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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总统府的“85后”小城青年

2022-01-11吴志华

环球人物 2022年1期
关键词:里奇左翼智利

吴志华

加夫列尔·博里奇

加夫列尔·博里奇方脸平头,留络腮胡,戴一副深色镜框的眼镜。在2021年12月19日当选智利史上最年轻总统前,他发型凌乱,喜欢流行文化,很少穿正装、打领带。这位刚跨过法定参选总统最低年龄门坎的“85后”,即将执掌一国政权,这出乎很多人意料。

博里奇是谁?为什么初出茅庐便能脱颖而出?有分析称,智利正处于改革发展模式和推动社会转型的十字路口,选民们把希望寄托于这位青年,对他的朝气充满期待。

1986年2月,博里奇出生在麦哲伦—南极大区的首府蓬塔阿雷纳斯。这是个海港城市,地处南美洲最南端的麦哲伦海峡北岸,与火地岛和南极洲隔海相望。在巴拿马运河开通前,这里曾是沟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必经之路,如今仍然是进入南极的“门户”。当地居民多为欧洲移民后裔,其中克罗地亚裔约占全市人口半数,当地也留有众多的克罗地亚文化印记。

博里奇的家族也不例外。据智利《信使报》报道,19世纪末,克罗地亚的达尔马提亚地区遭遇农业病害,葡萄、橄榄等种植业遭到毁滅性打击,很多家庭被迫移民海外。博里奇的曾祖父在1885年前后从克罗地亚的乌格列安移民麦哲伦—南极大区,从事采矿和淘金。

虽然家乡并不繁华,小城青年博里奇却对家乡充满自豪感。他在左臂文着“照亮荒岛的灯塔”,形容家乡“是世界的起点,那里所有的故事和想象都融入了麦哲伦海峡,成为许多小说的灵感”。不会说克罗地亚语的他,2010年专程去克罗地亚的乌格列安寻根。他的堂姐说,博里奇走遍了岛上的村落,并在祖先曾经居住的房子前拍照留念。

2006年,博里奇离开家乡,只身来到3000多公里外的首都圣地亚哥,进入智利大学法学院读书。此时,智利社会处在政治转型期,皮诺切特独裁统治结束后,中左翼、中右翼轮流执政,经济持续稳定发展。但看似平静的智利社会,已经在质疑以私有化和自由竞争为核心的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批评教育、医疗和养老保障制度存在的问题。由于政府鼓励私人办学,教育投入减少,导致公立学校教学质量下降,且学费之昂贵“领先全球”。政府也鼓励私人医疗保险业发展,导致看病成为民众沉重的生活负担。智利建立个人资本化养老保险制度,91%的智利人每月领取的养老金低于236美元,仅相当于最低工资(379美元)的62%。

民众的不满首先集中在教育上。2006年,智利各地中小学出现抗议,民众要求改革教育制度,政府被迫承诺成立研究改革问题的教育质量委员会。2008年,对高昂学费不满的大学生也举行抗议游行,正在法学院读书的博里奇当选为学生联合会理事。2011年5月,要求政府实行大学免费教育的学生运动再次爆发,博里奇领导了这场运动。大学生们质疑:“为什么教育成了特权而非权利?为什么富人有健康而穷人没有?为什么养老金变成了生意?”博里奇说,质疑发展模式“将使智利成为一个更公平的国家”。一拨拨的学生运动造就了年轻一代在政坛上的崛起。博里奇说:“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在2011年闯入政坛的。”

2014年,博里奇作为独立左翼候选人,首次当选国会议员。2017年,他在左翼联盟“社会融合”支持下连任议员,并成为获选票最多的议员之一。

2019年10月,智利再次爆发更大规模、持续时间更长的街头抗议,参与者多达百万。示威者诉求更广泛,不仅要求改变现行教育、医疗和养老制度,而且要求反思国家发展模式,召开制宪大会制定新宪法。博里奇作为抗议活动组织者和民众代表与政府谈判,最终达成协议,政府同意组织关于召开制宪大会的全民公决,示威者结束街头抗议。

经此一役,博里奇从年轻的学生领袖成长为新一代政坛明星。他展现了勇气和毅力,也表现出能倾听各方意见、通过对话谈判解决问题的行事风格。

2021年11月,智利举行总统大选。一些左翼政党和社会团体组成的“赞成尊严”联盟推举博里奇为总统候选人。在7名候选人中,他年龄最小,但阐述的执政理念引起广泛共呜。他毫不留情地批评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造成社会不平等,指责私人养老保险基金管理公司“以民众为代价,荒谬地赚钱”,主张“建立公共、自主、非营利的社会保障体系”。在博里奇看来,经济增长应辅之以消除不平等的政策,“伴随不平等的经济增长是泥腿经济。有社会凝聚力,才能走向真正坚实的发展”。他希望智利成为一个福利国家:“我们代表着即将到来的变革和转型过程,当然,这一定是一个渐进式的过程。”

