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生产性保护”的融水苗锦创新发展探析
2022-01-10严建云朱宇航
严建云, 朱宇航
(广西科技大学 人文艺术与设计学院,广西 柳州 545006)
2015 年 10 月 26 日召开的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要 “构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加强文化遗产保护,振兴传统工艺。”[1]
苗族是富有古老文明、讲究礼仪的民族,苗族文化源远流长,在距今五六千年的炎黄传说时代,苗族文化就已经有所发展。苗族服饰样式繁多,色彩绚丽,其中苗族妇女的服饰有百种样式,堪称中国民族服装之最,杜甫曾用“五溪衣裳共云天”的诗句夸喻苗族的服饰文化。苗族织锦是苗族人朝暮接触的手工艺术,是苗族服饰的主要装饰手段之一,广西壮族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融水苗族织锦亦如是。
作为广西民族织锦的重要组成部分,融水苗锦历史悠久。有学者根据相关史料指出,苗族于宋代从湘西和黔东迁到今融水县境内的元宝山周围[2]。随着苗民大量南移,苗锦技艺传入广西融水苗族自治县,自此融水苗锦这一名词产生。1949年后,融水苗族自治县染织厂还建立了苗锦织造车间,采用排子机生产苗锦背带、被面等,1985年融水县苗锦织造车间改为苗锦开发中心。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关注苗锦以及从事苗锦技艺的人越来越少,融水苗锦面临失传。文中从“生产性保护”角度对融水苗锦的传承进行分析,以期为继承和弘扬民族优秀文化提供借鉴。
1 融水苗锦的价值和艺术特点
1.1 价值体现
在社会现代化的进程中,苗锦已经不仅是满足人民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也是一种艺术品,是体现民族审美意识的瑰宝。融水苗锦的价值主要表现在3方面。
1.1.1艺术价值 苗族织锦展现了融水苗族的独特审美观,具有一定的图案学、色彩学及美学特征。融水苗锦的配色以高纯度色彩对比和互补为主,如红绿和黄紫的组合,用色丰富,色彩鲜艳;图案喜用不同大小的花卉、飞鸟、蝴蝶、太阳等纹样,将其按照一定的规律穿插组合、紧密排列,具有强烈的层次感,让画面产生视觉韵律,体现了苗族人独特的价值观和审美观。
1.1.2历史价值 苗族织锦创作过程中的审美意识与苗族社会背景、历史文化形成一种互渗融合、浑然一体的关系[3]。长时间、远距离、大幅度的迁徙是苗族历史的重要部分,为了记录祖先艰辛的迁徙历史,保留返回故土的记忆,融水苗族女性通过象征手法,用“蝴蝶花”“螺蛳纹”等织锦纹样记录祖先的生活、历史和文化。苗族织锦纹样可以说是融水苗族的史书,也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1.1.3实用价值 苗族社会中,织锦已融入苗族人的日常生活,织锦成品大量应用于服装、家纺,以及围裙、背带盖等,有很高的实用价值。
1.2 手工艺术特点
融水苗锦不仅具有实用价值,还是一种富有民俗气息的艺术,是爱情、友谊的见证,烘托着生活中的真善美。它是源于生活的艺术,也是体现民族审美、融入民族生活的一种纺织技术。融水苗锦特点主要体现在2个方面。
1.2.1题材主要源于自然 从色彩区分,融水苗族织锦可以分为两类,即黑白锦和彩锦,其中以彩锦居多。织锦工艺有通经断纬法以及通经通纬法两种。黑白锦原料为蚕丝或棉纱,经纱为白色,纬纱为黑色,采用通经通纬法织造,图案比较简洁。黑白锦如图1所示。彩锦采用通经断纬、纬线起花的方法织造,经纱为白色,纬纱为彩色。彩锦如图2所示。彩锦图案主要源于自然界中的动植物,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依据展现形态可分为几何纹样和动植物纹样两类[4]。纹饰图案以规则的几何纹(菱形、四方形等)、花卉纹、蝴蝶纹、锦鸡纹为主,这些图案体现了融水苗族图腾崇拜、民族记忆、审美需求等。例如,蝴蝶纹源于对蝴蝶图腾的崇拜,苗族人认为自然界中的“蝴蝶妈妈”是苗族的祖先;锦鸡纹则来自融水苗族对锦鸡的感恩,在融水苗族的传说中,锦鸡为初到融水的苗族人带来了火种,使得苗族人在当地得以生存繁衍。
