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民间女服吉祥图案的符号探究

孙庆国，沈海龙，张宇轩

（苏州健雄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太仓 215400）

图案作为服饰的构成要素之一，是中国历代女服的重要表征符号。其中，吉祥图案在品类众多的图案纹样中，反映了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期盼，尤其多用于民间服饰中，展现出我国传统思想文化的精神气质与思想内涵。在近代，人们借助服饰这一外在的艺术形式，凭借其款式、色彩、图案等来表情达意，使得“衣不在衣而在意，纹不在纹而在文”。

1 近代民间女服吉祥图案的类型

本研究探究我国民间女服吉祥图案的符号所特指近代的时间，是从1911 年辛亥革命开始，到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结束。

1.1 吉祥图案的类型

服饰的变化体现出社会历史的发展演变，我国服饰虽经历了不同朝代的变迁，沿着从无到有、由简至繁的路径发展，其样式、结构和品类基本稳定。图案作为服饰文化的符号，尤其是民间女子服饰图案，也基本继承了历代传统，变化不大。吉祥纹样的题材丰富，常见的有植物、动物、人物、器物、文字、几何图形、景物等类型：从吉祥图案的寓意来看，有女子贤淑品行表达、情感寄托与美好祝愿、宗教信仰、生殖崇拜等；从图案的形式构成来看，有单独纹样、适合纹样、连续纹样等，或几种不同构成的纹样相结合使用；从吉祥图案的表现工艺分析，常见的有织锦、刺绣、印染等工艺技法。

1.2 吉祥图案服装的适用范围与穿用习惯

吉祥图案起源于原始社会时期，恶劣的生存环境与对自然的不解促使古人创作了原始图腾，以达到祈求平安、震慑邪恶的目的，这是吉祥图案的雏形。千百年来，以吉祥理念为核心的吉祥文化被传承为中国传统民俗文化，并影响到民俗、语言、文字、建筑、器物、服饰等方方面面。而女子作为社会中的弱势群体，更期盼借助于吉祥图案，来实现自己对平安健康、幸福美好生活的期盼。因此，民间女性服装及服饰品中多有吉祥图案的应用。女子结婚礼服多用龙凤纹，并配以百子图、牡丹纹、如意纹等，有多子多孙、龙凤呈祥、平安富贵之意；妇人的衫裙上配以百兽拜麒麟、蝙蝠纹样，寓意仁慈吉祥、平安多福；老年女性服装装饰五福择寿、松鹤同春、团寿纹等，寓意延年益寿。此外，女子还会挑选带有吉祥图案的荷包、鞋履、首饰等，进一步寄托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2 近代民间女服吉祥图案的造型符号分析

2.1 吉祥图案在近代民间女服中的分布位置

吉祥图案在近代民间女子服饰中的分布位置多种多样，又依据服饰本身品类的不同而略有区分。首先，吉祥图案的应用范围广泛，在女子衫袄、袍、裙、裤、马甲、肚兜、绣鞋、披肩等服饰中都有应用，且在帽饰、眉勒、鞋履、荷包等各种服饰品中也常有分布；其次，从图案的具体分布位置来看，既有用在服装的衣身、大襟、裙身等大身位置上，也有在服装局部进行点缀分布的，如领子、袖口、衣衩、裙摆、裤脚口等。同时，分布在大身位置的图案往往与局部位置上的图案是相互呼应的，常常使用同一主题元素或造型元素。

