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消极完美主义与抑郁的关系:反刍思维的中介作用

■张 月，张 野，陈 颖

(沈阳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

抑郁是指个体体验到持续性失落、伤感、绝望等的常见的一种情绪体验[1]，会破坏动机和情绪，使个体出现食欲不振、失眠无力等症状。据统计，2030年抑郁症将变为全球严重负担性疾病[2]。一项涉及93项研究的元分析发现，2000—2017年间中国大学生抑郁水平逐渐增加[3]。大学生作为向成年早期过渡的群体，由于要与父母和同伴等社会支持长期分离，很容易出现一系列非适应性问题。有研究表明，抑郁会使大学生出现反应迟钝、注意力不集中、人际交往困难、学习兴趣下降等问题，情况严重者还会导致自杀行为[4-5]。

近年来，研究表明完美主义对抑郁有一定的预测作用[6-7]。完美主义是指个体对自己或他人持高度标准，并伴有大量自我否定性评价的人格特质[8]，包含积极和消极两方面:积极完美主义个体常尽力达成所设定的目标，不会因未达成预期结果而产生负性情绪体验；消极完美主义个体则更关注目标与结果的差异，认为自己必须达成某个目标，进而容易产生负面情绪[9]。实证研究表明消极完美主义对个体抑郁情绪有直接预测作用，并且正向预测抑郁[10]。国外学者研究发现，消极完美主义与反刍思维是导致大学生焦虑、敌意和抑郁的重要因素[11]，因此二者对大学生负面情绪的影响不可忽视。反刍思维是指个体重复性思考负性事件及情绪，不断思考这类事件引发原因和产生结果的方式，并不采取积极应对方式处理问题[12]。研究发现，消极完美主义对大学生反刍思维有正向预测作用[13-14]。消极完美主义者为了避免失败，常常犹豫不决、过度谨慎和过分讲求计划性，这就使个体很容易陷入反刍思维。抑郁的认知理论强调消极思维和情绪的关系，认为个人评价自身和环境的方式会对其情绪状态和行为产生影响。反刍思维作为一种消极思维方式，会使个体局限在不合理认知范围内，过分概括化或绝对化地重复某些想法或事件，导致个体在情绪或行为上出现问题。回顾以往研究发现，反刍思维不仅是抑郁症的一种诊断性风险因素，还会使个体产生许多心理障碍，包括抑郁、焦虑、药物滥用和饮食失调等[15]。有研究发现，倾向于采用反刍思维思考问题的个体，一方面，即便感受到社会支持，也不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他们始终认为自己具备的社会支持不充分，所以容易产生抑郁[16]；另一方面，当这类个体与他人交流时，头脑和语言中不断再现负性事件会促进与他人进行共同反刍，而共同反刍是抑郁发生的重要因素[17]。相关实证研究发现，反刍思维可以正向预测大学生抑郁[18-19]。自我验证理论为研究三者之间的关系提供了理论基础。该理论认为，消极完美主义容易使个体陷入消极思维方式，获得消极反馈，从而产生消极情绪与行为。因此，消极完美主义很可能通过增加大学生的反刍思维进而提高其抑郁水平。

综上所述，基于自我验证理论，本研究建立了一个消极完美主义、反刍思维与抑郁的理论模型，拟探究抑郁的作用机制，为预防大学生抑郁提供理论依据，并针对变量间关系提出以下假设:消极完美主义和反刍思维均正向预测抑郁。反刍思维在消极完美主义和抑郁间起中介作用。

一、对象与方法

(一)对象

采用整群抽样法对内蒙古某高校大学生进行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541份，有效率为98.18%。其中男生266人（49%），女生275人（51%）；大一学生137人（25%），大二学生137人（25%），大三学生 127人（24%），大四学生140人（26%）。

(二)研究工具与统计方法

1.Frost多维完美主义量表（中文版）

该量表由訾非和周旭修订[20]，共27个项目，可划分为积极、消极完美主义两方面。研究采用消极完美主义分量表的21个项目进行测量。采用5点计分（1代表“非常不符合”，5代表“非常符合”）。评分越高，消极完美主义倾向越严重。本研究中量表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94。

2.反刍思维量表

该量表由韩秀和杨宏飞修订[21]，共22个项目，包括症状反刍、强迫思考、反省深思三个维度。使用4级计分方式（1代表“几乎从不”，4代表“几乎总是”）。分数越高，被试反刍思维水平越高。本研究中量表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97。

3.流调中心抑郁量表

该量表由Radloff编制[22]，共20个项目，使用4级计分方式（0代表“偶尔或无”，3代表“多数时间或持续”）。得分越高，抑郁症状越严重。本研究中量表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88。

4.统计学处理

研究采用SPSS23.0和PROCESS进行描述统计、相关分析及中介效应分析。探讨反刍思维在消极完美主义影响大学生抑郁过程中发挥的中介作用。由于本研究采用自陈量表收集数据，故用Harman单因子分析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呈现了11个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29.70%，低于40%的临界值，表明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研究结果

(一)相关分析

消极完美主义、反刍思维、抑郁三者呈显著正相关。且性别、年级与其中变量呈显著相关，因此在后续检验中将它们列为控制变量(P值均小于0.01)(见附表1)。

附表1 描述统计及相关分析(r值，n=541)