图1 黑白锦 Fig.1 Monochrome brocade
图2 彩锦Fig.2 Colorful brocade
融水苗族把对生活的感悟融入织锦,织锦者将自然界中的动植物形象加上自己的想象,进行几何化简化处理,最终形成织锦图案,生动传神。几何图形被频繁地运用在苗锦产品的创作中,凸显融水苗族织锦图案的鲜活明快、统一和谐、美观大方。
1.2.2织造工艺精细 融水苗锦的织造工艺极其精细、复杂,其制作原料以细线为主,所用最细的丝线可达经密60根/cm、纬密90根/cm,很大程度上考验织锦手工艺术者露纬起花或断纬起花的能力。由于融水苗锦的编织难度大,即使熟工巧匠,织锦的进度也很慢,一幅约1.2 m×2 m的被面需要一位苗族女性花费7~8年的农余时间才能织成。融水苗锦被面如图3所示。
图3 融水苗锦被面Fig.3 Quilt cover of Rongshui Miao Brocade
融水苗族织锦的织造是以纬丝起花,用小梭子进行织造。开口处用多片综(或提经竿),可以兼用挖梭织法[5]。
融水苗族织锦有机织和手织两种方式,一般以机织为主。融水苗族的机织工具织锦机为木制,没有编花装置,采用二梭织法,手工看样挑织,第1梭为平纹,第2梭是短跑分色花纹[6]。机织流程是把整理好的经线塞入筘幅,放置好“综线”(织布时,将经线交错上下分开,以便掷梭引进纬线的设备),将经线轴放在织锦机上,根据织锦所需的纹样,使用准备好的光滑木片或者竹片将织机上的一根或数根经线挑通,穿入一根纬线,拉筘拍紧。而后再次利用“综线”将经线交错分开,周而复始,便可织成宽锦。机织织锦如图4所示。
手织是完全手工的编织方法。融水苗族女性在织造经线比较粗、幅宽比较窄的锦带时会用手取代挑板或者综线,使经纱上下交错分开。由于手织操作较为方便,勤劳的苗族女性日常劳作时会随身携带一些准备好的经线和上筘(短筘),在休息的空档,便将经线的一端系在树上,另一端系在身上,一手持经线,一手穿入纬线进行编织。纯手工操作,编织的花纹比较简单。手工织锦如图5所示。
图5 手工织锦Fig.5 Handmade brocade
2 融水苗锦面临的困难
近几年,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融水苗锦手工技艺,通过政策支持与社会参与,在“非遗”的“生产性保护”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也面临着许多“非遗”项目共同存在的传承问题,融水苗锦发展仍有困难。
1)在现代化大工业生产的冲击下,苗族人民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现代工业生产的面料代替了手工作坊的服装面料,许多人摒弃了祖辈留下的织锦工艺,追求便利的生活和充满新鲜感的时尚,导致融水苗锦的价值不被重视。工厂机器织制的织锦大量涌入市场且价格便宜,传统手工技艺织制而成的织锦受到了极大冲击。传统织锦技艺是一项费时费工的工作,成本高,投入大,产量低,绝大多数年轻人不愿花时间学习织锦,导致融水苗锦的传承出现困难[7]。
2)融水苗族织锦的手工技艺者注重织锦艺术的传统文化传承,但没有重视织锦艺术的现代发展,创新力度不够,导致苗锦的外观不新颖,产品的市场占有率低。社会的进步始于创新,即使融水苗族织锦可作为某一时代的文化象征,但不紧跟时代进行创新,其作为一种服饰文化的核心竞争力就会被削弱。
3 融水苗锦的创新性“生产性保护”路径
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在《关于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的指导意见》中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是指在具有生产性质的实践过程中,以保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真实性、整体性和传承性为核心,借助生产、流通、销售等手段,将非物质文化遗产及其资源转化为文化产品的保护方式[8]。 “生产性保护 ”的实质是在保护的前提下,探讨“保护”与“发展”之间的关系[9]。