2.2 吉祥图案造型符号分析

2.2.1 图案造型特征

从近代民间女服吉祥纹样的造型特征分析来看，其布局规律与审美特征有显著特色。民间女服上装纹样集中在前襟、肩袖、袖口、下摆、领、衩等处，裤装、裙装纹样多分布在裤脚口、裙摆、裙身等处，空间布局有折枝形、散点形、二方连续形、四方连续形及角隅等构图方式。同时，这些纹样的造型基础是表达人们祈求吉祥和向往美满的诉求，因此常常运用添加、突出、复合、重组等设计手法，将蕴含吉祥性质的符号元素加以汇聚，例如图1 所示近代女式马甲前襟上，将佛手、桃、石榴置于一处，佛手谐音“福寿”，与桃、石榴放在一起，意为多福、多寿、多子，将这些具有并列性质的符号连接在一起，用以祈福吉祥。此类吉祥纹样在民间女服中的表现形式、布局规律多有应用，且变化丰富，其组合元素与主题密切相关，不同的组合形式表现出人们不同的祈祷祝愿内容。为了促使这种愿望的达成，在服装中的不同位置经常重复这些吉祥图案，即将独立式造型图案与连续式造型图案结合使用，使得服装呈现出图案丰富、主题明确的效果[1]。

图1 近代女式马甲福寿纹样

2.2.2 吉祥图案的符号内涵

吉祥图案的诞生受到人们传统思想意识的渗透和影响，这种影响有远古时代先民崇尚巫术文化的遗存，也有封建社会留下的印记，更有宗教信仰在人们心中植下的求吉愿望[2]。它负载并传达信息，具有符号象征意义，经过长时间的历史沉淀，这种象征意义具有鲜明的主观意识及社会认知的趋同性与稳定性。如鸳鸯表示夫妻恩爱；鱼表示生殖、富裕；虎表示辟邪、护生；万字符号表示生生不息；藕、荷与偶、和同音，寓意因和善得佳偶，或和睦生财等。这些物象逐渐固化为观念的替代物，成为吉祥图案的特定符号，于是人们挑选这些人物、动物、植物、文字、具象或抽象结构等元素，以民风民俗、神话故事、宗教场景等题材，通过比拟、象征、双关、借喻、谐音等手法，创造出图形与吉祥寓意相匹配的固定形式，实现祈福辟邪愿望，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被人们所认可并沿用下来。

3 近代民间女服吉祥图案的色彩符号分析

3.1 吉祥图案的色彩运用

我国历代以来关于服饰色彩都有着严谨细致的规定，服饰色彩不仅是服装面貌的外在显现，还被赋予了特定的内涵，尤其是官服色彩，“品服色”是区分官品尊卑的主要标志。民间女子服饰色彩的穿用惯制虽不像官服色彩那般严格，但也有着非常明确的内容，借由色彩加以传达，包括情感、寓意、情志等。尤其近代初期社会动荡不安，女性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寄托于寓意吉祥的图案之中，托物言志。这一时期，可以将女子服饰分为两种类型，一是传统的中式服装，如上袄下裙式的传统样式；二是外来服饰，如西式的连衣裙、大衣、日本学生装等，以及受到西方服饰文化影响而形成的中西合璧式服装，如近代旗袍。从各种传世服装及资料来看，这一时期的吉祥图案仍主要应用于中式服装中，西式服装使用吉祥图案情况较少。

3.2 吉祥图案的配色原则

3.2.1 遵循五行五色制度

近代民间女服吉祥图案的色彩搭配，显示出强烈的我国传统色彩观念及祈福纳吉的情感诉求。从色彩体系的内容来看，自西周时期建立五色色彩体系（赤、黄、青、白、黑），至春秋战国时期，形成了阴阳五行（水、火、木、金、土）学说[3]。五行五色制的色彩体系，是我国人民在原始色彩基础上形成的单色崇拜，并以“礼”的形式加以规范，使色彩象征趋于一种社会化的固定形式[4]。五色定为正色，其他颜色为间色，色彩被赋予了尊卑贵贱等级的象征意义，色彩装饰不可颠倒混淆。这种色彩观念发展至近代时期，由于社会环境的混乱，五行五色制有所衰落，但仍深刻影响了吉祥图案的色彩穿用。

