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取暖说到壁炉

仲富兰

冬日御寒一直是人类生活的一个大问题。传统的中国人自古以来一直用“火墙”等取暖形式，西方人也大体如是，不过，他们从16世纪起，发明了“壁炉”，近世以来，随着他们的坚船利炮，壁炉也落户于上海民居，成为上海新式里弄民居屋内陈设很有派头的一个标志。

半个世纪前，我在甘肃服兵役时，备战备荒、野营拉练、长途奔袭，冬日之夜就在当地的土坯房安营过夜，睡过火炕，见过“火墙”，这玩意尽管很“土”，但管用，暖和，很具中國智慧。当地工匠通过“干打垒”将墙壁设计成空心夹墙，通过燃烧木柴，供给热量，让热气在墙内流动、散发，从而达到取暖的目的，我想东北的火炕恐怕也是这个原理。由于土坯房内有了火墙，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温暖如春，在零下十几度时，待在屋内只要穿一件薄薄的绒衣甚至衬衫就够了。1972年春节，部队首长批准我回沪探亲，离开上海四年后的第一次探亲，我想上海气候不至于那么冷，除了穿在身上的军棉衣，连绒衣都没有带，不想，到家之后，冻得我直打颤，赶紧添加绒线衫。

壁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上海的房屋中的？这要从上海的民居演变说起。最早的石库门产生于19世纪70年代，基于传统的江南民居，继承了传统中国式建筑以中轴线为对称布局的特点;到1930年代以后，在石库门里弄住宅的基础上，又出现新式里弄住宅，这个称呼，是新中国成立后一般统称。这种介于老式石库门与花园里弄的中间形式，在民国时期称“小花园洋房”。

但最大的区别则在于室内陈设配置。新式里弄房子一般不仅配置了卫生间，备有盥洗、沐浴等设备，更大都设有取暖装置，客厅一般都安装有壁炉，坡屋顶侧面都有壁炉烟囱，海派风格的壁炉，被上海人大大简化了，常见的形式是与墙面平齐的石砌壁炉。外框装饰极为简单，有的直接用小块瓷砖环绕四周，中心贴有瓷砖，炉床置于地面有一定高度的墙壁凹处。

仅从壁炉样式和建筑样式、室内装饰风格密切联系来看，壁炉是当年这些建筑室内风格最重要的表现部件，经过不断的改进，反映在壁炉设计上，壁炉也越来越实用且精美，它不仅提供生理的舒适，更是视觉享受，各种各样的壁炉传达着各个时代的人们的生活观念与时尚观念。

徐汇区湖南路街道面积不大，但新式里弄房子的信息异常丰富，区域里214条老弄堂汇集了770余幢花园洋房和大量海派特色住宅，成了上海最大的历史文化风貌保护区——“衡山、复兴历史风貌保护区”，这里也曾吸引了大量中外名人前来入住，留下了十分丰富的人文资源，值得深入挖掘和保存。在我搜集的老照片中，光是这些建筑里的壁炉，就有一百来种，它们如同“老爷车”一样，已经成为历史的过往，时间驻留的容器，但它承载着珍贵的社会信息，还是值得细细研究的。