通过对融水苗锦保护工作的调研和分析,笔者认为,要实现苗锦的现代化活态性传承和生产性保护,使融水苗锦在创造财富的生产活动中得到有效的保护,应该结合现代科技与现代经济发展态势,从以下4个方面着手,综合推动融水苗锦的创新发展。
3.1 与时俱进,进行“非遗”产品创新设计
自“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创新”在中国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提出“创新”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根本动力。谁拒绝创新,谁就会落后于时代,谁就会被历史淘汰。同样,手工技艺类“非遗”项目的生产性保护与发展,也必须以保持原生态为基础,开展符合时代审美的创新,让传承人能够结合市场需求改善作品。
在政府的扶持下,融水县已建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基地内包含苗锦技艺,但没有独立的苗锦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目前该示范基地主要对当地民间手艺人织制的一些苗锦制品进行销售。因为手工艺难度大,售价较高,并且产品以传统形制为主,在日常生活中的实用性不强,销售情况并不理想。据调研,该示范基地有时也会组织传承人或相关人员进行织锦作品设计,但是设计产品同质化比较严重,不符合社会大众的个性审美需求。
综上,应该对融水苗锦进行更合理的创新设计。可以依托示范基地这一平台,发展“传承人+基地+设计师”的模式[10],通过引入相关产品设计师(平面设计师、时装设计师、家居装饰设计师等),形成“传承人+设计师”的互补组合,巧妙地将苗锦元素融入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产品设计中,为苗锦元素注入新的活力,加强苗锦各衍生产品的开发,拓宽销售渠道[11],实现融水苗锦生活化、市场化活态转化。
融水苗锦的创新应用设计还可以依托当地政府或者相关协会,通过定期举办融水苗锦文创产品设计比赛等,扩大苗锦创新应用设计的参与人群,集思广益,为苗锦产品的有益创新提供更多可能性。同时,经过比赛宣传,可以让更多人了解融水苗锦,实现苗锦的创新传承和发扬。
3.2 响应政策,推进融水苗锦体验式的产业发展
不能产生充分的经济效益,就难以吸引更多人加入苗锦织制队伍,造成传承困难。广西融水县风景秀丽,民族特色鲜明。广西壮族自治区“十四五”规划提出“要繁荣发展文化产业,建设文化旅游强区,深入推进优秀文化传承创新工程”。融水县以创建国家全域旅游示范区为契机正在全力推进文化旅游业发展。笔者认为,可以依托政策,把苗锦的织造技艺与融水的文旅产业相结合,合理开发[12]。
消费者参与项目生产过程的体验式消费,是现在很受欢迎的消费模式之一,可以提升经济效益,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结合也是一种生产性保护。将“生产—体验—销售—旅游”的关系相呼应,发展融水特色苗锦体验式旅游。如,可以站在商业化的角度在融水县城或苗锦传承人村寨建立苗锦艺术手工坊。手工坊可以庄园的形式呈现,吸引游人参观、选购苗锦制品,游客也可以观摩、体验融水苗锦的生产过程,学习并设计、制作苗锦制品。
在庄园式的苗锦手工坊中,还可以建立民族文化展览区、芦笙学习区、枫香染体验区等,使游客在体验手工织锦技艺之余,能够领略当地其他的一些民族特色,丰富手工坊的体验内容,拉动辅助产业的发展。还可以结合少数民族节日举办苗锦作品设计大赛、手工技艺传承人评选等各种形式的活动,增加旅游体验的丰富性,助力融水苗锦产品的良性发展。
融水苗锦的推广除通过旅客的苗锦体验,还可以融入融水苗族的各种节日表演,如坡会。坡会既是融水苗族的传统节日,也是融水县打造的文旅亮点。坡会活动均有大型民族歌舞的表演、民族服饰的展示,政府相关部门可通过相应的措施鼓励表演者穿着原生态苗族服装等。因为苗族服装离不开织锦装饰,通过歌舞表演,带动服饰、织锦制品等的消费,进而创造经济效益。