在竞选活动中,博里奇愿意听意见、作妥协,乐于对话。首轮投票得票率并非第一的他,积极争取落选左翼总统候选人的支持,倾听和吸纳他们的意见。回应社会治安等问题时,他强调打击贩毒和有组织犯罪,表示要对警队进行改革,加强警察在执法中尊重人权的培训。他还支持弱势群体,主张保护土著社区利益。这帮助他在大选第二轮投票中反超对手,一举当选。

当选总统后,博里奇来到支持者集会现场,发表了胜选演讲:“我感觉自己是历史轨迹的继承人。这条轨迹从不同的立场出发,寻求正义,捍卫人权和自由。我将成为所有智利人的总统。”

人们普遍认为,博里奇上任后,将面对极其复杂的局势,要解决许多富有挑战性的难题。

左上图:2014年,博里奇参加街头抗议活动。右上图:2019年10月19日,智利民众针对公交系统票价提价进行抗议。下图:2021年12月19日,智利举行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博里奇作为左翼联盟“赞成尊严”候选人前往投票时与选民合影。

博里奇赢得大选后,民众走上街头庆祝。

2021年12月19日,博里奇当选总统后向选民致意。

首先,他要妥善处理智利政治和社会层面的两极分化。智利政治社会分裂的局面,并没有因大选而改变。新政府的政策、法案和计划,都需要通过政治谈判甚至做出妥协后方能获得通过,这会拖住新政府大刀阔斧推進改革、实现转型的步伐,甚至出现府院相争、久拖不决的局面。

2022年召开的制宪大会能否如期制定新宪法,以及新宪法是否能被全民公决认可,对智利的未来至关重要,也直接影响到博里奇的执政。一方面,博里奇当总统有利于政府和制宪大会的互动,另一方面,制宪大会在起草、审议和通过新宪法过程中的各种主张与争执,都是对博里奇执政能力的考验。一旦新宪法如期颁布,博里奇政府还可能成为过渡政府,面临重新大选的挑战。

在社会领域,建立新型的教育、医疗和养老保险制度,是体现新政府承诺“变革”和“转型”的标志性举措。博里奇主张建立全民基本养老制度,为全民提供免费的基本医疗保健服务。在教育领域,他提倡大学免费教育。这些改革举措覆盖面广、资金需求大,牵涉到各方利益,并且需要通过修宪和立法步步推进。在改革过程中如何发挥国家引领作用、保障资金来源等,都是不小的难题。一旦搞不好还可能会引起新的社会矛盾与冲突。

经济上,博里奇的压力也很大。受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和2019年底社会动乱局势的影响,2020年智利经济遭遇30年来最严重萎缩,2021年复苏微弱而缓慢,面临财政赤字、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的压力。智利央行预测,2022年智利经济增长为1.5%至2.5%,2023年可能降为0至1%。博里奇主张推进税制改革,增加政府财政收入,并建议对从事铜、锂和其他矿产品开采的跨国企业和私营企业征收采矿特许费。智利工商界担心这些措施可能损害私人企业生产积极性,吓跑外国投资者,大量的社会开支还可能让智利负债累累。当然,所有重大改革措施都要在新宪法通过后才有可能实行,并且还将面对一个政治分裂的国会,进行艰难的谈判。

当前,拉美地缘政治格局正处在演变进程中,时而“左退右进”,时而“右退左进”。随着博里奇当选,这一地区左翼力量得到进一步加强。各种迹象表明,拉美地区地缘政治格局在2022年还将迎来新变化。如果左翼政党在巴西和哥伦比亚的大选中胜出,拉美将迎来21世纪第二次左翼执政高潮,这对智利新政府推进变革无疑是有利的国际条件。

不过,有分析称,博里奇在对外政策上有可能采取与其他左翼拉美国家不同的策略。智利大学学者吉尔伯托·阿兰达认为,尽管外交政策由总统及其顾问制定,但执政联盟内部“多元化的看法”会影响外交政策的具体实施。博里奇政府将会调整前任皮涅拉政府积极支持和参与利马集团、谴责拉美国家左翼政府的立场,但是如何处理与委内瑞拉、尼加拉瓜等国的关系,博里奇政府需要“以务实的方式采取行动”。

面对复杂局势,博里奇也清醒地意识到变革和转型是个渐进过程。他说,自己的执政代表着变革和转型,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同时完成”。但他仍强调,“我们要负责任地推进智利人所要求的变革,一个人都不要被落下”。

1986年2月出生于智利蓬塔阿雷纳斯市,曾就读于智利大学法学院,曾从事学生运动,2014年首次当选国会议员,2021年12月19日赢得智利总统大选,将于2022年3月11日就职,任期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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