:“朝廷立学建官,所以教养人才而待其用,德意甚美。”[33]李宗思的教学理念深受朱熹影响,以明义理为要而不以科目词艺为急,教学时注重思、学、问相结合,重修身治国之道。潘子韶于孝宗时任兴国军大冶县令,为修县学并告其民曰:“学也者,为国养才,非拘夫士也。”另告邑之士曰:“学也者,非徒其文也,学之本在道;士也者,非徒其貌也,士之实在心,所以推之治国平天下。”[34]张栻在《江陵府松滋县学记》中曰:“先王之教,其大旨见于孟氏之书,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又曰:“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意。是知学校以明伦为教。”[35]

杨大异宋代湖南醴陵嘉定十三年进士,致仕之后,致力于地方教育,“学者从之,讲肄谆谆,相与发明经旨,条析理学”[36]。元祐初,王定民从湖北通城县令卸任后转知湖南湘阴县, 期间他以教育讲校为先,在当地有最绩闻,时湘阴尚未有县学,于是湘阴士人造庭持犊以请,后来邓氏青竹书馆便被王定民改建成湘阴县学。湘阴人周式拜国子学主簿后, 放弃在朝中做官的机会,选择回乡教授。孙胄天圣八年三月二日得为潭州助教,“曾应二举,后以养亲,家贫,退居乡里,聚生徒讲说经书”[37]。

综上所述,以上州县官员与教职人员在论及地方州县学时都曾谈到兴学以教养人才、敦化风俗的重要性,并且以身体力行践之。地方士绅也同样认识到兴学的重要性,积极善引家乡学风。主动兴学者很大程度上都受到《周礼》《礼记》等思想的影响,他们在兴学理念的指导下,或详细筹划修学事宜、主动修葺营缮学校,又或直接参与讲学,亦或以自身力量推动家乡建学,从各个方面推动了宋代两湖地方官学的发展。

(二)忽视州县学的原因

部分兴学者推动了地方教育的发展,但地方官员与教职人员对地方的州县学教育,或因循守旧,或虚与委蛇、予以忽视等。即便历朝皇帝多次下诏对州县学官员赏罚惩戒,亦或敦促兴学,颁布学规加以引导,不尽责的情况也仍然存在。究其原因,大致可从两个方面加以分析。

客观原因主要是由于地方财力不足或政务繁忙,其无法尽心于州县学。此类原因,学记中有所记载。湘阴人王容在学记中有所言:

然今之县令,往往困于财用之不足,而扰于狱讼之多变,上则制于州家之督责,而下则沮于奸民之动摇,故一切以刑从事,苟以免目前之急。至于养士之宫,所以习礼乐而励风化者,非窘于钱谷而不敢为,则病于簿书之剧而不暇为,故虽万户之邑、多士之乡,而听其废坏而不葺,因其简陋而不改,大抵然也。[38]

主观原因则主要在于其自身对州县学的重视程度不够。李廌《襄州光化县重修县学记》:“昔之为守与夫前为令者,春秋釋菜纔一至焉,文具苟简以应故事,或有营缮者,不过补漏搘傾而止。”[18]88光化县学的地方官员即是一例,在兴学或祭拜程序上往往简略以应付之,流于表面。对此,汉阳军属荆湖北路,黄榦《行下军学为申请增俸钱贴》云:“学校养士是美意,为郡守教官不知以道义训诲诸生,但欲增添俸钱,增置学产,以取士子之才誉,所谓教义之义安哉?”[39]南宋时兵部侍郎虞俦《论郡县学剳子》中亦有所感叹:“为教授者,则自以为冷官而不事事,自一郡观之,若未甚害也,举天下皆然,择实关事体矣。”[40]

由此可知,忽视州县学者或以资费不足、政务繁忙等原因,表现出对地方官学发展漠不关心的态度;又或是自身能力不足,对兴学不够重视,不能够制定措施以促进地方官学的发展,从而对于兴学表现得非常消极、不以为意。对于两湖官学的发展而言,无疑是一大阻碍。当然,除了办学人员外,地方官学的发展还与当地人自身的教育驱动与兴学欲望密切相关。兴国人不向学,由来已久。“兴国者,本隶武昌,以摘山鼓铁之利,遂建军壁”,后“庙学草创而不完”,景祐时“人不知学”“先圣先师之祠而不若淫昏之鬼”“旧祠在牙城之西,风绩雨隙,不自撑梧,先生弟子居无容席之地,岁率常祀,俯仰其间”,后来“新宫既就,而行礼其中,邦人怡然知学校之所以为教也”[41]。但兴国人并未由此而重教,到南宋孝宗时,陆九龄教授兴国,仍然是俗俭啬而鲜知学。嘉定八年(1215年),黄榦知汉阳军,时军学“职事之额甚众,而学校之弦诵寂然”[42]。可见,客观条件不足、州县官员与教职人员的轻视以及士绅读书榜样的缺失对于两湖官学发展的消极影响。

四、结语

宋代是中国古代地方官学的繁荣时期。地方官学自北宋中期初步形成规模,并在以后的历次兴学中不断得到增扩与完善。两宋之际,受战火波及,州县学遭到严重破坏,更有教学物资被军事占用。高宗时战事稍歇,州县学才得以恢复和发展。

在此背景之下,宋代两湖官学的发展亦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波三折、兴废交替。北宋两湖官学历经三次兴学才开始慢慢发展,南渡后又多遭损毁,后才陆续得以重修。从总体数量上而言,宋代两湖官学在全国也占有一定比重。就两湖内部而言,北宋时荆湖北路官学发展较荆湖南路更为发达,其原因在于荆湖北路范围拥有良好的历史文化积淀,在先秦时曾作为楚文化的中心。较荆湖南路而言,有着更为深厚的文化底蕴。至南宋时,荆湖南路官学的发展超越了荆湖北路,其中很大原因在于湖南地方士绅的推动。荆湖北路地方官学发展滞后,除去史料局限所带来的偏差,其更受到时局变化的影响——宋廷与金对抗,边境线退缩,这是荆湖北路经济衰退、文化走向落后最重要的原因。

从质量上而言,人才是衡量荆湖两路教育发展最为直观的指标。宋代是荆湖两路尤其是荆湖南路文化发展的重要时期,两湖地方官学的推行与发展,不仅巩固了蛮夷汉化之风,拓宽了两湖读书人的科举之路,更为以后两湖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宋代两湖官学的发展,与朝廷的鼓励政策分不开,但学之兴废存乎人,地方兴学力量对荆湖两路官学发展影响巨大,荆湖两路官学的发展也是地方官员、教职人员与地方士绅三大兴学力量通力合作的结果。在崇文政策的推动下,宋代两湖地方官学的发展亦有赖于兴学力量的大力经营。

注释:

①此表据周愚文《宋代的州县学》第391-401页汇总制成。

猜你喜欢

官学士绅发展
迈上十四五发展“新跑道”,打好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牌”
国企发展如何提高“质感”——以陕汽党建引领发展为例
明清时期太谷县教育刍议
砥砺奋进 共享发展
浅析清末立宪运动前后的士绅政治转型
清代贵州团练与地方政治
宋代官学教育经费及其政策
对于士绅在“双轨政治”中的作用的分析
教师发展
近代民教冲突中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