(二)中介效应分析

在控制性别、年级的情况下，研究发现消极完美主义对反刍思维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38,t=12.18,P＜0.01)；消极完美主义对抑郁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17,t=8.08,P＜0.01)。当消极完美主义与反刍思维同时预测抑郁时，反刍思维对抑郁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β=0.43,t=15.18,P ＜0.01）；但消极完美主义对抑郁的直接预测作用不显著（β=0.01,t=0.43,P=0.67），且置信区间内包含0，表明反刍思维在消极完美主义与抑郁之间起完全中介作用(见附表2)。该直接效应（0.01）和中介效应（0.16）分别占总效应（0.17）的5.81%和94.19%。

附表2 大学生消极完美主义、反刍思维及抑郁的中介作用分析

三、讨论

本结果揭示了消极完美主义和抑郁的关系，结果表明消极完美主义本身并不直接导致大学生抑郁的发生，消极完美主义所引起的反刍思维才是抑郁的直接诱因。

(一)描述统计与相关分析

消极完美主义、反刍思维及抑郁得分均比较低，说明大学生整体上疑虑和担心错误情况较少，可以正确看待父母所给予的期望，不会给自己设定极高的标准、施加过多的压力。相对来说，有比较良好的思维方式，在生活中，可以较好地解决与同学之间的问题，调整自身状态，保持良好的心情。相关分析显示，消极完美主义、反刍思维及抑郁呈显著正相关。这说明消极完美主义大学生在生活中遇到挫折时，会习惯性构建消极反省图式，陷入对负性事件的思考，促进抑郁的产生。当他们没有实现自己及父母所设定的高目标时，会对自身产生极大地怀疑，认为自己不能胜任，产生负性自我归因和认知偏差，最终形成恶性循环。

(二)中介效应分析

消极完美主义通过反刍思维的完全中介作用影响大学生抑郁，这与前人[23]研究结果一致，说明反刍思维是完美主义影响抑郁的重要因素。这可能是因为长期处于消极完美主义的大学生对自身期望过高，对目标状态不易满足，更容易重复某些行为，思索负面情绪与信息。陷入反刍思维会阻碍个体采取积极的方式去应对突发的问题，从而出现焦虑、烦躁等消极体验，情绪调节能力变差，交往能力下降，长期沉浸于悲伤情境。反刍的注意模型指出，个体产生负面情绪时，注意广度会缩小，会更关注消极事件，而不是如何解决问题，从而产生反刍思维。消极完美主义个体认为自己在某方面没有达到心理预期时，往往会建立消极心理作用模型，将注意范围缩小到对错误认知及负性行为的关注上，最终陷入抑郁[24]。本研究证实了自我验证理论，即消极完美主义个体容易产生反刍思维，获得消极评价方式与反馈，产生消极情绪体验。也就是说，当大学生具有较高消极完美主义时，他们会在认知系统中反复思考预期目标，对各类环境中的负性信息和消极评价变得敏感，忽略他人的正向评价，长期沉浸于消极评价中，导致个体产生抑郁倾向。这一研究结果提示，家长、教师及心理健康工作者应重视大学生此类消极的思维方式（反刍思维），从而对其抑郁发生的可能进行更有效和针对性的干预。

四、研究建议

首先，改善消极完美主义心态。从大学生自身入手，让具有消极完美主义的大学生意识到完美主义并不只是苛求完美。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自身和谐平衡的统一，而不是浪费有价值的时间追求难以实现的目标。消极完美主义的大学生往往惧怕失败，对他人评价敏感，思维固定化，容易与自己和他人设定的标准发生心理冲突。因此，一方面要引导大学生培养积极完美主义，教师和家长应给予大学生更多支持与关爱，引导其制定合乎情理的计划与目标，避免施加过多压力，鼓励其保持积极心态，让学生接纳自己的不完美，建立现实思维，正确理解自我实现的价值；另一方面，引导大学生减少反刍思维。首先要关注自己的思维方式，当发现陷入某种负性事件并影响生活与情绪时，要采取积极的解决方式，改变不合理认知，实现认知平衡，减少抑郁的发生。其次，家长应关注学生的身心状态，协助其解决心理问题，提供必要的社会支持，弥补他们的心理需要。学校对学生应定期进行心理调查，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对状态不佳的学生进行耐心的交谈与鼓励，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教师还要关注学生的生活和人际关系问题，调节其情绪状态，避免学生因其他问题产生反刍思维。学校应设立多项活动，鼓励学生积极投身到活动中分散对消极事件的过度关注。学生参加活动可减少不愉快体验，正视目标与现实的差距，磨练自身意志。学校也可以开设团体心理辅导课程，为学生创设相关情境，让他们在团体中交流、分享。通过团辅让学生正确看待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增强自我意识，学会理解和接纳自己和他人，体察彼此的心理活动，掌握灵活的思考方式。团体辅导可以有效改善学生消极完美主义心态，减少不良情绪体验。同时，做好心理健康宣传工作，帮助反刍思维水平较高的大学生确立正确的思维方式。社会应鼓励网络运营商们制作一些可以让大学生测验自身心理问题的APP，利用APP进行统计和追踪，关注其心理健康情况，发现心理问题及时与学校老师及相关心理健康工作者对接。对待抑郁的学生，应找到其问题的根源，提供必要的社会支持。因为只有拥有良好的心理健康，学生才能树立对学习和生活的信心。

五、研究不足与展望

本文采用自陈量表，可能存在社会赞许效应，影响结果的可靠性，未来可以结合实验情境模拟。本研究为横断研究，较难明确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以后可进行纵向追踪，使结果有更强的说服力。在接下来的研究中，可以增加影响抑郁的其他变量，探讨其中的调节作用及干预措施，提高对大学生抑郁预防与治疗的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