3.3 树立品牌意识,增强苗锦“非遗”品牌影响力
品牌在《牛津大辞典》中被解释为“用以证明所有权,作为质量的标志或其他用途”,即用以区别和证明品质。在市场发展演化进程中,品牌已跳出品质证明和区别的简单含义。在现代,品牌蕴含着企业的文化、特征、性格、群体划分及实力等[13-14]。
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品牌的建设与“非遗”产业的主体关系密切。 在“非遗”“生产性保护”中,针对“非遗”产品,应强化质量意识、精品意识、品牌意识和市场意识,加强对“非遗”产品质量的监督,遵循市场规律和艺术生产规律,综合利用优势,充分发挥文化资源的作用,大力培育民族“非遗”特色品牌[15]。贵州黔东南的“非遗”生产性保护较为成功,已将“非遗”元素广泛运用到现代服饰,如与品牌箱包企业合作生产带有“非遗”元素的箱包产品,使当地的刺绣、银饰等“非遗”技艺声名远播。但大众通过箱包纹饰了解到的信息仅是贵州少数民族有精美刺绣、银饰,对作品的所属地区、作者,以及作品的纹样特点并不清楚。而且制作箱包刺绣、银饰等的传承人所获得的报酬相对于品牌箱包的高额售价而言微乎其微。究其原因,“非遗”产品没有形成自己的品牌,不能提高自身的影响力,无法获得品牌附加值。
融水苗锦应借鉴贵州黔东南“非遗”生产性保护方法,规避问题,以《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为行动指南,以“一带一路”的建设为契机,依托东盟,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之间的文化交流和合作,加大融水苗锦制品的出口贸易,提高融水苗锦的国内外影响力,树立苗锦的品牌意识,创建具有辨识性的融水苗族品牌,提升品牌影响力,增加品牌附加值[16]。
3.4 借助现代科技,实现部分内容的数字化、标准化
苗锦的色彩搭配和纹样内容均反映了融水苗族的文化特征与审美。融水苗锦的生产性保护还处在初级的阶段,苗锦的设计、制作由各乡寨的妇女在家完成,然后由示范基地工作人员到各乡寨收集并展示、销售。“非遗”传承非常重要的前提是大众的参与,但现阶段融水苗锦的社会公众参与度低,其原因是:①苗锦纹样、色彩与现今流行存在差异,多数年轻人无法真正理解苗锦的文化内涵;②苗锦艺人因为见识面、文化程度等原因,无法充分了解现代市场对苗锦款式及内容的需求,从而导致苗锦产品的推广困难;③由于苗锦艺人的见解、审美不同,同一动植物图案由不同艺人织制,会形成不同的纹样外观,不利于统一的整理、传播。
在大数据时代,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也应顺应趋势 ,借鉴研究成果,探讨大数据理论方法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的运用。 可从大数据管理和大数据规划入手,通过数字化的管理、信息标准的制定和数据挖掘等具体措施,将融水苗锦作品的特色纹样、配色原则等信息从收集、整理、编目和检索等方面建立指导性标准,引导融水苗锦的技艺信息从无序走向有序,推动苗锦“非遗”管理体系的优化,提升大众参与度[17]。但生产性保护强调的核心技艺传承属性不能通过虚拟的数据整理实现,能进行标准化、通用化处理的只是一些配色原则和部分固定纹样。
4 结语
民族传统文化是历史的瑰宝,是具体的、真实的财富,是让当今社会人民精神更加饱满的智慧结晶。融水苗锦艺术既是一种物质文明,也是一种精神文明,体现了融水苗族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性,反映了一个社会的进步意识。文中从现代化工业对传统苗锦的冲击、苗锦技艺传承人缺失、苗锦创新不足等对融水苗锦进行现状分析,通过产品创新、文旅手工体验、品牌建设、数字化标准建设等方面分析了融水苗锦 “生产性保护”的创新发展策略。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技艺需要传承、振兴,文中对广西融水苗锦创新“生产性保护”探析,为融水苗锦“非遗”实现现代化发展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