我国历代服饰观念中，皆重视色彩装饰而轻人本塑造。因此，清朝末期和民国初期，服装用色理念承袭了中国传统审美思想，用单纯的色彩来表示丰富的装饰效果，即用有限表现无限[5]。其中，又有偏好正色的使用习惯。因此吉祥图案的色彩选用也多以赤、黄、青等正色为主体色彩，其中，红色既是贵色，又寓意红火喜庆，故而清朝末期和民国初期女装继承了汉族传统的红色为贵习惯，女子常着大红、桃红、海棠红、水红等颜色的服装服饰，所用吉祥纹样也经常使用红色作为主体色彩，如图2 所示红色牡丹纹样女裙，象征富贵吉祥。

图2 近代红色牡丹纹样女裙

3.2.2 色彩搭配原则

从传统的色彩观念来看，早在《周礼·考工》中就有古人的用色方式记载：“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五采备谓之绣，又杂四时五色之位以章谓之巧。”青与赤、白与黑是对比色；赤与白、黑与青是可调和的颜色。我国传统用色讲究颜色的调配，力求用不同色彩唤起不同的美感。如图3所示近代黄紫配色女裙，女裙上的蝴蝶牡丹纹样，蝴蝶谐音“福”字，牡丹高贵、庄重，寓意“花开富贵、吉祥如意”。图底为黄色，镶饰边为紫色，二者为互补色，其色相与明度都有较大差异，搭配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与情绪感染力。蝴蝶与牡丹纹样置于黄色之上，则采用杏色、淡紫、淡蓝、淡绿、淡黄、浅红等临近色，运用色彩的深浅层次的变化，适当弱化了这种对比，这种单纯明快、讲求色块对比和平面装饰趣味的用色方案，是近代中式女服吉祥纹样的典型配色方式。

图3 近代黄紫配色蝴蝶牡丹纹样女裙

3.2.3 突出色彩的感情效果

吉祥图案得以流传的原因是它表达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因此更加注重色彩的感情效果，并结合不同主题和内容施以不同的色彩方案。在汉族民间传统服饰中色彩可谓是最直观的符号，其能指出色彩的明度、纯度和色相，所指的则是透过色彩符号所要传递和表达的深层内涵，包括历史、典故、寓意和情感等[6]。从整体来看，吉祥图案的色彩择用，汇聚了人们共同的祈福祈愿心理与审美情趣，具有民族群体共性。有时这种色彩的择用并不依据所描绘事物的真实原貌进行选取，而是根据人们非客观理性的色彩认知、直觉经验等进行，甚至再造自然原型及其色彩，使得吉祥图案的用色带有强烈的主观情绪，展现出图案的制作者和穿用者的内在需求和精神向往，从而跳脱出事物原本的面貌特征。同时造物色彩还反映人的观念，其中积淀有丰厚的人文内涵，保留有民族精神意识的烙印[7]。这种色彩使用的主观性，由于个体感受与体验等的差异，又具有不确定性和特异性，这就使得吉祥图案的色彩情感既是个体意志的表达，又受到集体意识的规约，如图4 所示近代女服上各式蝴蝶纹样，图中蝴蝶的用色、造型、工艺各有不同，但都是吉祥美好的象征，蝶恋花寓意甜美的爱情和美满的婚姻，表现人们对至善至美的追求。

图4 近代女服上各式蝴蝶纹样

4 结语

吉祥图案蕴含着我国人民独特的审美心理与丰富的思想情感，体现的是传统文化精神。民间吉祥图案是女子服饰中常见的装饰图案，是形与意的结合，建立在现实物象表达与精神追求的融合之上，不追求表现形式的真实具象，重在表达物象的自然本性及所蕴含的象征意义。尤其是近代时期社会动荡，吉祥图案慢慢突破了历代严格的服饰穿用制度，其形制造型带有随意性的装饰变形，总体表达了人们在动荡年代渴求平安幸福的精神诉求。同时，近代民间服饰中的吉祥图案精美细致、用色大胆鲜明、造型变化丰富，具有很高的艺术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